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位在台北東區一棟十二層大樓的千禧徵信社裏,黎皓風、葉鵬跟柳謙揚已經多次在此聚集,商討洪慶洲與林新峰等牽涉的血案與非法販毒、人蛇集團、汽機車銷贓等收集到的罪證與資料。

由於這次的運毒事件,洪慶洲似乎有意拖康蕾下水,這與他以往的做事手法並不同,他是個小心的人,對康蕾並不熟,卻將這個計劃談開,而就葉鵬這幾日派人跟監,也查到洪慶洲派人鎮日守在康蕾家外。

他們三人都不明白,他如此自找麻煩的理由是什麼?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黎皓風百思不得其解,雖然這段期間他小心翼翼的來到這兒跟葉鵬,柳謙揚討論,但也是無解。

柳謙揚是個皮膚白皙,有着一雙閃動着智慧眸光的男人,只見他翻閱着那一疊疊資料,一臉思索,但也是不明白洪慶洲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此時黎皓風的手機響起,是老奶奶打來的,說康錦豐到瑞雲山莊找康蕾,但康蕾根本沒回去,她還提及康錦豐說有幾名青少年守在他家門口,她實在搞不明白,於是要他回去。

“我明白了,我待會兒就回去。”他切斷手機,看着葉鵬跟柳謙揚兩人,“我得回去了。”

“嗯,你自己小心點,至於康蕾,暫時還是別讓她知道你的身份,對她也比較好。”葉鵬不忘提醒。

他點點頭,先行離去。

葉鵬跟柳謙揚則將那些罪證再做整理,也思索將如何誘出洪慶洲,讓他成為一個現行犯,畢竟這些罪證只能判他坐一兩年的牢,而無法將這個惡人惡懲。

黎皓風在驅車回到瑞雲山莊的途中,在離家約一條街進的寬敞街道便看到康蕾正氣呼呼的扶着一名滿頭花白、一身西裝筆挺,外表看來像個英國紳士的老伯伯,一邊怒罵著那幾名騎着摩托車的小嘍啰。

他將車停靠在路邊,下了車走過去,“怎麼回事?”

那幾名小嘍啰一見是黎皓風,全不安的交換一下目光,低頭噤聲不語。

他遂將目光移到康蕾身上,她撇撇嘴角,“我搭計程車四處晃了晃,他們也四處跟着我,那輛計程車被他們這幾輛摩托車蛇行尾隨,司機先生愈開愈害怕,一不小心就撞到這個老伯伯,好在沒啥大礙,他只是擦傷手臂。”

黎皓風先瞟了那些小嘍啰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到袖子上有些斑斑血跡的老伯伯,“我帶你去包紮一下,”他頓了一下,再將目光移到康蕾身上,“你也一起走,上我的車。”

“我不要!”她馬上拒絕。

“你到哪裏,他們就會跟到哪裏,你若跟在我身邊,我還可以命令要他們暫時離你遠一點。”他冷峻着俊顏,挑高一道濃眉看着她。

該死!她似乎只有聽話的份兒,她咬咬牙,“我知道了。”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壓抑一下怒火后,扶着老伯伯走到他的車子旁,坐了進去,看着黎皓風跟那幾名小嘍啰說了些話后,那些人騎車離去,他則往車子這邊走來。

“你男朋友好威風啊,那些年輕人都聽他的話。”老人家看着黎皓風,對康蕾道。

“那哪叫威風?他要當壞人,他是黑鷹盟的黎堂主,一個白痴,一個改邪歸正不到兩個月就又要當個混混的大笨蛋!為了幹壞事,還不惜犧牲我跟他的感情,說什麼破壞他的事就要跟我一刀兩斷,他好可惡,偏偏我又不能對他怎樣,我太愛他了……”她連珠炮的說了一大串,在意識到自己跟個年紀大的老伯伯念東念西時,她才不好意思的紅着臉,“老伯伯,對不起,你一定聽得霧煞煞吧?我在胡扯些什麼?”

“呵呵呵……沒關係的,我當故事聽,還挺有趣的。”老伯伯的眸中閃過一道睿智眸光,看來這個小小車禍,倒是讓他找到可以了解黑鷹盟台北分舵的管道了。

黎皓風在此時坐進駕駛座,後座的兩人不再交談,黎皓風也不說話,將車開到附近的一家診所,讓醫生幫老伯伯處理傷口后,三人步出診所,黎皓風看了一臉慈祥的老伯伯一眼,“老伯伯不是本地人吧?你住哪個飯店?我載你回去。”

他聽到老伯伯跟診所醫生聊幾句時,覺得他的中文有些腔調,而且他的外貌也不像台灣人。

老伯伯笑了笑,“年輕人好眼力,我剛來台灣沒幾天,是個英日混血兒,但一向住在日本,算算有六七十年了。”

康蕾仔細瞧了瞧,這才發現他有一雙棕眼,“老伯伯,你住哪裏?”

“住在希爾頓飯店,但一個人來玩,沒伴,好無聊,女娃兒,你有沒有空,再陪我走走聊聊?”

“女娃兒?”她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這套襯衫、西裝、長褲,再摸摸自己的臉蛋,笑笑的看着老伯伯,“老伯伯也好厲害,我走在路上,大概有九成九的人都會以為我是男的,當然,剩下的那零點一成的人就是熟人。”

他哈哈大笑,看了黎皓風一眼,“不會他也搞不清楚吧?”

她撇撇嘴角,“別說了,他更誇張,就連睡在他身旁,他也不知道我是女的!”這不知怎的?這個老伯伯讓她放鬆心情的跟他說話,她側着頭想了一下,點點頭,“我陪你走走逛逛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康蕾,”黎皓風皺眉,將她拉到車子旁,“你爸在我家等你。”

“那我更不要回去,我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那些小嘍啰會守在我家門口,這是你惹出的問題,你自己去向我爸解釋!”她不開心的甩掉他的手,再走向老伯伯。

但黎皓風不放心的再將她拉回來,“你根本就不認識他,你一個女孩子……”

“不該跟他走?”她冷笑一聲,“黎皓風,容我提醒你,當初我們在台北車站那一撞我也不認識你,但我也陪你去相親,之後我要走也走不了,而現在,你正途不走,硬要往黑色的染缸去,你擔心我做啥?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總該聽過‘惡有惡報’吧!”

她氣呼呼的甩掉他的手,走到老伯伯身旁,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扶老伯伯坐進車內后,隨即坐進車內,示意司機開車。

黎皓風看着絕塵而去的車影,喟嘆一聲,坐進車子,開往瑞雲山莊,一進入客廳,便面對康錦豐的一連串問題。

“小蕾呢?我在她離家近十分鐘,想想不放心后,就開車過來了,但到這兒也沒看見她,她又沒有跟你回來,她去了哪裏?那些混混又是誰?他們守在我家外頭又跟着小蕾離開,到底想幹嗎?”

黎皓風知道自己也該跟着康蕾走,這些問題真的很讓人頭疼,而且很難回答,就算要自圓其說的撒個善意的謊言也很難。

不得已,他只好三兩句的模糊回應:“我跟她有個小吵架,我又剛好公司有事要忙,所以臨時就找以前那些道上的朋友去跟着她,不過,沒事了,她、她正跟我的一個朋友在外面喝咖啡,等會兒就回來。”

“你不是離開黑道了,怎麼又找道上的朋友?”

“呃……我說是臨時找的,不過,不會了,也沒事了,我得再回公司去處理一點事,再見!”黎皓風沒想到自己也得棄家逃避問題,他現在只希望兩天後將洪慶洲以現行犯逮捕,再由他供出林新峰與他合謀殺害家人一事後,他才能完全的擺脫黑道,重新做人。

思緒間,黎皓風想到康蕾,雖然那名老人看來無害且一臉慈祥,但總是陌生人,他想了一下,還是打了手機給康蕾,但沒想到康蕾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將手機給掛了,他再撥一次,電話已經關機。

沒辦法,他開車前往希爾頓飯店,去碰碰運氣。

翁翁齬

康蕾這會兒的確是跟老伯伯在希爾頓飯店的咖啡廳喝咖啡,老伯伯自我介紹叫大稻森一,因此她便喚他大稻先生。

大稻森一是一個很好的聽眾,而且也會適時的引導她談出更多他想知道的事,例如黎皓風在黑鷹盟內的職務、掌管的事情或跟隨的小嘍啰等等。

但康蕾也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哪些事不能多談,尤其是會害黎皓風坐牢的事,她一個字兒也不吐。

而且她也發現大稻森一對黑鷹盟的興趣似乎特別高,她有些不安的問着坐在她對面的他,喑啞着聲音問:“你不會是警察派來的人吧?”

聞言,大稻森一忍不住笑起來,“那你先告訴我,你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我是恆友科技集團總裁康錦豐的掌上明珠,家世可好了,若不是我不想待在家族企業工作,硬要出社會去闖一闖……”她娓娓道來跟黎皓風撞成一團后,發生的一些烏龍事及災禍不斷的倒霉事。

語畢,她嘆息一聲,以手肘撐着頭,“好奇怪,照紫微斗數算來,這時我就該擺脫麻煩,有個否極泰來的日子了嘛,怎麼還是……”她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大稻森一微微一笑,“也許否極泰來的日子真的來了哦。”

她抬起頭看他一眼,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遇上一個貴人。”

“貴人?”

他笑笑的指着自己。

“你?大稻先生?”她錯愕的看着笑得跟彌勒佛沒兩樣的老伯伯。

“嗯,我可是個很有勢力的老先生,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讓你的男朋友不再使惡,讓他好好的走上正途。”

“是嗎?你有什麼好方法?”她是好奇,可是有九成的質疑,畢竟她實在看不出來眼前這個慈愛的老伯伯會有什麼勢力?

他看了逐漸多人的咖啡廳一眼,“這兒不方便說話,你跟我回房間去談,如何?”

房間?好嗎?她真的很掙扎,大稻森一看來不像個上了年紀的老色狼,但防人之心又不可無。

大稻森一看出她的遲疑,笑道:“這樣吧,你打電話給黎皓風,請他過來這兒,我就住在1108號房,請他上去找我,你在這兒喝咖啡,如何?”

康蕾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但一看到他自信滿滿的神情,彷彿真的能幫她勸黎皓風走入正途,她還是重開機,打手機給黎皓風要他過來。

而他的速度倒快得令她驚訝,約五分鐘后,他就走進咖啡廳。

彷彿看出她的疑惑,他直言:“我本來就往這兒開,原想打手機問你人在哪裏,沒想到你掛了電話,最後乾脆關機。”

他很不高興,但她才不道歉,她指指天花板,“大稻先生住在樓上的1108號房,他說有事要跟你說。”

“大稻先生?”

“嗯,大稻森一,就是那個老伯伯……你怎麼了?”她不解的看着他表情一變。

他錯愕的看着她,“你說他叫大稻森一?”

她點點頭,“怎麼了?你不是見過他了嗎?聽到他的名字幹嗎這麼震驚?”

他知道她當然不明白,但他是黑鷹盟旗下的人,又是卧底的,當然知道黑鷹盟的盟主就叫大稻森一。

但會是同一人嗎?看過大稻森一的人聽說只有幾個黑道跟白道的重量級人物,就連洪慶洲都說過他也不曾見過盟主。

“我上去看看。”他思忖一下,轉身步出咖啡廳,上了一旁的電梯,上了樓出了電梯,看了房間號碼后,往右走到1108號房,舉手敲門,“叩、叩、叩。”

“請進。”

黎皓風開門進入,大稻森一笑眯眯的坐在沙發上,“我正在等你呢,黎堂主。”

他蹙眉,在他的對面沙發坐下,大稻森一單刀直人的表明自己的身份,直言自己此行的目的,而黎皓風應該也知道上回傅雄父女到台灣一事,或許也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

“嗯,洪舵主叮嚀我們一幫弟兄要安分些,千萬別在外滋事。”黎皓風點頭承認,但對這個看來跟肯德基爺爺沒兩樣的老伯伯居然是叱吒風雲的黑鷹盟盟主,他還是感到錯愕。

彷彿看出他的驚愕,大稻森一笑了笑,“一個人在看盡人生的大風大浪后,只想擁有的只是一顆平凡與平靜的心靈,而相由心生,人的面貌及線條也會因此而有所改變,”他頓了一下,認真的看着眼前這張俊美非凡的臉孔,“我看了太多的人了,怎麼看,你也不像個要往黑色染缸里去的傻瓜。”

他皺眉,對他那雙充滿睿智黑眸中的洞悉眸光不由得一驚。

“哈哈哈……別擔心,這幾年我致力於讓黑鷹盟轉型,好在大部分的分舵舵主都很支持,黑鷹盟早期的負面評價已不復見,但就怕一粒屎壞了一鍋粥,這也是我來這裏的用意,你可以幫我嗎?”

他定視着這張慈愛又自信的容顏久久,終於點頭,再娓娓道來台北分舵曾經做過的非法交易,及洪慶洲跟他提的那筆“大生意”。

聽他敘述完后,大稻森一的表情很凝重,洪慶洲要幫里兄弟做了那麼多筆買賣,傅雄拿給他的簡報卻一樣也沒提及,嗤,看來他早被洪慶洲收買,也許是以錢堵住嘴巴了,不過——

他不解的眸子看着黎皓風,“你為什麼入幫?我曾問康蕾,但她的回答含糊,只說你墮落,但看你的人,聽你說了那麼多話,我怎麼也不覺得你是個會自我墮落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既然大稻森一是站在正義一方的人,黎皓風也不諱言將自家血案跟洪慶洲、林新峰之間的勾結關連全數說明,亦包括自己在警方的安排下卧底到台北分舵一事。

大稻森一對那件血案也印象深刻,在媒體都將箭頭指向黑鷹盟時,他們東京總部發出嚴正的駁斥聲明,但如今看來,真是台北分舵的洪慶洲所為……

兩人再就這次洪慶洲那筆大生意背後所真正的動機及用意做了一番討論,大稻森一不愧是老江湖,在回想傅雄在他離開日本時,那略帶閃爍的眸光,再加上他抵台灣這幾天,老有幾個人在他身後暗暗跟蹤,所以他才指示他隨身的兩名舵主去逮那幾個人,而算算時間,也該有消息傳來才是。

“鈴鈴鈴——”房間內的電話聲音響起,他笑了起來,接起電話,聽了約莫五分鐘后,他掛斷電話,走到黎皓風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他想幹嗎了,既然如此,那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大稻森一交代黎皓風一些事情,約莫半個小時候,黎皓風才下樓,回到咖啡屋,而康蕾則趴在桌上,好像睡著了。

“康蕾?康蕾?”他輕輕的拍拍她的臉頰。

她睜開眼睛,又皺起了眉,喃喃的道:“我睡著了?你去好久哦!”

他是真的去了很久,這一談談了三四個小時,他微微一笑,“走吧,我們回山莊。”

她眨眨眼,看着心情顯然很不錯的他,眸中一亮,“你不去做‘那件事’了,對不對?”

他很清楚她指的“那件事”是什麼,但可能暫時還得讓她失望,“再說吧。”他語帶保留。

她知道他可能還會去做那件事,她抿起唇,心生不悅,“那甭了,我要回家,你自己回去吧。”

“那也好。”

她睜大眼睛瞪他,答得還真乾脆,他根本不是真的要帶她回去嘛!一股怒火又在胸口燒了上來,她撇撇嘴角,“我回去,我自己回去!”

她氣呼呼的步出希爾頓飯店,伸手招了輛計程車,坐車回家,黎皓風則回到停車場,駕車往洪慶洲的住處去。

翁露霖

“該死!”書房內,洪慶洲正火冒三丈的握拳重重的捶了桌面,怒視着站在他前面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兩名手下,“我養你們幹什麼?全是飯桶!”

大稻森一來台,他找了五名心腹分成兩批人馬去跟蹤他,適時的逮住這個七八十歲的老人,結果辦事不牢,不僅反而被大稻森一的兩名舵主給逮走三個人,而且還讓大稻森一先跟黎皓風搭上線,兩人在希爾頓飯店內待了三四個小時!

他知道他的一些計劃肯定露了餡,不得不立即採取非常手段,好解決這幾個芒刺在背的人。

“鈴鈴鈴——”此時桌上的內線電話聲響起,洪慶洲怒氣沖沖的拿起電話,“還有什麼事?”

“洪舵主,黎堂主過來,說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他氣呼呼的將電話甩上,他來得還真快!

他惡狠狠的瞪着兩名手下,“還杵在這兒幹嗎?去將康蕾給我抓來……不!”一道陰狼的眸光一閃而過腦海,他冷笑一聲,交代他們如何將她誘出,並將她帶到某個地點后,兩名手下不敢遲疑,連忙辦事去。

洪慶洲整理一下身上的西裝,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怒火壓抑下來,換上一張笑臉后才離開書房。

下了樓,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黎皓風隨即起身,恭敬的朝自己喚了句:“洪舵主。”

“哈哈哈……坐坐坐,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我正要找你,你就過來了。”他邊說邊在沙發上坐下,看着濃眉微微一蹙的黎皓風也坐下身來,“我是要告訴你,那筆大生意提前到貨了,明早約凌晨三點就會抵達野柳海濱的貨櫃廠,你應該合安排好人手了吧?”

提前一天?黎皓風疑心陡起,但表面不動聲色,“當然,幾個幫里兄弟吆喝一聲,就會過來幫忙。”

“那好,這事就交給你了,當然,由於這次毒品的數目龐大,我也會親自己過去看看。”

他要去,那更好,他跟葉局長還在煩惱不知如何讓他也出現在那裏,而大稻先生的計劃也跟他們的不謀而合,他也是要請他出現在貨櫃廠,讓他直接看看他想耍弄眾人,卻讓眾人反將一軍的情形。

“哦,對了,我的事說完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洪慶洲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問。

黎皓風也露齒一笑,“也沒什麼,只是想知道那筆大生意的進展如何?我跟洪舵主真的是心有默契。”

兩人心知肚明,彼此都在虛與委蛇,只是目前暫時都還不想將問題浮上枱面,因為各有各的打算。

黎皓風再寒喧幾句,便起身離去,洪慶洲冷笑一聲,“要玩嗎?那就玩大一點!讓你後悔與我為敵,也讓你死得明白些!”他撥了通電話給林新峰,給了他野柳貨櫃廠的位置,再叫他往上坡走,相約凌晨三點在頂坡上見面,有好戲給他看。

林新峰雖然不解,但還是允諾赴約。

齬鐐韶

寧靜的夜,時間是午夜一點,接近野柳海濱的一處隱秘貨櫃廠內外相繼潛入十至二十人的黑衣人,這些黑衣人除了警方的人之外,還有大稻森一的兩名分舵主。

黎皓風在離開洪慶洲的住所后,便打電話通知大稻森一跟葉鵬,交貨提前一事,隨後三方都在柳謙揚的徵信社碰面,經一個小時的交談后,決定一舉殲滅洪慶洲為首的犯罪集團,這一次一定要讓那隻老狐狸無所遁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空飄下毛毛細雨,接近三點時,黎皓風的身影出現在貨櫃廠,身後還有二十多名小嘍啰,他帶着眾人往前方的海邊走,一如所料的,有許多以黑色塑膠袋包裝的四方形盒子順着水流在海面上載浮載沉,這是這一次走私漁船交貨的新手法,算好潮汐流向,扔下這些走私毒品,將貨送到接應的買方里。

但黎皓風已知道這些並非真貨,大稻森一透過管道,已經派人去找真貨。思緒間,他仍吆喝那些手下將那些盒子撈上岸,而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起。

“喂?”

“皓風,我是洪舵主,我看你將事情打點得很好,那兒就交給手下去做就行了,你開車往貨櫃廠後門的那條叉路往山上來,經過一片小林子,你就會看到我跟我給你的驚喜,哦,對了,為了那個‘驚喜’的生命着想,你最好一個人安靜的開車過來,別通知埋伏在那裏的警力,明白嗎?”洪慶洲的聲音冷冰冰的,令人生寒。

黎皓風倒抽一口涼氣,錯愕的瞪着已被掛斷的手機,腦海閃過一個不好的預兆,他抬起頭來,往洪慶洲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卻見在那斜坡山上的林子後有一個金屬閃光,他毫不懷疑那是長鏡頭望遠鏡,剛剛洪慶洲說了,“我‘看’你將事情打點得很好……”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先指示手下們繼續搬貨后,避開那些埋伏的警力,安靜的坐上車后發動引擎,將車子往後方山坡開去,誠如洪慶洲所言,過了小林子后他看到他,也看到他身後所謂的“驚喜”。

他臉色蒼白的走下車,看着雙手雙腳被捆綁、嘴巴被布蒙住的康蕾跟大稻森一。

“不錯吧?我給你的驚喜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洪慶洲邪笑一聲,手中的槍就指着跪在他腳邊的一老一少。

“大稻先生是黑鷹盟的盟主,你以為你跟傅雄合謀殺害他后,你真的能晉陞為副盟主?與傅雄掌控黑鷹盟的所有資源人脈讓你去為非作歹?!”黎皓風冷峻的看着他。

他點頭笑道:“看來咱們的大稻先生已經識破我的計劃且告訴你了,不過,”他將槍抵在大稻森一的太陽穴上,“他的警覺性還不夠,我到飯店找他,他連哼都還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我架出來,再說到你的心肝寶貝,一通電話說你受傷了,她就迫不及待的離開家裏,上了我兩個手下的車。”他邪笑一聲,將槍移到她的太陽穴上,康蕾咽了一下口水,驚恐的眸光看着站在前方的黎皓風。

“她還真是個漂亮的女孩,雖然我也看走眼過,若不是新峰告訴我!”他回頭看了後面一眼,一身西裝筆挺的林新峰從陰影處走出來,表情僵硬。

他不知道洪慶洲臨時找他來卻是來看這樣的場面。

“見見你的好朋友啊,新峰,當初你要我們殺了黎家三個男人,這遺珠之憾就在你眼前了,你要不要補上一槍,了卻遺憾?”語畢,洪慶洲以下巴努努身後幾名手下,其中一名將手槍塞給林新峰,他驚恐的瞪着那支冷冰冰的手槍,再看着洪慶洲,害怕的道:“為、為什麼?”

“為什麼要說出來?一個將死的人你怕什麼?”他嘲諷一笑。

林新峰痙攣的咽了口口水,身上不停發抖,他不敢,為了霸佔黎家的財富也為了想擁有范素心,他將心交給了惡魔,但他仍沒膽量親手殺人。

黎皓風無言的看着林新峰,對這個喪心病狂、恩將仇報的人,他心涼血寒,更不屑跟他說一句話。

驀地,他注意到一直面無表情的大稻森一在跟他使眼色,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他的身後突地竄出四五名持槍的黑衣人,洪慶洲發覺不對勁,先開槍射擊,“砰”的一聲槍響,緊接着黑衣人展開反擊,洪慶洲的手下也找地方掩蔽射擊,一時之間,雙方展開一場槍戰,“砰砰砰砰”的槍響不斷。

兩名黑衣人竄向大稻森一將他帶離槍林彈雨,黎皓風則沖向康蕾,將她抱離帶到林子裏,拉掉她唇上的布條,扯掉她身上的繩子,“你待在這裏,別出來。”

她急忙抱住他,“你也不要去!”

他傾身親吻她一下,“待在這裏!”說完,即飛快的跑出林外,加入戰場,康蕾實在不放心,忍不住的往外頭走,冷不防的,一支冷槍就抵在她的太陽穴上,她倒抽口涼氣,以眼角餘光瞄到竟是洪慶洲拿槍對着她,她的心一涼。

“走!”他粗暴的扭着她的手走出去,而看到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大多是洪慶洲的手下,連林新峰也倒在血泊中身亡的一幕後,康蕾不禁懊惱自己該聽黎皓風的話,待在林子裏。

黎皓風臉色慘白的看着洪慶洲押着康蕾走到山坡頂上,再後退一步,康蕾就將跌落海中。

大稻森一、葉鵬、兩名趕來的分舵主及陸續過來的警力將整個山坡團團圍住,但洪慶洲還是一臉笑意,他示意康蕾跪在地上,雙手放在腦後,這才離她三步遠,舉槍指着她,冷睨着眾人,他待會兒殺了康蕾,就會往海里跳,因為下方早就有一架快艇等着他。

“別再做困獸之鬥,洪慶洲,如果你是在想你安排在海上的人員及快艇,那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全讓警方押走了,你的逃生快艇也已經被拖上岸。”葉鵬冷睨着他道。

洪慶洲的笑意頓時僵在嘴角,“不可能!”

“放了康蕾吧,你那點心思我會不知道?讓你從飯店架走只是想陪你玩,你找人監視我,我也找人監視你,這兒雖然是你的地盤,但台北分舵也只是我黑鷹盟的一部分而已。”大稻森一冷冷的看着神情愈見蒼白的洪慶洲。

“我們也都知道那些貨有文章,剛剛下面的警力將你的人全逮起來,拆了那些所謂的毒品,其實只是空盒子,你料到我們會逮你,但你一定也沒有料到我們的確在東方海域逮到那艘真正要交貨給你的漁船,你們想用障眼法,看來是沒有機會玩了。”面容繃緊的葉鵬繼續說道。

“你找人監視康蕾,其實你對我已有防備之心,想用她來牽制我,但這個心思我們也都識破了。”黎皓風定定的瞠視着他,並一步一步的接近他。

聞言,洪慶洲皺了一下眉,“站住!”他以槍指着離自己只有兩步遠的他,“這麼說,康蕾也是故意上當的?”

“她不知情,就因為她不知情,所以才能陪你演戲,就怕你臨時撤了這些陣仗,那我們就沒有機會逮你。”黎皓風頓了一下,歉然的看着也一臉驚愕的康蕾,“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她該說什麼?她腦袋一片空白。

洪慶洲知道大勢已去,既然如此,他冷笑一聲,看着黎皓風道:“是你害我栽跟頭的,這筆賬不能算在你身上,但至少我能從你女朋友身上討回來!”語畢,他轉身欲朝她扣板機,黎皓風飛快的衝過去,用力的推開康蕾,幫她擋了這致命的一槍,同時,葉鵬朝洪慶洲射了一槍。

而在康蕾的尖叫哭泣聲中,黎皓風只感到他的胸口整個爆裂開來,那記椎心痛楚讓他在瞬間幾乎失去意識,整個人往後倒。

“不要!”康蕾發出凄厲的尖叫聲,看着他整個人跟洪慶洲同時往海里墜去,她的頭一個念頭是往下跳,但大稻森一及時拉住她,葉鵬也過來拉她,但她拚命的哭,拚命的掙扎,想甩開兩人的手,她要跟着去,跟着黎皓風!

終於,黑暗淹沒了她,傷心過度的她失去意識的倒在大稻森一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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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小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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