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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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點燈的寢室,一片的漆黑。太史憑藉著有限的月光,看到了紗帳內的身影。

太史跪伏在了榻下,神情凝重。

“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來嗎?”楚厲王的聲音是虛弱的,沒有一絲生氣,那是將死之人的聲音,卻又帶着一份從容與淡然。

“我不久於人世了。”楚厲王淡然說道。

“王,有什麼吩咐。”太史的臉上有着悲痛的痕迹,然則他的口吻卻極其鎮定。

“關於王位繼承人一事我已經擬好了,日後就由你將它宣讀。”

楚厲王的的話語帶着絕對的信任。

“旨意就放在案上,取走它。”說完要點,楚厲王下了逐客令。在太師死後的這些日子裏,楚厲王習慣了獨居,他也準備安安靜靜地死去。

“王,請讓臣為你請位藥師。”太史一動不動的跪着,他的雙拳捏緊,他正在承受着痛苦。

“下去。”楚厲王的聲音是冷淡的,卻也是不容質疑的。

太史從地上站了起來,沒有人能抗拒楚厲王的命令。

“記得十八年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將這一切如實的記下吧,太史,你的責任已經完成了。”

在太史走前,楚厲王講了最後的一句話。

“那麼就用你那把刻刀將屬於我的人生全部刻進去,如果你能活得比我久的話。”

在十八年前,楚厲王曾經對太史如此說道,這句話竟如此的實現了。

在太師去世后僅兩個月,楚厲王也隨之而去。他的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他死的時候,頭上的頭髮全部白了,臉蒼老的如同享盡天命的老人,即使他還不到四十歲。

據說楚厲王死的時候,臉上帶着祥和的笑容,那一向暴戾,殘忍的痕迹無處尋覓。沒有人知道楚厲王在死前看到了什麼,然則那或許是他往昔的一個片段吧。

在那遙遠的過去,一輛馬車載着去敵國當質子的楚國大公子奔馳而去。滿是塵土的馬車背後,一位矮小的漂亮小男孩一臉是淚水與灰塵的緊追着。小男孩一再的跌倒,一再的爬起,他的口中不停的哭喊着:棄疾哥哥,你要上哪去?

馬車內神情凝重的少年,透過車廂的窗子,看到了身後被拋遠的小男孩,內心一股暖意升起。

我代你承受這分苦難,若玟,等我回來,我們會再相聚。

*

蒼莽的曠野,兩座高大的陵墓並立於一片芒草叢中。芒草叢中一個消瘦的身影佇立在夕陽下,他面對着陵墓,臉上有着迷茫與痛苦的表情。

“我一直在想應該能在這裏找到你,棠棣。”

一個憂傷的聲音在棠棣的身後響起,棠棣回過頭來,看到了站於晚風中的辛夷那憔悴的身影。

辛夷一身黑色的袞服,楚厲王死後,辛夷繼承了王位,並且一直尋找着棠棣。

“你仍舊無法接受我嗎?仍舊不肯回去嗎?”辛夷遠遠望着棠棣,眼前的棠棣一身粗糙的衣服,容貌也改變了不少。

太師葬禮過去已經快四個月了,辛夷不知道棠棣這四個月裏是如何生活的。他是否真的就決定這樣放逐自己,拒絕接納他也接納自己。

“這裏還有你的責任與義務,我沒有能力統治一個國家,我需要你。”

辛夷懇切的說道,他願意與他分享王位,就像楚厲王所提議的那樣,他甚至可以不要王位,只要棠棣回來。

“你並不需要我,我也沒有任何義務,我誕生於神殿裏,一位巫覡之子。王,請回吧。”

棠棣看着辛夷喃喃的說道,他渴望的是逃離,逃離王宮也逃離這一切。倘若回去,他又將如何面對這一切,輔佐自己的弟弟執政,而可笑的是這個弟弟甚至是他的愛人。他們有過肉體關係,更可怕的是在知道他是他是他的親弟弟的時候,他仍舊渴望抱他,他愛他啊。

如同楚厲王所言他與他的命運重疊着,他逃不出這樣的宿命。

“棠棣,你不是巫覡之子,你明明知道。你的血管里流着和我一樣的血液,這被詛咒的血液。”

辛夷痛苦的說道,他朝棠棣走去,與棠棣面對面的站着。

“你渴望我,我知道你需要我,我們相愛。”辛夷抬手撫摸上棠棣的臉龐,棠棣的身子微微的顫抖了,然則隨後他撥開了辛夷的手。

“別碰我,你可知道我們是親生兄弟!”棠棣失控的喊道,他的內心在拚命的抵制,辛夷會讓他的理智崩潰的。

這樣的一句話,含着太多的可悲了。

“我們不是,棠棣,我們根本就不是。”辛夷激動的喊道,他必須告訴他,告訴他十八年前那隱匿的故事,告訴他那其中的錯中複雜。

一對嬰兒,卻被置換了身份,一位誕生於王宮,一位出現於神殿,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抓弄。

“我們不是親兄弟,我是太師的孩子,你才是一位公子,棠棣,是我取替了你的身份。”

辛夷激動的辯解着,然則棠棣卻只是睜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辛夷。

他不相信這世間竟有這樣的事情,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我娘親要不顧一切的帶着我去神殿,那是為了太師啊,因為我是他的孩子。你難道從沒覺得我長得像太師嗎?棠棣,你會明白的,我們共同經歷了這一切。”

辛夷將手心貼在了棠棣的胸口,他深情的看着棠棣。

“命運並沒有那麼的殘酷,當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我是多麼的欣喜。我們即使不被祝福,卻也不是被詛咒的。”

“這是真的嗎?”棠棣仍舊不大置信的看着辛夷,即使不被祝福也不是被詛咒的,他能得到這樣的寬恕嗎?

“太祝,楚王都知道,甚至太師與我娘親也都知道,他們都知道,卻一直沉默着。”

辛夷將身子貼靠着棠棣的胸脯,這麼多天來,他一直是如此的孤獨與無助,他一直渴望着棠棣寬厚的胸膛。

“回去好嗎?棠棣。”辛夷懇求着,他幫他解開心結,他們不是親兄弟,他們不會重複太師與楚厲王那樣的悲劇。

“我不知道,辛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棠棣輕輕的摟住了辛夷,微微一笑。

他曾經因為他與辛夷是親兄弟的關係而幾乎瘋狂,而今橫在中間的那個忌諱消失了,然則他真的能夠心安理得的擁抱辛夷嗎?每當他索取他身體的時候,他能不去想發生過的這些事情嗎?他能不去想太師死於他的劍下,能不去想他這禁忌之子的身份。

“棠棣,我需要你,你仍舊是愛我的是嗎?”辛夷喃喃的問道,棠棣那洒脫的笑容讓他新增幾分不安。

“是的,即使我們有着真正的血緣關係,我也無法欺騙自己我不愛你。我一直不能理解楚王那樣的感情,而今我能理解了。棠棣,意味着禁忌,你知道嗎辛夷,那是懲戒的意思啊。”

棠棣低頭,親吻辛夷的髮絲,額頭。

“給我點時間好嗎?辛夷。”棠棣抬起深邃的眼睛看着辛夷。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次的分離。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棠棣?”

辛夷愕然,他知道還會有分離,棠棣不會跟他回去。

“為什麼?”淚水從辛夷的眼角划落,他本以後他已經邊堅強了,然則還是不行,他不要等待,他已經害怕了等待。

“聽我說,辛夷,棠棣花開的時候,我會再出現的。”棠棣拭去辛夷的淚水,他親吻着辛夷的臉龐。

我已經不那麼痛苦了,然則我還需要時間來思考。我曾經被放逐於神殿,而今我也必須被放逐於民間,不為什麼,只因為我必須贖清那一份罪惡。當某一天我發現自己能夠不感到任何痛苦的重返神殿的時候,我會回去找你。我和你約定。

辛夷,棠棣花開的時候……我會再次出現……

*

寂寥的神殿,女嬉懷抱着鮮花,嘻笑的從走廊奔跑而過,那白色的杜若花落滿了一地。

當她看到一身黑色禮服的辛夷的時候,她將一束花遞給了辛夷。

“這花代表思念,你最適合啦。”她嘻嘻笑着,像個童稚的孩子。

上次辛夷來到神殿的時候,分到的是一支含苞未放的紫紅荷花。你很哀傷哦,這花最適合你了。那時女嬉如此說道。

“謝謝。”辛夷輕輕撫摸女嬉的頭,那份疼愛是棠棣的,棠棣會表達出的兄長的感情。

女嬉不大高興的撥開辛夷的手,不過隨後又像只歡快的小鹿那樣在神殿裏奔跑,攔住走廊上的人,到處送花。

“王,那孩子多虧你的照顧了。”極其老邁的太祝由一位年輕的男覡攙扶着,朝辛夷走來。

“棠棣若在,也一定希望她得到好的照顧。”

辛夷用思念的口吻說道,然則他的臉上已經不再有悲傷與脆弱了。

“都過去三年了,棠棣花開了由謝,謝了又開。”太祝老花的眼望着庭院裏那棵高大的棠棣樹喃喃說道。

辛夷,棠棣花開的時候,我會再出現的。

那是棠棣與他的約定。

蔥翠的棠棣樹上,已經孕育着無數的花苞,正等待着那樣的一天齊齊盛開。

*

“王年齡已不小,該娶妻了。”在藏書室里,太史如此說道。

“太史,你是知道我為何無法與任何女人締結婚姻的原因的,這樣的話題就別再提起了。”

辛夷從木簡里抬起頭來,淡然一笑。

“那麼王國的子嗣呢?”太史嚴肅的問道,他就擔心這位年輕的君王不會有任何的子嗣。

“自古以來王位未必都由子嗣所繼承,選擇血親里比較有才幹的人繼承也是個很好的辦法。”辛夷輕笑着說道,也只有太史才敢當面問他這麼冒犯的問題了。

“這樣的血脈就這樣斷掉也未必是壞事。”辛夷喃喃地說道,又重新埋頭於案頭。

“又一年的禮魂獻祭要舉行了,必須選一任新的太祝。”太史看着窗外春意盎然一片,若有所思的說道。

太祝經歷了三代君王,已經老邁到無法走路,是該讓他歇歇了。

“禮魂獻祭,將有誰去神壇彈奏一曲古琴呢?”辛夷的思緒飄遠了,三年前,他還是一位高傲的公子,違背了楚厲王的禁令觀看了禮魂祭祀。那時候彈奏禮魂的正是太師,他的親生父親。那時候出現的人都一一的消失了,楚厲王,太師,棠棣。

是的,棠棣,他與他已經分離了整整三年。

他會回來的,因為棠棣花又要開了。

*

巫女們穿着絢麗的衣裝出現在棠棣花紛飛的神殿正殿,她們雀躍着交談着,偷偷窺視階梯下聚集的貴族年輕子弟。離禮魂祭祀還有三天,然則神殿卻已經熱鬧非常了。

“看,是王,王來了。”其中眼尖的一位輕聲喊道,於是無數雙眼睛齊齊看向被一群侍衛圍簇的年輕君王從過道走過。

那樣一位秀美的君王,彷彿積聚了人世間全部的美好。他是仁慈的,亦是和善的,在他的統治下,就連身份卑微的巫覡也得到了該有的尊重。

然則他太過於溫和了,統治一個國家需要的不只是仁慈也需要強悍。

辛夷讓侍從站在了門外,而自己進入了太祝的房間。

“東郭先生,太祝的病可有好些?”辛夷問同時在場,正為太祝把脈的宮廷藥師東郭先生。

“回稟王,這幾日時有好轉。”東郭先生恭敬的回道。

“王,我的年歲已到,早就享有天年了。”太祝和藹一笑,他竟然能如此的長壽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上天讓他活這麼多年,是為了親自經歷這一切吧。

“王,外面的棠棣都開了嗎?”太祝已經多日下不了床榻。

“是的,全都開了,非常的美麗。”辛夷溫和一笑,抬頭望向窗外。

“棠棣那孩子,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是死是活。”太祝突然哀傷的說道,然則他立即意識到他不該在辛夷面前說這樣的話。衰老確實是可怕的,他已經沒有往昔的清晰腦子了。

“他會回來的,他曾經跟我約定過。”辛夷喃喃的說道,他一直都是為此信念而存在的。

太祝愕然的看着辛夷,他並不知道在太師葬禮過後辛夷曾經遇到過棠棣,也不知道棠棣與辛夷的約定。然則此時的他竟然覺得他臨死前還是能見到棠棣一面的。

離禮魂祭祀還有三天,棠棣花已經綻放了,然則棠棣並沒有出現。當初為何沒有清楚的問他是在哪一年呢,棠棣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了三回了。會是在今年嗎?辛夷內心如此想着,他堅信着棠棣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

禮魂祭祀的前一天。

“王,北方的敵軍已經被殲滅,我軍大捷。”朝殿下,一位英勇的將領稟報了捷報。

獲勝的將領與士兵在今晚入城洗塵。

深夜,一位年輕的將領一身塵土的出現在了郢都,王宮燈火燎亮,君王設宴為功臣慶功。

“羋將領,你怎麼不入宮呢?你可是我們軍隊的大救兵啊,論功,再也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接受王的一杯葡萄酒。”

駐紮於王宮外的營地里,一位守夜的士兵認出了他們的將領。今晚,軍營里沒有一位將帥,他們全進宮接受賞賜。而此時眼前卻出現了一位英勇善戰,戰功赫赫的將領。

然則這位將領一言未發的消失在了黑夜裏。

*

一身的沙場塵土,一身的傷痕,一身浴血過的鎧甲,就這樣去見他嗎?

棠棣騎馬離開了營地,來到了王宮城門外。

三年的時間,或許他已經娶妻,三年的時間也還是能淡忘掉很多東西的。比如他,現在已經不會在回想三年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感到痛苦非常了。

他聽說了他們年輕的王,將國家治理得很好。

我需要你,我治理不了一個國家。

那時候的辛夷只是還沒有嘗試過而已。他已經不需要他了吧,而他還必須去履行那個約定嗎?

棠棣花開了,飛揚的情景仍舊記憶猶新。

是的,他應該去神殿,至少去一趟神殿,那裏是孕育了他的地方。

棠棣掉頭走的時候,一再的回望着王宮。

他得去摸摸那棵棠棣樹,如果可能他還可以偷偷去見一眼女嬉。然則卻絕對不能讓太祝或其他人見到他,並認出了他。

不過誰會想到,回來的他是一身的戎裝呢?他血液里確實有那男人的遺傳,對殺戮的擅長及帶兵統帥的能力。畢竟他是他的兒子,唯一擁有他血統的子嗣。

神殿內也是燈火通明,因為明天就是禮魂祭祀了,巫覡們都在做着準備。

好在神壇那裏是寂靜的,棠棣樹也悄無聲息的飄下那帶着淡淡清香的花瓣。

樹榦好像又長寬了,這棵古老的棠棣樹,就象徵著這座古老的神殿,巫覡代代聲息,而它們也一直存在着,沒有衰老的痕迹。

“是誰在哪裏?”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棠棣的身子顫抖了起來,整整三年,他一直在懷念這個聲音,思念那樣的一個人。

為什麼,他不是應該參加今晚的酒宴嗎?

“是你嗎?”對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他為何知道,他穿着這樣的一身盔甲,他的外貌改變了那麼多,他為何立即就知道。

“棠棣,是你嗎?”對方呼喚着,那已經不是試探的審聲音了,帶着難於言語的欣喜。

“回答我,為何不來見我。”腰身被抱住,棠棣聞到了熟悉而勾引起他無限柔情的艾草的香味,他知道他無法逃避,必須面對他。

“是的,是我。”棠棣回過身來,看着辛夷。月光下的君王沒有戴冠冕,一身黑色的袞服下是纖瘦的熟悉身體。他幾乎沒有改變,整整三年,他卻彷彿沒有一點闊別多時的感覺,仍舊是那麼秀美,脫塵的一個人。仍舊是那麼渴望他,索求他的人。他為何會產生不該再去見他的心理呢,他仍舊深愛着他,而他也是。三年的別離甚至使得這份感情更為濃烈。

“這是夢嗎?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可這是夢嗎?棠棣。”淚水從辛夷秀美的臉龐划落,他有無數次在夢裏夢見棠棣,他有無數的夜晚在這棵棠棣樹下徘徊,渴望的見到他,哪怕是幻影,而今他等到了。

辛夷的淚水浸濕了棠棣的衣襟,棠棣緊緊將辛夷摟入了懷中。

“不是,這不是夢。”棠棣深情的說道,親吻着辛夷的紅唇。

“這是我們的約定,我回來了。”他不用再自我放逐,不用再彷徨了,他回來了,回到辛夷的身邊,並且永遠也不再分離。

*

棠棣花開,白色的花瓣如同雪般點綴着神殿。新一年的禮魂祭祀,穿着華麗禮服的巫覡們站在神殿上再一次表演着神詆之間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情。

這年的禮魂祭祀,比以往都來得熱鬧,然則主持這場祭祀的不再是年邁的太祝了,另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接替了他。

太祝活過了禮魂祭祀,也見到了棠棣,他在幾天後去世,去世的時候整座神殿的巫覡都為他送行。

棺木抬出高聳的神殿大門,見證而且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都已經走完了生命的最後歷程,一切都完結了。

沒有人再提起二十一年前的政變,然則神殿裏的孩子還是會談起曾經有一位叫若玟的公子被囚禁於神殿。楚國的敵對國家每次吃敗仗也會想起,曾經有一位殘忍的楚王也是如此一再的擊垮他們。

然則一切都恢復了正軌,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曠野,芒草叢中矗立着兩座陵墓,它們之間靠的非常的近,彷彿是一體的。

一位穿着鎧甲,一身英氣的高大俊美男子,神情凝重的佇立在有着高大封土的陵墓前。站在他身邊的是另一位穿着黑色袞服的纖瘦男子,男子有一張絕美的臉龐,猶如神詆一般。

“命運終究沒有重疊在一起,那最後仁慈的憐憫像份饋贈。你們沒有得到,卻贈予給了我們。”棠棣將捧於懷中的一大束花朵獻在了陵墓前,聲音低沉地說道。他們得到了這份幸福,這正是他們所得不到的,命運對他們寬容了。

“這遭詛咒的血統不會再延續下去了,就由我們來終結吧。不會有子嗣,不會有後代,然則百年以後,國家還是會繼續下去。讓另一個更為純凈的血統誕生於王座之上,我們會選到合適之人。”

棠棣繼續說道,他說完話,溫和的看向站在身後的辛夷。

辛夷對棠棣微微一笑,他將捧於懷中的花獻了出去。

“們都會到來,太安詳了,已經沒有了悲哀,也沒有了痛苦,你們也是吧。”

辛夷柔和的臉上帶着真摯,他寬恕了楚厲王,歲月會洗刷仇恨,呈現出愛。

“我們是被祝福的,沒有詛咒,棠棣,我感受得到。即使我們就是罪惡本身,卻還是得到祝福。”

辛夷抬頭看向棠棣,喃喃說道。

“是的,我們很幸福。”

棠棣摟住辛夷,他深情的凝視着辛夷。

風吹拂着他們的衣袖,一個明媚的日子。芒草欣喜的隨着風起舞,野花散發著清香。

曠野中,芒草叢中兩位男子相擁着,他們的身後是兩座並列的陵墓。無論是這兩位年輕的男子抑或這兩座陵墓,二則都將永遠相伴下去。

棠棣花飄零着,像紛飛的雪般,如果它有言語,會講述,那麼它會用它那優美而傷感的風的聲音講述兩個故事。是誰寫下那句:棠棣之華,鄂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的呢?

棠棣不僅意味着親情,也同時意味着禁忌。

從曠野眺望着遙遠處的神殿,那裏正在榮重的舉行禮魂祭祀。一位飄逸的白衣太師用修長的如白玉管的手指彈出一曲飄逸的樂曲。他的身旁,穿着華麗衣裳的巫覡們無比協和、美好的聲音悠揚的唱着: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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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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