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這一夜,藍煜棠返家時的腳步特別沉重,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如此希望這條路能夠永遠走不完。

他不斷思索着下午與黃欣晨的對話。她的話的確令他心慌意亂、擔憂不已,但分手?真的需要走到那一步嗎?

直到他的指尖觸碰到一個小小的尖角,藍煜棠立刻像被火燙着般把手從西裝內側的暗袋抽出。他到底是發了什麼瘋會同意黃欣晨的猜想?!

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藍煜棠這麼告訴自己。她不也重申了好幾次,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測之辭,什麼實質證據也沒有,小羽本人連一句話也沒說過,如果光靠幾句不着邊際的推論就要談分手,那天底下的情侶大概都分光光了。

藍煜棠努力這麼想着,感覺到自己的心情不再像幾秒鐘前那般沉窒。可他若願意承認的話,就會知道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因為那莫名沉重的憂慮依然盤踞在他心頭,只是暫時被他強自壓下,卻不曉得何時會再度探出頭來。

在搭乘電梯上樓時,藍煜棠從貼在電梯裏的鏡子中,看到交織着煩惱與猶豫不決這兩種表情的自己。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猶豫?他做事一向乾脆俐落,從不拖泥帶水,但現在……他卻無法決定是要乾脆與方雪羽分手,或是把黃欣晨的話拋諸腦後……

煩惱再次逮住他,讓他只能死瞪着鏡中的自己,直到電梯門開啟。

才踏進家門,飯菜香就撲鼻而來,若是平時,藍煜棠早就被這香氣誘得食指大動,但今天,他卻完全沒有胃口。

在玄關替換拖鞋時,卻不見父親的皮鞋,藍煜棠這才想起又到了周末,父親下班后總是直接返回老家的。藍煜棠突然有絲慶幸父親不在,否則父親一定會立刻察覺他的臉色有異吧。

走進客廳,藍煜棠無意間瞧見那台放在客廳一隅的立式鋼琴,那台鋼琴是在方雪羽北上念大學時才添購的。他就是喜歡看她彈琴的模樣,也希望她想彈琴時隨時都能彈奏,所以才特別移動屋裏的擺設,硬是擠出一塊地方放這架鋼琴。

只是……他有多久沒看她彈過鋼琴了?

藍煜棠不願細想,只確定在她辭職之後,這屋裏就不再有樂音響起。

他快步穿過客廳,拒絕去看茶几上那隻空蕩蕩的花瓶。

因為爺爺是園丁,所以方雪羽從小就耳濡目染跟着玩起花花草草,這隻小花瓶是她帶來的少數物件之一。但過去總是插着當季花卉,將屋裏妝點得朝氣蓬勃的小小花瓶,現在卻孤伶伶地被擱在茶几上,再無花草的蹤影。

他轉進廚房,瞧着她烹飪時的背影。他記得她總喜歡在煮菜時哼歌,但現在為何也聽不到了?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你回來啦,今天比較晚喔。湯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手準備吃飯吧。」聽到藍煜棠進廚房的聲響,方雪羽以為他肚子餓了才會直接進廚房,立刻加快手下的動作。

「我不急,妳慢慢來吧。」他現在已經被一個又一個疑問給撐飽了,根本就食不下咽。

「你的聲音有點奇怪耶,怎麼了嗎?」方雪羽端起鍋子,轉身準備把熱湯送上餐桌,接着就可以開飯了。「媒體的新寵兒,被追逐得太累了嗎?」

她輕笑着,糗他近來因為大量曝光而被媒體追着跑的事。

藍煜棠把內賊揪出來后,才以藍家接班人的身分出入各項宴會,因為是挾帶着揪出內賊的風光事迹,因此引來媒體的好奇心自是無可厚非,但也由於藍煜棠的相貌堂堂,立刻成為各家公司老闆眼中的乘龍快婿。

這也連帶招來不少想攀龍附鳳的浮華女子。

為了能夠跟藍煜棠扯上關係,甚至還曾聽說有人居然自己找來八卦小報,讓記者拍攝一些狀似親昵的照片,然後再加油添醋一番以自抬身價。不過這些事藍煜棠從沒理會過,只要她也別在意。

藍煜棠看着方雪羽輕笑的臉龐,雖然她正笑着,但笑意根本沒有傳進她眼底,她的眼中是一片荒漠,乾涸得令人心疼。

閉了閉眼,他終於做出決定--

「我們分手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冷酷無情,沒有一絲遲疑,但只有老天爺才知道這短短五個字是他用盡所有力量才說出的。他看着她的微笑崩裂,臉色蒼白得就算她下一秒鐘會昏倒也不足為奇。

藍煜棠想要別開頭,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別開頭他就會心軟、就會立刻後悔自己所下的決定。為了她好,他必須堅持下去。

即使這決定可能會傷透她的心。

「分、分手?為什麼?」方雪羽結巴得幾乎語不成調,不敢相信多年的感情即將畫下休止符。她慌張地想着自己近來是否做錯了什麼,才會惹得情人決定提出分手。但任憑她如何努力運轉腦袋,就是想不出他們近來有何爭執?

唯一稱得上是「爭執」的,就是幾個月前她搞砸了工作,必須辭職以示負責,但如果真是那件事,她也照着他的心意辭職了不是嗎?

雖然事後她知道當時自己搞砸的,不僅僅是一筆生意,還可能得連帶賠掉藍煜棠費了數年心血所布的局,但他也原諒她了不是嗎?

而且,如果真是因為這件事,他也早該提分手,而不是拖延至今啊?

方雪羽慌亂得幾乎忘了手上還有一鍋熱騰騰的湯,但她無暇顧及那鍋湯若打翻可能造成的損害,全副的心神就只專註在「她哪裏惹他不高興」上頭。

看到方雪羽明顯受到打擊的表情,藍煜棠覺得好心疼,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分手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就沒有執行到一半卻放棄的道理。

「來台北之後,難道妳一點也沒感受到嗎?」他反問,卻不敢瞧她滿含受傷及難以置信的汪汪水眸。「我們之間的差異越來越大,妳無法適應台北的生活,而我也不打算放棄我的事業,分開一陣子對我倆都好。」

她的嬌美柔弱一向是他最憐惜的地方,他總是把她捧在掌心,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現在,他卻扮演起了傷害者的角色,這令他覺得事情荒謬又可笑。

可她的不快樂是如此顯而易見,黃欣晨的話也再次回蕩在他腦中。藍煜棠努力說服自己,協議分手將會是最佳決定。

是啊,台北過度繁忙的生活在過去幾年來,每每壓得方雪羽喘不過氣,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喘一口氣、思考她究竟想要什麼才對。

藍煜棠拿黃欣晨說過的話安慰自己,說服他這麼做對她才好。

「分開一陣子?」

她迷茫不解的眼神教人不由得擔心--她下一秒鐘就會不小心打翻手中的鍋子然後弄傷自己。他大步上前,協助她把鍋子擺回爐上,再拉着她在餐桌旁坐下。

「最近我越來越覺得,我們的交往就像小孩子在玩扮家家酒,因為認識太久,身邊又沒有其他的人選,所以才把對方認定是唯一的對象,而不曾考慮過與其他人交往的可能性……」

她張口欲言,卻被他伸手阻止。現在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被她打動,藍煜棠知道自己說要分手的決心有多容易被動搖,所以他必須趕在她開口前結束一切。

「妳在台北是這麼不快樂,回老家生活對妳會比較好,而且妳也可以試着跟別人交往看看,說不定我們會因此發現生命中的真愛。」

他的語氣輕淡,試圖把分手的傷害降到最低。

但分手是不可能沒有傷害的。

「你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嗎?所以你才要跟我分手?」她低嗄的嗓音幾乎難掩顫抖的聲線,顯示她隨時都可能會忍不住痛哭失聲。

他一直是天之驕子,相貌英俊又家財萬貫,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不吸引女性的青睞?就她所知,就有好些個熱情美麗的女子曾大膽向他示好。

雖然過去他全都拒絕了,但不能保證他現在身邊沒有心動的人選。

方雪羽無法不去想那些八卦小報上曾做過的報導。藍煜棠每次看到那些報導,總是嗤笑着說那都是無稽之談,要她也別當真。

所以她總把那些當成笑話看,偶爾還會拿當中的報導開開他的玩笑。能這麼輕鬆以對,全是因為她從未懷疑過他的話。

但如果……如果那並非無稽之談呢?

「該死的!沒有其他女人!」他震怒,不敢相信她居然懷疑自己另有情人。

但女人只是默默看了他幾秒鐘,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那我們就分手吧……」

藍煜棠閉了閉眼,試圖減輕「分手」兩字帶給他的衝擊。他該鬆口氣的,因為她再一次照着他的話去做了,不是嗎?

為什麼他現在卻只覺得憤怒?覺得被背叛?

明明先提出分手的人是他,而她只是照做啊!

「我明天就回老家……我去收拾行李。」方雪羽迅速地站起身準備離開餐桌,她發誓,若再多待一秒鐘,她不能保證不會哭出來。

看到她急欲逃離的身影,藍煜棠想也沒想地伸手抓住她的細腕,不讓她離去。

「還有什麼事嗎?」方雪羽死咬着下唇,不讓脆弱的眼淚叛逃。

藍煜棠看着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抓住她。他的手就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緊緊握住她纖白的手腕,任憑他怎麼命令都不放開。

他只能盯着她眼底的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底有什麼事?」她再次問道,他既然說了要分手,她正在照他的話做,不是嗎?她正準備馬上收拾行李離開這兒不是嗎?

「妳……」藍煜棠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渴得緊,簡直就像剛吞下一把沙似的。他伸手想摸摸喉嚨,卻在掌心掃過西裝時率先感受到一小塊不平整的觸感。彷佛是着了魔般,手掌瞬間改變去向,伸入暗袋,取出那塊「不平整」。

那是張被折了兩折的紙張,因為長時間放置在暗袋中,被體溫烘得有些微溫。

「給我的?」

她問,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以對。

方雪羽沒有注意到他小小的異常,現在的她光要顧好自己的情緒,就已經耗費了所有的精神,才能夠不讓自己大哭大鬧。

她伸手取過那張紙,稍嫌厚實的觸感讓她發現原來那不是一張紙,而是兩張紙迭在一起,然後再折起來的。

攤開紙張,最上頭的五個大字立即躍入她眼中,震得她幾乎站不穩。

「分手協議書?」她輕聲問道,不敢相信已經破碎的心必須再次承受打擊。光是口頭上承諾分手還不夠?非得白紙黑字寫個分明?

淚水再也無法剋制,一滴、兩滴……然後就像壞掉的水龍頭般再也停不下來,淚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視線,讓方雪羽再也看不清藍煜棠的表情,自然也沒看到他緊皺的眉頭,以及近似後悔的臉色。

一式二份的分手協議書拿在手中是無比沉重,方雪羽只能哭泣,只因多年來的感情還無法讓他相信自己不是糾纏不休的女人。居然還要靠一張分手協議書,才能讓他安心?看來她做人還挺失敗的嘛。方雪羽自嘲地想着。

「小羽……」看着她的淚水不停奔流,藍煜棠的眉頭鎖得死緊,張着口,卻不知該對她說什麼才好。

是黃欣晨說,要分就分得徹底一點,最好有憑有證地簽張分手協議書,這樣才能把小羽逼入絕地,讓她知道他們的分手並不只是說說罷了。

她也說了,如果小羽真的愛他,就一定會撕了這張協議書,回到他身邊,所以這張紙只是寫着好看,當做輔助的道具使用。

藍煜棠本來還想考慮,但黃欣晨已經快手快腳地打好協議書,逼得他不收下也不行,最後他草草把協議書折了兩折塞入外套的暗袋內。

他本來是打定主意絕不拿出這協議書的,但剛剛也不知是着了什麼魔,居然就這麼順手的拿出來,彷佛小羽不簽字就不准她走似的。

結果,就是害得她更淚眼汪汪。

「……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就在藍煜棠恍惚之間,這句話頓時將他劈醒。再一凝神,已然簽上「方雪羽」三個字的分手協議書被推到他眼前,她表情哀凄地說出協議書上的最後一句話,然後轉身入房,獨留下呆然的藍煜棠和那張分手協議書……

隔天,方雪羽帶着一顆殘破的心返回故鄉。

她手中緊緊抓着那紙分手協議書,不敢相信自己十多年的感情,居然就因為一張小小的紙片而灰飛煙滅,難道感情真的是這麼容易就能說斷就斷的嗎?

她不禁回想昨天當藍煜棠說出分手兩字時,那痛徹心屝的揪疼,令她忍不住再度淚流滿面,原來……她是這麼的聽話,就連說分手也是完全照着他的意思。

可在她這般委曲求全之後,他可曾感受到她的痛楚?

應該是沒有吧……方雪羽苦澀地想着。

如果他還有那麼一點在乎她的話,就不可能說出那般決絕的話,而且還要她簽下分手協議書,約定從此各不相干。

淚水再次模糊了方雪羽的視線,顫抖的指尖幾乎無力再抓住那張輕薄的紙片,終於,紙片從她的指間滑出,一如她所無法掌握的感情變化。

她無助地哭泣着,卻已無力將那張紙撈回,只能看着它在空中飄啊飄的,最後悄然落地。

一雙擦得黑亮的皮鞋在她的眼前停下,那人彎腰拾起那張紙,大而修長的指掌說明了他男性的身分。他輕巧地拾起那張紙,卻沒有馬上還給方雪羽,彷佛正不禮貌地讀了起來。

方雪羽沒有抬頭也沒有出聲阻止,就算讓人看到這紙分手協議書又如何?反正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可顯然,她不在乎,卻不代表眼前這位沒禮貌的仁兄也不在乎--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激動地低喊。「為什麼妳要簽這種東西呢?!」

對方激動的言辭引起方雪羽的注意,她抬頭,只見一臉憤慨的單安禔正站在眼前,她微微一楞,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單先生?」他怎麼會來這種鄉下小地方呢?

方雪羽無法想出一個合理的答案,雖然這兒是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即使單安禔時常為了工作東奔西跑,但這並不足以說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畢竟這裏只是個小車站,而不是單安禔常出差的大城市吶!

「我上午有事打電話給欣晨時,卻聽她說妳跟煜棠分手返回家鄉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張紙到底是什麼鬼?!」單安禔激動地揮舞着手中的紙片,他沒料到他們的分手居然如此荒謬,什麼分手協議書,這個見鬼的東西究竟是誰寫的啊?!

他一從黃欣晨那裏聽說他倆分手,而且方雪羽決定回到家鄉時,就想也沒想地搭上最近的一班列車追了過來。本以為得花上一段時間才有可能追到她,卻沒想到他才下了火車就看到方雪羽呆坐在車站內默默流淚,再走過來卻是讓他撿到這張亂七八糟的紙片!

各種情緒瞬間湧出,但他現在感受最清楚的,是憤怒,是想狠狠揍藍煜棠一拳的強烈怒火!

他本以為藍煜棠會好好照顧她,但結果呢?!

她該是讓人捧在手心呵疼、如花一般嬌美的人兒,現在卻哭得凄凄慘慘,凍得紅通通的雙頰,也不知是在外頭吹了多久的冷風所造成的。

現在的方雪羽看來極為憔悴,哪還有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天真不識人世險惡的單純神情?而這一切全是藍煜棠一手造成的!

單安禔才不管他們分手的原因為何,光是看到方雪羽脆弱的模樣,就足以讓他認定所有的問題都是出在藍煜棠身上,畢竟她是絕不會違逆藍煜棠的,一定是藍煜棠說要分手,否則方雪羽怎麼可能會主動提分手?!

「沒什麼好說的,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跟煜棠已經分……分手了。」方雪羽試圖淡然地說道,但是要說出「分手」這兩字卻意外地比她所認為的更加困難,才剛說完,方雪羽已經哽咽不成聲了。

為什麼黃欣展會知道她與煜棠分手?他們昨晚才分手的啊!這個疑問在方雪羽腦中一閃而過,但因為她實在太過傷心,根本無暇思考而任這個懷疑溜走。

「妳真的決定跟他分開了嗎?」單安禔小心翼翼地問道。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騷動,他必須勉力壓下那陣鼓動,告訴自己現在任意的行動只會嚇壞她,甚至嚇跑她,他不要這樣。

「不是我決定,而是我們已經分手了。」方雪羽一臉疲憊地說道。

隨着她一再重複的兩字,分手的事實就益發清明。是啊,他們已經分手了,再無挽回的餘地。她的眼底慢慢染上一層認命的絕望色彩。

昨晚分手時藍煜棠到底說了些什麼,其實她也不大記得,只因為她的全副心神都被這殘酷的事實打亂,她無法思考,當然也無暇去細思分手的原因,如今想想,他依稀說了「兄妹之情」、「看不清事實」這些字眼……

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他們的愛情只是青梅竹馬間分不出親情,抑或友情而衍生出來的誤會嗎?如果是的話,這個誤會也太過殘酷了吧,讓她做了幾年的美夢又狠狠將她搖醒,這樣的分手簡直就像在嘲弄她比國中生還不如。

方雪羽苦笑,想起了倪琪琪那票好友曾說過的話--

國中時,她的那票姐妹們總懷疑她對煜棠的感情,很可能只是小妹妹對大哥哥的孺慕之情,因為相處太久才誤把親情當愛情,而不是男女間的喜愛。

當時她不斷為自己的感情辯駁着,從來沒有一絲懷疑。只是數年過去了,她才發現她們說的沒錯,他們的感情的確是誤會了。

只是,誤會的不是她,而是藍煜棠。

眼淚彷佛又要奔騰而出,但方雪羽總算記起單安禔就在身旁。她一直很喜歡這個熱情的大哥哥,也曉得他非常疼愛她,如果讓他擔心就不好了。

「對不起,單先生,為了我和煜棠的事情,居然還讓你追了過來,但我和煜棠確實……確實已經分手了。總之,這件事已成定局,我不會再回台北,以後……我們大概也沒機會見面吧。」方雪羽生疏地道着歉,她不明白單安禔為什麼要追來,是以為她跟藍煜棠之間有誤會才分手的嗎?

方雪羽有些感嘆,單安禔果然是好學長的典範,瞧他為了學弟的感情問題,居然還特地追她追到這個小車站,只可惜他的辛勞全都白費了。

「妳跟煜棠分手后,就連我也不想見了嗎?」

單安禔難掩激動的神色,讓方雪羽有些嚇到,她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如此。

「不、不是的。因為你是煜棠的學長,所以我擔心如果再跟你聯絡的話,會給你造成困擾……剛剛你也看到那張協議書了,他一定是不希望再跟我扯上關係,才會特別打了張分手協議書。如果知道我跟你有聯絡,可能會惹他不高興。」

方雪羽斂眸,即使分開了,她也不想讓他有一絲不快。在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的乖巧,但即使痛恨,卻也無法改變深植在她骨子裏的個性。

「單先生,無論相識的時間長短,或是彼此間的交情,你都沒必要為了我這外人和煜棠產生嫌隙,所以我們就在這裏說再見吧!」

雖然有些捨不得這個熱情的大哥哥,但方雪羽還是只能選擇說再見,畢竟單安禔是藍煜棠的學長,又是工作上的好夥伴,與他再有聯絡,就怕哪天會讓夾在她與煜棠之間的他感到為難。而她最不喜歡讓人為難了。

「不要跟煜棠說不就好了?」

聽到單安禔的話,方雪羽吃驚地抬起頭,就見到單安禔一臉皮皮的笑容。

「因為我很喜歡妳……」在方雪羽反應過來之前,單安禔連忙改口道:「妳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才不管妳跟煜棠那小子怎麼了,也不在乎煜棠會不會不高興。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交個朋友也得問過爸媽意見的三歲小孩。

難不成我想認個妹妹,還得先問煜棠的意思嗎?這種事就算是我爸媽也管不了我,區區一個學弟又算哪根蔥?」

單安禔大剌剌地說著,接着又拍胸脯保證自己絕不會屈服在藍煜棠的惡勢力之下。見狀,本來心情低落的方雪羽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單先生,你說得太誇張了啦。」她搖頭輕笑,拿他這熱鬧的個性實在沒轍。單安禔這個人簡直就是天生的開心果,有他在的場合很少會有冷場,當然也維持不了太久的悲傷氣氛。

瞧,被他剛剛那麼一鬧,她的淚水也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還喊我單先生?太生疏了吧。」他挑眉佯怒。「妳現在就給我立刻決定,到底要不要認我這個哥哥?」

被他似真還假的怒容再度逗樂,方雪羽的悲傷情緒一掃而空。

「那我以後要喊你單大哥嗎?」她輕笑,乖巧地問道。

「這還差不多一點。」單安禔點點頭,總算有些滿意了。然後他彎身拎起她腳邊的行李。「我送妳回家。枯坐在車站也不是辦法,妳總要面對的。」

單安禔沒有挑明,但方雪羽知道她是該回去面對爺爺相老爺、夫人,雖然她和煜棠分手了,但她和藍家的關係卻無法說斷就斷。

不知煜棠在提出分手前,是否曾經考慮過這一點?

可這答案,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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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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