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媽！這就是我的新娘子，她叫喬郁涵。”樓着郁涵，軒昂獻寶似的說著。
“你就是郁涵吶！好好好……長得真清秀，我喜歡、我喜歡！軒昂，沒想到你這麼好眼光呀1替媽找到這麼一個清秀佳人當媳婦。嗯！身子骨也不錯，應該很適合生孩子……”
拉着郁涵的手，軒昂的媽，也就是大家都尊稱她一聲黎老夫人的李雪蓮，直說著郁涵的好，讓軒昂開心極了。
昨天接到母親的電話，說是今天要在飯店為她未來的媳婦洗塵，郁涵就開始非常擔心。現在可好了，一切都沒問題了。
“郁涵，我就說別緊張了嘛！我母親一定會喜歡你的。”話完之後，軒昂隨即對母親報告着：“媽，對不起，跟郁涵已經公證結婚了……”
“沒關係、沒關係，媽了解，年輕人嘛！媽也希望你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有結婚就好，不要害了人家女孩子的名聲。”
“媽，你真好。”
“傻孩子，媽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對你好要對誰好？”黎老夫人一手拉一個，表現出開心且滿足極了的模樣。
“不過，媽，你也不要失望！我都打算好了，過幾天，選個黃道吉日，我們補請客人，你再替我們證婚一次，你說好不好？”
“好好好！我兒子都替我想得那麼周到，我怎麼會說不好？”看着氣宇不凡的唯一兒子，李雪蓮驕傲且高興的說著。
“郁涵，你如果有缺什麼，儘管說，我會讓人替你打理的。”
“不用啦！伯母，我……”
“都跟軒昂結婚了，還叫我伯母？”她佯怒道。
“呃！媽、媽。”
“好、好孩子。媽喜歡！”
李雪蓮摸着郁涵的頭髮，然後替她順了順，感覺就像她的母親一樣，這舉動讓郁涵感動極了。
原先怕她會不喜歡自己的忐忑，早已一掃而空。尤其席間婆婆一直替她夾菜，讓她更加喜歡這位和藹的老人家了。
“軒昂，結婚後，你們是要跟媽住在一起，還是……”
“唉呀！媽，本來我是想給郁涵一個驚喜，所以故意不說，結果你都問了……”雖說是抱怨的語氣，卻沒有不高興的意思，軒昂替母親跟郁涵分別添了一碗魚翅羹后，繼續道：“是這樣的，因為郁涵喜歡花，所以我打算在陽明山先住一陣子……”
“也好！剛新婚是該有蜜月期，我老太婆也不好打擾……”她說著，語氣中全都是對年輕人的諒解。
“媽，你會不會生氣，我們暫時沒跟你住在一起？”
“只要你們趕快生個孫子給我抱，我就不生氣！”
“一定。”軒昂保證道：“媽，我好愛你，相信郁涵也是。”
“是的，媽，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我真的好愛你！”郁涵真心的說著。
她真的好高興，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媽媽外，又多了一個像親媽媽一樣愛她的婆婆。情深的眼眸跟軒昂彼此對望，他們都感覺自己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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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叮咚……
好夢方酣，然而一陣接一陣催人的電鈴聲，卻毫不放鬆的持續着。
也不知道這陣子是怎麼搞的，常常覺得昏昏欲睡，再加上發生梁醫生那件事後，郁涵實在也沒膽再待在那家醫院，所以索性先辭職，想說休息一陣子再另找工作。所以才會快中午了，她還在睡覺。
“媽？你怎麼來了？軒昂他出差……”一開門看到是婆婆來訪，還穿着睡衣的郁涵不好意思的說著。
“住口！不准你叫我媽。”
“呃……”變臉，再加上突來的大喝，讓郁涵怔住了！
“聽着！我允許你叫我黎老夫人，還有，我當然知道軒昂出差去了，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一改半個多月前的慈藹，此刻的李雪蓮面容嚴肅得叫人害怕。
郁涵瑟縮着，一時之間真的是反應不過來，甚至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女士，根本不是那個說喜歡她的婆婆！可是，仔細看，沒錯呀！
“媽，對不起！我不是貪睡，我是……”以為婆婆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她睡太晚的關係，郁涵趕忙解釋。
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差一點讓郁涵嚇掉下巴。
“喊黎老夫人，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她語氣嚴肅。郁涵完全摸不着頭緒，也……莫名的感覺害怕起來，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一樣！
“喔！黎、黎老夫人……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一下子和藹的要她叫她媽媽？一下子又兇巴巴的要她叫她黎老夫人？這……郁涵單純的腦袋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但黎老夫人接下的話，就像是一枚炸彈，當下將郁涵給轟得幾乎站不住腳。
“離、開、軒、昂。”
“嗄？”
“不懂嗎？我說離開軒昂。”黎老夫人強硬的說著，鄙視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掃着她。
“媽……呃！黎老夫人，為什麼呢？我跟軒昂是夫妻”
“那又怎樣？沒有我的同意，你們什麼也不是。”想起這件事，她心底就有氣。
想她黎家在企業界這麼有名氣，唯一的兒子結婚，居然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她哪肯罷休！？所以她今天故意支開兒子，好來找這個拐她兒子的女人算賬！
“你不是同意替我們主婚了嗎？”
她記得，她約他們吃飯的當天，她說要親自主婚，然後舉辦一場盛大婚宴，為什麼現在……
“那是說給軒昂聽的，事實上，我覺得你根本不配做我們黎家的媳婦。”她的眼神全是輕鄙。
不中意的媳婦，在她的心中像是糞土。
“不配……”
“沒錯！不配。”雍容華貴依然，但熟悉的和藹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我們黎家可是台灣排名前幾名的富豪，黎揚集團在商界更是鼎鼎有名，而軒昂是黎揚現任的總裁……你呢？不過是一個鄉下出身的小護士，這樣懸殊的社會地位，你憑什麼高攀？”
“我……”老天！她以為軒昂頂多是家境不錯，沒想到他的家世竟然這般顯赫？這……
“所以，我要你離開軒昂。”這不是商量，而是一句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辛辛苦苦才把他栽培成為黎氏接班人，他的大好前程才正要開始，我不要你毀了他。”
“不會的！黎老夫人，我愛軒昂，我不可能會毀了他的！”她又驚、又急的解釋。
她實在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毀了軒昂？
“夠了！憑你現在的低賤身份，就足夠讓軒昂成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了。”黎夫人毫不客氣的指責。“還有你的家世、容貌、氣質，沒有一樣上的了檯面。”
“黎老夫人，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答應你，為了軒昂的名聲，還有黎家的面子，我可以足不出戶，甚至可以不對外說我是軒昂的妻子，只要你讓我留在軒昂的身邊。”她委曲求全無所謂，只要軒昂愛她就足夠了。
“不準！”
“黎老夫人，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她沒有要指控黎老夫人的意思，她只是不想離開軒昂呀！
“你居然敢說我狠心？”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我只是……我……”
“住口！”黎老夫人怒目一瞠，隱忍許久的憤怒一發不可收拾，“你誘拐我兒子跟你住在一起，連家都不回，還迷惑他跟你結婚，甚至最後才告訴我這個母親……這些我都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是先編派起我的不是！”
“我……黎老夫人，我……”該死的心直口快，瞧她將自己推人怎麼樣的窘境！
“你說，是搶走我兒子的你狠心？還是我狠心？”她語氣咄咄的質問着。
“不是的，黎老夫人，我沒有搶你的兒子，事實是……”
“我親身感受就是事實。”打斷郁涵的話尾，她不容轉圜的說道。
“拜託！請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我心底清楚得很。總之，我就是不滿意你這個媳婦！我要你馬上離開。”黎老夫人明白的說出心底的想法，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話會不會將郁涵打人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我愛軒昂，我不走！”死命的抓住身後的桌子，郁涵抵死不從的說著。
“由不得你！老張。”
“是，夫人。”司機兼保鏢的老張恭敬的應着。
“將這女人帶走，能帶多遠就帶多遠，我不准她再見軒昂。”
“是。”老張立刻抓住郁涵。
“不要！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放手……不要拉我。我要見軒昂，讓我再見軒昂一面好不好？”郁涵哭求着。
郁涵抓着椅背抵抗，卻仍敵不過老張強勢的拉扯，終於被推到了門邊，然後黎老夫人的助長一推——
不但將郁涵給推出門外，還讓她整個人就這麼往樓梯下跌去……
“休想！”這是老夫人唯一的回答。
黎老夫人冷漠的眼神一掃，絲毫不在意躺在階梯下的郁涵到底怎麼了，逕自冷冷的下着命令。
“老張，帶她走！記住這件事除了你跟我，不準讓第三個人知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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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帶我去醫院好不好？我、我很不舒服……”
剛剛滾下樓梯，她昏了過去，清醒過來后，她第一個感覺就是全身都痛，尤其是肚子，她可以清楚的感覺一股熱流直往下體外流出……她慌了！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是流產，郁涵苦苦哀求。
“拜託——請幫幫我……”
車子仍一直行駛，沒有轉向的打算。
“就算是做一件好事，我會一輩子都感激你的。”
一路上，郁涵的哀求聲不斷，老張卻只是沉默不語。直到車子驟然的停下，老張面無表情的將她搬下車。將她丟棄在一個陌生的荒郊，然後開車揚長而去，郁涵這才不得不死心。癱坐在地上，郁涵終於忍受不住身體的傷痛，昏厥了過去。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郁涵感覺自己身體被輕輕的翻動，接着有水滋潤着她乾裂的唇，然後她徐徐的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刺鼻的藥水味，還有眼前一片的白……這是很多人都怕的地方，但對她來說，卻是熟悉且有安全感的。
“醫生，我……”才慶幸自己得救，就忍不住急着想問自己所擔心的事。
“你沒事，只是虛弱點，不過，你肚子裏的孩子……”
“啊……”
一聲凄厲且絕望的哭喊，掩蓋住醫生接下去的話。孩子，她就知道孩子保不住了！
天！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以黎家的勢力，尤其黎老夫人的從中阻撓，她這一輩子想再見軒昂，怕是不可能了，就連剛剛才知道存在的孩子，她也失去了，這樣的她，還留在世上做什麼？尤其想到她可憐的孩子在黃泉路上沒有人陪，郁涵的心簡直絞痛得不能自己。
不！她舍不下孩子，她要去陪他……
眼角觸及醫療車上的針筒，郁涵想也不想的將它拿起，然後狠狠的往自己的心臟部位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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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半天都不說話？”
“嗄？”突然被喝問，郁涵嚇了一跳，自己遠飄的思緒也同時拉回。
“我問你，為什麼半天都不說話？”黎軒昂的語氣有着明顯的不耐。接着，他明明看不見，居然準確無誤的攫住了郁涵的手！
“你、你放手好不好？”不能怪她可憐兮兮的央求着。實在是因為每每跟軒昂接觸，她總是禁不住心慌意亂呀！
“可以！那就告訴我實話，為什麼你會那麼清楚我的習慣？”
“我都說了，這些都是……”
“不要告訴我，那是我的病歷資料有做紀錄，因為……不可能！”他斬釘截鐵的說著…“知道我這些怪癖還有習慣的，除了我自己，在這世上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背棄我的愛，逃離我的前妻。”
他的語氣有着濃濃的哀傷，但更多的是憤怒！
“你、你胡說！我沒有……”她被逼得差一點連命都沒有，他居然這麼說她？！
“終於願意承認你就是郁涵了嗎？”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從懷疑到證實，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煎熬？
這是記憶中柔嫩的小手呀！還有來自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五年的阻隔算什麼，他可是時時刻刻的想念，怎麼可能會認不出她？
雖然心中惱恨着五年前她的不告而別，但深深的思念卻是更化解不開，讓他又氣她卻又愛她啊！
“啊！”怎麼這樣呀？五年前和五年後，她都這麼不長進，竟這麼簡單就被識破！
“說話。”該死！
明知道他看不見，她還不說話，是存心急死他嗎？
“說……說什麼？喔！我說……黎先生，你、你認錯人了。”她也知道這樣的說法很老套，可是，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補救自己剛才說錯話的說辭呀！
五年的時間，雖然她思念軒昂的心有增無減，但也足夠叫她認清他們之間的差異，所以除了撇清關係，她還能說什麼呢？
“認、錯、人？”字句從牙縫中迸出，他的濃眉危險的向中間聚攏，顯然非常生氣。
可惡的小護士，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她居然還敢跟他說他認錯人！
“對、對呀！都五年不見，這麼久的時間，你當然有可能會認錯人。”
“是嗎？”小護士自己露餡了還不知道！除了當事人外，誰會知道他們分開了五年？
“當然。”
還當然？哼哼……
“請問？你不是我的郁涵，怎麼知道我們五年不見？”
“啊！猜、猜的，當然猜的。”
唉！古語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瞧瞧他們？經過漫長五年的洗禮，軒昂依舊精明，郁涵的迷糊卻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郁涵……”
“嗯？”回應的還真是順口，又破功了吧？
“你還是跟從前一樣，膽小，且心思透明。”
“我哪有……”迷人的磁性嗓音，讓郁涵又傻傻地回應。
“我不會認錯人的。”軒昂語氣堅定。“對我來說，你是唯一且特別的，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可能把你忘掉！”
真奇怪！五年來，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她，然後他以為會大聲地質問她，為什麼要背棄他們的感情？
可如今真找到了她，每一句出口的話不但沒有憤怒，還全都是濃濃的眷戀吶！她也沒將他忘掉呀！對她來說，他不只是她的唯一，也是最最特別的。
那眉、那眼、那鼻，還有那帶給她初體驗的性感薄唇，她無時無刻不想念吶！天知道沒有他溫暖懷抱的夜裏，她總是讓哀傷，還有濃濃的失落與思念給擾得無法成眠。
她真的不知道，除了無奈的吞咽這些苦，她還能夠怎麼樣？一切都是他們黎家容不了她呀！
雖然五年前承蒙上天垂憐，讓她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間。但她依然是黎老夫人口中那個身份低賤的小護士。而軒昂呢？儘管他現在失明，但對她來說，仍是天邊永遠高不可攀的明月。
她……永遠配不上軒昂，所以……相認又如何？只是徒然吹皺一池春水，最終仍是惆悵呀！
“為什麼又不說話？”該死的眼睛，在他正需要的時候偏偏看不到！
“黎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叫喬斯。”說這句話的時候，郁涵閉上眼睛，拒絕讓軒昂那一張叫她愛戀不舍的俊顏，影響她好不容易才作下的決定。
然後，在他一怔之際，她迅速掙脫他的手掌，接着，退開……
“你……”手中一空，他的心就像是失去最珍貴的寶貝一樣，也跟着空虛起來。
“郁涵，回來……請不要再離開我……”
他哀傷的聲音讓她好心疼、好想哭！可越是這樣，她就退的越快、越遠……
雖然五年來，她始終深愛着軒昂，但黎老夫人當年的狠話，卻深深傷害了她的自尊。也就是因為那份深濃的自卑感，讓她無法再面對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