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陣悅耳的門鈴響起，凌翊皇心想，不會是找他的，於是繼續看他的報紙。
不過當門鈴一響再響，他就不覺得那麼悅耳了，甚至有股想將門鈴拆掉的怒火，不過，他會先將那個優閑坐在他身邊的人給掐死。
也不想想這是她家，門鈴響成這樣，她大小姐居然動也不動，還有辦法繼續喝她的花茶、翻她的雜誌，難不成她是耳聾了?!
感覺到他投射過來的怒氣，黎沁卻不怕死地連眼睛都沒離開過雜誌一眼，只用身體推了推他，示意要他去開門。
凌翊皇被她這一推，怒焰更熾，狠狠瞪她一眼。
哼！她是把他凌翊皇當成什麼了，居然要他幫她開門，他才不理她，凌翊皇繼續埋頭看他的報紙，他倒要看看，誰會先受不了。
最後勝利女神還是沒站在他這邊，因為他實在無法再忍受這種噪音，而她還是穩如泰山地繼續做她的事。
凌翊皇氣沖沖地打開門，直想將那人的手指剁下，省得繼續荼毒他的耳朵。
只是當門一開，他原先的想法全不見了，只留下一陣錯愕。
怎麼會有如此嚴重的錯覺！他那個一向看到他，就沒擺過好臉色的父親，今天居然對他笑了！凌翊皇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眼睛花了？!
但黎沁熱情招呼的聲音，是那麼真實地傳進他耳里，讓他知道，自己並非在作夢，也不是眼花，而是他確確實實地出現在這裏，站在他面前。
“你來做什麼？我們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回去。”凌翊皇用身體擋在他和黎沁中間，阻止他的前進。他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裏？不過，他絕對不會讓黎沁受到傷害，即使是一丁點也不行。
接下來的情況卻讓他看傻了眼。因為黎沁居然將他推開，不但笑迎着他的父親，甚至還告訴他：“翊皇，他是我請來的客人，你不能趕他走。”
“你……”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凌翊皇此刻終於明白了。
他的視線來回看着眼前的兩張臉孔，一股被人欺瞞的感覺盤踞在他心裏，他笑了，卻是一個很苦很苦的笑。
他懂了，他真的懂了，在他以為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撫慰他受傷靈魂的人之際，卻可笑的發現，她居然是他父親派來的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已經掉進他們設下的陷阱了。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傻傻地付出感情，他們一定高興地在旁邊取笑着他的痴傻！不過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讓他們有嘲笑他的機會。
“我早該想到的！好，他不走，我走！”凌翊皇轉身往大門方向走去。
黎沁驚見他眼底的一抹落寞，知道他受傷了，但卻不明白為什麼，這讓她心慌。她衝過去將他拉住，“凌翊皇，時間還沒到，我不准你走！”
現下她只找得到這個理由要他留下，明知說出的結果會如何，但她還是決定用它，因為她知道，如果這一次不將他留下來，不將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解決，以後就沒機會了。
她拉扯的力道，阻止不了凌翊皇離開的決心，而她的話卻輕易地讓凌栩皇的腳步停了下來。沒錯，他們之間的關係原本就是一場交易，是他自己傻到去動了情……這份認知讓凌翊皇的心口，再加上一道又深又長的傷痕。
一旁的凌修文覺得後悔極了，早知道他就不該這麼輕率地來了，應該先要黎沁告訴他一聲，讓他心裏有個準備才是，結果現在——如果他的出現會造成他們的糾紛，他還是走了算了。
“我想……”他一開口，馬上被凌翊皇打斷。
“你有什麼事情就快說，我沒有那個閑工夫聽你說教。”凌翊皇不想做只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更不可能是他會出現的表情。所以他決定反擊，但他還是背對着他們，他不想再看到他們可憎的臉孔。
凌修文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黎沁就義憤填膺地跳出來指責他，“凌栩皇，這是你對親生父親該有的態度嗎？”好歹他也是個長輩，他怎麼可以這麼無禮。
面對她的指責，凌翊皇只是淡淡地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我勸你不要管太多，否則——”
“否則怎樣，你說呀！”黎沁挑釁地問他。
眼看兩人的戰火一觸即發，凌修文趕緊出聲打圍場，“翊皇，你別怪黎小姐……”
“伯父，你別管，讓他將話說完。”黎沁這次也火了，難道到現在他還是把她當成外人？
“哼，伯父？你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凌翊皇毫不掩飾心中的鄙夷。
“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黎沁不是瞎子，她看得出他眼底的不屑，但她還是不相信，自己在他心中，居然是如此不堪的人，因此執意要他說出來。
凌翊皇早被心中妒火燒得意識不清，胡言亂語了。“你還好意思要我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不顧一切的引我上勾，說來聽聽——”
啪！”記清脆的聲響回蕩在他們之間，凌翊皇臉一瞬間浮起一個明顯的掌印。他氣怒地用手抓住她摑他的那隻手。
黎沁努力忍住那從她手腕傳來的陣陣刺痛，她不能哭，她才不想讓這個大爛人看到她掉淚的樣子，她才不要讓他以為她很懦弱。雖然大腦是這樣想，卻無法控制心底一直冒出來的委屈，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凌翊皇這時才發現他失控了，雖然心裏還存着對她的鄙夷，但她的眼淚還是讓他心煩意亂。
“凌翊皇，你這個大渾蛋！”黎沁趁他失神之際，用力奪回自己的手，大喊一聲后，跑了出去，讓他措手不及。
凌翊皇原本想跟着追出去，但一想到他如果追出去，豈不是正好稱了她的意，這一想，讓他的腳步硬生生地停住，這時眼角瞄到凌修文的身影，他才想起還有他的存在。他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進行另一波的冷潮熱諷。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把我當成猴子玩弄，你這下高興了吧?”
“翊皇，你……”凌修文痛心地看着這個兒子，一向善於雄辯的他竟不知該說什麼。
“怎麼，還有事？如果沒事的話，我要走了。”不等他回答，他一雙長腳已經往大門方向走去。
凌修文趕緊出聲喊住，他可不能辜負黎沁的一片心意。“等等，你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不會很久的，說完我馬上離開。”
凌翊皇對於他客氣的說話態度，感到有些驚訝，他遲疑了一會兒，轉向客廳的沙發坐下。他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凌修文見他坐下，不禁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始娓娓訴說他的記憶。
“打從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你和你哥哥不同。他溫和體貼、喜歡讚美別人，同時也喜歡別人的讚美，所以他主動地用功念書，努力得到別人的掌聲。
“而你，從小就是個令人頭疼的孩子，雖然聰明，卻不肯好好念書，打架、蹺課更是常有的事。後來你終於認真念書了，也不再拂逆我們的心意，這樣的轉變讓我和你媽高興不已，而我也以為是我的打罵教育成功，所以我就一直用這樣的方式來教育你。
“你大哥的去世讓我失去一個愛子，令我哀痛不已。所以我將所有的期待放在你身上，但我還是用以往的方式來要求你，忘了你也是需要一聲鼓勵。”
說到這裏，凌修文頓了一下，抬頭看了凌翊皇一眼，不過凌翊皇還是面無表情，冷冷地坐在原地，絲毫不受他剛才這番話的影響。
凌修文暗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後來你考上律師，卻丟着不做，寧願離家去當男性公關，我不但沒有察覺到你心底的想法，反倒一味地指責你、說你叛逆，還拿你大哥和你做比較，無非就是希望能刺激你，讓你重新振作。直到那天黎沁這孩子來找我，才讓我驚覺，我這二十幾年來，都是個失敗的父親。但是孩子，你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嗎？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啊……”
說到最後，他已是泣不成聲，老淚縱橫了。
凌翊皇震驚地呆坐在沙發上，說不出話來。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的父親竟會對他說出這番話來，即使這幾年來，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及怨懟，也完全因這一番話而化解不見。只是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內心的激動。
凌修文用手帕擦掉臉上的眼淚，一抬頭，卻看到凌翊皇像個木頭人，完全無動於衷，這讓凌修文以為他今天的告解失敗了，他失望地站起來，準備離去。這打擊讓他瞬間像老了十幾歲，十分憔悴。“爸爸！”
就在凌修文萬念俱灰、手也準備打開門銷之際，一聲呼喚讓他停住。
這是他盼望已久的呼喚啊！他太高興了，高興到讓他全身顫抖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凌翊皇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凌修文身邊，他好想牢牢地抱住父親，但多年的鴻溝阻擋住他的熱情，他害怕伸出去的手會再度被推回來。不過就在下一秒鐘，他的心不再旁徨，因為他的父親居然做出他想做的動作——他的雙手牢牢地抱住他，頓時他也激動地回拖住他的父親。
“爸，請你原諒我的不孝。”凌翊皇滿心愧疚地道歉，兩腿一屈，打算跪下來。
“快起來，不要這樣。”凌修文又驚又喜地阻止他，仔細地看着這個他失而復得的兒子。“讓我瞧瞧你，你瘦了好多，都怪我逼得你離家在外……”說著說著，他的眼眶又濕了。
“爸，是我自己不懂父母的用心，都怪我自己，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惹你們生氣了。”凌翊皇趕緊掏出手帕並且勸慰着。
凌修文感動地接過他的手帕，這孩子就是這樣的個性，嘴巴不會說些好聽的來哄人高興，但他的心總是善良體貼的；以前是他不懂得欣賞，現在他知道了，也越看越喜歡。
他高興又安心地點點頭，“好、好，今天聽你說這句話，爸爸就算死，也無憾了。”
“爸……”凌翊皇阻止他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哈哈……看來是我說錯話了。好，我會小心地照顧我的身體，我還要活個夠，因為我還要和你媽看你結婚、生子，然後陪我的小孫子長大。”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中意的媳婦人選，被他這笨兒子給氣跑了，他趕緊要他去找人。
“我們父子倆別再說了，你趕緊去找黎沁，要不是這孩子有心調解，我們父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這樣談天說笑呢！”
“我……”凌翊皇有點遲疑，想到剛才他將話說得那麼難聽，黎沁還會原諒他嗎？
“快去，如果沒找到我這個媳婦，你也不用回來了。”凌修文故意板起臉來，其實他是在教凌翊皇這個辦法。
凌翊皇聰明的一點就通，神情愉悅地向父親道謝。“謝謝爸，那我先走了。”他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往外沖了。
“嗯，快去、快去。”
凌修文滿意地揮揮手，心想，該回家告訴妻子這個好消息，而且也該翻翻黃曆，挑個好日子了。
正當凌翊皇找黎沁找得焦頭爛額，焦急萬分地杵在一個紅綠燈前時，他卻發現黎沁正從馬路的那一頭，慢慢向他走來，他趕緊迎上前去。
其實黎沁早就看到他了，只是她放意將頭抬得高高地，連看都不想看他，像個高貴的女王從他面前走過。
“黎黎……”凌翊皇擋在她面前，要她停下來聽他道歉。
只是黎沁這回似乎鐵了心，因為無論他擋在什麼方向，她總有辦法從另一個方向避開，讓他吃盡苦頭，卻連一句話也說不成，就這樣，兩人在大馬路上展開你追我閃的動作。最後終於在一個巷子轉角處，凌翊皇伸手捉住了她。
“放手！”黎沁努力地想掙脫他的鉗制，卻徒勞無功。這次他的力道有所控制，只會困住她，而不會讓她再受到傷害。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凌翊皇酷酷地和她談條件。明知道是自己不對，但他就是拉不下臉來向她道歉。
他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他做錯事，居然還敢和她談起條件來，他太過分了！真是自大狂一個！她偏不順他的意，看他能奈她如何！
“那好，如果你不放手，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原諒你。”黎沁仰起小臉，存心和他杠上了。
“你……”
在女人堆中打滾多時，這還是凌栩室第一次聽到有女人敢威脅他，但他卻發現，這樣的滋味還挺不賴的，像是一對歡喜冤家在鬥嘴似的，這念頭讓他不自覺的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卻讓她看得一肚子火。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覺得很高興能看到他的笑容，不過他在這節骨眼笑，那朵笑花看起來，就像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笑什麼笑?!小心笑死你！黎沁在心裏低聲詛咒他。
“你到底放不放手？”黎沁再次質問他。卻看見他優雅地高舉雙手，原來他早已放開她的手了，她這一問倒像是在無理取鬧。
“哼！”黎沁氣極了，扭頭就走，結果還沒走幾步路，她又被攔了下來。
“怎麼，我要走這條路犯法了?!還是我要回家，也得經過你的同意?!”黎沁不給他好臉色看。
凌翊皇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這讓黎沁心中的怒火未滅反熾，她大聲地吼他。“既然你都不出聲的話，那請你讓開，不然我叫警察來了！”她從皮包內拿出手機，恐嚇他。
孰料，凌翊皇仍是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酷表情，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表示，“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的話，你就叫吧。”說到底，他就是算準了她不會打。
“你……無賴！”黎沁被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偏又對他無可奈何。
“既然你都說我是無賴了，那我就無賴個徹底吧！”
看着他越來越放大的五官，黎沁連忙將頭向後仰，用手來擋他的逼近，結果卻造成他們兩人身體曖昧的親密接觸。
“你想幹什麼？唔……”驚慌之餘，原本用來吵架的雙唇有了空隙，讓他的舌頭有機可趁地溜了進去，並放肆地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與之激烈糾纏着。
黎沁睜大雙眼，該死的他，居然這樣對待她！他把她黎沁當成什麼低賤的女人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完全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強吻她，更別提他之前才對她說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她的怒火燃燒到最高點，她氣騰騰地將他一把推開，並抬起手，又想往他臉上甩去。
不過，凌翊皇這回學聰明了，他靈活地將她高舉的右手一把擒住，並將它扳至她背後壓住。
“你又想打我？”凌翊皇不敢相信地瞪着她，怎麼他都沒發現這隻小貓咪也有潑辣的一面，難道他以前眼睛瞎了?!
黎沁也不甘示弱，氣焰高漲地瞪回去，“沒錯，誰叫你那麼齷齪無恥，請你凌大少爺搞清楚，我可不是你呼之則來、呼之則去的風塵女子！”
“你在胡說什麼？”凌翊皇皺着眉頭，不喜歡她的形容詞。
黎沁才不容許他打混過去，“不用裝蒜，你我心裏都清楚，半個小時前你曾說過什麼話，那些話我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忘掉！還是你忘了，我可以重複一遍給你聽。你說我……”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當時我只是一時氣憤，並沒有那個意思。”凌翊皇打斷她接下來欲出口的話，當時的他一時被嫉妒蒙蔽心智，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他現在已經知道錯了。
不過現在的黎沁早就聽不進任何解釋，她的心碎不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修補回來的。
“我不管，反正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不要理你了！放手，你給我放手——”說到最後，她開始尖叫起來。
相對於她的強悍，凌翊皇的氣勢也不弱。他堅決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向她宣示。“我不放，除非你肯原諒我，否則我死都不放。”
“死心吧你，我不會原諒你的，”黎沁大聲地吼回去，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眼眶不由得又紅了起來。“之前打心底看輕我，幹什麼現在又要來招惹我？明明是你說錯話了，卻一句道歉的話也不肯說。你要我原諒你，等下輩子再說！”
聽完她一句句的指控，凌翊皇啞口無言，他放開的手，頹喪地倒退兩三步，口中喃喃自語着：“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能說什麼？”
黎沁看到他反常的舉動，心裏有點擔心，但在自尊作祟之下，她放意視而不見，逕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越走她的心越惶惶不安，彷彿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似的，她的腳步越走越漫。
突地，先是一陣刺耳的煞車聲，緊接着是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從背後傳來。不知道是什麼因素驅使她轉過頭來，然後開始一步一步地向馬路中央奔去。她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
看着那躺在血泊中的身軀，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名字，她想大聲叫出來，喉嚨卻乾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好像那裏的水分全跑到她眼睛裏，讓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緊握住他伸過來的手，黎沁的淚掉得更凶了，一顆顆滑下她臉頰滴到他的手上，灼燙了他的手、也灼燙了他的心。
他虛弱地伸出手，想擦去她的眼淚，卻讓她掉得厲害。
“原諒我……黎黎，我最愛的黎黎……”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就慢慢地闔起來。
“翊皇！”在大叫出腦海里那個名字的同時，黎沁眼前一黑，也跟着昏了過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翊皇！”一聲大叫后，黎沁倏地睜開眼睛，馬上自床上跳起來，就想往外沖，不料，她的身體虛弱地連床邊都還沒離開，就又癱軟下來，讓她心急萬分又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名巡房的小護士剛好進來。
“護士小姐，和我一起被送來的凌翊皇，現在怎樣了？”黎沁焦急地問着小護土，心想昏迷前她和凌翊皇在一起，那他應該也會和她一樣送到這間醫院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名小護士被她急切逼問的模樣給嚇到了，趕緊回答就溜出房間。
“喂，別跑啊你！”黎沁大聲叫她，她還有事情要問她呢！“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道？難道翊皇沒有被送到這家醫院？還是……”她越想越不安，決定出去問個清楚。
好不容易拖着身子走到門邊，她又被進門來的護士發現，“你幹什麼跑下床了？”她一邊嚷着，一邊將她扶上床去，語氣中有一絲埋怨。
“護士小姐，麻煩你，我要找一個叫作凌翊皇的車禍病患。”這回黎沁學乖了，不敢太急迫，免得又把人給嚇跑了。
“凌翊皇？是不是他呀？”護士指着門外，要她自己瞧。
順着她的手指，黎沁轉頭看向門口，果然，凌翊皇正出現在門口，傻傻地看着她。黎沁高興地整個人呆住，但一旁護士說的話又清楚地傳進她耳里。
“真受不了你們，兩個都是一醒過來，就吵着要找對方，也不管這裏是醫院，就大吵大鬧。現在終於如你們所願見到對方了，你們愛看多久就看吧！”發完牢騷后，這名護士就離開病房，留給他們一片寧靜。
此刻兩人彷彿隔世重生一般，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對方，生怕一眨眼，對方就會消失不見。尤其黎沁更是緊抓着凌翊皇的手，惟有這樣，她才能確定他真的沒死，才能安穩她那顆驚嚇過度的心。
她仔細地將他全身上下巡視一遍，這時才發現他是坐在輪椅上！她不禁用手掩住嘴，卻來不及阻止那脫口而出的詫異驚呼。
“你的腳……”她盯着他的雙腳直瞧。
不、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的對他，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的自尊心作祟，他也不會落得這樣下場！他下半生都得坐在輪椅上了嗎？不……
凌翊皇從她眼睛就看得出她在想什麼，他微笑地拍拍她的手背，要她放心。
“不要擔心，我受到的傷，就是你眼前看到的這些小傷，全都只是一些皮肉傷，不礙事的。醫生也說了，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可以復原了。”
黎沁聽了他的話，壓在心頭的一口氣，這才完全呼出來。不過她又想到了一點，剛放鬆的臉部神經再度綳得緊緊的。
“那你幹嘛不好好地待在病床上休息，還到處亂跑，存心要讓我擔心的嗎？”
“你還會擔心我嗎？”凌翊皇欣喜地問她。如果受到這樣輕微的傷，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諒，他覺得這一撞還真是值得。
“你說這話是故意要來懲罰我的嗎？如果是這樣子的懲罰，我情願不要認識你，也不要和你吵。我不想再看到你躺在血泊里了——”想到他全身沾血地躺在她懷裏，虛弱無力的模樣，她的心就揪得好痛、好痛，眼淚也不停地湧出……
“噓，別哭，我錯了，別哭……”他一邊低聲安慰她，並不時地用吻，吻去她滴下的淚珠。以前女人的眼淚對他而言是沒有效用的，反倒讓他覺得厭惡，但她的眼淚都總讓他覺得心痛。
“你答應我，以後絕不可以做出這樣的傻事。”黎沁抓緊他的衣袖，仰着小臉央求道。
即使心中有再多疑慮，看到她淚眼凄凄的模樣，凌翊皇也馬上許下承諾。“我保證，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受怕了。那你肯原諒我了嗎？”
他舉起三根手指，學童子軍發誓，逗趣的模樣讓黎沁破涕為笑，同時也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了。
“你都這樣了，我還敢不原諒你嗎？不過，如果以後你再用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污辱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聽到沒有？”說完，她還氣嘟嘟地捶了他一下。
凌翊皇用寬厚的大掌將她一手包住，拿到嘴邊親吻着。“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保證今天的錯誤，絕對不會再發生，相信我？”
黎沁欣喜地點點頭，偎進他溫暖的懷裏，兩人就此展開一段綿綿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