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怒人怨說礦稅
李汝華接下來的鴻篇大論,讓我都是啞口無言,左光斗等一干御史也都站到了李汝華這一邊,說什麼先皇陵寢事關家國社稷,萬萬不能馬虎,縱然是登基大禮可以削減幾分,也不能少了奉安大禮分毫……等等之類,讓我無法招架。
送走方從哲等一干人,我想來想去,還是到深宮中走走,眼下的局面讓我覺得如鯁在喉,大明王朝已經是風雨飄搖,國庫當中卻是入不敷出,大臣之間只是勾心鬥角,整個帝國宛如一個久病的患者,沉沉之間需要人來料理,否則便是沿着歷史軌跡走向滅亡,等待着我的,只怕除了景山上那顆歪脖子樹之外,就是屈膝投降了。但自古以來,大臣們屈膝投降,還能繼續做他們的大臣,天子投降,能自然死亡的都很少,投降對於我而言,還不如一死了之呢。崇禎景山上一死,還贏得了千古美名,倘若他也屈膝降了李自成,只怕他的下場不會比他的叔叔福王朱常洵好到哪兒去。
死,我不甘心;投降,我不甘心;讓滿清大辮子入主中國,我更不甘心!
但要使得如今的大明王朝轉危為安,要想來個天啟中興,就必須對老大帝國進行一次大的變革,這樣的變革,肯定會面臨重重阻力,天底下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改革。我有與守舊勢力斗下去的決心,可是我有與他們抗衡的能力嗎?王安都說了,御史言官們的奏章,肆無忌憚的唾罵,即便身為天子,也難以應對。
原先我還覺得王安有點誇大其詞,今天領教了左光斗等御史以及李汝華這個戶部尚書的滔滔大論,我終於覺得,這幫老書生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如果要來個翻天覆地的變革,就必須要擊敗他們這樣的,在朝野都被稱為的忠臣的人!
但憑藉著我一個人,想要推倒那麼龐大的反對勢力,是根本不行的,因而我必須藉助一干新興力量。從我淺薄的歷史知識當中,明末我所熟悉的有能力有魄力人物,除了我那便宜弟弟崇禎之外,就是孫承宗、袁崇煥等一些重臣,除此之外,還有徐光啟這樣的大科學家。
“殿下,”這時候身邊傳來王安的聲音,“殿下獨坐殿外,寒風冷冷,還是進殿休息。”
我抬頭一看王安,一副太監服飾,一臉陳懇表情,心中不由得一動,當年能夠將一幫文官大臣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不就是一個大太監嗎?這個大太監自然不是王安,而是魏忠賢!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賢!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猛然一驚,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賢,難道我竟要用這樣的人來對付自己的迂腐卻是忠於朝廷的大臣們?
“殿下,殿下!”王安見我呆坐着一言不,心中頓時一涼,先前的皇長子就是這幅模樣,獃獃痴痴的,不知道讀書,也不知道朝廷大事,這兩天來,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個精明強幹的人,如此一來,大明中興有望,可如今這神情,似乎又恢復到原先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
“是王安啊,”我苦笑一聲,站了起來,“進殿說話吧。”
王安不敢多話,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進了乾清宮偏殿,正殿當中泰昌皇帝的靈柩還在,法事還在繼續,也只有偏殿稍微安靜一些,可以和王安說說話。
“王安,你說我大明戶部國庫當中,為何只有區區七百兩銀子?”我心愁難解,即便是坐進了偏殿中,也是難以釋懷。
“回殿下!”王安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側,道,“如今戶部中又七百兩銀子,已經是我大明少有的寬裕,想神宗爺爺登基之初,國庫中一年能有兩百萬兩進賬,就算不錯的了,後來逐漸增加到四百萬兩,這些年來是積蓄,加上先帝爺即位之後又撥了一些內帑給戶部,這才有了七百萬兩,我大明戶部中,可難得有這麼多的銀子。”
我聽了王安這話,更覺得莫名其妙了,堂堂一個泱泱大國,每年只有這一點的進賬,怎麼夠如此龐大的花銷?別的不說,帝國官吏的俸祿,只怕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這樣的進賬,如何來治理龐大的國家?
“可按今日李汝華所說,今年的大的花銷就有六百五十萬兩,還沒有加上三天後的登基大禮,即便是登基大禮再削減幾分,只怕也是入不敷出,倘使再遇上哪兒鬧了災荒,這國庫之中,便是無銀子可撥了。”
王安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哭起來,讓我措手不及,趕緊叫道:“王安,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有話就說,別跟我玩這一套。”
“回殿下,老奴還是跪着回話吧,”王安將眼淚擦去,道,“我大明國庫中每年有兩、三百萬兩的進賬,數目的確不多,因而經常入不敷出,因而神宗爺爺徵收礦稅,但內閣與戶部對徵收礦稅均持有非議,因而礦稅不得入國庫,而神宗爺爺只能派出礦監,使礦稅歸入內帑,儘管朝野非議眾多,但數十年來,內帑中也有了不少積余。”
除了國庫之外,竟然還有一筆銀子,我不由得來了興緻:“內帑當中,還有多少銀子?”
“內帑之中,原先有白銀一千一百二十餘萬兩,黃金二萬四千餘兩,后先帝爺內帑犒邊,如今尚有白銀九百七十餘萬兩。”王安如實稟報道。
“九百七十餘萬兩?”我聽了王安這話,心裏這才舒坦了一些,有了這筆銀子,有了這個進項,日後辦起事情來,便要方便多了,於是笑道,“那今年礦稅還可以進賬多少?”
“今年?”王安卻是驚訝得像見了外星人一樣,眼睛瞪得老大,“殿下難道不知,先帝爺即位之後,便下了旨意,廢除了礦稅?”
“什麼?”我大吃一驚,好不容易又個進項,泰昌老皇帝怎麼能輕易地廢除?這國庫當中每年的進項只有那麼一點點,日後再遇到努爾哈赤侵擾,李自成等人造反,這點銀子根本不夠三個月花銷的,礦稅雖然少,但起碼還能有一點,倘若連這一點進項都沒有了,那以後還混個什麼勁兒?
“先前老奴就說了,神宗爺爺徵收礦稅,內閣與戶部乃至天下官吏都不贊同,說是礦稅一開,民不聊生,天怒人怨,因而先帝爺即位之初,便下旨廢除,殿下若是貿然再度開啟,只怕朝野愕然,望殿下三思。”王安見我驚愕,趕緊解釋道。
“那神宗爺在位時,礦稅每年可進項多少?”我又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王安記憶力不錯,立即答道:“神宗爺爺在時,每年礦稅有白銀五十餘萬兩,黃金一千多兩。”
每年徵收礦稅五十餘萬兩,就天怒人怨了?大清國每一次割地賠款的數目,都要過這個幾十幾百幾千倍,也沒有見哪個人說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