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藍蝶下定決心要說服喬恩跟她做愛。
這些日子左思右想,她就是猜不透喬恩為什麼要訂下這三個月的合約?
第一個月,他們從仇敵變為朋友。
她努力告訴自己,只要能與他朝夕相伴就該滿足。但打電話給小谷那晚之後,喬恩表現出對小谷莫名的嫉妒和對她出奇的獨佔欲,她心底又升起小小的希望。
第二個月,他們的關係介於朋友與情人之間。
總有那麼一段距離跨不過去,因為他們都有秘密。
他瞞着她當年離開的理由;她也瞞着他多年愛着他的事實。她想要永遠,而他只要三個月;他因為寂寞而需要她,她則因為愛他而寂寞。
今晚過後,他們只剩下一個月而已。
她害怕時間流逝,想要多抓住一些什麼,填補她的不滿足。
她要他們成為真正的情人,她希望擁有更多十年前那個溫柔的午後,她渴望喬恩對她做愛,撫摸着她、親吻着地,讓她以男女最親密的方式接近他、擁有他。
披上睡袍,她俏俏走向喬恩的房門口,心跳像鑼鼓聲一樣震得她無法思考。
敲門過後到喬恩開門的這段時間,彷彿經歷了一世紀。
"睡不着?"
她點頭,沒有勇氣開口。
"想要我陪你聊聊嗎?"
她搖頭,無法啟齒。
喬恩沉默了一陣,"喝咖啡有效嗎?"
她搖頭再搖頭,然後突然衝到他懷裏,緊緊地抱着他,以非常低微的聲音說:"喬恩,我想跟你做愛。"
他像雕像般動也不動,不回答她,甚至輕輕將她推開。
羞愧的感覺令藍蝶渾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自己的臉上,她甚至沒有勇氣抬眼看他拒絕的樣子,她是自取其辱,他不是已經暗示過她只當她是朋友……
只想要立刻消失在他眼前,她轉過身沖向自己的房間,腳步因為太過急切而踉蹌。
天啊!她做了什麼?被他拒絕之後,她還有臉出現在他眼前嗎?
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她發現自己整個人往前撲去,她閉上眼睛等待自己在喬恩面前跌跤,反正也不可能更丟臉了。
但當她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跌在長毛地毯上,而是跌進喬恩的胸膛。原來在這一瞬間,喬恩撲向她,以自己的身體承接她的墮落。
她手忙腳亂地想由他懷裏爬起,但她的努力都成為徒勞,因為他像要將她揉進體內一般,雙手緊箍着她。
"放開我!放我走!"她的雙手仍奮力地想要分開他們緊密接觸的軀體。
"你別這樣!"喬恩想要制止她的激動和歇斯底里,於是施力將她的雙手固定在兩側。
不!她不要聽喬恩的同情和抱歉,她受不了這個!
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她必須躲到房間裏,把自己埋在棉被裏一輩子。
手既失去自由,她不假思索地拚命扭動身體,想要擺脫喬恩的懷抱。卻不知她激烈的肢體動作使她柔軟的軀體摩擦擠弄着他堅硬的身軀,像放火一樣立刻讓他原本浮動的情慾熊熊燃燒。
喬恩被這種折磨引出了長長的呻吟,嚇壞了藍蝶,她立刻聯想到他的腿!藍蝶停下動作,焦急地問:"喬……喬恩?你是不是摔到腿了?很痛是不是?"
他睜開眼睛,表情奇特地望着她。
怎麼辦?她傷害了喬恩!這個想法令她活然欲泣,"我……我去拿醫藥箱來--"
話還沒說完,他雙手用力將她舉起,一個轉身她已經在他身下,仰視若他暗藍的雙眼,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胡言亂語。
"你趕緊讓我看看你的腿,如果需要看醫生的話,我會--"
他俯身吻住她所有的話。
這顯然不是一個安慰的吻,他猛烈地在她微張的小嘴內掠奪,舌與舌的碰撞、纏繞下,細細的低吟聲由她的喉嚨逸出,她無法思索喬恩為何拒絕了她又如此纏綿地與她深吻?纖細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上他的頸背,向他索求更多的甜蜜。
她柔軟且臣服地躺在他身下,雙眼迷離地任他吻着、愛撫着,淡淡的體香刺激着他的神經,所有的理智疾速褪去,他停不下來。
"安琪……"喬恩低喚,如同十年前那個黃昏午後。
聽到他的呼喚,藍蝶睜開朦嚨的雙眼,深色的眼瞳中盛滿濃濃的情慾,他忍住再度深吻她的衝動,"再告訴我一次你要和我做愛。"
"喬恩……"她顫顫地開口,記起方才被拒絕的難受。
"再告訴我一次。"他堅持地說。
"我想與你做愛。"她低語,閉上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是誰?"
"喬恩。"
他必須確認此刻的他不是替代品,她要的是真正的他。
"我們到我房間去。"他在她耳畔低聲說道。
彷彿被催眠了,藍蝶任他牽着走進房內,房間裏昏暗一片,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灑進,於是在朦朧的月色里,他們為彼此卸除衣物。
此刻言語已是多餘。
她含羞帶怯地注視着兩人赤裸相對的身軀,他頑長健壯的曲線她雖已在過去千百張的底片中複習千遍,但都不如此刻眼前真實的他來得美麗,讓她忍不住想要撫摸碰觸。
情不自禁地,藍蝶聽從自己的心意,以手勾畫出他的肌肉線條,着迷地看着他的身軀。
那輕微如絲的撫摸令他瘋狂,喬恩倏地伸手攫住她,與她同時跌躺在柔軟的床上。
空氣里流動着洶湧的情慾,他再也無法壓抑地放任自己為所欲為。她的柔軟豐盈、她的輕聲喘息都令他如脫韁的猛獸,他的唇和手離不開她絲緞般的肌膚,相觸的感受點燃了燎原的慾火。
"安琪,喊我的名字。"他的雙手緊扣住她的。
"喬恩,求你。"她無助地望着他,眼底全是因他而起的渴求。
在重要的一刻,她輕喚着他的名字。
最初的不適很快在他的誘惑撩撥之下消褪,她如花瓣綻放地迎接他所有的濃情蜜意。
這一夜,他不再遙不可及,反而以不可思議的熱情銷魂、以睽違已久的濃情蜜意珍愛她,與她雲雨纏綿、與她肌膚相親。
她緊緊攀附着他,毫無預期地被他製造的狂潮卷進歡愛的漩渦,她呻吟、輕喊,全都在他懷裏。
直至深夜,急促的喘息聲才終於徐緩下來。
她與他交纏躺卧在彼此懷中。
"喬恩……剛剛好美。"藍蝶以不可思議的口吻讚歎着。
"你喜歡?"他側身凝視她。
她點頭,臉頰還佈滿方才歡愛留下的紅暈。
他不說話,只以手指輕輕刮著她的臉頰若有所思。
"你的腿還痛嗎?"她這才想起剛剛的事,語氣擔心。
"現在才想起來,嫌晚了吧?"他取笑着。
"喬恩!"她輕嗔,"告訴我還痛不痛?"
"痛的只有這裏,你剛剛已經治好了。"他拉起她的手按住他的慾望之源。
她驚呼着,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別頑皮了!"
他微笑,"累嗎?"
"還好。"但已忍不住想要閉上沉重的眼瞼。
"睡吧。"
"可是……"她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還有明天呢!"他的手在她身後順着脊椎輕輕滑下。
還有明天!她笑了,困極的她終於握着他的手沉沉睡去。
看着她含笑的睡容,喬恩卻失眠了。
他原本是要拒絕她的,因為這一次,他沒有把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十年前他滿心傷痛地離開西雅圖,那段受盡煎熬的日子,他只有將所有的心思投注在永無休止的練習上,才總算能心如止水的過日子。而十年後,連溜冰舞台都失去的他已經沒有力量再阻擋最初的迷戀,她對他的吸引力不減反增,他就像飛蛾撲火一般享受她願意提供的短暫溫柔。
他猛烈與自己對抗,不願讓她再度奪去他的心。禁止自己與她親密接觸,就是怕與她做愛的回憶會烙印在他心上,讓他根本沒有獨活的勇氣。
看着身旁沉睡的她,他明白這一次,他比十年前更加無可救藥。
在房門外,他好不容易集中所有的意志力,才推開主動投懷送抱的她。
可是看到她如夢似幻的黑眼睛突然湧上淚水、紅潤的臉頰瞬間轉為死白,那麼短短的時間裏,她的傷心悲痛都明白地顯現在臉上。
然後她轉身跑開,來不及阻止自己,他就已經追上前去。
他無法抗拒。
月光中的她,長發如黑緞、肌膚如雪,嬌柔的身軀傳遞着維那斯的誘惑,那含情脈脈的目光,令他情生意動無法自己,想得到她的渴望令他心痛。
然後他就只能放縱自己沉淪在她無言的懇求與邀請之中。
此刻月光中她的睡臉柔美安詳,他忍不住再次低頭輕吻。
這夜,他就這麼靜靜地望着她,直到疲睏的累意終於征服了他。
???
藍蝶開着跟曉光暫時借用的小March,跟喬恩一同來到中山北路這家着名的婚紗禮服店。曉光昨晚打電話約她陪她試穿婚紗,她又不想放下喬恩獨自外出,因此跟曉光商量她會與喬恩一起赴約。
"你跟你繼母認識很久了嗎?"喬恩坐在駕駛座旁,身材高大的他令March的車廂有如玩具車般窄小。
台北的交通狀況紊亂,藍蝶異常小心地掌握方向盤。"是啊,曉光已經當我爸爸的秘書好多年了。"
"奉子成婚?"那天看到的小孩讓他自然有這樣的聯想。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誠實地說,"弟弟和我兩人跟爸爸不太親近,我們長年住在美國,爸爸很少來看我們;倒是曉光比較會替人設想,總記得在我們生日或者年節的時候幫爸爸選禮物給我們。"
"你有弟弟?"喬恩很驚訝,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是啊!我們是雙胞胎,從小相依為命,感情非常親密。"她和喬恩似乎非常熟悉對方但又如此陌生,連她有弟弟他都是今天才曉得,她有些感嘆。
"那他怎麼沒回來參加婚禮?"他覺得奇怪。
"藍……"她差點說出弟弟的名字,臨時想到喬恩可能會將藍谷與跟她傳緋聞的"谷"聯想在一起,她急忙改口,"我弟弟工作忙碌無法抽空回來,其實,他跟我爸爸一向處不好。"
"他的脾氣跟你爸爸差不多?"
"嗯。"
"難怪。"那日藍既濤難看的神情他印象探刻,好像在怪他搶了他女兒似的。
"對不起,你別在意。"藍蝶朝他歉意地一笑,"爸爸對人都是這樣的,倒是看了他那天對曉光的殷勤體貼,才讓我大吃一驚呢!"
提到藍蝶的父親,讓他想起他自己的父親,只因為他無法再繼續溜冰就收回了對他所有的感情,他緊緊皺眉。
見他沉默不語,藍蝶柔聲問道:"怎麼了?"
以為他不回答,但半晌之後,喬恩卻突然開口了,"我只是想起我爸爸。"
喬恩的爸爸?久遠以前那個慌亂的黃昏場景驀然涌至心頭,她勉強壓下自己的不舒服情緒問道:"他最近好嗎?""我不知道。"他非常冷漠地回答,目光轉向窗外。
他的反應令她不解,只見他的側影像是一道冰冷的牆將她排拒在外,為了開車安全,她只能跟着沉默。這時剛好看見曉光站在約好的地點等他們,於是停好車,雙雙走向正朝他們招手的曉光。
寒暄一陣,他們來到台北知名的婚紗設計工作室,只見美麗高挑、顯然是負責人的凌麗立刻殷勤招待他們三人。
"曉光,今天藍總經理怎麼沒陪你來?"凌麗跟曉光是多年的朋友,一見到她便熱絡地打起招呼來。
"他今天臨時有會要開,我只好找有品味的軍師陪我看看。"曉光笑着說。
"他不怕你不小心花了他大筆的鈔票?"凌麗開着玩笑,眼睛自然望向陪着曉光進來的男女,"這兩位是……"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喬恩臉上多停留了幾秒,從他們一進來,她就非常注意這位黑髮藍眼的外國人,那副英俊卻冷漠的臉孔,簡直就像雜誌里走出來的男模特兒,酷得讓人忘了呼吸。
連店內其他的小姐都不由自主地朝重里望過來,偌大的工作室中頓時瀰漫著女性愛慕的曖昧氣氛,全因為這位難得一見的超級帥哥。
曉光眨眨眼睛,以宣佈秘密的語氣說:"這位是既濤的女兒藍蝶,男士則是藍蝶的男朋友。"
"女兒?!不可能!曉光,你別鬧了!"
凌麗看着氣質出眾的藍蝶,怎麼看也不認為她是企業鉅子藍既濤的女兒,藍既濤看來頂多也只有四十歲,怎麼可能有年紀這麼大的女兒?!
"我可沒騙你喔!藍蝶長年住在美國,是個攝影師,或許還能幫我的婚紗照出點子呢!"曉光笑着攬了藍蝶一下。
凌麗看着藍蝶但笑不語,表情半信半疑的。
藍蝶怕喬恩無聊,於是將他們的對話一一翻譯。
由於喬恩是室內所有女性目光的焦點,於是坐在他身旁的藍蝶自然成為所有女性同胞打量較勁的對象。畢竟看來柔美嬌弱的藍蝶並非讓人驚艷的佳麗,能捕獲這麼出色的男伴,很難教人不羨慕。
不過眾人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對情侶組合出來的畫面的確令人賞心悅目。
如此登對的男女,連造型設計名師都忍不住驚嘆,那種凝視中傳遞的深情,正是她這些日子尋尋覓覓遍尋不獲的佳侶示範!她突然有了靈感。
"曉光,我先打個岔你別介意。"她跟曉光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她不怕得罪客人,大膽地說出自己的點子,"藍蝶,我能不能邀請你和男朋友當我們工作室這一季的平面模特兒?"
"什麼?!"藍蝶太驚訝了,今天不是來為曉光選婚紗的嗎?
"我覺得你們這一對外型太出色了,女的溫柔嫵媚,男的瀟洒英俊,我最近一直在找適合的模特兒但是都遇不上,你們可不可以考慮一下呢?"
曉光聽了凌麗的提議,連自己的事也忘了,興奮地對藍蝶說:"藍蝶,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呢!有免費的婚紗照片可拿,又能大賺一筆,你跟喬恩這麼相愛,留個紀念很不錯的!"
藍蝶聽了臉一紅,他們都看出她對喬恩迷戀的眼光了嗎?
曉光的說法讓她心動,自己是攝影師,依她的審美觀,並不特別喜愛風格華麗的婚紗攝影,但是……能和喬恩拍婚紗照,能夠留下喬恩與她相愛的幻影,她心動了。
"他們對你說了些什麼?"喬恩見所有的人都盯着臉紅的藍蝶看,不由得開口問道。
"喬恩,凌麗小姐剛剛邀請你和安琪擔任這家工作室的婚紗照模特兒,這不是個非常棒的點子嗎?"興奮的曉光主動為藍蝶翻譯,畢竟她過去也是藍既濤的專屬外文秘書,日常對話當然遊刃有餘。
喬恩聽了只是挑起濃密的眉毛,無言地詢問藍蝶。
"就如曉光所說,"藍蝶望着喬恩深邃的藍眼睛,想到他對於她的拍攝作品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排斥感,連詢問他意見的勇氣也沒了。"我會拒絕他們的。"她連忙說出。
讓她當他的新娘。
這個想法令喬恩產生一股莫名的渴望。
"你想答應他們嗎?"他溫柔地問。
他的語調和軟化的五官,讓其他女人看得目不轉睛,能被這樣深情的眼睛注視,該有多麼幸福呢?好幾個女人心裏這樣想着。
藍蝶的目光梭巡着他的臉龐,想在其中找尋任何可能不悅的訊息……
"你願意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所有的人都等着喬恩的回答。
他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緩緩說出:"只要你是我的新娘。"
???
喬恩雖然答應拍照,但卻嚴格限定只能配合三個工作天,多一個鐘頭也不行,無論凌麗如何說服他。
因為他希望與藍蝶享受兩人的安靜世界,不願意有太多的外來因素干擾。
所有的工作人員因此忙翻了,藍蝶的新娘造型二十餘款,全由凌麗負責設計呈現,包括服裝、化妝、配飾、髮型等等,凌麗抓住了藍蝶本身特有的優雅氣韻,以淡雅筒單的造型襯托她,喬恩始終在一旁看着她百樣的變化。
"無聊嗎?"趁着他們為她整理髮型的時候,藍蝶輕聲問他。
"反正只有三天。"他微笑。
喬恩幾乎不需要多加打扮,他的體格樣貌實在上相,那深刻五官中流露的淡淡憂鬱和深情,連攝影師都看得眼睛發直。這個模特兒實在是夢幻人選啊,他真佩服凌麗大姐竟然能找得到這樣出色登對的佳偶。
他幾乎可以預見這次的婚紗平面廣告將會震撼台灣婚紗攝影界。
忙碌的三天終於過去,喬恩拒絕與所有工作人員慶功狂歡。
"凌姐,很抱歉。"藍蝶真誠地說,她不想違背喬恩的心意。
"沒關係啦,那你們小兩口自己去慶祝就好,到時候我再把酬勞和相片托曉光交給你。"
凌麗發現這位超級帥哥除了藍蝶之外,對所有的人都視而不見,她真羨慕藍蝶能遇見這樣專情的男子。
藍蝶並未察覺凌麗妒羨的眼神,牽着喬恩的手與眾人道別。
"肚子餓了嗎?腿累不累?"站在紅磚道上,她溫柔地問。
"想吃你做的菜。"終於又能獨佔她,喬恩緊摟住她的腰。
"那我們去超級市場買些菜,我做飯給你吃。"她笑着說。
藍蝶這些日子總是親自下廚為兩人做飯,剛開始為他料理簡單的台灣家常小菜還怕他會吃不慣;沒想到他第一次嘗試就愛上了。
回到兩人的小窩,她正要準備晚餐,卻被他突如其來的熱吻偷襲而渾然忘我,高大健碩的他緊緊將她揉在懷中,似乎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感染了他的急切,她專心一意地回應他的渴求。
她的眼裏只有他燒灼着痛楚的眼睛,藍色的火焰一路烙燙到她心上,她捨不得他痛啊!顧不得飛蛾撲火只有燃燒殆盡的命運,她迎向他的擁抱。
他的做愛猛烈狂野,彷彿害怕她下一瞬間就會在他懷裏消失,她只能緊緊地、緊緊地抱着他,恐懼若不慎放開手,他就要走進她夢中冰涼的荒原。
今夜無月,連星光都不見,房內一片漆黑,她伸手打開燈光微弱的抬燈,給做愛后體溫漸降的兩人絲微光亮與溫暖,也藉此看清楚他的神情。
不能忍受與她須臾的分離,喬恩伸手撈回她柔軟的身子,失去她的體溫令他空虛。
"只是開個燈而已。"她輕聲說。
他咕噥不清的回答。
"喬恩,這兩天你怎麼了?腿傷又複發了嗎?"她猜不出他明顯情緒低落的原因。
"沒有。"他簡單地回了一句。
"那……"藍蝶努力思索他心情惡劣的線索,莫非……"你想回西雅圖是不是?"
"沒這回事。"他口氣不佳,事實是他痛恨西雅圖,那代表他未來一個人生活的孤單凄涼。
他根本不願意告訴她問題是什麼,即使已經肌膚相親,到他敞開心房卻仍有好長的距離,她一陣難過。
"你會是個很漂亮的新娘。"他突然開口說了前後不搭的句子。
卻是別人的新娘。
"你的新郎扮相也很英俊啊,我就看到那些小姐眼睛根本離不開你。"她溫柔地說,手指輕畫著他好看卻情郁的五官。
可惜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將頭深埋在她柔軟的頸后,呼吸着她淡淡的體香平撫分離將至的恐慌。
"我讀去弄些晚餐,你一定餓了吧?"藍蝶輕輕推開他,卻被他摟得更緊。
"我不想吃。"他悶悶地說,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那怎麼行?你要吃得營養均衡卻才恢復得快。"然後再度走進溜冰場,這是她最衷心的盼望。
"我這隻腳已經廢了,別管它。"喬恩的語調灰心煩躁。
"誰說的!"她輕撫着他柔軟的黑塞,"我還等着你在溜冰場上再一次大顯身手呢!"
"你不必再安慰我,更不要自欺欺人了!我這隻廢掉的腳能正常走路就已經是奇迹,說什麼復出體壇馳騁冰舞界,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痴人說夢!我有自知之明,你最好也跟我一樣早日死了這條心,免得對我失望難過。"他激動地推開她坐在床沿,背對着她繼續冷冷地說:"從前那個在你照片中旋轉飛躍的冰王子已經死了,你如果不能認清的話,我現在就告訴你,省得你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他受不了繼續猜測她還願意停留在他身邊多久,他能綁住她的時間也只有三個月,然後呢?她會離開回到她那個東方戀人身旁嗎?就像爸爸和所有曾經喜愛他的人一樣,知道他喪失了王子的光芒之後,全都掉頭離去。
夠了!他不要再驚疑恐慌,就讓她明白真相吧!
對他沒有期望,就不會對他失望。
盯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喬恩背脊挺直,動也不動。
無聲地,藍蝶由身後輕輕環往他的腰,臉頰、身體全貼着他。他感到她環抱的雙手力道愈來愈強,柔軟的身軀像個微弱卻持久的火爐,烘熱保存着他的體溫。
胸前是冬夜的寒冷拉扯着他,身後是她無助的擁抱緊鎖着他不放,前面是永恆的地獄,後面是短暫的天堂,他被命運卡在這裏,上前退後都由不得他選擇。
她突然放開了他,他仍舊維持原來的姿勢無動於衷。
溫暖的睡袍輕輕包裹住他,她踝着長毛地毯赤腳站在他眼前,鎖住他的目光,然後緩緩靠着他受過傷的左腿跪地而坐,仍舊仰頭凝視面無表情的他。
彼此目光交纏,視線之外,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卻自有意志地撫上他總是刻意隱藏的左腿。
即使只是輕輕的觸摸,他卻彷彿被火燙到一般,寬大的手掌立刻抓住她。
"不!"他沙啞地說。
"為什麼?"她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
"不。"他堅持,手掌的力道握得她發痛。
藍蝶垂下眼睫,不再與他四目相纏,他以為她放棄了與他爭辯,下一刻她柔軟的唇卻繞過他的大掌,輕柔地沿着他受傷的小腿曲線留下無數細碎的吻。
"安琪!"喬恩又驚又怒。
"它是你的一部分,喬恩。"她再度抬眼,望着他泄漏太多情緒的深藍色眼睛,"你總是在黑暗裏跟我做愛,即使是擁抱也總是刻意不讓我碰觸你的左腳,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找不到言語反駁,她說的都是事實,他的腿傷是他的羞恥,在完美的她眼前,他拚命遮掩。
"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討厭自己受傷的腳。"她低喃,並開始輕輕撫摸他因為開刀留下的長疤痕。"我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想要自欺欺人,喬恩,我真的相信你可以再次站在溜冰舞台上的。"
"為什麼?"他的聲音顫抖。
為什麼其他人都放棄了他,只有她還堅持?
因為我不能眼看着你自我放逐在死寂的冰湖裏。
因為在你的冰舞中,我可以看到你平日隱藏的深情和溫柔。
因為我相信你。
因為我愛你。
她差點脫口而出。
"因為我想再看一次你的'月光奏嗚曲'。"她最後選擇這個理由,她最喜歡他跳這一支舞。
"傻瓜,那是不可能的!"喬恩閉上雙眼。
"可能的、可能的、可能的……"她連聲低喊。
她的淚溫熱地沿着他的傷疤滑下,最後消失在地毯上。
"安琪……"他被撼動了。
這淚是為他而流,連他都不曾為自己落淚。
淚一滴一滴流進他心底,冰凍的世界因為淚水的溫度產生裂隙。
他拉起藍蝶因哭泣而抽搐的身軀,無限珍惜地摟擁在懷中。
"喬恩,答應我,你會再跳一支美麗的月光曲給我看。"她將臉深埋在他胸前。
他不語,只是捧起她的臉將她的淚一一吮干。
為他流淚的眼睛,彷彿黑珍珠浸淫在月光之中,美麗得讓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