第五章
「易洛說……他有另外兩個妾?」瞳兒淡淡開口。
雖是平靜的語調,仍使眾人愕然,只能心虛的回話:「是……是啊!一位是嫵春園的雲屏夫人,一位是雅敘樓的如煙夫人。不過奴婢相信,最後能坐上王后之位的,一定非您莫屬了。」
「我不想當什麼王后。」在她身上加諸任何頭銜,對她而言,太沉重了。
她貪戀着他,但不願用俗世的束縛來架構永遠。
「現在王上最寵愛的就是姑娘您,要封后,當然是您最有資格,姑娘您比任何人都美。」
美?對於人們所謂的美醜,她還不是很能體會,在她眼中,某些人好看些,某些人不順她的眼。但要她說出哪裏好看,哪裏丑,以她所知有限的詞彙,她辦不到。
「她們……美嗎?」
「她們」指的當然是瞳兒今天才知道名字的雲屏夫人和如煙夫人。
「雲屏夫人和您是不同的,她是一個美艷的人。」
「聽說她私底下很任性,對下人也不好,我本來是要去她那兒服侍的,還好來了別院伺候姑娘。」
「我以前聽別人形容,雲屏夫人就像盛艷的牡丹,如煙夫人就像清幽的梅花。」
眾人興緻勃勃的談論,瞳兒也無心的聽着。
「其實小可剛開始時覺得瞳兒姑娘您和如煙夫人很像哦!」小可對她笑道。
「是嗎?」原來易洛喜歡的人,類型都很相似。
「不過後來我知道了。」小可笑得真誠,說得更真誠:「如煙夫人是人間的仙女,瞳兒姑娘您是天上的仙女。」
「哦!是嗎?」瞳兒淺笑。
易洛老愛「是嗎?是嗎?」的問她,現在她反倒把他的口頭禪拿來用了。
不過小可只說對了一半,她不是天上的仙女,而是雪山的精靈。
「姑娘您放心,王上一定是有意要立您為後,要不然怎麼會到現在在冊封頭銜時,那二位夫人雖然美其名被尊為夫人,但是王上並不依循宮制立妃,可見要立她們為後是不可能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王上現在獨寵您一人,那二位夫人大概過不久就不見了。」
眾人仍高興嘻笑,瞳兒的心念波動,只有一人識得。
終日不曾開過口的秋衾,此時睜着半垂的眸,向她問道:「主人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瞳兒在鏡前怔住,努力整理思緒,回答秋衾的問題。「也許……十年後吧!」
瞳兒自己也不太肯定,只能這樣回答,十年是最終的期限,絕不能忘啊!
「有了七情六慾,只怕二十年也回不去了。」秋衾的聲調轉為冰冷。
他的意思是少情少欲、無念無妄,才能從這裏全身而退。如今,主人背了她原來的意念,不管是為了誰,他都不喜歡。
「回去做什麼嘛!不要回去啦,姑娘若是回去,小可就見不着您了。」小可說完已是淚眼汪汪。
眼看氣氛變了,瞳兒即刻安撫道:「我沒說要回去啊!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妳們不是說宴會很好玩嗎?不是說還有很多好玩的事,我都還沒見識過呢!再說,我怎麼捨得妳們?剛才我是開秋衾玩笑的。」瞳兒再三保證,眾人才慢慢恢復了之前的熱絡。
聽到這裏,站在門外佇立多時的易洛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既然把她留下了,又哪容得她離去。他振一振精神,走進屋內,來到他美麗的女人身旁。
他手中捧了一個木碗,盛着半碗水,水上浮着數朵粉嫩小花。他將碗拿與侍女,吩咐她們為她裝點。
小花與珍珠紛落她漆黑雲鬢間,青絲飄然,子夜星眸,更把她襯得如仙似幻。
易洛有些看痴了,輕輕挽起她的手將她扶起。「妳真是美得不可方物。」他衷心的讚歎。
瞳兒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報以一笑。今夜易洛雙眼流露的,是她習慣在更深夜裏感受到的溫柔眼神。
不知是有意或無意,他今夜也換了一身白,侍女們說過,易洛以前不喜歡穿白衣。她不太明白為什麼,在她的世界裏,白色是那麼理所當然。
不過,她滿喜歡易洛這身裝扮,多了幾分英挺俊逸;雖然平常在她面前他也是輕衣便服,但今天卻顯得更加出色!
「時候不早,咱們該走了。」易洛牽着她走出院門,門外鑾轎正恭候停放着。
「剛才我在外面,晚風徐徐吹來,把白天的熱氣都吹散了,心裏想着要是能和妳走一程路,散散步、吹吹風,該有多好。只是怕風會把妳的頭髮給吹亂。」
「風當然會吹亂頭髮,這有什麼不好嗎?」為什麼要怕風吹亂頭髮,真奇怪!
易洛想想,不置可否,對她一笑贊同道:「也對。」
於是,由楓林別院至嫵春園這段不算短的路程,二人捨棄鑾轎不坐,竟優閑的漫步過去。
這樣的陣仗,幾時見過,在楓林別院以外的人看來,益發覺得不可思議。
殊冥王看來心情極好,牽着身旁美麗如天人般的女子,身後跟着身着錦織的白衣少年,面如冠玉般英俊,卻一臉漠然。
三人的身後隔數十步,才是一干別院中的女侍衛兵。
易洛雖然有好心情,瞳兒卻是恢復了許久不見的沉靜及冷漠。
二人這樣不協調的走着,易洛卻無法不正視她的情緒。「怎麼?不開心嗎?」
「沒有。」簡單一句回答便沒有了下文,瞳兒無語的享受和風的輕拂。
在以前,冷漠的是他,是別人來關心他的情緒,怎麼……他變了嗎?
但是易洛仍不放棄嘗試。「有心事啊?」他仍是平淡的語氣。
瞳兒回以抱歉的一笑,代表她現在不想說話。
「不說的話,我可要用猜的啰!猜不中,我可是不會罷休。」他耍賴卻認真的霸道威脅。
瞳兒看了他一眼,帶些無奈的開口:「也沒什麼,只是……心裏會不由自主的想些事,斷斷續續的,又揮不去……我也不知該怎麼說。」
「哦,都在想些什麼事?」
瞳兒停了好一會兒,最後看向他的眼神,竟有些幽怨。
「想的都是你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再一次習慣性的強調。
「都想我些什麼?」他不許她逃避。
瞳兒沒有逃避,她只是不知所措。「想你的笑,想夜夜你熟睡之時,我靜望你的側臉,想你總是捧着我的臉,對我說『妳好美』,想你在晨曦中拉着我到林中吹風。」
易洛心頭突然一震,手一緊扯,將她旋拉過身與他面對。「看着我。」
瞳兒盈盈雙眸,清澈明白的被他探盡。她愛上他了!這應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心卻仍是不知所以的揪着。
太快了,太快了!在深山長大、無欲無念的她,不該這麼快動情,在這冉冉紅塵中,嘗盡情愛的苦楚。
還是……自己利用了她的不經世事、單純天真,引誘她來愛上自己?
不,不可能!在他的世界裏,任何人愛他都是對的,他不該太在乎她,瞳兒本來就應該愛上他,他不該感到這般心疼。
在四目交集時,易洛握緊她的雙手。「瞳兒喜歡我嗎?」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他曾親耳聽到她向秋衾承認。
瞳兒點了點頭,沒有思考、沒有遲疑,就像問一加一是不是等於二那樣簡單。
「那麼,妳現在是不是愛上我了?」
他注視她那層盈霧的眼眸,又加上一層迷濛,是她在迷惘、她在疑惑。
他想得到的東西一定要得到,不論用什麼手段、不管會對對方傷害多深。
而他現在,強烈的想要她的愛,不是嗎?
「妳不必現在回答我,先想好了,等我下次問妳再告訴我,嗯?」
她在略為遲疑下,茫然的點了點頭。
易洛橫肩護着她發冷的身子,無視於秋衾一旁的陰沉臉色。
宴會在嫵春園中的百花亭舉行。
顧名思義,百花亭中確實種滿花卉,花前月下,自有一番情趣。
因為是屬於私人的聚宴,亭中備設了軟床代替椅子。
在旁隨侍的,也只剩幾名貼身侍女,其它僕役皆在亭外候傳。
這並不符合平日雲屏夫人喜歡華麗浮誇的作風,但為了爭取王上的專註,她捨棄了繁複的龐大場面。
易洛和瞳兒雖不算來晚了,卻仍是出現在眾人殷殷期盼之下。
原因嘛……自然是為了今天第一次公開露面的瞳兒啰!
王上是坐主位的,一進來便被壽星雲屏夫人迎了去。他想推辭,卻找不到借口。他剛為瞳兒下了一劑猛葯,現在卻百般無奈的必須放她獨自一人,他是真的不放心。
瞳兒卻慶幸易洛不是坐在自己身邊。此刻的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讓紛亂的思緒能平靜下來。但隨後她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靜下來,一些她不認識的男人一直涌到她身邊來,不停的說話。而他們到底說些什麼,她從頭到尾沒明白過,話傳到她的耳里卻傳不進她心裏。
她只是看着這些人的嘴在她眼前張張合合,自己卻好像啞巴似的,一句話也吐不出口。在她眼裏,不見眾人好奇的目光,不見蘊積的妒恨眼神,不見顯而易見的爭奇鬥豔。
宴會已進行一半,她仍不記得整個宴會的任何細節。而窒悶的沉寂,使她有一股想逃離的衝動。
殷勤勸酒的雲屏夫人,自然注意到易洛落在某處的關懷眼神。他人是在她的身邊,心卻沒一刻放在她身上;她不甘心,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黃毛丫頭。
「我看瞳兒妹妹好像不開心,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妹妹今天該為姐姐高興些。來,姐姐敬妳一杯,以後有空多到我這兒來坐坐。」雲屏夫人刻意提高聲量,讓每個人都聽得見。
濃媚的笑靨掩飾她極濃的妒意,卻仍讓人嗅到那股酸酸的氣味,易洛不由心中一陣嫌惡。
眾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太親昵的語氣,讓人聽得有點反胃。
易向不客氣的嗤笑,在座之人大抵都能附和意會,雲屏這個易洛帶進宮的第一個女人,當真認為自己的身分有多高嗎?在戰場之上擄來的女人,又自願獻身,能進宮只能算她運氣好,可能剛好那段時間是易洛對女人極感興趣的時候,肉體的要求主宰一切,看看之後進宮的如煙,顯然易洛的品味和要求高多了;再看他現在能欣賞像瞳兒這般的女子,很可能己提升到心靈方面的渴求。而雲屏這個女人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自信,竟將自己膨脹得高高在上?
瞳兒只知道,對面那個女人像是要敬她酒的樣子,而她不會喝酒,想拒絕又說不出來,一時之間,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侍女遞來的酒杯,她仍高高的捧在面前。
「妹妹妳不會不賞臉吧?那我就先干為敬!」雲屏夫人一口將杯中酒飲盡。
看瞳兒仍不動,易洛正要開口擋下,眾人卻見跟在瞳兒身後那名白衣少年一把將她手中的酒杯拿走。
大伙兒以為他要擋酒,不料他竟反手將酒撒在地上,空杯還給侍女。
這種動作自然使眾人驚異,雲屏夫人的臉上笑容僵硬。但見王上不動聲色,看來似有意縱容,自己也不好發作。
「想來是這酒不合妹妹的意,我這就叫人換上酒來。」雲屏夫人吩咐了一聲,侍女應聲而去。
瞳兒仍舊無語。
「夫人今天真是好雅興,醇酒一杯復一杯,倒便宜了我們這些酒蟲。」李天翊說道。
「喂,可別喝太多了,咱們送的只是薄禮,卻白白喝了人家這麼多酒,下次有好酒喝這等好事,就不叫咱們來了。」周子衛拿下李天翊的酒,卻自己一飲而盡。
「怕什麼,嫌禮不夠厚,叫王上補上就是了。」
「二位說笑了,今天大家不醉不歸,您就盡情喝吧!」雲屏夫人邊說邊偎向易洛。雖然他今天對自己的精心打扮和濃情蜜意視而不見,她仍賴着他,在他身上施展嬌媚。
黎雲舉步走向一名蕙質靈秀的女子,她面前擺有一張琴。「如煙夫人抱琴而來,必是有所為,看來我們今天又可以一飽耳福了。」
那女子嫣然一笑,如花嬌媚。「今日祝賀雲屏姐姐生辰,如煙不才,為諸位彈奏一曲,助助酒興。」
「如此有勞妹妹了。」雲屏夫人仍緊偎着易洛,一雙媚眼梭巡着如煙和瞳兒,隨後揚起笑意,顯是認為這兩個類型相似的女子,不足以動搖自己的地位。
名叫如煙的女子將目光移向瞳兒,和善的對她笑道:「不如瞳兒姑娘為各位吟唱一曲,只要姑娘說得出曲名,我一定儘力配合。」如煙客氣的向瞳兒提出邀請。
如煙號稱第一才女,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人品、美貌皆屬一品。
瞳兒正眼看向這位美人。今日在場之人必然將她二人拿來比較,不知他們的評論是如何?
易洛問她是不是愛他,那麼……他也這樣問過如煙嗎?也這樣問過別人嗎?
愛是什麼?她不懂。長老沒教過,她也沒學過,難道就像現在這樣,揪着心在痛的感覺?若是她拿相同的問題問易洛,他又會怎麼回答?
是的,我愛妳,但我也愛其它的女人。是這樣嗎?
瞳兒心中不禁一陣苦澀。可是這樣,他與她所謂的愛不就不一樣了嗎?
瞳兒沒來得及響應如煙的邀請,易洛便替她響應了。
他手一拍桌,聲調冷硬地道:「她不是歌女,要唱妳自己唱!」
這是易洛今晚說的第一句話,從聲調可聽出他的心情非常糟。
如煙微愕,旋即回神,掛上悅色笑臉:「那我就為各位大人唱一曲『春江曲』吧!」
雲屏夫人露出輕蔑的眼神,認為如煙是個軟弱、任人欺負的軟腳蝦。
但在戰場上征戰多年、看透人情世故的眾人,皆明白誰才是將怒氣隱藏在背後,真正厲害的角色。
至於瞳兒嘛……他們不知她為什麼不說話,聽黎雲的描述,她應該是個有趣的人才對。不過今日飽了眼福,又看了一場好戲,也算是值得了。
琴音悠揚,撫弦吟唱,聲音呢噥婉轉,眾人陶醉。瞳兒雖不諳音律,也知道她唱得好。
與相距甚遠的易洛無言相視,見她清瑩雙瞳黯淡下來,憂鬱噙淚,易洛遽然一陣心疼;果然放她獨自一人是錯的,易洛正想起身之際,卻見易向趨向瞳兒。
「長老們還好吧?」一個聲音不經意的傳入她耳里。
瞳兒睜大雙眼,猛然抬頭,映入眼帘的人器宇軒昂,面容與易洛相似。「你……」
「我叫易向,是易洛的堂弟。」他望向亭外,「今夜的風很清爽,不知妳可願陪我去走走?這園子裏的花,都開得滿美的。」
沒有異議的,瞳兒立即起身。
眾人又為這突來的轉變感到好奇,易向也真厲害,才跟人家低語個幾句,就能把人哄出去,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看到殊冥王有阻擋的意思,幾個人眼捷手快的先發制人,好歹易向是他們同黨。
「王上,您左有雲屏夫人,右有如煙夫人,左擁右抱的好生幸福,現在要把他們二人叫回來,只怕瞳兒姑娘更不高興了。」李天翊馬上出聲。
「是啊!難不成你還怕他們情投意合,一見鍾情?看,有人跟着呢!沒事的。」周子衛跟着聲援。
黎雲則什麼話也不吭,逕自嘗用山珍海味,飲酒、聽曲兼看戲。啊!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易洛望着三人遠離的身影,有秋衾跟着,應該沒什麼值得擔心才是。
易向領着瞳兒與秋衾至一座樓台之上,樓台很高,若有人來能一目了然,說話也不怕有人偷聽。
「你真的是……」
「綾族人的氣息,妳應該分辨得出來。」他散發著專屬綾族的波動。
瞳兒明白,眼前這位族人的能力比她要強上許多,竟能任意控制自身的氣流。
剛才在宴會上,不曾感覺他有一絲非人的氣息,現在的他,卻能讓四周的空氣冷凝成霧,明確的證實他的身分。
「長老指示,我進到宮中自然有人接應。我還在想不知那個人會是誰?沒想到你出現得這麼突然。」瞳兒語氣有着一貫的淡漠。
易向看向二人,「倒是你們較有辦法,突然就進了宮,我一想就知道是你們。」
瞳兒苦笑,「一切好像冥冥中註定的,就那麼陰錯陽差的進了來。」
「既然如此就別想太多了,我們三人現在是站在同一條陣在線,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就儘管說。」
「目前沒有。」瞳兒舉目望向遠處,「至於以後……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
「妳是說,妳沒打算殺他?」易向試探的問。
瞳兒笑得萬分無奈。「至少現在沒有。」言下之意,現在不殺他,不等於以後不殺他。
易向諒解的點頭,將她的手輕輕一握,帶他們二人入坐倚樓台。
夜空幻海,星羅棋佈,幾朵烏雲隨着瞳兒的心情攀越月色,星光渺茫明滅,人又變得更加渺小了。
「長老們有向妳說明嗎?」
「嗯。」瞳兒點頭,細數這千萬顆影響人類命運運行的星子:「北辰天於夏交時,易洛的本命星會接近偏南位置。他是極命極運之勢,近幾年命星轉紫泛黑;紫光仍極尊命格,十年之後,就會出現黑龍盤天之勢。
一旦形成黑龍盤天,北辰天將歷紅雷劫,利刃所指,首當其衝即是極北之地的綾族;長老說,命定之事並非不能更改,只是要付出代價。若是十年後,真讓他形成盤天之勢,只怕綾族有遭滅族之慮。」聲音愈到後面愈微弱,說到這種話題,不由得讓人心頭上重了三分。
「長老們……可有明確的指示?」
瞳兒無奈的搖搖頭,「我下山之時,長老只說讓我自己裁定,一切……以綾族為念。殺他,該是最簡單的方法,不是我不做,而是我做不到。這些天象、異數我不懂,要我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去殺人,真的好難。」瞳兒感嘆着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知道易洛暫時遠離了死亡之路,易向鬆了一口氣,她是愛他的女人,而自己則是他親密的兄弟,二個都是不願殺他的人。
「那麼我想……也許,我們的想法和做法會很接近。」
「你認為我想怎麼做?」瞳兒試探地問。
「改變他!」易向說得萬分肯定:「其實,一個人的命與運大抵跟他的性情有關,樂觀的人自然覺得絕地逢生,處處都是轉機;悲觀的人,最後難免傾向自我毀滅的結果。軟弱的人,做事無法明決果斷;強悍的人,自然事事都想強出頭。」
易向笑問:「我這樣說,妳贊同嗎?」
瞳兒回以一笑。
易向繼續說道:「既然說是十年後的事,有可能是他一統天下,不然就是把戰火推向北方,才有可能對綾族產生威脅,只要我們能改變他,也許不用多久,長老們會傳來消息,說天象又變了。」
瞳兒在心中接受了他的說辭,即使她明白他們都把事情想得太過天真。但不管怎樣,她都需一試。
「可是,我要怎麼做才能改變他?」
易向別有深意的對她一笑,「妳信不信得過我?」
瞳兒點了點頭,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們確實一見如故,對綾族人來說,感覺總是放在第一位,勝過其它。
「妳想辦法讓他愛上妳。」
這話像是惡劣的玩笑般,刺痛她的心,她只是一陣苦笑。「我們又怎麼能確定他愛上我之後,就能改變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那就試其它的方法,我們有十年的時間,不是嗎?」
「是的。」他們有十年。「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易洛會有位身為綾族人的堂弟。」
「我的母親是綾族人,已經過世了,也許是因為天生的能力強,我從小就跟綾族有所接觸,本來是要被接回綾山的,可是我捨不得我父親。」易向對瞳兒露出一抹苦笑,「妳應該明白,綾族人是絕對不能對外人泄露身分的。」
「啊!」瞳兒一愣。難道他父親……
「沒錯,我的父親並不知道我母親的身分,自然也不知道我異於常人。活在人世,我的能力自然比一般人強,更何況人心險惡,世途艱難,想不聰明點都不行。妳呢?」
綾族人多少都有異常的能力,能力的強弱多寡,也因人而異。
「我的能力不強,只能讓人看到幻影,在綾山時,常讓獵人看到動物的幻像,企圖將他們引開,但是下山後,就沒使用過了。
下山以後,也不是刻意的,常常會讀人的心,有些人,我可以輕易就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有些人……我卻怎麼猜也猜不透。」她的眉宇之間,染上一抹輕愁。
在一旁一直面無表情、冷漠相對的秋衾,蒙上了一層更冰冷的酷寒。
「妳猜不透的那顆心,是易洛吧!」易向的語氣是三分試探,卻有七分肯定。
瞳兒無語凝視。
「可要我助妳一臂之力?」
瞳兒搖頭表示拒絕。
「那妳要如何使他愛上妳?」
瞳兒一笑,「拿我的真心,換他的真心。」
「如果他不肯換給妳呢?」
「我們有十年,不是嗎?」
當瞳兒和易向、秋衾回到宴會上時,再度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因為易向帶回來的瞳兒,臉上掛着和煦的笑意,相較於之前的冷漠,易向能在短短時間裏讓她的心情改變,怎不令人感到好奇?
只是無論如何的逼問,二人都很有默契的笑而不答,如此更引起別人的興趣和臆測了。雖然秋衾仍是一貫的冷漠,但帶着笑意的瞳兒已經暫時滿足了他們的期望。易洛盯着他們,不發一語。而某些人也相對的因她而被冷落。
「妳跟易向都談了些什麼?」易洛拂開瞳兒汗濕的額發。
二人甫從歡娛中平復下來,仍然帶着微微喘息。而易洛,仍然擋不住翻騰而來的酸勁醋味,他已經從晚宴時忍到現在。
「呃……不能說。」
易洛沉聲怒問:「為什麼不能說?」他明白,瞳兒生性不會說謊,而此刻她竟然說不能說,難不成他們……
「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瞳兒眼一合,就不再理會他,身體上的疲累,教她只想沉沉睡去。
但易洛哪肯就此罷休。「妳給我說清楚,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我們都在談你啦!」
「真的?」易洛存着懷疑,「你們都在談我些什麼?」
易洛用力地把眼皮半垂的瞳兒搖醒,瞳兒倒顯得有些生氣了。「你很煩耶!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問東問西的,你知不知道我很累?」
她生氣了,易洛有些怔然,他竟然像個吃醋的丈夫般質問她,而一向凡事隨意淡然的瞳兒,竟然生氣了。
為什麼二人都同時改變了個性?難道他在乎她的程度,比自己所想像的更深了嗎?
因被追問而有些慍怒的瞳兒,被惹得完全清醒,她不滿意的對易洛問道:「你除了這個之外,就沒有別的話問我了嗎?」
易洛也有些被嚇到了。「什麼啊?」
瞳兒注視着他,加重語氣:「你真的沒有別的事要問我?」
易洛額角流下幾滴汗,被瞳兒逼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
易洛仍是不明白她這麼問的意思,但是可以看出來,她不高興的情緒劇增。
瞳兒聽到回答后,臉一橫、被子一抓,轉過身擁卧而睡。
「瞳兒……」易洛輕輕叫喚,想要把她扳過來問個清楚,又因她莫名的怒氣,而有些猶豫。
「我要睡了,別吵我。」說完,她就真的不再理會他。
易洛傻了,今天說這種話、有這種動作的,該是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才對,怎麼現在全反過來了?他伸手欲將她推醒,但手伸了一半便又縮回,還是算了吧!看來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了。
他微微一笑,不知民間小夫妻們吵架,是否就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