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明霞說,做僕人的得比主子早起,要比主子晚睡,時時關心主子,就算在睡夢中也要想着主子。

耿舒旦不平地響應她,這樣下來她絕對會睡眠不足外加惡夢連連,只會害她大白天在商荊川面前打瞌睡而已。

明霞錯愕地一愣,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明霞又說,服侍主子的飲食起居是做僕人最基本的工作,舉凡三餐、梳洗、更衣等等,做僕人的都得盡全力替主子打點好。

耿舒旦聽了真是納悶,商荊川有手有腳的,為什麼梳洗更衣還要別人來替他打點?一個健健康康的人懶成這樣是不是太好笑了點?

明霞再次無言以對,她突然有股衝動想把眼前這個完全沒進入狀況的傢伙給狠狠掐死,替主子解決掉她。

明霞再說……不不不,她不說了,她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還聽過「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這句話,依她明霞式解讀法,這句話是告訴她,別繼續浪費唇舌和這傢伙說話,直接踢耿舒旦出門叫他工作,別想乘機偷懶!

「哎呀,明……明霞姐,妳走慢一點嘛。」

耿舒旦的腦袋還呈現半昏迷狀態,連眼睛都還沒打開,就被明霞給拉出房門上工去了。她真的好睏,好想再多睡一點,但誰知道明霞一大早就把她從床上挖起,還碎碎念了一大堆,簡直比她的哥哥還要啰嗦。

明霞還是繼續她的碎碎念:「你來到季春園都幾天了,卻沒有一天盡到服侍主子的責任,整天就是偷懶偷懶偷懶,難道你不想替戲班子還債嗎?」

一提到戲班子,耿舒旦的精神立刻提振了不少。「當然想,怎麼不想?」

「既然想就別給我偷懶!主子這個時候差不多起床了,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替主子端洗臉的水!」

「好啦好啦!」要比大聲,耿舒旦可不會輸人。「端水就端水,我照做就是。」

耿舒旦無奈地撇撇嘴,還沒吃飯就要開始工作,這還真是折磨人呀。

這幾天下來,商荊川除了第一天對她的態度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之外,其它時間都冷淡得很,幾乎快把她當成不存在的人似的。

她很認真、很努力地賴在商荊川身邊,當個礙眼的跟屁蟲,然而他卻對她視若無睹,除了偶爾叫她做點小雜事外,其它就什麼都沒有了。

好奇怪,原本她還以為他會故意想什麼花招折磨她,但卻一點事都沒有,她的小廝生活真是平順得有點詭異呀。

更詭異的一點,商荊川似乎是有意疏遠她,但這怎樣也說不通吧?

捧着一盆洗臉水沒頭沒腦地闖進房裏,耿舒旦抬頭一愣,就這樣尷尬萬分地僵在門前。

商荊川盡起床了沒錯,但此刻的他只穿着一件不怎麼厚的白袍,胸膛的起伏若隱若現,那一身慵懶卻極具誘惑力的氣息,害耿舒旦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氣,差點就要流口水了。

一大早就見到這麼震撼的畫面,會害她血氣倒流噴鼻血的,她可還是個黃花閨女,從沒看過一個男人穿得這麼少出現在她面前呀。

臉蛋莫名其妙地發熱起來,不行不行,她要鎮定,不能讓他發現她這極度害羞的表情。

「呃……啊哈哈,爺你起來了呀。」耿舒旦將洗臉盆放在盆架上,不斷以大笑來掩飾她異常的樣子。「洗臉水我替你打來了,請梳洗吧。」

商荊川瞥了他一眼,眼神儘是藏不住的訝異與嘲諷:「怎麼,今天失眠了?」

他還以為他早已忘記自己小廝的身分,怎麼今天倒開始勤快了起來?肯定又是明霞那好事的丫鬟在背後忿怒的督促吧。

她低聲又模糊地咕噥着:「就算真是失眠,罪魁禍首也絕對會是你。」

「你說什麼?」

「哦,沒什麼,我常常會自言自語,爺你就不需要太介意這個了。」

商荊川微微挑眉,知道他最會睜眼說瞎話,十句話沒半句真實的。

瞧了擱在水盆內的水一眼,商荊川倒是坐回椅上,手撐着桌面淡淡說道:「你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

「把你的手放到水裏。」

耿舒旦不疑有他地照做,其實是剛清醒腦筋還有些胡塗,沒想到她手指才輕碰到水面,就忍不住抽回手哇哇大叫:「哎呀,好燙,燙死我了!」

「燙死你了,那你也打算燙死我嘍?」

「我……」

她只是稍微恍神沒注意而已嘛。耿舒旦哀怨地皺起眉,認命地拿起水盆去重新換過。「爺,你等會。」

一直到耿舒旦的身影離開房間之後,商荊川那冷淡的神情才有些鬆懈下來。

一切都很平靜,他的心情也非常平穩,這幾天都沒有再度出現那奇怪至極的情緒波瀾,那這樣說來,耿舒旦剛入園第一天,他內心的怪異只是個恰巧,並不是他真的有問題嘍?

那種莫名的憐惜感讓商荊川感到頭皮發麻,怕自己是中了什麼邪,所以這幾日他都刻意疏遠耿舒旦,以確保自身安全。

不過還好,現在一切都恢復正常了,證明他還是沒有問題的。

「爺,來了來了!」沒過多久,耿舒旦便興匆匆地又端一盆水進來。「好啦,這次的水絕對不會燙人,爺你可以安心梳洗了。」

商荊川來到水盆面前試了一下水溫,卻不怎麼高興地抿起嘴:「這水太冷了。」

「嗄?」她愣着睜大雙眼。這是怎樣?

不死心地把手放入水中,她明明覺得還好呀。「爺,只是洗個臉而已,這種水溫就夠了,再換下去就浪費水了。」

「嘖,到底你是主子還我是主子?」商荊川失聲一笑,他還真是服了他,連這也能和他爭。

對耿舒旦的防備放鬆不少,他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一想到他偷懶了這麼多天,腦中的惡劣因子突然開始動作,想要乘機「整治」他一番。

只要一想到這,商荊川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他真想看他氣結到不行的樣子,於是他連忙冷着臉,不耐說著:「難道明霞沒有告訴你,我習慣用怎樣的水溫洗臉?」

「啊?沒……沒有。」

「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洗臉的水得介於溫與熱之間,太熱的我不要,不夠溫的也不合我意。」

「什……什麼?你這簡直就是--」刁難人嘛!

是的,商荊川就是要故意刁難她,讓她氣到滿肚子火,那他就更是心情愉悅。

一掃前幾日堆積的陰霾,他閑適地坐回椅子上,就等着看他怎麼應付他這個頑劣的主子。

「我要試到滿意的水溫才會洗,你這個小廝可得盡職點,知道嗎?」

耿舒旦連着深呼吸好幾次,緊接着將水盆拿起直接往門外潑,才不理有沒有濺到無辜的路人,之後再將空的水盆放回架上,她的雙頰氣得通紅。

她十指緊握,連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你……你給我等着!」

一撂完話后,耿舒旦馬上沖了出去,不知道要幹什麼,商荊川得意地輕笑出聲,只覺得全身舒暢無比。

「唉,總該讓他嘗嘗我這幾日所受到的苦悶,要不然不公平呀……」

天知道他因為耿舒旦受了多少折磨,總是因為莫名的原因而情緒糾結,差點誤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癖。

第一次在酒樓見到他,他只覺得有趣而已,第二次在河邊見到他,他莫名地看他看到差點失了神,之後在涼亭內的那一次,他更是以為自己對他微微心動,那種感覺……差點讓他嚇到去了半條命。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事實證明,他還是個正常的男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假象呀……

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逼近,只見耿舒旦提了一個裝滿冷水的水桶,像是泄忿般重重地將它放在臉盆架前。

商荊川微微一挑眉,她現在在做什麼?

她急喘了好幾口氣,再度瞪着商荊川:「你……你再給我等着!」

瘦弱嬌小的身影又迅速地消失在商荊川面前,當他還在納悶不已之際,耿舒旦已經又提了一桶冒着熱氣的水出現在房內。

忿怒地將水桶放在臉盆架前,耿舒旦從腰后抽出一支水瓢,不怕死地大喊:「來呀,你要怎樣溫度的水都行,反正冷水、熱水都在這,我就不相信試不到讓你滿意的水溫!」

商荊川有些錯愕,但更是訝異,瞧着他房內突兀的兩個大水桶及一支大水瓢,他愣了幾秒鐘,隨即開懷地大笑。

「哈哈哈……絕,真是太絕了……」

他從沒想過耿舒旦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真是有趣極了。

她沒有笨到拿着臉盆來回奔跑,一次又一次試着水溫,就像個苦命又哀怨的小媳婦一樣,反而是直接當著他的面向他下戰帖,展現十足的耿舒旦風格。

看到商荊川哈哈大笑,耿舒旦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你……你笑什麼?別笑別笑,討厭死了啦!」

然而商荊川對他的抗議恍若未聞,逕自笑得開懷,這幾日的抑鬱全被一掃而空。

急急忙忙地從園內跑過,明霞嚇得一愣,只因為她發現有個嬌小身軀背對着她蹲在牆角。

她有些害怕、有些納悶地偷偷靠近,緊接着受不了地挑眉:「舒旦,你怎麼躲到這來了?」

耿舒旦有些哀怨地回頭望了她一眼,隨即又轉過頭面對牆壁,感覺陰沉得很。

瞧他這種反應,明霞覺得很好笑。「到底怎麼了?」

她孩子氣地嘟起嘴:「他欺負人。」

「他?」明霞馬上反應過來。「是主子?」

「除了他還會有誰?」

經過早上的那一番折騰,耿舒旦氣到不想出現在商荊川面前,管他是什麼主子,她就是要偷懶,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她就是要耍賴,當主子了不起呀?跩個二五八萬似的,她看了就討厭!

聽到耿舒旦的回答,明霞噗哧一笑:「你們倆的相處模式真的很奇怪,我都快搞不懂了。」

「哪裏奇怪,他就是要故意捉弄我呀,要不然他刻意買我回來幹什麼?」

要不是為了那一百兩的債務,耿舒旦老早就賞他一巴掌隨即逃之夭夭,哪裏還會忍氣吞聲躲在牆角自怨自艾?

不行,說什麼她就是不服氣啦!

「好了好了,你別在這時給我耍性子。」明霞連忙將她拉起。「我正好缺人幫忙,你來幫我吧。」

「幫什麼忙?」

「主子今天心情可好了,他邀請了一位商人來園中作客,我正準備去處理接待客人的事情。」

耿舒旦賭氣開口:「我……我不想去,我不想見到爺!」

「這可由不得你。你不想見主子也行,由我出面服侍他們,你只要替我做其它的工作就好。」

「哎呀,明霞姐……」她就是不想去嘛,為什麼還硬是要拉住她呢?

不情不願地被明霞給牽着走,耿舒旦她們剛好在岔路遇上被接待進園的客人,那客人見到耿舒旦,先是疑惑地直盯着她瞧,最後訝異地瞪大雙眼,眼中全是怒火。

「你你你……」小鬍子商人生氣地指着她。「就是你,連連壞了我好事的可惡傢伙!」

他好不容易才認出來,原來這就是三番兩次害他談不成生意的該死傢伙,今天在這碰到他,該不會表示他今天又得無功而返吧?

然而耿舒旦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他了。「這位爺,我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但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小鬍子商人忍不住大罵:「怎麼,你這次又想來破壞我的好事?」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商荊川親自邀他來的大好機會,如果這次再被這傢伙破壞掉,他絕對會恨死他的!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莫名其妙亂罵人。」

耿舒旦討厭地瞪他一眼,這一眼更是讓小鬍子商人怒火中燒。

「舒旦。」明霞暗暗頭疼。舒旦怎麼能對客人這麼無禮?

「該死的傢伙,你--」

「李兄,請息怒。」此時商荊川也來到這,剛才的情況他都看到了。「他剛進園,不懂得規矩,煩你見諒。」他馬上嚴肅地望向耿舒旦:「舒旦,向李兄道歉。」

「為什麼?」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我是主子,我說的話你敢不聽?」他擺出主子的架式。

「可是我……」

她明明就沒有錯,是這小鬍子商人先莫名其妙招惹她的,她為什麼得向人賠罪?

商荊川此刻的表情更加嚴厲,跟早上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還需要我再說一次?」

耿舒旦氣到握緊雙拳,恨恨咬牙,委屈十足地勉強開口:「抱……抱歉。」

為什麼她就得承受這種屈辱,弄得自己一點尊嚴都沒有?一思及此,耿舒旦立刻轉頭就跑,連半刻都不願待下來。

明霞心驚地微微觀察商荊川,果不期然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小鬍子商人也戰戰兢兢地望向他,難道這一次的結果又……

努力壓下心中莫名的煩躁,商荊川轉頭瞧着小鬍子商人,口氣雖冷淡,但卻誠意十足:「李兄別擔心,既然是由我邀請,今天的你就絕對不會無功而返。」

推開耿舒旦的房門,商荊川默不作聲地走了進來。

房內一點聲音都沒有,只見一個人縮在棉被內,連頭都沒有探出來。

商荊川坐到最靠床的椅子上,無奈一嘆:「你這個小廝,又在偷懶了。」

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連吭都不吭一聲,但商荊川就是知道耿舒旦沒睡着。

想也不用想,這傢伙一定是在為剛才那件事生氣。

商荊川輕皺起眉頭,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就算他真的有錯,但你的態度也不對,向人道歉是應該的。」

鼓起的被子微微動了一下,但隨即就沒了動靜。

他揉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不明白自己怎會這麼在意他的感覺,而且已經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當時的他雖硬逼他向人道歉,然而自己的心情也沒好到哪去,就只因為見到耿舒旦那委屈不平的臉。

心疼,是他當時唯一的反應。

但這……不該是他應當有的反應,這種情感真是……奇怪至極呀!

他會對一個小鬼動心?不,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

心中拚命否定這種異樣情感,但商荊川還是無法控制地說著:「你無意之間連番破壞了他的好事,他會向你發脾氣是在所難免,你就別太介意了。」

見被內的人還是沒什麼反應,商荊川更是懊惱,她到底想要他怎樣才會滿意?

別人是僕人怕主子生氣,為什麼他卻會反過來擔心耿舒旦的情緒,還因此特地過來采探他的情況?

不行,他覺得自己根本就還沒恢復正常,要不然他該怎樣解釋這種情形?

該死!他暗自低咒了一聲,自從他出現之後,他的生活一切都變了調,讓他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如果……他是女的該有多好?

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更是讓商荊川感到膽戰心驚,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而毫不自覺?

訝異、心驚、糾結、掙扎,種種複雜情緒開始擾亂他的心思,讓他苦惱不已。

有誰可以告訴他,他到底怎麼了?

沉默了好久,被內的人終於有所動靜,耿舒旦掀開被子一小角,露出紅腫的雙眼。「你為什麼要特地跑過來向我解釋?」

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他也希望有人能告訴他。「你剛哭過?」

「你自己有眼睛,還需要問我嗎?」

情緒本就已經起伏不定,再看到耿舒旦那哭紅的雙眼,商荊川更是煩悶。「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耿舒旦一愣,馬上眼泛淚光哇啦啦地哭了起來:「嗚……怎麼,我連個掉眼淚的自由都沒有嗎……」

心中積了一堆窩囊氣,她已經夠嘔了,如果再連哭泣的自由都沒有,那她寧願去死算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她明明就是女的,這句話不能用在她身上啦。

「你……我不是叫你別哭嗎?」

商荊川從椅子上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像是氣憤,其實他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完全都不曉得,每次只要一見到他淚汪汪的模樣,他的內心就會出現不該有的情愫,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他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一個可怕的泥淖里,而且還愈陷愈深呀。

為了避免自己再繼續走入歧途,商荊川打算趕緊離開,如果再不走,他就不知該如何抑制心中那種激蕩不已的陌生情感。

他離開的步伐像是在逃跑,當他踏出房門后卻還是微微僵住,只因為耳邊不斷傳來耿舒旦抽泣的聲音。

他遲疑、猶豫了好久,終是無法狠下心來,就這樣放他一個人獨自哭泣。

狠狠咬着牙,商荊川有些難堪、有點勉為其難地開口:「別哭了,你一哭……我也不好受。」

「呃?」

耿舒旦訝異地睜眼望向門外,卻只見到商荊川急急離去的步伐,他剛才那一句話……還真是曖昧呀。

「無聊!我傷我的心,他不好受個屁呀,又不是……」呃?

耿舒旦想了一下,為免自己會錯意,她又慎重地想了好幾下,再對照這段時間商荊川總是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反應,一時之間,似乎有種令人驚訝不已的答案呼之欲出。

「不會吧?難道他對我……」耿舒旦吞了吞口水,現在的她是男子裝扮耶。

她終於懂為什麼商荊川會出現這麼奇怪的反應了,他在反抗,而且還是拚命反抗,只因為他不想承認自己有「斷袖之癖」!

「斷袖之癖?對我?噗哈哈哈哈……」

一思及此,耿舒旦簡直是笑到肚子都快疼了。這下可好了,他有個極大的弱點掌握在她手上,而且還猶不自知。

「既然他對我這麼有好感,如果我不適時地氣響應』他,怎麼對得起他呢?」

一抹惡劣的微笑大大揚起,她想,自己終於找到可以一吐怨氣的好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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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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