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後來元湘重新添了水、再放進紅糖,那壺薑湯才勉強搶救回來。

雖然湯液喝起來還是稍嫌辣嗆,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完全不能入口,元湘再飲了一口,微微一笑,這薑湯就像她和武青昊的關係,一開始根本無法接受,但稍做改變之後,卻能夠溫暖人心。

兩人挨着相連的桌角坐下,較先前的距離縮短許多,似乎也意味着兩人間的關係更加親近。

元湘愉快地讓手烘着暖熱的爐火,雖然頭髮依舊潮濕,但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死命滴水,即使她很想趕快返家盥洗更衣,洗去一身的河水味,可她也不想現在就離開武青昊、不想讓才剛萌生的友情再次冷卻。

好奇怪的感覺啊……明明她和他之間還有一樁殺馬之恨未了結,但在經過方才合作救人的事件后,元湘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我聽說武大人你駐守的關卡偏北,冬日應該也常有機會喝薑湯,怎麼小小一碗薑湯就難倒你了?”元湘輕聲取笑,從剛剛武青昊的舉動看來,他應該鮮少讓人服侍,所有事都是自己動手,也難怪他一臉無法相信薑湯竟被煮砸的表情。

聞言,武青昊黝黑的臉皮似乎浮現一層淡淡紅暈。

“其實我幾乎不會煮飯,飲食都由我的副官照料,今天是因為他剛好不在,所以我才自己動手。”本想一碗薑湯有何之難,偏偏它還真是難吶!

原本府里還有一名從邊關帶來的小兵,但小兵似乎也一同出門辦事去了,最後逼不得已,武青昊才自己親自動手。

沒想到這小小的薑湯還是被他弄砸了。

元湘微微挑眉,有些訝異會聽到這個答案。

“嫂夫人呢?為什麼不讓她照顧?”

“我還未成親,哪有女人會照顧我。”武青昊咧嘴一笑,也不知是否因為他的外型太過粗獷,總有人當他早已年過四十,不是該妻妾成群,就該兒孫滿堂,但天知道他還不到三十呢!

“是、是這樣嗎?我失言了……”元湘乾笑兩聲。

看到元湘又露出客套的笑容,武青昊直覺認為她似乎又要縮回自己的殼裏,他想也沒想地揮出巨掌,用力在她背上拍了幾下,大笑道:“別介意、別介意,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在乎的?倒是元大人,你又成親了沒?”

“我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再說才剛剛搬到京城,尚有諸多不適應,在此之前我暫無這方面的考量。”

元湘隨口掰了個理由,雖然她希望跟武青昊成為朋友,但太過私密的事,卻說什麼都不能告訴他。

“武大人,我想冒昧請教一句,你為什麼會選擇這裏落腳?”元湘連忙轉移話題,不想武青昊有機會再追問下去。

再者,她的確也很好奇堂堂鎮遠將軍,為什麼會選擇這處略顯破損的大宅?

武青昊似乎不覺得她的提問冒昧,大剌剌地回應道:“一點也不冒昧,我選這裏的原因是這裏租金便宜。”

武青昊答得坦然,元湘卻聽得一愣一愣地,她從沒想過會聽到這種答案。堂堂鎮遠將軍,竟會考量租金問題?

“……租金?”元湘覺得自己已經訝異到嗓音變得有些粗嗄。

武青昊點了點頭,依舊坦率地說道:“附帶一提,租金便宜的原因是因為這裏鬧鬼。”

“鬧鬼?!”

元湘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聲調也無法自抑地拔高。這是什麼奇怪的地方啊?為什麼武青昊還可以如此冷靜地說出這些話?

“據說這棟宅子的主人因病過世之後,沒多久宅里的人也相繼過世,而後面搬進來的人也常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狀況,或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此後便盛傳這裏是鬼屋。庭院原來也有鋪設石板路,是後來被小偷偷走的。”

武青昊好整以暇地回答。

所以剛剛他們走的原來真是石板路?元湘覺得難以置信,怎麼武青昊好似完全不在意這類傳言?

“武、武大人,難道你都不怕?”元湘瞧瞧左右,他一提鬼怪之說,害她現在覺得渾身不對勁。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她還是會怕啊!

說來可笑,讀遍聖賢書的她,根本不該畏懼任何神鬼傳說,可不知為何,元湘就是非常迷信這一套,以前在家鄉時,還因此常被弟弟取笑,說“女人就是女人,這種不存在的東西也怕得要命”。

也不知是否疑心生暗鬼,在武青昊一說這屋子有鬧鬼的傳言后,元湘不由得暗暗左顧右盼,生怕角落裏會不會突然冒出個鬼頭。

瞧元英怕成這樣,武青昊不由得失笑。

怎麼這個新科狀元不但長得像女人,就連怕鬼這件事也像女人啊?

“有什麼好怕的?每次我返京述職,都是暫居這裏,全京城再也找不到比這兒更便利、更便宜的地方了。”他大笑,武將的豪氣盡現。

最初他也曾在別處尋找居所,但不知為何,鮮少能找到令他滿意的地方。不是住所太小,就是無法養馬,這麼一來,從北方帶來的馬車不就無處可去?

後來發現這處方便地方后,他每回返京述職都乾脆在此落腳。對武青昊來說,這兒只是暫時棲身之地,鬧鬼之說他壓根不曾在意過。

“武大人,將軍的薪俸應該不少,多請幾個仆佣整理宅子也不成問題,為什麼你要如此節儉?”最重要的是,他幹嘛住這種鬼屋啊?!

“的確,我的薪俸是不少。”武青昊笑得輕蔑。“但司庫的人卻沒顧慮到我那些鎮守邊關的弟兄們,被他們一再削減軍需的行動搞得兵不兵、民不民,我練兵之餘還得帶他們下田農耕,他們是軍人,不是農民!”

元湘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但她也強烈感覺到,他的怒氣並非因為自己也得下田耕作,而是為那些弟兄們不平。

所以,即使武青昊的怒氣駭人,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元湘其實也曾聽聞過,由於近幾年四海昇平,外族不敢進犯,兵部似乎有意削減邊關的駐軍人數。或許,削減軍需正是他們的第一步。

她也挺認同減少駐軍的想法,可元湘雖然想這麼告訴武青昊,卻又擔心自己與武青昊才剛起步的友情,會因為這件事灰飛煙滅。

所以元湘只得緊緊閉上嘴,不敢泄露自己的心聲。

但武青昊還是注意到元湘噤若寒蟬的表情,他苦笑,其實也多少了解一般文官對於邊關駐軍的想法,因為近年來的安和生活,讓多數人都忘了這樣的平靜生活,其實是靠大批駐關武力所換來的。

“將近二十年的安樂生活,已經讓外族蠢蠢欲動,兩年之內,他們必將有所行動。”武青昊嘆了口氣。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回返京他才特別不樂意。

即使對方不可能趁他返京時攻打過來,但武青昊還是寧可留在邊關練兵,早一分準備,到時打起來時才不會慌亂。

“有、有證據嗎?”元湘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兵部削減軍需的計劃豈不正中敵人下懷?

“我已經跟皇上談過了,剛剛在船上皇上可能就是想找我說這件事。”武青昊微微皺眉,他至今還不曉得皇上會如何回覆。

畢竟他手頭上的證據不多,或許皇上不會相信外族有意進犯。

不管如何,近來他已經向一些人透露外族準備舉兵的意圖,希望能藉此拉攏朝中盟友,好為自己增添幾分勝算。

元湘突然感到頭暈眼花,是因為一口氣得知太多訊息所致嗎?

這時,武青昊也注意到她的不適。

“你還好吧?”明明手邊就有小爐可以烤火,為什麼臉色還如此蒼白?

“我……呃……有點頭暈。”她搖搖頭,卻覺得自己更暈了。

她扶額,本應溫暖的火光在此刻卻顯得有些刺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了?到方才為止不是都還有些冷嗎?

這副表情可不像只是頭暈而已!武青昊皺眉,開始擔心起元英的不對勁。

“元大人,你要不要先躺下來休息?我去幫你請個大夫。”說著,武青昊起身欲離。

元湘旋即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去。

“不要請大夫!”她再次皺眉,因為太大聲說話,結果讓自己頭痛極了。

“元大人,你病了,必須讓大夫瞧瞧。”這下子武青昊可確定元英病了,臉色蒼白,但抓住他的手掌心卻燙得嚇人,不是病了是什麼?

“我不要看大夫。”元湘堅持。深怕大夫看了就會被戳破身分。“送我回府即可,我府上有人可以為我治病。”

她開始感到意識昏沉。時間不多了,絕不能在此倒下!元湘緊緊攀着僅存的意志力,勉力支持住。如果現在倒下,武青昊一定會請大夫過來,到時也不知守不守得住她的秘密,所以無謂如何,絕不能倒下。

“那太慢了。我知道隔壁巷子就有間不錯的醫館,那絕對比送你回府快。”

“我不信任其他人……武大人,請你送我回府即可。”即使頭已經越來越暈,但元湘還是不肯鬆口。

小霞略通醫理,來京的這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顧眾人,也是元湘唯一能信任的醫者。

“元大人,你這是何苦?”武青昊擔憂地看着眼前元湘益發慘白的臉色。

“請送我回府。”

堅持到最後,還是元湘勝了。

武青昊心不甘、情不願地駕車送她回府,完全不懂她為何明知自身不適,卻不肯及早就醫,只想回家休養?

這人雖然看似柔弱不堪,卻意外地非常頑強,就連武青昊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以免元英最後真的病死在他家,徒添鬼屋惡名。

他們才踏進元府,元英就被一名尖叫不休的凶丫鬟帶走,而武青昊呢,則毫不客氣地被其他人掃地出門。

武青昊以為自己的待客之道已經夠糟了,沒想到元府比他還糟上三分。

但看在他們是護主心切的份上,武青昊也不跟他們計較了。

在返家的路上,元湘只覺得頭痛欲裂,昏沉的腦袋和幾欲作嘔的不適感讓她難過極了。她覺得頭在痛、腳在痛、背也隱隱發疼,似乎全身上下沒一處不難受的,就連指甲也疼得嚇人。

而在這麼多的不適當中,就只有一件事讓她不痛苦——有一雙好溫柔又好溫暖的臂膀始終陪在她身邊。

偶爾,有一隻大掌貼心地為她拭汗、或撥開她額前被汗水打濕的散發。

她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卻意外看見武青昊滿臉焦慮地睇着自己。

她躺在他粗壯的臂彎里,不知為何,竟覺得被他擁着彷彿是天經地義……

那雙臂膀非常強壯,她依稀可以感覺到他藏在衣袖下的肌肉,顯示他鎮遠將軍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

元湘相信,只要武青昊願意,他肯定能徒手捏斷一根木頭,但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他,卻選擇溫柔對待她。

即使先前兩人有過節之時,他也不曾與她武力相對,相較之下,她似乎就太小家子氣了。

元湘苦笑,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嗎?

大概是燒得發暈了,她忍不住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對他呵呵傻笑,不敢相信他粗莽的外表下,卻隱藏了一顆體貼的心。

元湘安心地在他懷中睡着,然後做了個夢……

夢裏,有她心愛的故鄉江城縣,還有她喜愛的學堂,以及一群開口閉口總喚着「夫子、夫子”的可愛學生。

在那時,她的生活單純又安然。

雖然她也是頂替弟弟的名字,女扮男裝在學堂里教書,卻從不需要擔心如果哪天身分被揭穿時,該怎麼辦?

或許鄉親們無法接受一個女夫子,但至少還不至於變成禍延九族的欺君大罪。她也不必每天心驚膽跳,日夜擔心自己的女兒身分會被揭穿。

那麼……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元湘沉入深深的睡眠中,慢慢回想過去的一切,想找出命運的分歧點——

兩年多前

結束一天的教學,元英一臉疲憊,卻很是滿足地返家。

下人們一見到元英便露出神秘的微笑,他們雖然對元英點頭致意、歡迎主子歸來,可一張張嘴卻全扭成奇妙的微笑。

一般下人見到主子是該大聲招呼,但像這樣衝著主子曖昧笑着,實屬無禮。元英卻見怪不怪似的,只是草草點了點頭,便一路往內走去。

走到深院時,另一名與元英有着相同樣貌的男子迎面走來,那名男子看到元英,挑了挑眉,故意大驚小怪地喊道:“看看是誰來了,是學堂里偉大的夫子來了!”

明明是相同的樣貌,此刻卻做出這種眼歪嘴邪的不雅動作,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元英瞪了對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男子完全不為所動,反正類似的威脅他早已聽慣,從小到大也沒見自己少過一根寒毛,因此他有恃無恐,反倒更加輕佻。

“放心啦,如果我真要說的話,鄉里的人早就曉得學堂里的夫子根本不是元家的兒子‘元英’,而是元英的雙胞姐姐元湘所假扮的。不過啊……就不知當他們曉得夫子竟是女兒身時,會怎麼想喔……”

女子教書,簡直是前所未聞。雖然縣裏讀書風氣頗盛,但也還沒因此可以接受一個女夫子。

此言一出,“元英”立刻面露狼狽之色,一抹女兒嬌氣展露無遺。

“如果你敢亂說話,我……”

“就要撕爛我的嘴。”

正牌的元英嘻皮笑臉地接下姐姐未完的話,氣得她美目圓睜,恨不得真能立刻撕爛那張臭嘴。

元英壓根兒沒理會過姐姐沒用的威脅,仍是涼涼取笑她。

“小湘,你怎麼從小到大就只會靠這句話威脅人啊?算了,你愛怎麼假扮我都沒關係,反正只是讓我平白增添好名聲,這種好事我怎麼會去破壞呢?”

完全不費一絲力氣,就可以變成人人稱讚的太好人,怎麼說他都只有好處,元英又怎麼會戳破謊言呢?

“我可不是特地去幫你做好人,你少往臉上貼金。別忘了,你肚子裏根本沒幾滴墨水,就算你想要去學堂教人讀書,恐怕也沒那資格吧!”元湘挑眉嬌嗔。

從小兩人就是一起念書,但弟弟根本無心向學,別說要他去教書了,就算要他規規矩矩寫點詩詞歌賦,恐怕他還會詢問詩詞歌賦的差異何在?

此話一出,滿臉狼狽的人立刻變成了元英,不過他也沒打算乖乖挨罵,旋即又牙尖嘴利地反駁她的話。

“你有資格又如何?滿腹學識又如何?別忘了,就算你再怎麼優秀,終歸只是女兒身,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別說是學堂里的夫子了,由古至今也沒有讓女子應試為官的道理,你這輩子最多只能在學堂教教書,過過當夫子的乾癮。

如果仔細計較起來,你還得好好感謝我。正因為我沒有揭穿你女兒身的身分,你現在才能在學堂里安安穩穩地教書。懂不懂啊你?!”

元湘越聽越上火,憑什麼她得站在這裏被一個連三字經都背不全的笨蛋教訓?正當她幾欲發難時,一道溫厚的聲音插入他們的爭執中——

“你們兩個又吵架了啊?人家不都說雙生子感情最好,怎麼我們家這兩個卻總跟別人不一樣呢?”

他們回頭,站在不遠處的是他們的父親,元家現任當家的元老爺。

“爹!”

姐弟倆異口同聲地喊道,雙胞眙的默契只有在此時展露無遺。

見狀,元老爺忍不住搖頭嘆息。

他這一對兒女從小吵到大,幾乎沒有一天不吵的,而他們爭執的原因也幾乎都是同一個。

“湘兒,你又在罵弟弟不念書了?”

元老爺雖然表面上詢問,但答案已經非常確定了。

此話一出,姐弟倆同時沉了臉色。一個是不高興弟弟的冥頑不靈,一個則是討厭姐姐直戳痛處,元老爺夾在他們當中難免裡外不是人。

有時元老爺不由得想,如果元湘是兒子就好了,她既有才識,又肯念書,現在甚至還在學堂里教書,廣受鄉民們的愛戴。如果能由元湘來繼承元家,家族的未來肯定一片光明。

反觀元英,也不知他是因為對於繼承家業一事有恃無恐,抑或真的無心學習?即使身旁有元湘這麼個好例子,卻總是只顧玩樂,一派二世祖模樣。

偶爾元老爺也會懷疑,如果哪天他撒手人寰,也不知家產何時會被這個糟糕透頂的兒子敗個精光?

可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不管元英是多麼的不成材,他都是元家唯一的繼承人。

老爺搖搖頭,對女兒勸道:“湘兒,你就別老跟弟弟計較這些,反正我們的家產也足夠你們姐弟倆一生吃喝不盡。再說我們元家雖然一向致力興學,卻不代表我們也得出個狀元啊!說來真是慚愧,這麼多年來,我們家連個舉人也沒出過,所以你就別計較了。”

江城縣的物產並不富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歷史背景,更無足以令鄉人引以為傲的美麗風景。因此,這兒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各方面都相當貧脊的城鎮。

而這個原本什麼也沒有的貧弱地方,之所以能成為外地人眼中的文化重鎮,則是全拜元家所賜。

元家是地方富紳,從很久以前就以造橋鋪路、樂善好施着稱,後來甚至開辦學堂,讓許多貧苦清寒的孩子有機會一舉翻身。

這些孩子也不負元家的期望,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不但令江城縣風光無限,更讓元家人備感欣慰。

但奇怪的是,人人稱之為積善之家的元家,卻總是在科舉制度上百戰百敗。

通過縣試考取秀才的先祖還有幾個,可往往一進鄉試就全軍覆沒,祖上一路都是如此,所以元老爺自然也不在乎子孫能否求取功名。

元老爺不勸還好,這麼一勸只讓元湘更加上火。

就算家裏從未出過舉人又如何?至少他們沒有隻懂得敗盡家產的祖先!

但元英可不正是如此,既是笨蛋又是個敗家子,兩者加起來簡直是最糟組合。現在竟然連爹都護着弟弟,教她情何以堪?

元湘厲眼掃視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這輩子從未如此失望過。她拂袖離去,不願再浪費自己的口舌。

元老爺見狀,本想上前哄哄女兒,要她別為了讀書的事與弟弟生氣。可一想到女兒終有一天要嫁人的,如果在家裏事事順着她、寵着她,難保以後在夫家也會耍起小姐脾氣,到時娘家的人還不一定保得住她。

所以元老爺沒有去追。只是看着女兒負氣離去的背影,他開始有了一絲後悔。如此偏袒兒子,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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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娘子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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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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