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在刺目的鎂光燈中,昔日偶像紅星微雨與陌生男子一路擁吻進入電梯,電梯門闔上后,大廳中一片安靜,然後所有的人各自散開,文宇記者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始寫當日大花邊,攝影記者則趕着回去洗出方才驚人的擁吻照片。

這突然冒出來的英俊男人究竟是誰?

難道微雨同時交纏在新歡舊愛中無法選擇?

天宇的反應又是什麼?

所有的人眉開眼笑摩拳擦掌,最近影劇圈的新聞很淡,老被總統大選的政治新聞搶去風采,現在總算有話題可炒了。

???

電梯門打開,擁吻的男女對於周遭投注的異樣目光一點也不在意,在他人的注目中,一路纏綿到房門關上為止。

薇寧只聽到身後"喀"的聲響,藍谷就立刻放開了她。失去他的懷抱,激情的迷霧頓時散開,她心裏泛起酸楚的情緒;理智隨即拯救了她,她後知後覺地想到,剛才是房門鎖上的聲音,她背貼着門以英語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語氣中的怯怯試探,只有她自己明白。

"我怎麼會在台灣出現?還湊巧跟你住在同一間飯店?"他也用流利的英語回答,卻句句嘲諷。

她這時才發現眼前的藍谷臉色陰鬱如暴風雨的前兆,絲毫沒有方才在眾目睽睽之下的深情溫柔。

原來他剛剛是在眾人面前作戲。

為什麼?難道他也想利用她打知名度?薇寧又慌又痛地想着。

方才乍見藍谷的一瞬間,她心裏面究竟洶湧着什麼樣的情感,她不想探究,也不敢探究。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她要慢慢全弄明白。

"你是跟着我回來的嗎?"她懷疑,卻又主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隻字片語也沒有留下,他不可能找得到自己的。

"我如果告訴你,我是跟若你回來的,你是不是很得意?"他突然改用國語回話。

"你會說國語?!"薇寧驚呼,忽略了方才的問題和他的避而不答。她這才想起,前一刻在飯店大廳,他也是用國語對着所有記者說話。

"我本來就會。"他背對着窗外的光線步步朝她逼近,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又因為背後是房門,無路可退下,她遲疑地轉身想要奪門而出--

"為什麼躲着我?"藍谷動作迅速地將她因在門與他的身軀之間,反客為主地開始詰問。

"我哪有?"她雖然否認,但微弱的語氣卻顯示她的心虛。

這個陰沉不定的藍谷,讓她眼睛盯着地板不敢直視。

"那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才沒有!"薇寧聲音微弱地反駁,硬着頭皮抬起頭,望向他暗色的眼眸深處。

"我要知道你逃跑的理由。"

"我……"她被困在他懷裏,迴避不開他的存在,他的呼吸、他的凝視、他的沉默將她定在這裏,無處可躲,地躲不開、逃不掉……"我知道你是誰了。"望着他固執的雙眼,她開口。

"你本來就知道我是誰,你在三藩市的新歡,記得嗎?"他眯起眼睛,看來像只發怒的豹子。"還是你念着台灣的舊愛,迫不及待跑回來跟人家破鏡重圓,連再見都懶得跟我說?"

"不是這樣的,不准你污衊我!"她拚命壓抑自己的情感。

"我污衊你?"他嘲弄地問,"那你應該看看這幾天的報紙才對,昔日偶像歌手微雨的愛情故事連載,看看微雨生命中有過哪些男人,比電視的肥皂劇還要精采。"他單手捏住她的下顎,語氣明顯憤怒。

這種情況下,她無法忍受他的碰觸,用力以手揮開他。"你只會扭曲事實!別只顧着說我,你自己呢?你以為只要你隱瞞不說,就不是刻意欺騙嗎?"

"我隱瞞了你什麼?"他的聲音輕柔得近乎危險。

但薇寧根本不在意,她此刻只想將這些日子內心的掙扎痛苦一吐而盡。

"沒錯,你的確是一開始就告訴我,你是藍谷,可是在我們交往的那段期間裏,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鋼琴音樂家Lan.G.?還是你認為我對你而言根本微不足道,所以你從來就不打算費事跟我提一聲?反正你早就認定我們遲早會分手的,如果你告訴我你就是大名鼎鼎的LanG;搞不好我會黏着你這個國際知名的大明星不放,到時候無法順利把我甩開,你可就傷腦筋了,對不對?"她有些歇斯底里地連聲質問。

這些問題在夜裏總是像刺般梗在心上,令她難以成眠。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離開。"藍谷安靜地說,表情高深莫測,"那……他呢?"

"誰?"

"那個唱歌的,你為了他回來?"他的眼中閃着火焰。

薇寧猛力搖頭,專心在自己的心緒中,沒注意到那火焰暗了下來,又成了柔柔的深潭。"我跟天宇早分手了,我們不適合……何況兩年之後我們都變了。"

她騙不了自己,即使見了天宇,也少了昔日的魂縈夢牽,才短短几個月,她的心已經被眼前這個臉色不好的男子進駐……

"不是就好,跟我回去。"他打斷她的思緒。

跟他回去?"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你……別拿話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你會說國語,在三藩市我唱的那些中文歌你全都聽得懂吧?還裝作無知地問我唱些什麼,你……可惡!"她氣得身體微微顫抖,"天曉得你還有多少秘密瞞着我?是不是看着我像個白痴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讓你很開心?"

兩人視線交纏,誰也不肯退縮。

"你偷看我的E-Mail?"

她閉口算是默認。

"就算如此,你不也對我隱瞞了你是歌星微雨的過去?"他不答反問。

他問得她啞口無言,是啊,她自己也對他重重隱瞞、層層保留,她有什麼資格責備他、要求他?

"那……不一樣,我沒告訴你的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微雨、不是歌星,只是平凡的韓薇寧。可是你'現在'就是Lan.G.、就是音樂界的明日之星,這是過去式和現在進行式的差別,你懂不懂?"

"都一樣。"藍谷低沉地說,"你有事瞞我、我有事瞞你,我們扯平。"

她才要張口辯解,卻突然想起自己在火車上的決定。都已經決定要放開了,自己何必這樣痴痴糾纏呢?

咽下苦澀的黯然,她強迫自己拋開所有的疑問雲淡風清地出聲,"扯平就扯平,以後我們各不相干,你回你的三藩市,我留在我的台北市。"

"那是你說的。"他的氣息吐在她唇邊,身軀曖昧地貼緊她。"我還沒答應讓你離開。"

那溫熱的身軀觸動地內心洶湧的情潮,薇寧現在才知道自己多麼想念藍谷,想念他們混在一起的笑聲、想念安靜卻溫暖的依靠、想念與他在三藩市單純相伴的喜悅。

身在台灣有太多的秘密和麻煩,縱使自己無心,仍舊會被捲入過往種種,她好累。她多麼想要抬起手緊緊摟住他,在他懷中汲取他的溫暖和平靜啊!

但是她仍然逼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我知道分手由我來提出會刺傷你的自尊,可是藍谷,往遠處想,這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你自己說過,我們之間只是陪彼此一段,輕鬆沒有包袱。所以到此為止吧,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日後各過各的,我也不再問你為什麼會在台灣,你走吧。"她的手緊緊握在自己腰側。

藍谷卻什麼話都不說,只抬起她的下顎靜靜與她對視。

脆弱選在這個時候攻陷她,溫熱的淚突然在眼眶中閃動,她忍着不落淚,但他固執的眼卻仍然喚出她不爭氣的淚水。

她討厭說再見,所以才會不告而別,只是繞了半個地球,她還是必須強迫自己說出來。

"這淚是為我而流的嗎?"藍谷輕聲地問,溫熱的唇吮着她不斷落下的淚珠。

"你別這樣……"薇寧軟弱地拒絕他,可是雙手卻違背了語言,輕輕環住他的腰,讓彼此的身軀緊緊相貼,彷彿不能承受眼前的生離別。

你的懷抱就借我一分鐘吧!薇寧在心裏默默地說。

電話鈴聲此時響起,兩人都嚇了一跳。薇寧蹙着居發現,鈴聲來自她腳邊的提袋,是天宇給她的那支手機。

"喂?"她害怕打電話的人如果不是天宇,她等於是自投羅網。

"小雨?"手機里傳來天宇焦躁的聲音。

薇寧鬆了口氣,"天宇,你還好嗎?"她知道天宇最痛恨自己的私事被人拿來大作文章。

"上回在錄音室搞了一晚,醒來後到飯店找你,你已經不在了,手機也沒開,你這幾天到底跑到哪裏去?"

天宇只顧着詰問她的去向,完全不想提近日影劇新聞的繪聲膾影,他知道如果逼急了薇寧,她會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別。

"我回台南老家去了,今天才回到台北。"她抬頭,發現藍谷雙眼炯炯地盯着她看,心一慌,"聽我說,天宇,我們只要不再見面,那些記者便沒新聞可炒,這些八卦緋聞自然就會冷下來--"

"不!"天宇激動地打斷她的話,隨即軟下聲音,"雨,我知道你生氣了,我現在就去陪你好不好?有我陪你,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別!"薇寧趕忙阻止,藍谷整個人貼着地,讓她無法專心說話,她立刻壓下聲音,"天宇,千萬別來!飯店一樓有很多人在等你出現,你來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藍谷槍過她的手機,"薇寧有我照顧就好,她現在是我藍谷的女人,請你控制自己,別再來打擾我們。"慢慢說完話,不等天宇反應就把手機電源關掉。

"藍谷,你為什麼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解天宇的火爆個性,薇寧現在覺得頭好痛。

"我說的是實話。"藍谷低下頭,唇愈逼意近,"既然他要跟我搶女人,我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任何人的!"她抗議。

他的吻落下,說明他的決心,她的決定被遺忘在那班北上的火車月台上。

???

經紀人葉又華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天宇架到香港去,又拍廣告又開記者會,拖住天宇亟欲飛回台灣挽回薇寧的腳步。港台的記者現在都蓄勢待發,等着搶到天宇的戀情後續發展報導。

影劇新聞炒得熱熱鬧鬧,台灣藝文界也掀起一股風暴--知名華裔鋼琴作曲家LanG選擇在台北舉辦他出道以來首次的公開記者會。

這場記者會裏LanG說明他即將在台灣錄製最新鋼琴音樂專輯,並且暗示此次的創作可能會有令全球聽眾意想不到的音樂元素出現。

據說LanG一向神秘低調,很少舉辦公開活動,他的特立獨行使他雖然出道多年,卻直到最近才為知名評論家挖掘出他的創作才華,因而一夕之間聲名大噪。

他的創作特色是運用簡單的音符和大量的空白,凝塑出人類的各種情感,簡潔而有深度,近乎東方宗教音樂的神秘美感。

具LanG.的經紀人表示,記者會選在台灣,是為了強調LanG鋇幕裔血統與創作的東方情調。

台灣許多知名的藝文界人士都出席了這場記者會,使得這場記者會成了藝文界的年度大事,大家都想一睹美國音樂界喻為"東方王子"的鋼琴創作者廬山真面目。

在台灣,藝文記者和影劇記者一向是各司其職的,因此LanG.的記者會報導出爐后,才被眼尖的影劇記者發現--

這個LanG.就是那日與微雨激情演出擁吻鏡頭的男主角!他們好奇不已,紅星天宇的頭號情敵!

一個是台灣黑狗兄,一個是米國杏一理斯,不知道"微雨"飄落誰家?

這是當天晚上某晚報的新聞標題。

???

天宇飛去香港,藍谷這些天行蹤成謎,對薇寧始終若即若離。

"我不懂,你到底要怎麼樣?"薇寧蹙眉問着身旁開車的藍谷。

事實上,這些天以來,他除了每天早晚到她房門口向地道早晚安,其他時候都不見人影,她又不是他家老祖宗,要他這樣早晚請安問好?!

"就要到了。"他簡短地回答。

到了?薇寧望向窗外,眼前是台北高級的安和住宅區,夾道濃蔭的行道樹使得周遭一片油亮綠意,這樣的景緻在台北是一種奢侈的享受。藍谷的車緩緩駛向住宅區,拿出證件給管理人員后,他們的車停到地下停車場。

薇寧一路納悶,跟着他走向看來典雅氣派的公寓住家。

門輕放,露出清雅細緻的女性臉孔,對方顯然熟識藍谷,一見到人就笑道:"藍谷,你一聲不響跑回台灣,要不是前幾天報紙報導,藍既濤還不知道你人在這裏呢!"

"曉光,你氣色不錯。"藍谷淡淡地回答。

"這就是你的最佳女主角?還不快請人家進來。"曉光看着藍谷身後的薇寧,和氣地邀請。

薇寧在搞不清楚狀況之下,只能靜靜微笑當作招呼。

進了門,藍谷只簡單向兩位女性介紹彼此姓名,其他一概不提。曉光似乎習慣了藍谷的冷淡,逕自拉起薇寧的手親熱地往沙發坐下。

把她帶來這裏,藍谷自己卻像個局外人般,背對着她們,靜靜凝視客廳牆上一幅攝影作品。

"你終於回來了。"

薇寧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與藍穀神似的中年男子由樓梯而下,只是他的五官較為剛硬,眉宇間更多了幾分世故。

"爸。"藍谷轉身應了句。

藍谷的回答讓薇寧嚇了一跳,這裏竟是藍谷的家!

藍谷的家在台北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更不解的是,他為什麼帶她回家?他對她……難道真的認真起來?薇寧心神不寧地望着藍谷。

"帶朋友來家裏也不介紹一下,你姐姐不在你身邊,你就一點都不懂應對進退了?"藍既濤不悅地責備,他始終和這個兒子親近不了,總要透過女兒藍蝶才能跟兒子和平相處。

藍谷還有個姐姐,薇寧記住這個訊息。

"我女朋友,韓薇寧。我老爸,藍既濤。"藍谷隨意回應,見到父親完全沒有一絲熱絡的表情。

"伯父您好,我是薇寧。"薇寧主動開口介紹自己,白凈的臉頰微微飛上紅意,他跟他爸爸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呢!曉光為了避免父子倆又起爭執,立刻起身打岔,"嘆,我準備了茶點,薇寧,你來幫我拿出來。藍既濤,你去看看藍迪午睡有沒有踢被子。"

提到為小兒子蓋被,客廳內緊張的氣氛頓時消散,藍既濤無奈地嘆口氣,聽從老婆大人的話轉身拾級而上。

"等一下再問問你和小蝶最近到底在做什麼。"他的聲音由樓上傳來。

沒有人發現,藍谷在聽到藍蝶的名字時,眼中閃過的黯然與痛楚。

曉光是藍谷的媽媽?薇寧又吃了一驚,但她選擇保持沉默,跟着曉光來到採光良好的廚房。

"你和藍谷認識多久了?"曉光問道,邊從烤箱拿出溫熱的起司蛋糕。

"我們去年冬天認識的,在三藩市。"薇寧伸手幫忙,將切好的蛋糕放到畫工細緻的小碟子上。

"你大概也看得出來,我是藍谷的繼母。"曉光朝她溫柔一笑,"我想,藍谷應該沒跟你提過他家在台北吧?"拿出玻璃制的透明茶壺和乾燥的玫瑰花瓣,打算沖一壺玫瑰花荼。

薇寧搖頭。

"藍谷的親生母親在生下他和他雙胞胎姐姐藍蝶後過世了。那時候既濤太年輕,根本不會照顧小孩,只好把他們交給奶奶照顧。沒過多久,老太太決定將雙胞胎帶到美國去,可是想不到過沒多久連老太太也過世了。

"藍谷和姐姐年紀輕輕的就在美國相依為命,想來就令人心疼!或許是看過太多生離死別,他的個性從小就冷漠孤僻些。"

淡淡的玫瑰香氣環繞下,薇寧驚訝着曉光口中那些關於藍谷的過去,她不知道原來藍谷有這樣的過往……

她心疼的表情看在曉光眼裏,讓曉光感到歡喜與放心,這女孩的確是愛着藍谷的。

"既濤不是個好爸爸,欠他們姐弟太多。"曉光說著嘆了口氣,隨即又開口,"就我所知,藍谷一向不喜歡親近人,你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孩,我也相信他是為了你才肯回台灣的,你對他,想必是個很重要的人。"曉光俏皮地朝薇寧眨眨眼。

"藍谷沒告訴過我這些。"薇寧訥訥地答道,然後朝曉光露出真心的微笑,此刻地的心像輕飄飄的氣球意飛愈高,或許她不該懷疑藍谷的……

她們端着準備好的茶點來到陽台巧心改裝成的午茶空間,四人圍坐,曉光溫柔甜美的個性,加上偶爾俏皮的反應,這場午後聚會變得溫馨怡人。

薇寧緊繃月余的情緒終於得到放鬆的機會,連藍谷都隱隱帶笑。

"牆上那幅攝影作品真是不錯。"薇寧望着照片中小孩子天真爛漫的笑顏,不由自主地稱讚道。

"那是藍谷的姐姐去年的攝影作品。"藍既濤的表情充分顯示出他對女兒的引以為傲。

"真的?"薇寧不禁再度細看這幅作品,以色彩繽紛的園遊會為背景,捕捉某個小女孩望着天上氣球那種又渴望又興奮的笑容,胖胖的手指伸向天空,那是個熱鬧、充滿希望和夢想的世界。

"對了,家裏還留着去年年底藍蝶和喬恩的照片!"曉光突然想到,於是把厚厚的幾本相簿放在桌上,想讓薇寧認識藍谷相依為命的姐姐。

藍蝶,美得像個人間精靈,她和藍谷一樣,都擁有那種帶着疏離感的美麗。

"他們倆在一起的畫面好美!"薇寧輕輕地說。

幾本相簿全是藍蝶和喬恩為婚紗公司所拍的藝術照,兩人的濃情蜜意是如此呼之欲出,藍蝶的柔美婉約和喬恩的憂鬱性感,令每張照片都賞心悅目到了極點,攝影師更捕捉了兩人相互凝視的專註與熱度……

眼眸之間的情像讓薇寧羨慕起藍蝶來,能得到如此濃烈的情愛。

"這個喬恩有什麼好?讓我女兒追到美國之後就沒消沒息的。"藍既濤重重哼了一聲,"小谷,我問你,你姐姐現在到底過得好不好?"

"她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藍谷眼眸內的感情迷濛難解。

"藍谷,你就提醒小蝶一聲,別被愛沖昏了頭,起碼打通電話回家報平安啊!"曉光笑着說。

藍谷突然起身,"我們要回去了。"

"這麼快?"藍既濤皺眉,這孩子一年見不到一次面。

"還有事情要辦。"他說著就自顧自走開。

薇寧只好連忙起身道別,快步跟上他匆忙離去的腳步。

???

藍谷一路沉默,車來到某楝公寓大樓底下的停車場。

"你到底打不打算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陰陽怪氣的?"薇寧忍着怒氣問道。

藍谷的回答是猛然吻住了她。

他像個海中的溺水者,緊緊摟着她,彷彿她是他求生的浮板,那無言的絕望由他的吻、他緊皺的雙眉、他游移在她肌膚上的雙手中滲透到她的血液,傳到心裏。

霸道凌厲的吻矛盾地告訴她,他的脆弱,他需要她。

這樣的藍谷讓她只能投降,放下種種的疑惑和憤怒,滿心滿眼只有因他而生的柔情和纏綿之意。

她聽到心裏那道高築的牆片片剝離的聲音,因他而瓦解。她不想再自欺欺人,眼前這個從三藩市一路追她來到台北的男人,是這樣牽動着她的喜怒哀樂啊!

他的唇不斷落在薇寧盛滿情感的臉龐,雙臂像要將她揉進體內般緊緊鉗住她,突然間,他停住這一吻愣愣地盯着地看。

眼前的她雙頰暈紅、眼波如醉,柔軟的唇瓣因為他的吻而濕潤腫脹,那瞅着他的黑眼珠蕩漾着柔柔的波光和情慾,映着自己受苦壓抑的面容……

"我要你!"他低啞地說。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眼睛、臉頰,最後停留在唇上徘徊不去。她的觸碰像火把,在他體內點燃一簇又一簇的火焰,他含住她的指尖,緩緩俯下身。

"別在這裏。"她的聲音模糊,這場歡愛對她而言是場儀式。

"那跟我上樓去。"

???

電梯停在十六樓。

兩人不斷親吻着,薇寧任憑藍谷拉着往某間公寓而去,就着窗外微微流泄進來的黃昏光線,他們糾纏地往主卧室的大床倒下。

此刻兩人的血液中都奔動着名之為情慾的電流,那能量讓他們以超高的效率剝除了彼此的衣物,就連藍谷拿出口袋中套子的動作,也沒能中止他們的赤裸摩擦,饑渴探索對方的手指和唇齒,說盡了此刻的迫不及待。

在急促的呼吸聲中,他們結合為一體。

"會不舒服嗎?"藍谷低聲問,強迫自己為她停住節奏。

"帶我飛。"她毫不猶豫地攀上他的肩。

隨着藍谷的身體節奏,他們愈攀愈高,下一瞬間迎風飛翔,也游在燦爛繽紛的晴空裏。

飄飄忽忽,他們在金光四射中爆發墜落,彼此以肉體承接,而身軀則沉浸在熱帶溫暖的海水中,隨着海水漂流。

這段親密的旅程,他始終緊握着她的手,怕自己一放開,他就會失速墜入荒涼的星球。

男體和女體在這個春日的黃昏中,擁着彼此投入洶湧的愛潮里。

終於,黃昏漸漸淡出,夜色淹沒了他們。

薇寧輕輕一顫。

"你冷了。"藍谷喃喃地說,拿起被單蓋住他們。

"你戴了保險套。"她突然想起。

"你不喜歡?"

"才不是!"她臉頰發燙地否認,"你說過--"

"我事前準備的。"

"你怎麼那麼有把握?"她有些生氣。

"我沒有把握,可是我想要你。"他誠實回答。

他的話換來她心裏莫名的喜悅。

"這是哪裏?"她的聲音微微帶着困意。

"我為我們準備的小窩。"藍谷微抬起身,凝視歡愛后她的樣子。

她黑長的髮絲披散在枕間,散亂成誘惑的風情。

"為什麼?"她睜開眼回望他。

"我要我們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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