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轟然的巨雷響聲,將她自苦澀的往事中驚醒,踡縮在辦公椅中的楚沐雲睜開腫痛的雙眼,將手上即將燃完的細煙捻熄。打開抽屜,將那包不知是哪位訪客留下的維珍妮細煙拿出來,再重新點燃一支,鼻端頓時吸聞到一股細微的薄荷清香。
窗外正下着滂沱大雨。
多年前,同樣下着雷雨的午後──
每回要開門進去前,楚沐雲總會遲疑個一兩秒,深怕看到查爾斯也在家,百孔千瘡的心又會飽受驚嚇。
一年前的誤會說不清楚,講不明白,兩人也早絕口不提了。
只是絕口不提,並不代表就沒問題了。人心就是這樣,一旦心中有了疙瘩,即使是互相注視也宛如不見,當然也可以聽而不聞了。冷漠、猜忌、懷疑、誤解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也將兩人的關係越推越向地獄的深淵。
現在,橫亘在他們面前的,是另一座更高大的阻礙──
“啊,你在家?!”淋了一身濕的楚沐雲把燈打開后,發現坐在沙發上的查爾斯,心跳不禁開始加速。
“怎麼……不開燈?”他臉上的陰霾,讓她直覺忐忑。
查爾斯將一堆照片丟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哼嗤的冷笑,令她不敢再往前移動半步,定睛一看,大部分是她在學校社團時間與男社員練習社交舞時的照片。
“這是……”楚沐雲不解地看向他。有什麼不對嗎?除了她身上那件舞衣前胸開得太低了一點,但那已是她所能找到可以遮蔽她身上最多部位的舞衣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麼回事?”他咄咄逼人,怒火深沉的眸燒灼着她青白灰敗的臉頰。照片中,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殘忍地提醒他,原來她只厭惡他的碰觸、只害怕他的接近。
他派人調查她?
“他只是學校社團一起練舞的同學,有問題,你可以直接問我。”
“你在指責我不回家?”他能回家嗎?她只要一看見他,就嚇得要死,總是逃得遠遠的。當初自己一時心軟,認為與其讓她不願回家而在外遊盪,倒不如自己一陣子不要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平定心緒再說。誰知,情況不僅不見好轉,反而更糟,更讓她光明正大有機可乘。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沐雲痛苦地閉上眼,別開臉。有時她真痛恨自己的愚笨,沒有辦法將話說清楚,不然他為什麼老會曲解她的意思呢?
在兩人心結難解的僵硬沉默中,凝結的空氣又開始讓她想逃。
“對不起,我忘了,你恨不得我不要回來,免得你必須被迫履行夫妻義務。”查爾斯的話提醒楚沐雲心中的痛,讓她的身體不自覺縮進沙發角落裏。
“害怕?”數不清第幾次了,可是她閃躲他的下意識動作依然傷他。
他當真令她如此厭惡?
“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去就是了。”她不想再跟他繼續這個有關夫妻義務的敏感話題,每次只要談到這方面的問題,最後總是不歡而散。
其實,她是愛他的,結婚後──除卻最近這一年──她極喜歡偎在他懷裏的感覺,他好聞的男性氣息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肉體的親密接觸,一剛一柔,陰陽並濟,有時連她都不得不感謝造物者的神奇,讓她在茫茫人海中尋到如此契合的靈魂,因此她更加篤定彼此是密不可分,命定的結髮伴侶。
可是啊,曾經堅定信奉此想法的她,現在卻變成了一個不知自己真實感情為何的迷惘女子。
她還是喜歡他、愛他。久久不見時,心裏會惦念着他,總想着他不知在做什麼;好不容易見到他一面后,卻在乍見他的驚喜悸動過後,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疑懼。不知怎地,他臉上那抹冷酷的嘲諷,總會在最後關頭提醒她關於那一夜粗暴的記憶,讓她忍不住想掙脫他的擁抱,逃離他殘酷的掠奪力量,她知道這是不理性的,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克制。
“這麼乖?我的腳已經全好了,你不用擔心會向我爸爸無法交代。”查爾斯嘲諷地拍着自己的雙腿,苦澀地咽下喉頭上的硬塊。
他近乎自殘的拍打讓楚沐雲看了心驚膽戰,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趕快飛奔離開。
“不要這樣,會痛的。”她顫聲打破沉默,小聲制止他。
“你在乎?”查爾斯嘲弄的冰眸閃過一絲詭光,張臂欲納她入懷。
楚沐雲緊繃的神經,應聲而斷!
“不要。”她飛身跳離,準備接受他隨之而來的怒吼與嘲諷。
驀地,卧室房門被冷不防打開,一個打扮性感人時的金髮美女走出來。
她曾在報上看過這個金髮美女,傳聞她是查爾斯最近的新歡……她、她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楚沐雲心頭直跳,納悶的眼神接觸到查爾斯眸中的興味與惡意,她不解地看進卧房內──驚人的寒意竄上心頭,她從背脊冷到頭頂。
真的是這樣嗎,不願意相信腦中歸納出來的情節,她只能呆望着床上醒目的凌亂。他真這麼痛恨她?痛恨到帶女人回家來羞辱她?
“查爾斯,我準備好了。”剛淋過浴的金髮女子對楚沐雲視而不見,無事人般走到查爾斯懷裏,嗲聲向他撒嬌。
楚沐雲別過臉,嫌惡的噁心感令她緊緊捂住嘴。
“受不了?”查爾斯睨眼看着楚沐雲,大掌恣意撫上金髮女子豐滿的胸,不介意讓她看到他與其他女人赤裸裸情慾糾葛的畫面,或者應該說他是故意在凌遲她。
“請你們出去。”楚沐雲強忍作嘔的衝動,試圖維持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馬上就走了。”查爾斯親親女人的頰,“寶貝,你剛剛真火熱啊!”
金髮女子唇角揚起瞭然的嬌笑,丟給楚沐雲示威的一瞥,如蛇般的手攀上查爾斯的頸,噘起紅艷的唇湊上他的臉。
“嘔……”楚沐雲飛奔向洗手間,抱着馬桶,將胃裏的食物全數吐出。她用力地吐,吐到胃已掏空,仍不斷乾嘔着。
直到全身痙攣,再吐不出任何東西許久后,她才撐起無力的雙腳站起來,淚眼模糊,按下沖水閘鈕,看着所有的穢物隨着大量的清水順着漩渦,沖刷乾淨。
楚沐雲按着水箱閘鈕不放,看着不停流出的清水傾泄而下,她發出戚然的破碎笑聲。
誰來幫她將這些殘酷的不堪也一併沖走?她在心裏吶喊。
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挺直背脊,她擦拭臉上的淚,回頭髮現查爾斯正倚在門上看着她,臉上表情莫測高深,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楚沐雲困難地深吸一口氣,“她呢?”虛弱的聲音里,有着控制不住的顫抖。
“離開了。”查爾斯聳聳肩,滿臉不在乎,彷彿對剛才的殘忍無動於衷。
他置身事外的態度激怒了她,楚沐雲做出生平第一件暴行──她摑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大,但掌上傳來的熱痛奇異地稍稍撫平她的憤恨,讓她再度摑了第二下,然後又一下、一下、再一下……
他好殘忍!竟把別的女人帶回家,還在他們的床上……她不要,她不要啊!她掄起拳頭,發狂捶打他的胸膛,宣洩她滿懷的傷痛與氣憤。
捶打的手漸漸無力,終至變成緊抓着他的襯衫,支撐自己無力的雙腳……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要這樣彼此傷害?
看着她無聲流淚,煞白的臉上一片悲愴,查爾斯的眼裏閃過一絲掙扎,雙手圈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不要碰我!”她無法忍受他剛抱過其他女人的手再來抱她,那隻會讓她覺得骯髒作嘔!
楚沐雲用力推開他,走進客廳,視線刻意迴避卧室內凌亂的床,唇角揚起一朵凄涼孤冷的笑,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為什麼……
“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不管怎樣,你還是得忍受我的碰觸。”查爾斯臉上重拾倨傲的神情,再度重擊她受傷脆弱的心。
“離婚吧!”原本還抱着一絲希望,但今天她終於知道不可能了。就如他說過的,與其兩人痛苦,不如還給彼此自由。
“辦不到。”
“人心與情感自有它的方向,既然……心想飛了,不如分開吧。”趁着還能好聚好散……好聚好散……她眼中又泛起一層水霧,朦朧得叫她看不清眼前景物,包括他的眼。
“休想用我說過的話堵我,別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更別再讓我發現你又和哪個野男人混在一起,否則,到時你就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查爾斯的嗓音輕柔,毫無她預期中的火山爆發,楚沐雲卻覺得全身冰冷。
“指責別人之前,請你想想自己也沒多高明。”瀰漫在空氣中的濃烈香味,氣焰囂張地嘲笑着她的鴕鳥心態,叫她想欺騙自己都沒辦法。
“該死!你是承認有在外面鬼混了?”查爾斯冷絕僵凝的面孔突地加溫,暴風凝聚在他嚴厲的眉眼間,目光森冷如刀,猙獰宛若地獄修羅。
“沒錯,事情就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她無力再與他辯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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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你準備好了嗎?”莫玉華打開門,看見盛裝打扮的女兒坐在梳妝枱前發獃。
望着昨夜好似逃難般回家的女兒,臉上有着連精心描繪的妝也無法掩蓋的憔悴,莫玉華心裏有着說不出的疼惜與難過。對於女兒和女婿之間的問題,她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一來女兒自小與她就不親,母女甚少談心,二來自己的婚姻狀況也是糟糕至極,根本沒有立場說話。唉!莫非女人的命就是這樣?
楚沐雲默默起身,拿起披肩和小提包往門口走去,臉上的表情空洞木然,根本不像要參加慈善晚會的樣子。
她必須找些事讓自己做,否則她真的會瘋掉。知道他外面有女人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無法忍受再看到兩人曾經甜蜜相處的一景一物,昨夜她倉皇的逃離了那個讓她感到噁心齷齪的家。但是,即使能將有形的景物排除在視線之外,仍無法抗拒無形的傷痛啃噬她的心。只要一閉上眼,查爾斯與金髮女子在床上纏綿的景象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她眼前,難受得彷彿胸口被人緊緊箍住,勒得她無力呼吸,無法入睡。
原本,她還能逃避事實,拚命說服自己,事情再糟也終會雨過天青,畢竟是從小青梅竹馬,她對他有信心的,不是嗎?
為什麼不解釋?只要你說你和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我還是會相信你的!
你快點來解釋呀!
想和你在一起。
只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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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車很快抵達晚會現場,兩人下車時並沒受到多大的注意。不過一路走進晚會現場,楚沐雲感到不對勁的氣氛越來越明顯,眾人看她的眼神中除了濃濃的好奇外,還別有深意。
莫玉華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氛圍,臉上維持一貫笑容,暗中將女兒推到身後,阻絕眾人窺探的視線。
“看這裏!”一陣鎂光燈閃得楚沐雲眼睛一時睜不開。
“楚小姐,請問你對於前夫早上訴請離婚,下午就公開要與薇薇安結婚的聲明有什麼話說?”
剛開始,楚沐雲並沒有聽懂。
等她聽懂了,她以為這是一場惡作劇。
直到發現自己被包圍在一堆麥克風與鎂光燈之中,她終於領悟──
記者所言不假!
腦中唯一的念頭是,驚怒他真那麼殘忍?!
她想轉身逃離這場荒謬的下堂鬧劇,但眾人好奇打探的眼光好似銀針,俐落狠毒地將她釘在原地,接受無情野蠻的拷問──
“薇薇安懷孕了,你知道嗎?有沒有話要對她說?”
“請問你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小孩,是因為你的問題嗎?”
“請問你拿到多少贍養費?”
“聽說你婚後跟多名男子過從甚密,請問你是真的嗎?”
“對你前夫現在的感覺是什麼?”
“什麼時候帶你的情人一起公開露面?”
記者的問題,句句犀利,如刀刃般刺進她毫無防備的心,聽到最後,楚沐雲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眼前的景物不斷漂浮變化,教她目眩神離,心底仍舊不明白查爾斯為何要這樣對待她。
為什麼?她眼前一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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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縮成一團,坐在休息室中,楚沐雲的頭髮散亂,煞白的臉除了不時滴落的眼淚,神情一片木然,緊陷入掌心的指甲完美隱藏住她心中的驚濤駭浪。
門無聲打開。
“云云,你爹地來了。”莫玉華對着從進門后就沒變換過姿勢的女兒低聲說道。
“你給我說清楚,事情怎麼會變這樣?”不像妻子的好聲好氣,楚子明一進來,劈頭就大罵。
也難怪他氣憤,這幾年從唐家那裏得到的好處,着實讓他意氣風發了好一陣子,商場上的友人誰敢不對他禮遇三分?倘若女兒真的跟查爾斯離婚了,失去一座大靠山不說,將來誰幫他打點這些政商關係?
楚沐雲眨落眼中的淚水,試着將父親看個真切,只是……眼前這個臉紅耳赤,大聲叫囂的男子真的是她的爹地嗎?曾經深深相信誰也無法奪取的親密感情,卻在一瞬間變得好陌生,和查爾斯一樣!
或許自己真的只是一顆棋子,而棋子的下場只有二途──收服,或遭棄。父親需要她,因為唐家的龐大利益;公公需要她,因為她可以讓查爾斯同意復健癱瘓的下肢;那查爾斯要她,又是為了什麼?為了要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嗎?
他說過,愛情最美是在相遇之時;而她告訴他,若想分手,定要讓她第一個知道。他當時也答應了,他允諾過她的……
“說話!你死了,是不是?”楚子明大聲號吼,用力搖着女兒,額上青筋憤怒地跳動着。
楚沐雲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們不是都已經將她定罪了嗎?不過,可笑的是,被處以極刑的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閉上眼睛,她任淚水無聲滑落。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打雷的午後,發生在男孩與女孩之間的童話,已經背離他們太遠了。
誓言,經過時間的侵蝕,已然斑駁,那一切的美好,只是一場幻象……
曾經,自以為是世上最最不平凡的情愛,在褪去了童話的外衣之後,其實和芸芸眾生的故事並無兩樣,藏在甜蜜糖衣下的──
是血淋淋的欺騙、傷害與背叛!
可笑,可笑,呵……
“你還敢笑?!我們楚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想學人家玩婚外情也要掂掂自己的能耐,沒人像你這麼笨的,竟然會玩到被發現!”楚子明氣不過,往她臉上打了一巴掌。
而她,早已痛得沒有感覺了。
“查爾斯說的嗎?”她空洞的眼終於起了一絲波瀾,是絕望。原來,這種肥皂劇的情節是可以活生生地呈現在真實生活中的!丈夫為求分手,而編導出一出綠雲罩頂的栽贓戲碼。
“晚報上寫的,大家都這樣傳!管誰說的,反正我不許你們離婚!”楚子明憤怒地來回踱步,努力想着該如何挽回查爾斯這個鑽石女婿的心。
“查爾斯和那個女人現在也在樓下,等一下我叫人把那個女人支開,讓你有機會和他說清楚。記住,跟他說你不要離婚!”楚子明大力戳着女兒的額頭,恨不得替她敲出一些理智來。
查爾斯帶那個女人一起出席?!楚沐雲閉上眼睛,咬着唇瓣,不吭一聲,豐潤的唇隱隱泛出血絲,放任自己的心被另一陣更強大的痛苦淹沒。
“子明,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有事明天再說吧。”莫玉華看着女兒憔悴的臉越來越灰敗,不禁擔心丈夫將她逼得太緊會出事。
“不要。”她冷得足以結冰的拒絕,大力地戳破母親辛苦打出的圓場。
“你有膽再給我說一遍!再說一遍!”氣不過她的不識好歹,楚子明怒吼着,將女兒用力一推,正想再補上一拳,卻是打不下去。跌躺在沙發椅中的女兒,看起來像一隻破碎的布娃娃,冰冷而無生氣。
“要我去,除非我死。”她平板的語氣,聽來事不關己。
楚子明從來不知道女兒有如此倔強的一面,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好,好……我也不求你了,你明天就給我離開,不要待在家裏丟我的臉!”說完,楚子明立刻摔門憤怒的離去。
“唉!云云,你太不懂事了。就算查爾斯再怎麼花心,你也不該為了報復他而亂交朋友。”莫玉華看着沉默不語的女兒,知道多說也沒用了。
怎麼說都沒用了……
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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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於每個人,意義與詮釋都截然不同。而對她這個曾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更是有着比尋常人更深一層的體認。
她,台灣人所謂的ABC,二十六歲,年薪百萬,統領的部門屬下有二十三人。擁有一間專屬辦公室,明亮寬敞,雖不挺氣派,倒也是自己多年來努力工作的肯定。如果,她當年就這樣去了,她絕不會有機會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潛力,當然更不會知道原來她也是可以有這樣一番作為的。
這一切都要感謝好友白羽霏,在緊要時刻拉她一把,幫助她站起來,讓她不被失敗的婚姻擊垮,重新獲得自信。
人生,有失必有得,真的不必太在意。管他是誰,該來的總是逃不掉!與其惶惶不安,坐以待斃,不如勇敢面對。如果真是查爾斯的話,不需驚慌,也毋需迴避,就以平常心看待吧。
在台灣的這幾年,脫離了那些令人窒息的情感牢籠,也不再有讓她膽戰心驚的爭執,無牽無掛的她,一個人過得十分逍遙自在,早將與查爾斯的那一段過往打包完整,丟棄在記憶一角了。他現在之於她只是合作公司的總裁,而她也只不過是負責這件案子溝通協調的小經理而已,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此,再無其他了。
既然她這個被離棄的一方早已忘了那段不愉快,想來離婚後過得如魚得水的他必定更沒時間回想。
況且話說回來,衡量情況,她算是較他有利,至少她已經知道對手陣容里有他,而他卻還不知道哩!縱然知道有些傻,楚沐雲腦海中仍然幻想着表情森冷的查爾斯乍看到她時,目瞪口呆的模樣。想着想着,不禁露齒一笑,心中頓時覺得好過許多了。
再胡思亂想下去,今晚鐵定又要失眠,楚沐雲打開抽屜,翻出一本筆記本,開始打電話。
今夜她需要好好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