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格格掉入流沙當中,咱們救不了她呀,就在駐紮地外不遠處,所以小的才趕緊衝來求救!」
他們的馬車經過長途跋涉,車輪突然斷裂,所以他們只好暫時停下來修理馬車,格格便在一旁等待休息,沒想到卻不小心踩到一處流沙,就這麼陷了下去。
「該死!鈺璃—」他馬上衝出營地,心急如焚。
他一到發生意外的地點,便看到一旁停着一輛輪子斷裂的馬車,幾名奴婢在不遠處的沙地上連聲驚叫着,有些奴婢甚至直接哭了出來。
「鈺璃!」
他衝到她們身旁,就見她身陷流沙當中,沙子已經淹到她的胸口,其它人根本不敢靠近,就怕也一起掉入流沙里。
她紅着眼眶害怕的朝他伸出手,「澔哥哥,救我!」
「鈺璃!」
他想要往前沖,把她拉上來,卻被從營地追過來的侍衛,從身後架住他的左右臂,不讓他靠近,「貝勒爺,危險呀!」
「放開我,我要去救鈺璃!」
「再往前走,貝勒爺也有可能會掉進流沙里呀!」
他早已管不了那麼多,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鈺璃在他面前被流沙給吞噬掉!「全都滾開!」
他奮力掙脫侍衛的箝制,又往前沖,侍衛們乾脆一擁而上,兩個、三個、四個,將他強壓在沙地上,不敢讓他冒險。
「澔哥哥—」她聲嘶力竭地哭喊着,此時流沙已經淹到她的脖子,眼看即將滅頂。
「不!鈺璃—」他被侍衛壓得死緊,無法掙紮起身,就算再怎麼伸長了手,也和她相隔甚遠,連她的指尖都碰不到。
為什麼要阻止他讓他過去、讓他過去,再不過去就來不及了!
她正等着他救她呀,他一定要救她,他不能失去她!
「鈺璃—」
「不,鈺璃—」
一身冷汗的從惡夢中驚醒,盛澔不斷喘着氣,一時半刻之間還無法從夢中悲慟的情緒回過神來。
「貝勒爺,您又作惡夢了嗎?」只敢淺眠的阿鐵一聽到主子的呼喊,馬上驚醒,趕緊靠到床邊,拿布巾替主子擦汗。
盛澔躺在床上,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慢慢恢復冷靜,發現夜還很深,營帳內燭光搖晃,寧靜得很。
他又作惡夢了,夢到五年前所發生的事,這一輩子,他恐怕都會被這段過往緊緊糾纏,永遠無法掙脫。
「貝勒爺,您正微微發著燒。」阿鐵擔心的照顧着主子,他肩上的傷口不淺,軍醫早已叮嚀過肯定會發燒,「現在夜還很深,貝勒爺再繼續睡下吧,軍醫吩咐貝勒爺要多休息的。」
盛澔已經睡意盡失,不想再回到夢裏、再次面對生離死別的痛苦,「阿鐵,那個女人呢?」
「她正在一旁睡着。」阿鐵瞪了一眼睡死在一旁行軍床上的董貞華,語氣明顯非常不滿。
這樣也叫奴婢?主子都醒了,她這個僕人還一點感覺也沒有,繼續睡大覺,一點都不稱職!
盛澔從床上起身,來到一旁的小床邊,就見董貞華微皺着細眉,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顯然非常不習慣軍旅生活的刻苦。
她身上穿着略大的男僕衣裳,頭髮只簡單的在後頭綁成一條長辮子,一張素凈的臉蛋透露着青春洋溢的氣息,沒有多加打扮,卻依舊吸引人。
他的眼眸黯下,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把她當成鈺璃的替代品,才會將她強留在身邊,他也知道這麼做非常不理智,但他就是無法放手,不自覺把她當作救贖自己的一絲曙光。
他可以將她留在身邊多久?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這種強留的緣分,能夠維持多久,不知什麼時候會從他手中流逝……
【第二章】
董貞華在營地待了幾天之後,才慢慢搞懂一些狀況。
從戰場上救了她的男人叫盛澔,今年才二十六歲,是位貝勒爺,自從五年前自請調派駐守西域邊防后,已有整整五年沒回過京城了。
而他們所說的西域,應該就是未來的新疆,因為清朝和準噶爾都在事這片土地,連年征戰不休,這片土地到底歸屬於哪一方,至今還沒個結果,所以也就還沒有新疆這個地名出現。
而盛澔雖然硬是將她留在身邊當貼身奴牌,還說要親自盯着她,不讓她逃跑,但他留在營里的時間根本就不多,總是帶着其他士兵在外巡視,盯着她的工作,反而幾乎都落到阿鐵身上。
但阿鐵很討厭她,恨不得她馬上消失,免得礙他的眼。
「喂,貝勒爺快回來了,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連提個水都拖拖拉拉的,真不知貝勒爺留你在身邊幹什麼,簡直就是浪費糧食。」
阿鐵帶着董貞華去提水,說等會要給主子清洗身子用,在回營賬的路上,看到她落後一大截,腳步慢吞吞的,他就忍不住念起她來,對她的印象更是糟糕。
他左右手都提着裝滿水的水桶,她只提一個,還走得比他慢這麼多,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董貞華沒好氣的瞪着他,她以前在家裏都被母親照顧得好好的,根本不必做家事,沒想到來到這個地方,卻得被人虐待兼受氣,「我有名有姓,叫做董貞華,而不是什麼『喂』,還有,有本事你把剛才那一段話,全在貝勒爺面前再說一次,看你敢不敢!」
「我怎麼不敢?我……」
沒想到盛澔正巧就在此時出現,板著臉瞪着在大庭廣眾下爭吵的他們,「你們在吵什麼?」
「嘎?」阿鐵頓時變成了啞巴,說到一半的話,硬是又給吞了回去。
「說、說、說、快說、快說、快說!」董貞華故意激他,她就不信他真的敢說出來。
「說什麼?」盛澔瞪着他們倆,這兩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阿鐵打死不承認自己剛才說過些什麼。
「哈,果然!」董貞華幸災樂禍的笑着,覺得終於替自己出了一口烏氣。
阿鐵一張臉都快氣成豬肝色了,他決定要討厭這個女人討厭封底。
「夠了,別再在其他人面前丟人現眼。」盛澔沉聲威脅着,「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們吵架,當心軍法處置。」
「知道了。」他們倆一同回答。
「知道了就快滾回營賬里。」
阿鐵先一步轉身往營賬走,董貞華隨後才跟上,沒想到這時盛澔卻伸過手替她提起水桶,也不在乎這麼做,會失了主僕的分別。
「呃?」董貞華訝異的看他把水桶拿走,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心頭倒是浮起了一絲甜意,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算他還是個男人,知道不該讓女人提重物,光是這一點,她對他原本的印象分數,就往上加了一些。
她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後,趁機偷偷觀察他,他的外型並不斯文,也稱不上帥氣,而較為粗獷,再加上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歷盡滄桑的氣息,其實……很有男人味。
那種感覺就好像男生在當兵之前都只是「男生」,非得經過當兵的歷練之後,才會散發出「男人」的氣概,讓女生覺得他有擔當,可以安心依靠。
的確,在他身邊,她真的有一種奇怪的安心感,讓她就算身處陌生的清朝,也不會擔心自己一個人活不下去,因為她相信,他一定會保護她。
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在這之前,他們倆根本就不認識,她連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都不知道。
哦,也不能說全然的不知道啦!至少她知道,他帶兵打仗的時候很殺、很勇猛,平常相處時,雖然沒有戰場上的霸氣,卻也是個習慣發號施令的大男人,而她就只能當個唯命是從的小女人,完全不能反抗他。
這樣的個性在古代人來說其實算是正常,大男人配小女人,只可惜她是從新時代過來的女性,要她當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很難!
盛澔一進到營賬內,便馬上叮囑阿鐵,「阿鐵,以後給她一些簡單的差事做就好,粗重的活她做不來。」
「奴才明白了。」阿鐵很乾脆的回答,但還是忍不住瞪了隨後進來的董貞華一眼。
董貞華表情無辜的聳聳肩,就像是在說--我可沒逼他這麼做,是他自己決定的,和我無關,你氣我也沒用。
阿鐵將裝滿換藥物品的籃子塞到董貞華手上,硬着嗓音說道:「幫貝勒爺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