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在碧麒季在房裏糾纏着翠玄鈴鈴不讓她走時，房外突然傳來很大的碰撞聲，嚇得兩個人立即停下動作。
翠玄鈴鈴率先衝出房，她心想門外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弄出那麼大的聲響；再說，今天難得紫芯能睡晚一點，可不能讓那聲響吵醒她才好。
跟在她身後的碧麒季，臉色可就沒那麼輕鬆，他的擔心直接表現在臉上，兩道眉皺得很緊，像是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不過，他還不敢斷定，是不是紫芯……
門一打開，他們便見到碧紫芯倒在門邊，口中不斷的喘着氣，臉色蒼白得跟死人沒兩樣，她的手一直抓着心口的衣襟，這個動作讓人一看就曉得她的心臟有問題。
翠玄鈴鈴不知道碧紫芯身體上的問題，她趕快低下身來檢查碧紫芯哪裏不對勁，聲音溫柔的問着碧紫芯哪裏不舒服。因為她看着她那抓着胸口的手是那麼的用力，下意識地只能判斷是心臟方面的問題。
「紫芯，你的心會痛嗎？」她關心的問，殊不知碧紫芯不僅是心臟在痛，連帶的也快喘不過氣來，於是她一直拚命的吸吐着氣，想吸入新鮮空氣，她本來是想告訴翠玄鈴鈴自己的情況，不過她現在卻痛得說不出話來。
好痛苦！
「紫芯，病發作了嗎？」碧麒季果然是最了解她身體狀況的人，他一看碧紫芯痛苦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對。
剛才那麼大的聲響，一定是她發出的，可能是她想幹什麼，卻因為老毛病的突然發作，以至於讓她痛得癱倒在房門前。
他實在太大意了！完全沒料到她久未發作的病竟會突然複發，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不只讓他心中有着莫大的打擊，就連碧紫芯自己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發病，痛得她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大口大口的吸着氣。
「哥哥……嫂嫂……我的心好痛，還有……快喘不過氣……」碧紫芯伸出手抓住翠玄鈴鈴的衣服，碰觸翠玄鈴鈴並沒有減輕她的疼痛，純粹只是一種想依賴她的本能反應。
「她發病？這是什麼意思？」一頭霧水的翠玄鈴鈴看向碧麒季，乍見他眼睛變得有如老鷹般銳利，令她心中不自覺泛起恐懼，平常見到他時，他都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總是喜歡戲謔似的取笑她，像他現在這副嚴肅樣她從沒見過，因此讓她有些不安。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了？而他為紫心擔心的樣子，似乎令她內心泛起一股空虛感。
「把她交給我，我得帶她去看醫生。」碧麒季從她手中接過昏死過去的碧紫芯，將她緊抱在懷中，一副悍衛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神情。
那樣心急的表情是翠玄鈴鈴沒見過的，令她心中頗不是滋味，儘管他挂念的那個人是他的妹妹。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中會泛起一抹苦澀？
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兄妹之情啊！她為什麼會因此而對這個死不放她走的惡劣傢伙動怒？到底是為什麼？
那種感覺彷佛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身上，她不斷的盯着他，越是看他抱緊碧紫芯，心中就隱隱的燃起怒火，有一股衝上前將他們兩兄妹給打散的衝動。
呃，她究竟在想什麼啊？
「如果你仍執意要回家？那……隨便你了。」碧麒季抱着碧紫芯正要走出家中大門，看見一動也不動的翠玄鈴鈴，不免在心中暗罵：這個女人，還在那邊發什麼呆？她看不出他現在很需要她的幫助嗎？
翠玄鈴鈴一回過神，只見碧麒季已經抱着碧紫芯走到大門口，本來她是想照他所說的，直接回家去，可她的意識卻和她的動作相反，腳步反倒是往碧麒季的方向邁去。
不曉得為何，她直覺反應就是要跟着他去。
兩個人只穿着簡便的衣服，帶着碧紫芯驅車前往碧紫芯常去的醫院就診。
望着碧麒季，她在心中思索着自己對他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感覺？是愛，還是恨？
翠玄鈴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她只曉得眼前這個她本該稱之為「丈夫」的男人，讓她心中產生一種特別的感覺，至於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現在還分辨不清。
不過，有一天她一定會搞清楚的！
到了醫院，碧麒季非但沒有幫碧紫芯掛急診，反倒抱着她直接走往醫院一處隱密之地——太平間，開了太平間的門后，他完全不管在醫院必須保持肅靜，一進去就大聲吼叫，直喚着一個名字。
「婛弦，你給我滾出來，紫芯有事了！」他的吼叫着實讓毫無心理準備的翠玄鈴鈴嚇得心臟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與其說那是吼叫，倒不如說他是在生氣，活像對方欠了他巨債似的。
這樣的碧麒季樣子看起來雖然兇惡，可看在翠玄鈴鈴眼裏，只覺得碧麒季是個為了妹妹而不顧一切的好哥哥，令她不禁有些感動。
呃……停停停！事情不是這樣的吧！她應該是要討厭他的，怎麼會為了他這樣的行為而動心呢？況且對方是個死不放她走的傢伙，照理說，她是要恨死他一輩子的，怎麼可能會無來由的對他動心？
莫非是她神經錯亂了？導致她對這個「丈夫」動了心？
不！她絕不承認這種可笑的事情！她要自由，不要一輩子被老一輩安排的婚姻給綁住。她要的是自由的戀愛，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之前那個未婚夫給她的教訓已經夠重了。
然而，她為何會動心呢？
「抱歉……我正在吃早飯。」
被碧麒季直接點名的人出現在兩人面前，她和顏悅色的露出討好的笑容，希望正在火頭上的碧麒季能夠饒了她一條小命，讓她多活幾年。
她可不想死在眼前這個以騙出名的人手上啊！
「羅唆！快給我治好她，不然我就到外面告發你是個密醫。」
碧麒季把碧紫芯交給婛弦，擺出狠毒的臉色，令婛弦渾身發顫，不敢怠慢的立刻抱過碧紫芯，好生照料的進入一個小房間。
翠玄鈴鈴張口無言的看着他們。
碧麒季竟然把碧紫芯交給一個密醫醫治！？這樣不會有風險嗎？難道她不怕那個密醫醫死碧紫芯？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相信不只是她會有這樣的懷疑，一般人都會認為他究竟懷的是什麼心？可恨的是，她對眼前的男人有種莫名的情愫！
哇啊！天八成要垮下來了，她怎麼會對這個傢伙動心呢？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坐下來？」
親手把小妹交給醫生后，碧麒季一改先前的緊張，此刻正放心的看着翠玄鈴鈴，看她發獃的站着，樣子真是可愛得緊。
該死！他對她有感覺了！
呵……這種強烈的慾望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產生，真是奇怪。他的確是喜歡她，而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對她有慾望嗎？
在心裏經過一番自我分析之後，他頓時恍然大悟。
「啊，我這就來。」她乖巧的坐在他身邊，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要是平常的話，她一定會回說「誰要跟你坐？」或者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吧！」等之類的話，可她這次卻沒說什麼，一抹怪異的感覺再度浮上碧麒季的心頭。
她今天真是怪得可以！
「你還真是奇怪，脾氣反覆無常。」他毫不避重就輕的對着她說道。
翠玄鈴鈴應該是要生氣的，因為眼前這男人是在她完全不認同且相當討厭之下成為她丈夫的，不管他說什麼話都會被她反駁。但這次不一樣，她只是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他所說的話。
她在他眼裏是這樣的嗎？脾氣反覆無常……不過這也難怪，誰教她一向是在爺爺的寵愛下長大的，又深深受到好友們的影響，別說別人了，連她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脾氣實在很糟糕，常常毫不考慮就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她突然覺得，似乎要改改自己的脾氣。
突地覺得一陣冷意上身，碧麒季覺得自己像是撞到鬼，先前對他百般不屑的妻子，現在突然好像轉了性，不但沒反駁他所說的話，反而乖乖的點頭附和他。天啊！這該說是好或是不好呢？
他只覺得，如果自己再和眼前這個個性多變的翠玄鈴鈴多說上幾句話，恐怕他還沒看到妹妹被治療好，自個兒就必須先去治療治療一番了。
敢情她是吃錯藥了？
「紫芯本來就有病嗎？」翠玄鈴鈴討厭他看自己像看到鬼一樣的神情，好像她真的很可怕似的。奇怪，她只是想好好的和他說話，這樣也有錯嗎？真搞不懂他幹嘛要用那麼恐懼的目光看着她？如果要說她可怕的話，那他自己擺臉色時的樣子也很可怕啊！憑什麼他要用這種目光看着她？
難道他不了解，用這種目光看女人是很失禮的一件事嗎？
「嗯。」慘了，連她的聲音也變得溫和，會不會是有啥大事要發生啊？
他心裏雖有着疑惑，表面上卻仍故作鎮靜、無事狀，但他不曉得，他越是裝作沒事，他的表情就越奇怪，令翠玄鈴鈴看了不禁怒火中燒。
「我是惹到你什麼了？你有必要擺這種臉色給我看嗎？」翠玄鈴鈴受不了，乾脆把心中的不滿一次吐出。「我不過是關心紫芯的情況，你幹嘛一副像看到鬼的樣子？」
可惡！要是在之前，她才不管他怎麼看她，相反的她還會很高興他對自己厭惡。可今天她不曉得自己是哪根神經錯亂，竟然很不喜歡他用這樣的目光看着自己！怎麼他對待妹妹的時候就那麼溫柔呢？
「我沒有啊！」謊言，真是天大的謊言啊！「你看着我，我哪裏有像是害怕的樣子。」
他連忙笑了笑，可是再怎麼笑，也無法化去他對翠玄鈴鈴的懷疑。
這個事實，令翠玄鈴鈴心中忍不住痛了起來，淚水毫無預警的流出眼眶。
淚水？她竟然在這傢伙眼前哭？
翠玄鈴鈴想掩飾自己的失態，可卻晚了一步，那窘樣已經讓碧麒季看到，她只想找個地方平復自己的心情。
「廁所在哪？這裏我沒來過，你應該比較熟悉地形。」
不只是翠玄鈴鈴，碧麒季也很驚訝她會在自己面前流淚。「左側轉彎右轉。」他好想緊緊的抱住她，為什麼她會突然流淚？難道是為了他？有了這個想法，他忍不住責怪起自己幹嘛惹她哭。
「謝謝。」翠玄鈴鈴即使心中難過，但她還是不忘有禮貌的道謝。「我等一下就回來，不會去很久。」
翠玄鈴鈴離開后，將碧紫芯抱進小房間的婛弦走了出來。
「怎麼樣？她的情況嚴不嚴重？」一見婛弦出來，愛妹心切的碧麒季立即上前問道。
倘若把碧紫芯和翠玄鈴鈴放在同一個天枰上，他想，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碧紫芯。
婛弦看着真情流露的碧麒季，然後想起剛才和他一起來的翠玄鈴鈴。以前他來了這麼多次，從沒見過他帶過女人一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有女人跟在他身邊，她不禁有些好奇那個女人的身分，想知道那個女人是否能將碧麒季愛妹成痴的毛病給改過來。
如果不是跟他關係匪淺的人，想必他也不會帶她一起過來。
「還好，雖然發作得有些突然，但身體其他部分並沒什麼問題，這樣你可以安心了吧？」
「為什麼她的病會比原先預期的時間發作得早？」碧麒季想起她先前帶紫芯來醫治時，婛弦曾說過紫芯的病應該是兩年發作一次，現在離上一次發病的時間還不到兩年，為何她會提早發病？
他把她照顧得很好，照理是不會提前發病才是啊！
婛弦愣了一下，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他的問題：「我想，應該是心理狀態吧！剛剛我在診斷她的脈搏時，發覺她的脈搏有些紊亂，會不會是她最近生活上發生了什麼令她困擾的事，因而讓她發病？」這話可沒其他意思，純粹只是一個醫生對家屬所做的分析，如果真有啥事發生，問題也是出在他家。
反正她好好做她分內的事就行了。
「沒有吧？」碧麒季很努力的回想着以往和紫芯相處的情形，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他自覺一直都給了紫芯最好的照顧，就是想不透他有什麼原因會讓她發病？
他很多地方全都想到了，唯獨他和翠玄鈴鈴結婚的事情沒想到。
「那你可能要去向紫芯探問了，問我也得不到答案。」婛弦攤攤手。「對了，那個和你一起來的女人，是你的什麼人啊？我以前從沒見過像她那樣令人賞心悅目的女人跟在你身旁，她到底是誰？」呵呵，她一定要打聽到。
「這不關你這個密醫的事吧！」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只要把紫芯治好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知道太多。」開玩笑，憑她這個見不得人的密醫也想知道他的私生活，未免太多管閑事了。
「嘖！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早知道我就去問紫芯，她是你的小妹，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少，我看我去問她算了。」她直接說出自己的企圖，也不怕身為紫芯大哥的碧麒季會不會將她拆吃入腹。
她就是這樣，他又能拿她如何？
「你真敢這樣做？不怕我殺了你？」他放狠話威脅，完全忘了婛弦是不接受任何威脅和利誘的女人。
對她而言，這條命是生是死根本無所謂，否則她幹嘛當個密醫？
「請便！如果你想為了我而背負殺人的罪名，那麼小女子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只希望你下手快一點、准一點，讓我一刀斃命，別讓我苟延殘喘，那種樣子好難看。」她不怕死的請求着，似乎很歡迎他對她下手。
「你這條命就算我動幾次手也殺不死。」所謂殺不死的蟑螂八成是在說像她這種不怕死的人，所以才會成為密醫。
「謝謝你的誇獎。好啦！不問就不問，但是你對那個女人應該是認真的吧！」婛弦笑道，看他那樣為那女人着想，保護欲那麼強，可見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佔了很重要的地位。
嗯，她還以為他這一輩子只會賴着妹妹不放呢！
碧麒季瞪了她一眼，無言的面對婛弦，這是叫她閉嘴的最好方法。否則她只會沒完沒了的問下去。
哇呵！婛弦雖然不能說話，但她總可以笑吧！她兩手捂住想笑的嘴巴，以防讓尖銳的笑聲脫口而出，驚動全醫院。
太好了，原來這傢伙是這樣的個性啊！
她強忍住笑意，努力的合上嘴，卻因為要跟碧麒季說話而不住抖動着。「我、我這就去吃我還沒吃完的早餐，你就坐在這裏等一下，然後……噗！」
請原諒她吧！真的是因為太好笑了，所以她才會忍不住。
「快去吃早餐吧！」碧麒季懶得理她這種腦筋不正常的密醫，真是搞不懂她在笑什麼，他不過是不想讓人知道翠玄鈴鈴的事情，這也能讓她笑成那副德行？看來，她很適合去當那種冷笑話的聽眾。
而且，就算他對翠玄鈴鈴是認真的又怎樣？根本不關她的事！
婛弦快速的離開現場，以免讓碧麒季給亂刀砍死，她是不怕死，但是卻不想死在這麼好笑的事情上啊！
要死，就要死得有意義，死在太平間太沒有創意了。
婛弦走後沒多久，碧麒季只坐了一會兒，連椅子都還沒坐熱，翠玄鈴鈴已從廁所回來。
「啊！我好像去太久，讓你久等了。」翠玄鈴鈴破天荒的道起歉來。「醫生還沒出來嗎？」
她看着緊閉的小房間門，心想那個密醫也太會磨時間了吧！
「她出來過了。」碧麒季據實回答。「她說紫芯的身體應該沒問題，我想讓她在醫院多觀察一下，等好一點再帶她回去。」他向她說出心中所做的打算。
「她到底得了什麼病？」翠玄鈴鈴不明所以的問。
她倒是想知道紫芯的病為什麼只有那個密醫能治，其他的醫生不是比密醫更好嗎？為何他只帶她來這個密醫這裏治療？難道這家醫院沒有其他人能治紫芯的病了嗎？她實在很懷疑，萬一哪天她也不幸生病，他是不是也要帶她來這裏看病？
「她是先天性心臟病和肺氣腫，其他還有一點心理問題。」碧麒季不打算對翠玄鈴鈴隱瞞紫芯的身體狀況，畢竟她也是要照顧她的人，總不能連病人的身體狀況都不知道吧！得要讓她明白個大概，屆時要照顧她時才不會手忙腳亂。「對了，你曾經跟紫芯說過什麼嗎？」
「你為什麼讓密醫治療她的病？」她故意轉移話題，不敢回答他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那種病醫院的正牌醫生也可以治療啊！為何他偏偏要找一個密醫來治療？
他果然被她拉開了注意力，專註的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她的醫術比一般的醫師還好，雖然她是密醫，不過那只是因為她不想考醫學院，她是不想成為正規醫生后必須治療太多人，所以甘願當個密醫，但是我信任她的醫術。」如果她不是密醫，要找她治療恐怕要排隊排得老遠，紫芯的身體很有可能會因此而一命嗚呼哀哉！
「啊？不會吧！她的醫術有好成這樣嗎？」這個密醫是不願去考醫學院的醫者？這個世界真是怪異，竟然會有人不想拿到醫生執照，偏偏她醫術又好到不行，而她之所以甘願當個密醫，只是怕治療太多人？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吧！
她怎麼樣都無法相信這種荒謬的事！
要是她生病了，他是否會帶她來給這個密醫治療？他又是否會像重視紫芯那麼重視她？她很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