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明永樂年間京城

“難道女孩家就不行嗎?”邊影倩以手支着下巴,瞪着窗外花草扶疏的院落喃喃自語。

她越想越不服氣,自小就追隨父親習畫,除了作畫之外,她什麼也不在意。

年幼時,兩個姊姊午後玩耍之餘,她總是握着紙筆央求父親指點筆法;長大些姊姊們開始用心女紅,她依然成日與筆墨丹青為伍;姊姊陸續出嫁后,她舞文弄墨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爹娘開始在她耳畔絮念着那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言詞,尤其是娘,總難掩飾她的憂心忡忡,擾得她心思煩亂無法作畫。

“唉……”邊影倩維持原來的姿勢嘆了一口氣,清秀細緻的小臉神情黯淡。

邊影倩的父親邊文進是宮廷畫院中的首席畫師,擅長花鳥翎毛,他的花鳥畫更被譽為“當代邊鸞”,名震一時。由於邊文進的繪畫成就,就使他獲得當今聖上提拔,賞賜宮廷畫師一位,邊府一家五口仰賴聖恩,遂由江南遷徙至京城,轉眼已定居多年。

邊影倩自小就崇拜父親,耳濡目染之下秉承家學,舞文弄墨之餘,可算小有成績。就她自己看來,她的工筆花鳥畫設色妍麗雅緻不帶俗氣,構圖簡潔巧妙不落俗套,簡直就是邊氏畫法傳人……

“唉,這麼有才氣的我,為何卻被女兒身所拖累?”邊影倩繼續自言自語,順手啜了一口冷卻多時的茶水。

“倩兒,你愁眉苦臉的在書房內做什麼?”邊母趙文慈了解女兒不按時進餐的習慣,每日用餐時間總會到書房提醒。

“娘……”邊影倩語調儘是委屈之意。由於她是么女,自小撒嬌成慣,此刻更是覺得滿腹苦水只能與娘親傾吐。與女兒相似的文秀面容上帶着淺淺的微笑。

“才不是呢!娘要是當初您將我生作男孩多好!”邊影倩以十分委屈的語調說道。

“你這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什麼?”聽了女兒孩子氣的言詞,趙文慈不禁失笑。

“才不是我胡思亂想呢!”邊影倩不服氣,站起身走到母親身畔,扯着她的衣袖說:“娘,如果我生作男孩,爹爹一定會以我為傲吧。”

“你也真不知羞啊!”趙文慈摸着她細嫩的腮頰笑說。

“本來就是嘛。”邊影倩噘着嘴。

她多麼盼望能得到父親的肯定與重視!如果她是個男的,父親就不會常常感嘆自己後繼無人了……她不服氣!

她討厭爹娘總是要她嫁人,她要的是爹爹滿心的肯定。為了爹爹一聲讚美,她就是花再多心思在筆墨紙硯上頭也無所謂,可爹爹只憑“你是個女兒家”就否定了她的一切……她想着想着,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做母親的哪裏會不清楚女兒那些玲瓏心思,只是影倩這孩子不能明白有些事情是無可奈何的……趙文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她與夫君何嘗不希望影倩是個男孩;影倩這孩子盡得夫君的書畫稟賦,但既為女子,多少才華也只能被埋沒,她也心疼啊,但又能如何?

“倩兒,你聽娘說。你自小愛畫爹娘都由着你,可外面的世界不容許女孩家鋒芒畢露,這不是爹娘可以作主的,爹娘要為你的下半生着想啊。”

趙文慈不知小女兒是否能聽進去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她只希望女兒不要這樣死心眼,這種事也只能看開,畢竟男女之別不由人。

“我不懂,這與我的下半生有何關係?爹爹不重視我,我此刻就活得不痛快!”邊影倩紅着眼說。趙文慈寵溺地望着么女,她知道此刻女兒聽不進女大當嫁的勸說,於是咽下到嘴邊的言詞,只安慰道:“誰說你爹不重視你的?不然他怎麼肯讓你讀書習畫,不像你那些姊姊成日學做女紅?”

這不夠啊!邊影倩心裏喊着。

看着女兒滿腹委屈的表情,趙文慈放柔了聲音說:“好啦,都這麼大人了還向娘撒嬌,陪娘一同用午飯去。”說完就牽起女兒柔膩的小手起身欲行。

“娘!”邊影倩孩子氣地膩着娘親,賴在原地不走。

“又怎麼了?”趙文慈好脾氣地應着,輕輕將女兒頰邊不聽話的髮絲拂到耳後。

“倩兒有件事求您……”

趙文慈停下了動作,“什麼事這樣慎重為難的?”

“娘,爹爹近日是不是真要下江南一趟?”

昨日她由婢女碧兒口中得知,父親近日將南下拜訪舊友,順道走訪西湖遊覽名勝。能到外頭寬廣的世界遊歷,親身體驗西湖美好的景緻,是她終日盼望的事情,她多麼希望爹爹願意帶她同行。

“是啊,你爹打算回福建老家打掃祖墳,順道去杭州看看你世伯。”

“娘,您幫倩兒求情好不好?”

“怎麼?”

“倩兒想與爹一同下江南。”邊影倩滿臉希求地望着母親。怕母親拒絕,她趕緊繼續搬出昨晚想出來的理由加強說服力,“娘,自小倩兒就沒出過遠門,不像姊姊們還在江南待過;我出世就待在京城,論理也該回家鄉探望一下才對嘛!”

趙文慈為難地蹙眉不語。

“娘,您最疼倩兒了,求求您?”邊影倩使出最拿手的耍賴方式,知道母親一定會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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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石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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