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他又到這裏來了!雖然昨天子晴才送一堆東西過來,也帶回她安好的消息,但他就是渴望能無時無刻地見到她,所以他又悄悄地來了。
早在幾個星期前,以璇就發現他常站在樹后看着屋裏。
一開始她很想衝上去質問他到底要幹什麼,她都已經離他遠遠的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不過後來看他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也就懶得理他了。
連最討厭他的子晴,也已經被他的深情思念及心中悔恨所感動,希望他們能早一點合好,所以常有意無意地在以璇面前提到石莫軒的近況,以及他希冀她的原諒。
但是只要她一提起這些事,以璇的臉馬上冷冰冰的,不肯多說什麼。就這樣,到最後連她都懶得說了。
從眼角瞄到他的身影,以璇如往常般不加理會,緩緩地移動着笨重的身體,疲倦地躺到床上去。
現在床上多加了一個彈簧墊,再添了幾條溫暖輕柔的羽毛被,和幾個蓬鬆柔軟的枕頭,和以前完全不同。雖然舒服許多,但是隨着她肚子的越來越大,能找到的舒適角度也越來越少;再加上產前憂鬱症的出現,讓她總擔心肚裏的寶寶會有危險,導致她總不敢在晚上睡覺,只好趁白天空閑的時候,稍微小眯一會兒。
也因為這樣,母體的體重越來越輕,但是肚子卻越來越大。現在的她,單薄的身子撐着巨大的肚子,實在很不協調。
昨天晚上她又做噩夢了,嚇醒之後她再也不敢睡,只好窩在床上等着天亮。
終於太陽升起,讓她安心多了,不過睡神也消失不見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后,她側躺着用小枕頭墊着她笨重的肚子,敵不過瞌睡蟲的侵襲,她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等她再度睜開眼睛,耳邊傳來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微微撐起身子,她透過床邊的窗戶,看到天空烏雲密,黑壓壓的一片,其中還夾帶着幾道嚇人的閃電,看來這場大雨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
以璇下意識地看向樹下,發現他還是繼續站在那裏。看見他全身濕透仍不肯離開,她內心頓時升起一股愧疚之意,不過想到他傷害她的種種,她還是狠下心來不去理睬他。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她還是躲在窗戶的一角,悄悄地偷窺着石莫軒。
雨勢並沒有隨着時間流逝而減小,反倒因夜色的來臨,氣溫突然下降許多。
以璇驚覺一陣寒意,雙臂環抱胸前,小手互相摩箏,在房裏都這麼冷了,那他不就……
唉!她還是不忍心看他這樣折磨他自己。幾番掙紮下,她站起來,拖着沉重的身體,拿起雨傘,打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樹下的石莫軒苦等幾個小時,仍然沒發現屋內有什麼動靜。他不禁開始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不確定的焦急緊緊揪着他的心。
一滴滴的雨點打落在他臉上、身上,不一會兒,他全身都濕透了。雖然全身冷的顫抖不已,但是石莫軒仍然不肯離開,他執意要知道以旋安全才肯離開。
就在他快忍不住、準備破門沖入的時候,他看到以璇打開門、走向他——
他眨眨眼,不敢實信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居然就這樣走過來。雖然她消瘦不少,但是此刻的她穿着白色睡袍,簡直就像從天而降的天使!
他大氣不敢喘一下,兩眼直盯着她瞧,害怕她下一秒鐘就會消失不見。
看到他渾身濕透,下巴的鬍渣也沒刮,凹陷下去的兩頰,看得出這幾個月他也不好受。即使忘不掉他的殘酷無情,但是看到他這副憔悴模樣,以璇仍不能剋制地紅了雙眼。
“你回去吧!”她伸手遞給他一把雨傘,但眼睛卻閃躲着他熱切的注視。
望着她手上的那把雨傘,石莫軒知道她心裏還是放不下他,否則哪會管他在淋雨。既然知道她有可能原諒他,他就不會讓一絲一毫的機會溜走。
他伸出手,不過不是接過她遞的傘,而是握住她的手,不理會她的掙扎,他真摯地由內心吐出最渴切的請求:“原諒我,以璇……”
以璇努力地想擺脫他的鉗制,但是他的力道恰恰好,不會傷到她,卻也不讓她有掙脫的機會。
幾番無謂的掙扎后,她放棄了。故作冷淡地偏過頭,不聽他的一言一語。她不能這麼容易就心軟,不能這麼容易就原諒他。
“放手!”簡單扼要的片語,企圖制止他的糾纏,同時也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的冷酷、不信任。
“你不原諒我的話,我就不放手。”
聽到他的回答,以璇簡直快氣死了!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替他擔心,結果卻變成這樣!她抿着唇,憤恨地罵他:“無賴!”
豈知她這句話,卻收不到絲毫效果——
“我知道,如果你肯原諒我,被你罵一千、一萬次也無所謂!”
“你……”
說不過他,以璇氣得用力推開他。
不料這一推,卻讓石莫軒直接昏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你別裝了,快點起來!”冷眼看着他,以璇還以為這是他的小把戲。
怎麼有可能一個大男人被人輕輕一推就會昏倒?!
她不知道石莫軒因為牽挂着她,還要處理繁雜的事務,已經幾天幾夜沒有闔眼了,再加上每天這樣南北奔波,他的身子比以前差了許多。
等到以璇發覺不對勁,她開始慌了——
“喂,你怎麼了?莫軒,你不要嚇我啊!”
以璇手裏不停的打着毛線,心裏想着自從那一次他在雨中昏倒后,她就不再反對讓他進到屋子裏來,所以他也高興地常往她這裏跑。
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她,在她周圍緊張兮兮地繞啊繞,就像一隻操心的老母雞;還三天兩頭的替她燉煮了一堆營養的補湯,一定要看到她喝光光才肯罷休。
他也經常說笑話逗她開心,有時她無理取鬧,他總是笑笑地承受下來,到最後,反而是以璇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在一次偶然機會下,他發現她晚上不敢睡覺的情形后,更是不理會她的抗議,耍賴地住了進來,然後每晚在她床邊,陪着她、和她聊天,直到她沉穩地睡去。
當她被噩夢嚇醒的時候,他總是馬上抱着她,輕聲地哄着她,讓她安心,而他則規規矩矩地躺在沙發床上。
以璇不諱言,有他的陪伴的確是蠻安心的,而她也看出他的悔意,明白他一直等待着她能和他回去的日子。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肯輕易地原諒他。
肚裏的小寶寶彷彿知道母親的心思,突然用力踢了踢以璇的肚子,似乎在表達他的不認同。
“啊!”因這突如其來的有力一踢,以璇驚訝地叫出聲,同時也引來了石莫軒的關注。他趕緊跨到她身邊,焦急地問着:“怎麼了?”
以璇將他的關心看進眼底,卻故意冷淡地表示:
“沒什麼,只是孩子突然踢我罷了。”
石莫軒一聽,臉色更加蒼白。
從沒當過爸爸的他,完全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怎樣,只能從書上看到的知識來想。不過以璇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婦還大,每次產前檢查又不准他跟,害他總是提心弔膽地害怕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老天,會不會是要生了?”才一出口,石莫軒緊張萬分地開始翻箱倒櫃,準備拿出早已預備好的住院用品。
聽到這話,以璇不禁“噗哧”一笑。
“不是,醫生說預產期是下個禮拜,沒那麼快。”
看着他還是緊張地像個陀螺似的團團轉,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坐下來。”
聽到她這麼說,石莫軒只好乖乖地坐到椅子上,不過他還是驚魂未定地直盯着以璇的肚子瞧。
以璇看他這副模樣,心想自己會不會太壞心了。
好歹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她怎能狠心斬斷他們的父子親情。
心一軟,她拉過他的大手,放到隆起的肚子上,要他感受那神奇的體驗,同時嘴裏還慈愛地念着:“寶寶來,打聲招呼啊!”
而小寶寶好像也知道似的,就在他的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再次用力地踢了一下。
掌下傳來的震動讓他傻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以璇的肚子。他才不管那是什麼奇妙的“胎動”,他只關心以璇,緊張萬分地拉着以璇的手。
“會不會痛?怎麼會那麼用力,你一定很痛,對不對?”他越想越覺得可怕,在他感覺那力道就像是被大象踢到似的。
“這個死小子,居然敢欺負他媽媽。等他出生后,看我怎麼收拾他……”
以璇聽了好感動,不過她還是故意撇下他的手,嘟着嘴質問他:“你憑什麼打我的寶寶?”
“憑我是他的爸爸!”一副神氣的樣子,讓人看了覺得好笑。
“你別忘了,我們可沒有結婚。”
“簡單,我們馬上辦結婚手續。”
“石先生,如果我沒弄錯的話,結婚好像是兩個人的事吧!”以璇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鮮奶,溫吞地睨了他一眼,才繼續說:“如果你這樣算是求婚的話,那很對不起,我、不、嫁!”
石莫軒腦海中早已浮現她穿婚紗時的嬌媚模樣了,怎容許她說不嫁就不嫁!更何況她都有他的孩子了,她還要嫁給誰?!胸中突然像打翻了醋,酸氣衝天。
他想都不想地就衝口而出:“不行!”嚴厲的口氣,連他都沒有想到。
以璇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不過馬上被另一股怒氣給填補。
哼,敢凶她!他是不是不想活了!扔下手中的毛線,以璇氣沖沖地站起來和他理論:“你凶什麼凶!誰說我一定非嫁給你不可!你把我當什麼了?”越說越傷心,眼淚馬上掉了下來。
石莫軒氣自己明知道孕婦的情緒不穩定,再加上她有產前憂鬱症,所以他都盡量順着她的意,怎麼今天還是惹她生氣,他被她的眼淚搞得手足無措起來。
石莫軒用盡唇舌、說盡好話,軟言軟語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凶的,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掉下來的淚水豈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哄騙得住!
她依舊不停地掉着淚,指控着他的不是。“嗚……你好可惡……”
“對,是我該死!不要哭了,嗯?”輕輕地將她留在懷中,埋首汲吸專屬於她的馨香,還不忘柔聲地道歉。
以璇像只波斯貓鑽進他溫暖的懷中,小臉貼着他堅硬的胸膛,右手握抓起他襯衫一角,努力地遏止眼眶中頻頻滑落的淚水。
這怯憐憐的模樣讓石莫軒看了好生不舍,他衝動地低下頭。輕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淚滴,輾轉來到她細嫩的粉頰,最後就要吻上他朝思暮想的香唇——
“啊!”
“怎麼啦?”聽到她的叫聲,他的心緊張地快要跳出胸口。
“沒事,只是肚子又被踢了一下。”等待那痛過去,以璇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她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別再嚇我了,快快坐好。”石莫軒邊說邊扶着她坐下。
“哎喲……”以璇才一坐定位,肚子又傳來一陣痛。不過這次的力道似乎比前幾次都大,因為她的小臉疼得都變白了。
“怎麼了?怎麼了?”石莫軒迭聲急問。
以璇痛得連連喘氣,然後難受地和他說;“好像真的被你說中了,寶寶似乎等不及要出來和大家見面了。
啊……”間隔時間越來越短暫的陣痛,讓以璇的小手用力地抓緊他的手臂。
“什麼!”石莫軒這一次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情和他說笑?!不過以璇的尖叫聲讓他心慌,“那我該怎麼辦?”
“送我去……去醫院,啊!”簡單地指示他后,以璇再度被巨大的陣痛給攫住。
“對!醫院,去醫院!”
石莫軒抱起以璇,讓她安穩坐上車后,馬上以百碼的速度沖向醫院。
在石莫軒的堅持下,以璇生產後在醫院裏休養了一個星期,等到他確定以璇真的可以出院,他隨即帶着她和他們的兒子回到台北的別墅,還請了一個傭人來照顧以璇,和一位保母來照顧他的兒子。
這天下午,以璇照舊被石莫軒抱到庭園裏的躺椅上,當然在她旁邊還有她的小寶貝,母子倆享受着陽光的溫暖。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們接近——
子晴沒好氣地瞪着躺椅上的人,氣呼呼的指責她:
“怎麼要生了也不通知一聲!害人家無法臨場觀摩。真討厭!”然後,她小小聲地問以璇:“喂,那會不會很痛啊?”
以璇但笑不語,只專心地看着懷中的小人兒。
得不到回應,子晴嘟着一張嘴,不高興地看着她。“哼,小氣!”
雖然嘴上仍不停碎碎念着,但是當她看到那兩個紅通通的男娃兒,兩雙黑溜溜的大眼骨碌碌地看着她,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
“哈啰,小帥哥。子晴阿姨來看你們啰!”她湊上前去,開心地和他們打招呼。
她一邊遠弄着孩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以璇聊着:“孩子都出生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結婚?”
以璇聽到她的問題,原本和孩子嬉弄的手指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和他們遊戲着。
“我不打算結婚。”
不高不低的平淡口吻,卻讓子晴聽了跳起來。
“你說真的?”她再問一次。
不會吧,以璇不像那麼前衛的女性啊!
“不過你和他這樣子和結婚沒什麼不同,那乾脆就和他結婚算了嘛。”她繼續勸着好友。
“你不也說這樣子和結婚沒什麼不同,那我為什麼要和他結婚?”以璇皮皮地用她說過的話堵回去,讓子暗無言以對。
“我……真是會被你氣死!算了,說不過你。不過孩子的爸……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她不相信石莫軒會答應她無理的要求。
以璇無所謂地表示:“我還沒有告訴他。”
“那……”子晴想繼續說下去,她愛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
“隨便你,我無所謂。”以璇瞄她一眼,不去理會她的雞婆,逕自和她的寶貝玩耍。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石莫軒仍然一如往常地回家吃晚飯,然後陪着孩子們玩耍,愉悅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讓以璇還以為子晴那個報馬仔沒有通報他呢!
誰知道前天接到子晴的電話!才知道她錯了!原來他早已從子晴口中得知這項消息,還出乎意料的冷靜。
其實石莫軒會沒有強烈反對,也沒有怒髮衝冠,是因為他知道這一切結果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所以他尊重以璇的決定,更下定決心繼續彌補以璇,希望她能早日原諒他。
不過他的體貼,在以璇眼中卻解讀成冷淡的行為。
為此,她的胸口越來越悶,怒氣越來越高漲,卻又拉不下臉來問他,情況就這樣持續膠着。
為了化解這僵局,更想讓自己有彌補的機會,石莫軒決定到台南以璇父母的家負荊請罪。因為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所以他暫時瞞着以璇,自己一個人前往。
按下以璇父母家的門鈴后,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等人來開門。
“請問你是……”來開門的是以璇的媽媽,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懷疑他是不是走錯了。
石莫軒禮貌性地先鞠個躬,向她說明來意。“伯母你好,我是為以璇來的。”
“以璇……”聽到愛女的名字,以璇的母親不禁老淚縱橫。後來她驚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拿出手帕擦掉眼淚,然後請石莫軒到屋子裏。
當兩人一進到客廳,石莫軒立即跪在地上,向沈母道歉:“怕母,請你原諒我。”
“你幹什麼?快起來!”沈母被他這奇怪舉動嚇慌了,想拉他起來,不過石莫軒的歉意堅決,任憑她怎麼拉都拉不起,她只好打電話叫丈夫回來解決。
在等待沈父回來的這段時間,石莫軒始終保持原來的姿勢,勸也勸不聽。
沈母左等又等,終於等到沈父回來了。不過他一進門,似乎也被這陣仗給嚇住了,待他回過神來,他神情凝重地坐到沙發上,等着石莫軒開口解釋。
“伯父,今天我是替以璇來向你請罪的。”石莫軒仍是直挺地跪着,深深向他鞠躬道歉。
“你說什麼?你有什麼罪?”沈父完全摸不着頭緒,不過他有預感這個年輕人一定和以璇有相當程度的關係。
石莫軒開始解釋:“當年,是我讓以璇懷孕的……”
話還沒說完,一個拳頭就打在他臉上,讓他的臉立刻淤青,但他仍不吭半聲,打算繼續接受懲罰。
沈父揪緊他的領子,怒吼着:“可惡,就是你這個渾小子,害我們家以璇吃了那麼多苦,還逼得她必須離開這個家,你滾,我不想看到你!”用力地放開他,轉身想去開門,打算將他轟出去。
“伯父,你先聽我說完……”石莫軒緊抓住沈父的褲管,請求他讓他將心裏的話全部說完。
“哼,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沈父看他一眼,憤恨難平地扯下他的手,重新坐四沙發上。
石莫軒趕緊把握機會解釋,雖然並不完全都是他的錯,但是他還是無顏面對沈父,只能低垂着頭。
“當時,我根本不知道以璇懷孕了,要不然我絕對不會離開她的,如果不是我找到了她,我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有這件事。”
“你說的可都是真話?”沈父思考半晌,再一次確認。
“字字屬實。”石莫軒點頭回答,清澈的雙眼帶着誠懇,讓沈父不得不相信。
他揮揮手,示意石莫軒起身。“你先起來吧,我還有話要問你。”轉頭要妻子去沏壺茶來,然後兩人開始對談。
經過漫長的三個小時對談后,石莫軒從台南回到台北,不過這次與他同行的還有以璇的父母。
這天晚上,石莫軒意外地晚歸,讓以璇焦急等待到生悶氣。
吃着桌上冷掉的飯菜,以璇突然覺得自己好委屈,淚水一滴一滴地掉進碗中,隨着飯一起吞進肚裏,最後她更丟下碗筷,大哭了起來——
“以璇,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快告訴我。”
剛從外頭回來的石莫軒,一打開門就看到她傷心落淚的模樣,急得鞋也沒脫就衝進來,摟着她不安地問着。
看到他安全的回來,以璇高興地破涕為笑。不過她隨即想起這是害她落淚的罪魁禍首,她鬧彆扭地扭過頭去,不想看他,但她還是追問他的行蹤。
“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厭倦我們母子了?”
看到她吃一半的飯菜早已冷掉,石莫軒在心裏大罵自己的粗心,只記得要給她驚喜,卻忘了打電話回來要她先吃飯。
不舍地將她的眼淚輕輕拭去,他決定趕快給她這個驚喜。
“以璇,你看誰來看你了。”
“誰啊?”她不感興趣地問,直到轉頭看到那人,以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爸……”她起身投向那人張開的懷抱,激動地哭喊着。
以璇的父親同樣激動萬分地緊緊抱着她,說不出話來。
好不容易,情緒比較平復了,他才記起還有一個人也很渴望見到以璇。
他擦擦微濕的眼角,告訴她:“以璇,你看還有誰來了?”打開門,讓她看清楚那在門外苦苦等候的人。
“媽媽!”
一看到那個躲在門后的身影,以脆就激動地上前抱住她,之前稍停的淚水,現在又沾滿整個臉。
“媽媽……我好想你們,原諒我……原諒這個不孝的女兒。”話一說完,她兩腳一彎,作勢要跪下來。
沈母趕緊伸手拉住她,淚流滿面。不過嘴角帶着笑容,欣慰地看着她。
“以前的事,就都忘了吧!除非你還記恨着媽媽……”她拉着以璇坐下。
“不、不會的!”以璇趕緊說,“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們,只是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們,才一直不敢回去……”想到自己的不孝,她的淚水流的更凶了。
沈母體貼地替她擦去眼淚,然後輕拍着她的手,無言地示意她一切都過去了,別再提起了。
以璇偎進母親溫暖的懷抱,享受這等待已久的親情。
突然,她明自了這一切都是石莫軒偷偷計劃好,準備給她的驚喜。
她感激地對他一笑,而石莫軒也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對了,我的寶貝外孫呢?我好想抱抱他們!”沈母突然記起她還有一對可愛的外孫,急着想看看他們。
石莫軒高興地叫保母將孩子抱來,讓兩老一人抱一個,好不開心!
在同時,石莫軒又命傭人將飯菜重新熱過,然後陪着以璇吃這遲來的晚餐。
“莫軒,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要將我們以璇娶進門啊?”將手中的娃兒交給以璇,沈父面色凝重地問着石莫軒。
“爸爸,這……”聽到突如其來的問話,以璇不安地想向父親解釋,卻被石莫軒給壓下來。
她轉頭注視着他,只見他沉默的不發一語。
看他沒有說話,沈父也動怒了。“孩子都生了,你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結婚?是不是要等小孩都長大了、懂事了,才向他們解釋為什麼他們的爸爸媽媽不是合法的夫妻!”
“我……”石莫軒啞口無言。
“別我啊你的,今天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否則我立刻帶他們母子離開。”
“爸爸!”以璇不敢相信地叫喊着,然後一臉愧疚地看着石莫軒。
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的任性、賭氣,莫軒也不用受她爸爸的不白之冤。他早已用行動來彌補他的錯誤,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她,反倒是自己,簡直錯的離譜!她立即作了決定:“爸爸,我們早就決定下個月要結婚了。”她握住石莫軒的手,向大家宣佈。
“以璇你……”聽到她這麼說,石莫軒簡直不敢相信。
“怎麼,難道你不想和以璇結婚?”沈父狐疑地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釋。
“當然不是,和她結婚是我一生最大的夢想。”說著,他看以璇的眼裏,蘊藏着滿滿的深情。
“既然這樣,事情就這麼決定了,誰都不準反悔。”沈父笑呵呵地下了決定。
時間漸漸地溜走,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嬰孩也玩累地睡著了。
趁以璇抱着他們進房去睡覺的時候,石莫軒才起身鄭重地向沈父沈母道謝。
“你只要永遠地對以璇好,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謝禮了。”沈父交代着,看來看去他還蠻滿意這小子的。
“我會的!”石莫軒堅定地許下承諾。
原來今天上演的一切,都是沈父早已安排好的劇碼,目的就是要讓以璇愧疚,進而答應石莫軒的求婚。
只是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她竟然自己提出婚禮的時間,讓他們大感意外。不過結局總算是圓滿的,那就好了。
隨着結婚日期一天天的逼近,好多瑣事讓他們忙的焦頭爛額,不過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還沒解決……
“莫軒,我想邀請一個人來參加我們婚禮,你說好不好?”以璇坐在他大腿上,攀着他的脖子,撒嬌地詢問他的意見。
“誰?”他實在想不起來還有哪個人沒被邀請到。
“你爸爸。”
“以璇,我希望你不要邀請他,我不想因為這個人而破壞了婚禮的氣氛。”一提到他,石莫軒的口氣不由得變得很差。
“可是他是你爸爸,也是我未來的公公啊!”以璇不怕死地再次強調。
“我早就不承認他是我爸了!”
“別這樣,莫軒。我知道其實在你內心深處,一直很渴望能夠得到他的關愛。而且你在天堂的母親一直希望你們父子能夠和好,你忍心違背她的願望嗎?”她想盡辦法,就是要他答應。
“我……可是我不能忘記,當初他是如何地想拆散我們!”他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很成功,沒想到仍被她給識破。
“還提那件事做什麼!我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了,還是你想和我翻舊賬?”以璇直視他的目光,故意和他開玩笑。
“不是,唉……算了,你要邀請他就依你的意思吧!不過我可不敢保證他會來。”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知道了,親愛的老公。”以璇給他一個大大的香吻,感謝他的退讓及勇敢地跨出這一步。
她有把握,他們父子間的鴻溝終有一天可以填平,而那一天很快就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