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珊現在才發現,原來演戲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應該對螢幕上演出悲歡離合的演員們,致上最高的敬意。
像她,不過是在婆婆面前演出一出夫唱婦隨的戲,就已經快透不過氣。
晚餐席間,三個人坐在餐桌邊,一面吃飯,一面聊天,關友和孝順地替母親挾菜,她卻暗示他也該替自己的妻子服務。
他很識相,立刻挾了一塊雞腿肉給夢珊。「哪,你最愛吃的。」
「謝謝!」夢珊刻意擺出甜蜜的笑容,也回敬一匙酸辣茄子。「這個,你最喜歡的。」
關媽在一旁看得笑呵呵。「看來你們夫妻很了解對方呢!連對方愛吃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夢珊聞言,笑容凝住,一旁的關友和見了,連忙伸腿在桌下輕輕踢下她一下。
她神智一凜,急忙又展笑顏。「還好啦,呃……媽,我跟友和好歹也交往幾個月了,這點小事當然知道。」其它「大事」就不一定了。
「什麼交往?你們現在都結婚了啊!」關媽糾正她的用詞。「放心吧,以後你們一定會愈來愈了解對方,夫妻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也許吧,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體驗了。
夢珊嘲諷地尋思,目光微微黯下,表面笑容仍燦爛。「媽,你快吃吧,嘗嘗這道糖醋里肌。」
「好,我嘗嘗……嗯,好吃!」關媽贊。「是你做的嗎?夢珊,手藝不錯嘛!」
才不是!夢珊正想解釋,關友和搶先一步開口。「對,是夢珊做的,今天這桌全是她親手做的。」
夢珊聞言,倒抽口氣,卻不敢反駁。
「夢珊,辛苦你了!」關媽慈藹地拍拍她的手。「我們家友和的老婆不好當,他很挑的,幸虧遇上了你。」
「我……」夢珊尷尬,面對關媽滿臉的感激與欣慰,她只覺得啞巴吃黃連。
她明白關友和是想在母親面前塑造她賢慧嬌妻的形象,問題是,她不是啊!這桌飯菜根本不是她的傑作,她進廚房,只會創造災難。
她澀澀地牽唇,苦笑。
好不容易捱完一頓晚餐,飯後,關媽主動起身說要洗碗,夢珊趕忙阻止。「不用了,媽,我來就好。」她得建立自己好媳婦的形象。「你到客廳坐,讓友和陪你聊聊。」
「是嗎?那好吧,我就先到客廳去看電視。」關媽笑笑,不跟她爭,回頭囑咐兒子。「友和,你也進去幫忙,別光顧着坐着當老爺。」
「是,媽,我知道。」
關媽離開后,—對離婚夫妻站在廚房裏相對兩無言,好片刻,夢珊才悶悶地開始洗碗。
「你幹麼跟你媽說那桌菜是我做的?」她低聲質問。
「不然呢?難道你希望我告訴她這一切全是我做的嗎?」關友和沒好氣地在一旁切水果。「你想讓我媽知道,你什麼家事都不會做,也懶得做?」
「我不是懶!只是……」
「只是怎樣?」
就是不想做嘛。她鬱悶地抿唇。
反正她在他眼裏,就是個不及格的女人,他連她家事無能的一面,都不敢讓他媽知道。
他一定覺得有個像她這樣的妻子很丟臉,幸好,他們已經離婚了……
一念及此,夢珊心口揪疼,她深吸口氣,勉強振作精神。
「哪,這個你端出去。」關友和切好一盤漂亮的水果,遞給她。
又要她假裝是自己切的嗎?夢珊無奈地苦笑,放棄爭辯,接過水果盤,繼續扮演賢慧嬌妻去。
吃完水果,看完電視,關媽終於累了,打呵欠。「我想睡了。」她宣佈,然後站起身,走進浴室。
忽地,傳來一聲驚呼。
夢珊與關友和嚇一跳,兩人匆匆趕住浴室。「媽,怎麼了?」
「沒事。」關媽彷佛察覺自己的失態,搖搖頭,指了指洗臉台。「我只是覺得奇怪,怎麼只有一根牙刷呢?」
「牙刷?」夢珊眨眨眼,一時沒會過意來。「媽是要牙刷嗎?我去找找有沒有新的。」
「不是啦,我自己的有帶來。」關媽阻止她。「我是說這裏怎麼只有一支?這粉紅色的應該是你的吧?那友和的呢?」
嗄?
兩人—愣,交換懊惱的—眼。
枉費關友和還一早就提着行李前來佈置自己居住的痕迹,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忘了浴室該擺上兩支牙刷。
怎麼辦?演了半天的戲該不會就此破功吧?
夢珊不禁焦急,倒是關友和很冷靜,慢條斯理地解釋。
「媽,我都用我們主卧房那間浴室,這間很少來,所以就沒放牙刷了。」
「喔,原來是這樣。」關媽點頭,嫣然一笑,「好了,你們小倆口也該去睡了,別管我這個老人家了。」
「可是媽……」
「快去吧!」關媽推他們回主卧房,還主動替他們關上門,「放心放心,你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媽絕不會打擾你們。」說罷,還暗示地眨眨眼。
被迫關在同一間房裏,夢珊頓時感到尷尬,關友和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一樣凝重。
兩人面對面,乾瞪眼。
「那……我要睡了。」過了好半晌,夢珊才遲疑地開口。
「你睡床,我睡沙發。」關友和低聲指示。
「沙發?」夢珊瞥了窄小的雙人沙發—眼,他身材那麼高大,睡得下嗎?「會很不舒服吧?」她低喃。
關友和卻似沒聽見,逕自打開衣櫃,搬出一床毛毯。
夢珊愣愣地看他躺上沙發,身子蜷縮着,驀地不忍,心弦一牽。「喂,你別睡沙發了。」
「什麼?」他驚愕地轉頭。
「你來睡這兒吧。」她指指床的另一邊。
他瞪她,湛眸點燃某種奇異的火光。
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幹麼這樣看我?」
他不吭聲,俊目直盯苦她,許久,許久,直到她覺得自己臉頰幾乎燒焦,他才沙啞地揚聲。
「不要老是做這麼愚蠢的建議。」
愚蠢?她愕然。他說她愚蠢?
「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躺同一張床,會發生什麼事,難道你猜不到嗎?以後不許做這種沒神經的事了!」他粗聲斥責。
「什麼啊?」她很不服氣。「我是怕你睡沙發不舒服好嗎?而且這床那麼大,又不是塞不下兩個人,我們可以各睡各的,你那麼君子,我相信你不會——」
「閉嘴!」他倏地厲聲喝道。
她驚駭地僵住。
他起身走向她,盯着她的眼神陰鬱得教她全身寒毛豎立。「永遠、永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余夢珊,你聽懂了嗎?」
呿!幹麼這麼凶啊?她挑釁地揚起下頷。「你的意思是,我連你也不能信嗎?」
他聞言,眼神更陰暗,嘴角微妙一扯——
「尤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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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輾轉難眠,隔天早上,還得繼續裝恩愛夫妻。
直到將近中午的時候,關友和開車送母親去喜宴會場,順便進公司加班,夢珊才總算能稍微喘口氣。
她站在客廳,看着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屋子,嘴角牽起—絲苦笑。
他的居家風格真的跟她很不一樣。自從幾年前離家工作,自己一個人在台北租屋后,她不記得自己的住處什麼時候整齊過,總是亂成一團。
潔癖的他,與邋遢的她,怎麼想,也不適合成一對。
一念及此,夢珊幽幽地嘆息,在餐桌前坐下,打開筆記型電腦工作。不過幾分鐘,她便覺得這樣的工作環境很不自在,起身開音響,聽流行樂,順便為自己泡了一壺花茶,拆開一包餅乾。
幾個小時后,她工作的領域,包括餐桌及連接廚房的吧枱,已經滿滿堆着文件及其它東西,七零八落,非常有餘夢珊風格。
她埋首打字,連有人拿鑰匙開門都渾然不覺。不一會兒,關媽提着一盒喜餅走進來。
「在工作啊?夢珊。」
「媽!」夢珊駭一跳,僵着肩頸回過頭,眼見婆婆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頓時不知所措。「呃,是啊,我在……打一份文件。」
天哪!她怎麼專心到連時間都忘了?這下糟了,來不及清理現場了!她暗暗哀嚎。
「媽,你等等,你先去客廳坐坐,我馬上收拾……」
「急什麼?」關媽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逕自在餐桌對面坐下,還好整以暇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你繼續忙啊,沒關係的。」
「可是……」夢珊窘迫地環顧自己造成的災難。友和要是知道她讓他媽坐在這種環境裏,說不定會惱到殺了她。
「你在想什麼?」關媽看出她神色不定。
「沒、沒事。」她急忙否認,忙亂地開始收拾,隨手將散亂的文件收成一疊,又急着把空餅乾盒丟進垃圾桶,見原本瑩亮的桌面沾上些許餅乾碎屑跟茶漬,她懊惱地直蹙眉。
關媽閑閑坐着,看她手忙腳亂地收拾,眼神一閃,心下已隱約有譜。
「夢珊,跟友和一起生活,不簡單吧?」她柔聲問。
「什麼?」夢珊一怔。
關媽微微一笑。「這兒子我從小拉拔長大的,他有什麼怪癖,我這個做媽的最清楚了。」
「我不明白……媽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給你很大的壓力?」
「壓力?」
「他有潔癖。」關媽索性挑明了說。「見不得家裏有一絲髒亂,他總是把家裏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連我跟他住,都覺得受不了,何況是你。」
「什麼?」夢珊愕然,癱坐回椅子上。「媽也會受不了?」
「當然。」關媽微笑。「以前他還住在家裏的時候,我連用完茶杯先擱在桌上,他都會馬上收去廚房洗。我很會掉頭髮,他天天用吸塵器清理,舊報紙也都是他整理的,一疊一疊捆好,送去資源回收。」
「媽的意思是,以前家事都是友和做的?」夢珊不敢相信。
「豈止家事是他做的,連飯也是他做的。」關媽呵呵笑。「我那時候忙着工作,每天下班都懶得跟什麼似的,如果不是他整理家務,恐怕我們母子倆得住在垃圾堆里。」她頓了頓。「我想,昨天的晚餐應該也是友和做的吧?」
「啊?」夢珊一愣,臉頰迅速燒燙。
「不用瞞我了,我吃了這麼多年自己兒子煮的飯,難道連他的口味也認不出來嗎?」
「原來媽……早就知道了。」夢珊羞窘不已,在心中暗惱前夫,都怪他多事,將不是她的功勞硬推在她身上,這下穿幫了吧?
她難堪地咳兩聲。「對不起,媽,我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
「只是友和怕我知道你不會做飯,會對你印象不好,對吧?」關媽噗哧一笑。「那孩子也未免想太多了,就算你什麼都不會,你也還是我的兒媳婦啊!」
溫暖的言語令夢珊心弦一緊。「你真的不會怪我嗎?媽。」
「有什麼好怪的?」關媽伸手撫摸她臉頰。「不會做飯又不代表你不是個好兒媳婦。」
「可是……」夢珊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酸酸的,又甜甜的,很難受。
關媽真的是個很棒、很棒的婆婆,做不成她的兒媳,是自己沒福氣。
想着,她慢慢地紅了眼眶。
看出她情緒激動,關媽輕聲嘆息,握住她的手。「夢珊,如果友和讓你受了什麼委屈,我這個做媽的代他向你道歉,你別怪他,好嗎?」
「不是的,媽,你別誤會!」夢珊急急否認。「友和他……對我很好。」
「真的嗎?」關媽緊盯她。
「真的!」她壓抑滿腔心酸,勉強自己甜笑。「他是個好男人,什麼都會,他……對我真的很好。」是她配不上他。
關媽若有所思地注視她,良久,才輕聲開口。「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友和這孩子怪癖多,又老是忙着工作,我還真怕他沒空陪你,惹你生氣。」
「我……不會的。」夢珊緊緊咬牙。「我知道他是不得已。」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會那麼看重工作,我想是因為他小時候窮怕了。」關媽柔聲為兒子解釋。「他爸很早就死了,又留下一堆債務,他看我為了養家每天早出晚歸,不止一次跟我保證,說他以後一定會努力工作,賺很多錢給我,讓我能安享晚年。」
回想起兒子小時候貼心的童言童語,關媽微笑,眼角眉梢凈是母親的溫柔與慈藹。
「這幾年,他的確闖出了一番成就,本來他打算接我來台北住的,可我住這兒不習慣,還是想留在老家,每天呼吸新鮮空氣,跟老鄰居聊聊天,他便在我們那兒買了一塊地,蓋了一棟房子給我,還留了一片菜園,讓我有空可以活絡活絡筋骨……他真的是個很孝順的兒子。」
「嗯,我知道。」夢珊點頭。這一點,她毫無疑問,完全能從關友和對母親的一舉一動,感受到他的體貼。
「可惜他這幾年為了工作,忙到其它事都顧不得,我本來還怕他連女朋友都找不到,沒想到他能娶到你。」說到這兒,關媽再次感慨。「我真的很高興,夢珊。」
「媽,別再說了。」夢珊心虛地聽不下去。娶到她,根本算不上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她別過眸,不敢看關媽。
關媽凝望她悵惘的神情。「夢珊,你很愛友和吧?」
夢珊悚然一震,答不出來。
「我想你是愛他的。」關媽很有自信,抿唇一笑,忽然提議:「要不要跟我學我的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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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關友和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一進屋,便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驀地精神一振。
「友和,你回來了啊?」關媽笑咪咪地迎上來。「吃過晚餐沒?肚子餓了嗎?」
「嗯,有一點。」晚上只隨便吃了個三明治打發,現在的他的確飢腸轆轆。「有什麼吃的嗎?」
「有,你最愛吃的。」
「我最愛吃的?」關友和目光陡亮。「西紅柿刀削麵?」
「沒錯!」關媽點頭。
關友和大喜,正想衝進廚房,只見夢珊端着托盤走出來,將面和餐具擺上餐桌。他愣愣地注視着她,她察覺他的視線,回過頭,嫣然一笑。
「快過來吃吧。」
他遲疑地皺眉,打量她甜美的笑容,試圖在其中找出一絲勉強,但他看不到。
她的演技什麼時候精進的?如此逼真,他幾乎都要以為她真的是個深愛着他的賢妻了呢。
「快過來啊!」見他動也不動,她柔聲催促。
他這才走過去,在餐桌前坐下,拾起筷子吃面——面Q,湯甜,果然是他記憶中的好味道。
他滿足地微笑。「謝了,媽,你怎麼知道我朝思暮想的就是你親手做的西紅柿刀削麵?」
「你這孩子想什麼,還瞞得過媽的眼睛嗎?」關媽得意地笑。「怎樣?這面好吃嗎?」
「一級棒!」關友和豎起大拇指。
關媽聞言,笑睨夢珊一眼,後者臉頰薄染紅暈。
「這是夢珊做的。」
「什麼?」關友和喝湯的動作頓時僵住,可笑地張口結舌。
「我說,這面是我教夢珊做的,是她忙了一晚上的心血結晶,你可要好好感謝人家。」
不會吧?
關友和不敢相信,轉向前妻。「真的是你做的?」她不是料理白痴嗎?
「是啦。」她更不好意思了,不覺微微嬌嗔地嘟起嘴。「怎樣?你要說其實不好吃嗎?」
他默然無語。
她心頭一緊,忽地感覺好受傷。「不好吃就別吃了!我收走——」
「別動!」他猛然扣住她手腕。
她望向他,羽睫似是驚慌地輕顫着,他也深深地凝視她,良久,嘴角一扯。
「很好吃。」他低語。「別收走。」
她一窒,心跳頓時怦怦直跳,尷尬地抽回手。「那你……慢慢吃。」
語畢,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匆匆躲回卧房,坐上床,捂着胸口發怔。
她是怎麼了?心跳得好快好快,他只不過稱讚一句她做的面好吃啊,又不是什麼多了不起的事!
但她,真的覺得好開心,一個晚上的辛勞忙碌,彷彿都在那一刻得到了最甜美的報償。
夢珊呆看着自己的手,看手上為了擀麵切菜不小心留下的細細傷痕,唇角一彎,痴痴地微笑。
她一定是瘋了,她竟然會驀地有種念頭,只要能見他吃飯時溫柔的微笑,她就算因此受再多傷,傷口有多痛,都無所謂。
她—定是瘋了,瘋了……
「你在想什麼?」
正出神時,一道低沈的嗓音忽地在門口揚起。
她驚跳起身,只見關友和不知何時來到卧房,正以一種很瀟洒的姿態倚在門牆邊,意味深長地瞧着她。
「你……你吃完面啦?」她口吃地問。
「嗯。」他點頭,走進房裏,順手帶上房門。
她心跳一停,倏地荒謬地感覺自己像是被獵人關進牢籠里的小兔子。「那我去洗碗!」急着想溜。
「不用了,我已經洗好了。」他拉住她衣袖。
「喔。」找不到借口溜出房,她無計可施地僵在原地。
他靠近她,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將她圈在勢力範圍里。「沒想到你會為我親自下廚。」
「反正……無聊嘛。」她咬唇,倔強地不肯說真心話。「媽說要教我她的拿手菜,我怎麼能拒絕?」
「是嗎?」他盯視她兩秒,俊唇一扯。「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心甘情願的。」
什麼?她愕然揚眸,見他神情寫着譏嘲,胸口一緊,忍不住衝口而出。「我……我幹麼要甘願啊?你又不是我的誰!」
他眼神一沈。「對,我不是。」頓了頓。「謝謝你了。」
「謝我?」
「謝謝你跟我配合演這齣戲。」他冷哼。「你是怕如果自己不學,我媽會懷疑我們感情不好吧?」
「我……」她啞口無言。她之所以想學這道西紅柿刀削麵,完全跟演戲無關,只是因為他愛吃啊!
「你放心,我媽明天就回去了,我也會馬上離開,不會賴在這兒為難你。」
冷漠的聲明如利刀,劃破她柔軟的心房。「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話?」
他撇撇嘴。「難道我說錯了嗎?」
錯了,當然錯了!
他根本不懂她是為什麼為他忙—個晚上,他不懂她弄得手都傷了,卻不爭氣地
融化在他一個微笑里……他不懂,什麼都不懂!酸意頓時湧上眼眸,她哀怨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覺得好恨他。
「笨蛋、豬頭!你是白痴嗎?」一連串不客氣的咒罵。
他莫名其妙挨罵,頓時發火,猛然攫住她肩膀。「余夢珊,你發什麼脾氣?把話說清楚!」
「你放開我!」
「除非你把話說清楚。」
「我幹麼要把話說清楚?誰教你這麼笨?虧你還是個會計師,腦子不知道幹什麼用的?裝的根本就是漿糊,你——」
一記突如其來的吻,吮去夢珊所有的抱怨。
她愕然,腦海瞬間一片空白,愣愣地任由他的唇,一寸一寸地侵略自己,感覺周遭所有的空氣都被他抽去,無法呼吸。
他霸道地吻她,執着地吻她,直到她整個人軟化在他懷裏,他才放開她,無語地凝視她,情慾的眸在夜裏灼亮。
「你……在做什麼?」她茫然地問。
「還看不出來嗎?我想要你。」他陰暗地撂話,跟着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將她扔上床。
「關友和!你做什麼?」她嚇呆了。他這意思是要強上她嗎?他不是一向自詡是彬彬有禮的君子?
但他彷彿決心要成為一頭野獸,居高臨下,霸氣地俯視她。
「你……你別過來……」她驚慌地以雙手蒙臉。
他嘲諷地扯唇。「你不用怕成這樣,我不會強迫你。」
嗄?她一愣,俏俏分開手指,自指縫間偷窺他。「什麼意思?」
「你點頭,我們才做。」
「那我如果不點頭呢?」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那我就吻到你點頭。」
她驚悚地睜眼。「關友和,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他陰鬱地冷笑。「是誰無緣無故發脾氣?是誰總是讓人暈頭轉向,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
「對,就是你。」他一字一句,從齒縫中迸落。「有時候我真恨你,余夢珊。」
她倒抽涼氣。「你……恨我?」
「對,我恨你。」
他嘴上撂狠話,俯身落下的吻卻異常地溫柔,溫柔又纏綿,執意困住她的唇與心,不讓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