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 最後的夢

第1集 最後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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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潮霧瀰漫在海面上,透過霧氣的陽光使海水散發著碧藍的泛光,空氣中瀰漫著海水的鹹味和海風的清涼。

隨着波浪起伏的帆船正在海水中航行着,一名男子斜靠在船舷上,正望着海面出神。這名男子身着的盔甲和大氅已經向周圍的人說明了他的身份。

“少慕,很快就到岸了。”說話的人是男子的友人,宋的青年武將魏侯澤,字連溫。

在建康陷落前,魏侯澤一直是臨安留守趙潽的部將,從德佑元年(1275年)建康陷落一直到今天,他幾乎參加了宋軍主力對元軍的所有戰役。竟然每次他都能活着回來,在那個時代,這本身就是件令人吃驚的事情,用魏侯澤的話說:“昔日的同僚皆已身死,惟我活着,或許是老天的保佑吧!”

但是,周圍的人卻不這麼認為,更多的看法是:“只不過是因為身為軍官,而有匹馬,所以每次都跑得掉吧!就像他的長官趙潽一樣。”

更有不少他的部下在私下惡言:“宋就是因為有太多連溫這種人,所以才有今天的吧。如果繼續跟着他,不知道哪天也會被他拋棄在戰場上。”

儘管周圍的部下對他的評價不高,魏侯澤依然活躍在從北至南與元軍的戰場上。

被魏侯澤稱為“少慕”的男子,就是藺言之,字少慕,同樣是宋的武將,比魏侯澤小一歲,在咸淳九年(1273年)開始就隨名將張世傑在長江一線與元軍激戰,在臨安陷落後,隨着潰散的宋軍一路南撤,在途中經歷了元軍的追擊,同伴投降元軍的叛亂,與曾經的宋軍自相殘殺,盜賊襲擊,部隊的失散等等苦難的旅程。

終於在景炎三年(1278年)三月的這一天,從雷州登船,由海路撤往瓊州。藺言之與魏侯澤兩人在同一條船上相遇,在他們身後,是127艘搭載着難民和將兵的船隻,這支船隊在平靜的海中,駛向宋最後的州郡。

“大人!看見瓊州了!”順着水手的叫聲,藺言之望向薄霧中的海岸,透過霧氣,可以看到海岸上朦朧的建築,那是白沙口,瓊州最大的出海港,同時也是在瓊州的宋軍主力屯駐地。

瓊州,也就是現今的還海南島地區,州府是瓊山,但是宋人習慣稱為郡城。全島的最高軍事長官是瓊州安撫使趙與珞,在他麾下由漢兵和黎兵組成的宋軍有一萬三千人,以白沙口的城寨為大本營,警備着元軍的侵攻。

這位被後世稱為海南之忠烈武將,此時正在白沙城寨的軍衙內苦悶地看着偌大的宋之疆域地圖。趙與珞背着雙手面朝著掛在牆面上的疆域圖,雙眼獃滯地停在地圖的南方。

在他身後,是謝明、謝富、冉安國和黃之傑等部下,他們安靜地看着趙與珞的背影,對他們來說,趙使君已經太累了,從去年開始,就已經忙碌起來:在全州緊急徵召和訓練士兵,清點軍械,徵集糧草,將全島的船隻聚集在白沙口,整備四州的治安和驛站,在各個海岸線佈置哨崗,增派各個港口的守備兵力,向大陸和周圍海域派遣探子偵察。

總之,就是做好與南下的元軍決一死戰的準備了。

“大人!雷州來的船隊已經到了。”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趙與珞點點頭,但依然看着牆面上的地圖,在他身後的冉安國問:“大人,聽說這次從雷州來的船隊上有幾千兵士,還有不少兵器……”

“皇上在哪?”趙與珞抬了下頭,毫無生氣的話音猶如在室內反射的寒氣,讓每個人的心底彷彿凝結了一般。

張世傑和陸秀夫扶持的幼帝宋瑞宗的流亡朝廷,此時正以巨大的船團在海上漂浮着,對他們來說,在目前重返陸地是不可能的了。

趙與珞伸手撫摸着宋的疆域圖,暗自嘆了口氣,輕輕地自言道:“王師北定中原日,也許只是夢裏的事吧。”

瑞平元年(1234年),元軍主力南下攻宋,至此長達30餘年的宋元戰爭拉開了序幕。

在彪悍的蒙古騎軍面前,宋軍只能以城壁和長江流域進行反擊。很不幸,在這30餘年間發生了叛徒和佞臣的弄權誤國,致使宋軍在整體戰略上節節潰敗。

在咸淳九年(1273年)這決定性的一年,因為襄樊之戰的慘敗,造成襄陽和樊城兩座軍事重鎮的陷落,宋軍失去了最後的防壁。元軍長驅直入宋土腹地,如洪水般衝破脆弱不堪的堤壩,席捲着人間煉獄。

景炎元年(1276年),臨安獻城。在政治意義上的宋廷投降了。但是,殘存下來的最後忠臣們帶着新皇帝流亡海上,從五月開始,海上的流亡朝廷繼續與元軍死戰和流浪……

藺言之回身看着飄揚在跪桿上的宋字旌旗,迎着霧氣和海風翻滾着破風前行。

趙與珞走出軍衙,看着城寨上頭飄揚的宋字旌旗,不由得閉上雙眼,他彷彿看到了數百年前,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立於軍前,那一面面翻滾激蕩的宋字旌旗。

那一年,那一時,王師北征,軍容雄壯。

只是,此時,一切只在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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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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