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活其實很單純，就是家裏、學校，還有陸榕深的店裏，在這些地方周轉而已周邊來往的人也很單純，就是家人、學校里的學生、少許的學生家長、同事、偶爾還有往來的以前的同學……還有陸榕深。
這是他自己故意控制得如此單純的。
郭映里雖然笑臉迎人、和每個人都能聊上幾句、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頗強，但是他並沒有多少深交的朋友。都是些點頭之交，相處時說的都是些不冷不熱的話，沒有敷衍虛假，但也不會說真心話。
真心話，他認為是要用等程度的交情來換的。但是這些人並沒有到讓他肯用心來經營交情的地步哪……
就這樣成功的，扮演着郭映里這樣的一個角色：學校里的輔導老師，別人眼裏的郭映里，溫和體貼堅強再加上一點缺點的郭映里。
雖然在別人眼裏是可以依靠的人，但他其實也深深迷惑着……
自己為什麼長成了這種樣子？這麼奇怪的個性奇怪的思想？為什麼和別人總是不太一樣？為什麼他總是有這麼多的胡思亂想？人生為什麼要盲目的走向很多人前進的方向呢？這樣就能算是正常人嗎？為什麼年紀愈大朋友卻愈少，虛與委蛇的卻愈來愈多？為什麼明明在一起就沒話說了還要強說一些應酬話呢？為什麼……
他有太多的“為什麼”，但是其實除了他自己看開之外，沒有人可以為他解答什麼的，他自己其實很清楚。
“你又在想什麼？”陸榕深的聲音從頂上罩下，郭映里抬頭看看他，又低頭趴回櫃枱上。
“我未來的人生哪！我好鬱卒……”
“是嗎，你又要被迫去相親了？什麼時候？”
“明天……”
不愧是陸榕深，太了解郭映里在焦躁什麼了。
算算時間，他們已經認識滿一年多了…………從去年那天相親后郭映里無意之中進入這家店、在店裏睡到打樣時被陸榕深搖醒時算起。
這一年多里，“角落”還是在街頭轉角的地方開着，如名一般，在小角落處沉穩的看着來來去去的過客。
陸榕深還是一樣雖然對客人親切卻也淡漠，話少。
映里也還在學校的輔導室里給那些向他求助的迷惘學生們一點力量、看着各形各色的學生來來去去，有什麼心煩的事時就會往這裏鑽。
還有陸榕深以前買的那隻小沙皮狗Lucky，現在已經長大了，愈大皮愈皺，都拜映里每次來都會幫它“拉皮”所賜。
陸榕深有點後悔為什麼要告訴映里，沙皮狗在小時候要常常拉扯它的皮，這樣可以讓皮膚面積生長更大、皮愈皺，狗就愈可愛……他其實是胡扯，以為映里會回他一句“你騙人的吧？”
結果，映里居然毫不懷疑地信以為真，每次來時都很“認真”的把Lucky從頸后提起來甩甩它…………不知是不是真的拜映里的努力所賜，現在這隻沙皮狗皺皺的皮攤開來，大概能為映里做件大衣了吧。
這一年多之中，除了皮愈來愈皺的沙皮狗之外，兩人也有了一些改變。兩人之間的往來已經從當初的客人和店長這樣的關係進化了。
一年多的時間，自然還不夠能考驗什麼，但至少夠讓人了解一個“朋友”的了。
當然，這樣的時間也夠讓人能因此依賴一個人的了……
“店長，我要喝酒……”郭映里還是習慣叫陸榕深“店長”。
“告訴過你了，我這裏是咖啡店。”陸榕深眯了眯眼，“你要咖啡的話，這裏倒是很多。”
“我不要咖啡。”映里撇撇嘴，換另外一個姿勢趴着。
真沒同情心，明明知道他心情差，還用咖啡嚇他……
陸榕深輕輕的嘆口氣，槌槌映里的頭說：“這麼討厭相親，為什麼不告訴你媽媽？”
映里回以非常大聲的嘆氣，說：“人生哪！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想就可以拒絕的啦。”
陸榕深聽了只是扯扯嘴角而已。
“人活着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呢……”映里慢慢坐直起來，喃喃自語。“為什麼我要一直被逼着相親呢？難道我看起來就一副要是不結婚就會很衰的樣子嗎？”
“為什麼我一定要跟着別人的步調走呢？我的人生就只有這樣而已嗎？”他煩躁的抓抓頭，又無力的趴回去。
陸榕深沒說話，只倒了杯冰開水放到映裏面前。
“我乾脆隨便娶一個算了……”映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陸榕深還是沒說話。
“店長，你也說說話嘛！”映里終於知道自己在自言自語了，抬頭看看陸榕深。
“你乾脆告訴你媽媽，其實你根本是個同性戀，沒有辦法結婚。這個建議好嗎？”陸榕深低頭不知道在擦什麼東西，挑着眉冷冷的說著。
看着陸榕深的臉發獃，映里似乎很認真的在考慮這個提議。
“喂，我說說而已！”陸榕深有點受不了他這樣子。
映里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趴下來。
腦子裏突然有個想法…………要是陸榕深是女的，自己一定會娶他！因為陸榕深和他是如此的合得來，和陸榕深在一起覺得非常的自在。要是陸榕深是個女人，映里一定會娶他的。能夠一起生活、面對一些難題的另一半哪……
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這種念頭是件很奇怪的事，映里看着陸榕深的臉，就這麼發起妄想來了……
還好陸榕深不知道，不然一定會給他一個冷得可以凍死他的眼神。
或許是天氣有點熱，十月初的高雄還是烈陽高照、或許是在輔導室里踏進踏出的老師學生有點吵、也或許是他被老媽念到煩死了…………反正總有理由心情不好，不管觸發點是什麼，總之，郭映里現在非常煩躁；他有一種不願再笑臉以對，想垮下臉對所有他不想看到、不想應付的人，惡形惡狀、原形畢露地回對的衝動。
覺得自己真是虛偽啊。
用笑臉和不冷不熱的話擋着，讓別人看不到真正的自己、讓別人以為自己是這麼的溫和體貼，完美。讓自己是這麼的幾乎人見人愛，到處都吃得開……
其實他根本就是懶得、或不敢去做某一種程度的堅持。
像陸榕深那樣，只和自己喜歡的人交朋友、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
再這樣下去，他受不了了！好鬱悶哪……
翻找着抽屜，映里抽出一本筆記本，那是他記錄著受輔學生情形的筆記；想藉著看筆記、思考怎麼幫助這些學生而讓自己的煩躁的心情稍稍平緩一下。
但是看沒幾行就看不下去了，煩死了！他自己都需要找個人來說說話發泄情緒了，哪還有什麼心思去看他之前做的筆記來關心這些學生？啪地合上還沒看上幾眼的筆記本，郭映里煩躁的抹抹臉，決定要蹺班出去“角落”坐一會兒。他向座位在他左邊的梁芳蓉微笑的點點頭交代說要出去一會兒后，就快速的抽起皮夾走了出去。
迫不及待想馬上到“角落”去，也或許是，迫不及待想見到陸榕深啊……
“你真的這麼煩？”
陸榕深挑着眉看着蹺班跑出學校的映里。以映里的個性來說，就算很閑但也不會在上班時間跑出來，由此可知他的心情有多煩躁了。
“或許是天氣太熱吧……”映里呼了口長長的氣后叉起了一塊陸榕深為他削的水梨。
“是嗎？”
“大概吧。”映里沒什麼精神，語調平平的說。
陸榕深挑挑眉，沒再說什麼的低下頭去擦着櫃枱。
映里趴下，下巴靠在櫃枱上看着陸榕深的動作。
擦着櫃枱、走出櫃枱為客人點單、煮茶煮咖啡……
陸榕深專註認真的神態讓映里移不開眼，光看着陸榕深的一舉一動就足以讓他本來躁鬱不已的心情平靜下來，忘了之前到底是什麼事讓自己心煩……
憑着陸榕深有時會告訴他一點點關於自己過去的事，映里慢慢的拼湊而明白…………這家店並不是陸榕深想要開的，是他以前的男朋友的夢想。陸榕深也不是高雄人，是因為他已經過世的情人喜歡這裏、在這裏開了這家店，陸榕深才長住在這裏的。
陸榕深以前的男朋友……記得沒錯的話是叫韓沛廉吧。兩個人在高中時就認識深交，後來沛廉患了癌症，過世了，留下陸榕深一個人，守着他夢想中要開的一家咖啡店。
他們倆當初都脫離了家庭，除了彼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沛廉死了后陸榕深還是沒回家，他說沒必要，他並不是憤恨什麼，只是認為……沒必要。
難怪以前陸榕深會對映里說：“我媽不會訓我的。”時，映里會覺得有點奇怪。原來是……陸榕深已經脫離家庭了。
陸榕深對映里說起這些事時，臉上都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他心裏的感覺。但是映里心想，他那時候一定不會像現在看來這麼平靜吧？映里那時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靜靜的聽他說，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給他打氣。
問他在沛廉之後還有喜歡的對象嗎？陸榕深只是淡淡的笑着，沒說話。
這表示，有可能有，但是還沒太深的來往…………照映里對陸榕深的表情、這一年多來的一點點了解推測。
不知怎地心有點酸……
是誰呢？這個人哪裏讓陸榕深喜歡了呢？他是不是也喜歡陸榕深呢？郭映里看着陸榕深煮咖啡時專註的臉，完全忘了自己之前鬱悶的心情，反而開始胡思亂想陸榕深到底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人？陸榕深突然想到有一點炒好的咖啡豆可以給映裏帶回家，轉過頭去把咖啡豆包好，再回頭……看到映里看着他發獃。淡淡的掃了一眼映里看着他發獃的臉，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了？映里真是會胡思亂想，常常想着想着就這麼的呆了啊……
“哥，你上次拿回來的那些咖啡豆是去哪裏買的？”
嬌嫩但非常大的聲音從樓下一直傳到樓上，郭映里嘆口氣走下了樓去找他那中氣十足喜歡隔樓傳音的小妹。
“拜託你勤勞一點走上來跟我說話好嗎？”靠在樓梯扶手上無力的說。
“哎喲，別這麼計較嘛！”郭響之笑笑着對映里說。人如其名。
“什麼咖啡豆？我從不買咖啡豆的！”嘆口氣放棄要他小妹改邪歸正。
“就是上次你拿回來的那一包嘛！聽說剛炒好還要等個三天才能煮的那包啊。”
“我拿回來時不是就說了嗎，那是別人送我的！你想我有可能買咖啡豆嗎？”他想到了，原來是陸榕深送他的那包咖啡豆啊！陸榕深知道映里的妹妹喜歡咖啡，偶爾會送他些炒好的咖啡豆；不過更常送映里的是店裏的手工餅乾和紅茶葉…………映里最喜歡的。映里拿回家后，很懂咖啡和茶的小妹很高興，他才知道原來陸榕深送他的茶葉和咖啡豆品質都很好，向來很挑剔的小妹居然連句話都沒嫌。
“啊，我忘了。說的也是，你怎麼可能買咖啡豆。
這樣的話那個人一定不了解你！不然不會送你不喜歡的咖啡豆給你。”郭響之聳聳肩說。
雖然明白陸榕深是知道自己喜好的，映里聽了心情還是莫名的有點低落……
“不對！那個人一定很喜歡你，不然不會送你那麼好的咖啡豆。”突然想到了什麼，郭響之又很“驚喜”的說著。
“那些咖啡豆很好嗎？”知道陸榕深會送自己的東西當然有一定的品質，但還是忍不住這麼問；他覺得有點高興。
“恩！咖啡豆的品質非常好，聞起來非常香，煮了也很好喝哦！是同一個人送的嗎？他每次送你的咖啡和茶葉都很好呢！送你咖啡豆真是浪費！你又不懂也不會喝。”
“他也不是送我的啦，是知道家裏有人喜歡所以才給我的。”
“真的啊？嘿嘿嘿！”
“幹嘛？”映里退了一步，奸笑的小妹看起來很恐怖。
“是不是女生送的？快說！那個人一定對你有意思！不然不會連你的家人一起想要討好。”
“你在胡說什麼啊……”映里被逼得又退了一步。
“那個人是男的，男的！他是咖啡店的店長啦！上次帶回來的那個大吉嶺紅茶葉也是他送的啦！也是他教我怎麼煮紅茶的。”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郭響之撇撇嘴，不好玩。
“本來就是這樣。”映里彈彈她的額頭，“你要咖啡自己去買！”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
“哼，憑我的人緣這麼好…………”
“臭屁！”
“你說什麼”
“說你臭屁啦！哈哈”郭響之趕快跳開躲避映里的魔掌。
“你們兩個！”河東獅吼突然空襲正在吵嘴的兄妹，聲音來源是兄妹倆的媽。
“郭映里你要是太無聊的話給我上街去泡一個女朋友回來！郭響之你把廚房那一堆你胡搞的東西給我收乾淨！”
不愧是老媽，一出馬兩人就乖乖各自分開去。當然郭映里絕對不會真的上街去泡美眉。
“你交個女朋友就沒事啦！”小妹在和他分開之前還不忘往他的痛處捅一刀。
郭映里和家裏爆發了他記憶以來最激烈的一場衝突，他幾乎被逼得差點跳樓。家裏每個人都說，他都過三十歲了，既然沒有女朋友，為什麼還這麼排斥相親？再怎麼愛玩下去，現在也該收斂了吧？他的大哥現在已經有兩個上小學的小孩了、他的姐姐現在也是一個小孩的媽了、弟弟也已經結婚了、小妹也訂婚了……總之，全家就只剩他還沒有交往的對象，所以活該被轟就對了。
“既然你都沒有喜歡的對象，為什麼不在相親的對象里挑一個結婚？那些小姐都很好啊！”
…………映里的媽媽非常生氣。
為什麼？為什麼他應該要結婚？為什麼他為了那些嘮什子理由，要賭上自己和別人的幸福，像挑菜一樣的檢一個相親的對象結婚？“我找到合適的對象后，自然就會結婚。”映里勉強壓下想大吼的衝動，好聲好氣的跟媽媽說。
“等你自己找到對象？那是幾年後？你已經幾年沒有女朋友了？”“差不多五年了。”…………映里在心裏不耐煩的想。
後來受不了了，忘記說了什麼話讓全家都跳起來后，映里就衝出門了。
心情不好時，郭映里就想去“角落”。
結果“角落”沒開，他的心情更糟了。
周六不上班的假日裏和家人吵架，“角落”不是公休日卻沒開店…………映里頂着大太陽站着獃獃地看着面前拉下的鐵門，心裏鬱悶到無以復加。他突然有種衝動，想要站在這裏大叫“陸─榕─深…………”，
說不定陸榕深會從二樓探出頭來瞪他呢！嘆了一口氣，算了。
就算見到了又怎樣呢？陸榕深又不能嫁他來解決他現在的人生難題。
轉過身，卻看到陸榕深就站在他後面，嚇了映里一跳。
“店長……你這樣很嚇人耶！”可是他好高興啊。
陸榕深只是挑挑眉，沒說什麼的擦過他身邊。
“我今天不開店。”他在映裏面前停下來說。
“我看到了。”映里指指前面拉下來的鐵門。
陸榕深轉過身看着映里，不知道為什麼，映里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冷。
“你心情不好嗎？”陸榕深問。
“恩……”映里抓抓頭模糊的恩了一聲。
“要上來嗎？”陸榕深指指上面。
映里很高興的點點頭。
陸榕深開了鐵門讓兩人進去。一直到上了二樓，陸榕深放下了去量販店買的一大袋東西，告訴映里要喝水可以自己去倒之前，映里一直覺得陸榕深沉默得很怪異。雖然他一直都很少言，但現在的感覺真的讓映里覺得頗奇怪，有種冷淡的感覺……
陸榕深在店面上二樓的屋子，映里在這一年多中來過幾次。
他幾乎都是坐在書牆前安靜的看完幾本書，或是和陸榕深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映里非常喜歡和陸榕深在一起的感覺，但是他有時會想，他這樣會不會讓陸榕深覺得很煩？是啊……他應該會覺得煩吧！起碼有時候會吧“你又怎麼了？”陸榕深把那些買回來的東西都處理好后，踱回客廳問正在和Lucky玩着的映里。
“恩……跟家裏的人吵架……”映里看着陸榕深，好想問他會不會覺得他很煩？“又是相親的事？”陸榕深轉過頭去倒杯水喝，映里瞥見他轉身時冷冷的笑了一下。
“更糟，簡直是要逼我馬上娶一個了。”映里看着手上的杯子嘆口氣。
“是嗎？太悲慘了……”陸榕深走近，扯扯褲子在他旁邊坐下，映里好像聽到他也嘆了一口氣。
連Lucky也嗷嗚了一聲，磨磨映里的褲管后，就沒什麼活力的樣子躺在兩人的腳邊了。
“店長……”映里真的好想問……
“想說什麼就說啊。”陸榕深仰頭咕嚕了一大口水，映里看着他的側面，差點呆了。
他居然有種錯覺，覺得陸榕深很……漂亮。
上揚、稍稍給人壓迫感的眉，長長的睫毛，墨黑的眼珠，直挺且優雅的鼻型，薄厚適中、常常抿着卻不會給人冷淡感的唇…………映里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顫抖，他突然有種衝動，很想摸上陸榕深的臉……
很清楚，陸榕深的小麥膚色和冷冷魄力十足的臉，根本就和漂亮這種詞聯想不起來，但是……好吧，反正是錯覺。
“你想說什麼？”陸榕深轉過頭來看着映里。
映里被陸榕深的舉動嚇了一跳，剛剛暗自覺得好看的臉現在正向著自己：心跳突然莫名地加速了不少，杯子差點拿不穩。
“呃……那個……噢，對了！”被陸榕深清冷的眼看的差點忘了要說什麼，“店長，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常常來……很煩？”
陸榕深挑挑眉，“是嗎？”
“不會嗎？”映里有點高興。
“不會，你想來就來啊……”陸榕深轉過頭去看着手上的杯子說。
“謝謝！”
映里很高興的跟陸榕深說謝謝，卻沒注意到他轉過頭去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逃避什麼的感覺。
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氣，映里看着手上的空杯子發獃。
“店長，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讓陸榕深心頭一驚，故作鎮定的沒出聲回答，只是把右手放在映裏頭上輕輕的槌着他的後腦而已。
映里心煩時，就會比平常更聒噪的一直說個沒停，這時不去搭理他也沒什麼關係，只要讓他說完、發泄完就好了。
“要喜歡一個人沒什麼難的，基本上只要不討厭，就算是喜歡了。但是……如果是那種很喜歡到她的一切我都能包容、很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女人…………”映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現在根本就沒遇到嘛！要我怎麼去找女朋友、娶老婆啊？”陸榕深還是沒說話，把他的手抽了回來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再回來坐着。
“煩！”映里猛地往後倒向沙發，整個人都癱在沙發上又嘆了一口氣。
“你這樣小心撞到頭。”
陸榕深終於開口了，但卻是提醒映里這麼猛地向後仰頭會撞到牆，讓他更喪氣了。
“店長，我好認真的在煩惱的！”
“我也是好認真的在提醒你啊。”
映里皺着臉哀鳴一聲，癱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沉默了一會兒，陸榕深站起身來俯視着映里…………“你吃午飯了吧？”
“恩，在家裏吃了。”映里摸摸左腹，苦笑着說：“消化不良。”
陸榕深也皺着眉輕笑了一下，走向廚房，再出來時，丟給映里一瓶養樂多。
“哪，幫助消化。”“謝謝。”接下養樂多：心情突然好多了。
Lucky看到養樂多瓶，嗖地站起身來對着映里猛搖着短短卷卷的尾巴興奮地汪汪叫，它好喜歡養樂多！“過來，你的在這裏。”
陸榕深亮出另一瓶養樂多，坐在沙發上彎下腰喂着Lucky，它快樂的汪了一聲。
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笑着撕開養樂多瓶口的封膜時，映里想到剛剛自己說的話…………要喜歡一個人沒什麼難的，基本人只要不討厭，就算是喜歡了。但是……如果是那種很喜歡到她的一切我都能包容、很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女人…………我現在根本就沒遇到嘛！要我怎麼去找女朋友、娶老婆啊？映里突然想到陸榕深。
他喜歡陸榕深。陸榕深身上的氣質讓他在心煩時能很快的穩下心神來、跟陸榕深在一起讓他覺得非常舒服。
陸榕深也不是沒有缺點的。映里明白陸榕深行事太過於自我、鐵齒，總是把別人當笨蛋、但是映里就是喜歡他、就是可以理解他的行為想法然後接納。
不過陸榕深可是男人哪。
可是，陸榕深讓他喜歡到，即使他是男人也沒什麼關係…………噗！郭映里被剛剛自己腦子裏一瞬眼閃過的想法嚇了一跳，咽下最後一口養樂多時嗆到了。
“搞什麼！”
陸榕深馬上從他身邊彈開，抽了一張面紙遞給他。連Lucky都被映里嚇到了，汪汪一直大叫。
“謝……咳……謝謝。”映里接過面紙捂着嘴，還是咳個不停。陸榕深拿掉映裏手上握的養樂多瓶放在小茶几上，再抽了幾張面紙給他、又拍着他的背，還得一邊安撫被驚嚇到的Lucky。
映里終於止住咳了，用面紙擦擦臉，皺皺眉說：“滿鼻子養樂多味……”
陸榕深槌了他的頭一下，指着剛剛映里嘖出的養樂多弄濕的沙發說：“把這裏擦乾淨。”
“對不起！”映里非常不好意思，抽了面紙開始很用力的擦着。
擦着沙發時，抬頭看着陸榕深起身把空養樂多空瓶丟進垃圾桶的背影…………明明就是男人。
比映里更高的體形，映里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已經夠高了，陸榕深還高了他半個頭；而且別看陸榕深斯文又瘦瘦的樣子，映里和他玩着比腕力時還贏不了他……
明明就是男人，為什麼剛剛會覺得陸榕深很漂亮，還會想摸他的臉？明明就是男人，為什麼剛剛會想着，即使他是男人，他也會喜歡他？一種恐懼突然竄進映里心裏。
要是愛上他，就慘了。陸榕深可是男人呢！等等！是男人又怎麼樣？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自己喜歡不就好了嗎？…………這不是他一直跟學生講的話嗎？是啊！不管是男是女，自己喜歡不就好了嗎？反正起碼他們都還是人，不是嗎？等等、等等！不對不對！他幹嘛想到這裏來！？他又還沒確定是不是愛上陸榕深了！而且他就算喜歡同性，但是也不是沒選擇的一定會喜歡自己的好嗎？映里大大的喘口氣，覺得剛剛在自己腦子裏晃過的一串想法真是可怕極了。
“你又在亂想什麼？”
映里一回神，陸榕深的臉就擺在他眼前大特寫，嚇得他馬上往後退。
“我現在才知道我這麼可怕。”陸榕深扯扯嘴角淡笑了一下。
“不是……抱歉……”映里勉強擠了個笑臉：心裏還沒從剛剛的一串想法中回復過來。
他又突然想到了，之前有一次問陸榕深有沒有喜歡的人，他不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心裏突然不爽了起來。幹嘛啊！陸榕深都有喜歡的人了，他郭映里還在這裏煩惱自己是不是愛上他了？也不對啊，陸榕深又沒明說承認，說不定沒有，只是他自己多想罷了……
“店長…………”郭映里好想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什麼事就說啊。”
陸榕深轉過頭去找遙控器，打開電視，這個時段有Lucky最喜歡的卡通節目，麵包超人。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映里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電視聲還大，他不太了解自己不過問個問題，為什麼心跳的這麼快？難道他在期待或是不安着什麼？陸榕深盯着電視不出聲了好一會兒，讓郭映里忍不住了出聲催促他，他又安靜了一下才開口…………“有啊，不過你不會想知道的。”
Lucky抬頭汪了一聲，好像在附和陸榕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