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是她,那個小姑娘,他聽到了她的聲音——忍着胸口翻湧的亂息,垚冰緩緩睜開了眼。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才剛有了意識,他就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小姑娘竟然在他的身下,這姿勢……未免……太暖昧了吧?

“你還不快先起來?”初雲沒好氣地瞪着他。這偷羊賊幹麼用這麼驚駭的語氣呀?好像是她占他便宜似地。

垚冰全身無力,只得往旁邊翻了,與她並躺着,“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不知道?”不會吧?他是裝死還是裝笨?

“我只記得,有人突然不斷用力搖我的身體。”垚冰側過頭,緊盯着肇事者。就是這樣,他才會在運功時走岔了氣。

“原來你知道我在搖你?”初雲的臉沉了下去,不滿地說,“那為什麼還不醒過來?”

這小姑娘不是練武之人,當真不明白那時他正運功助她禦寒,這過程是禁不起半分打擾的。她的這一搖,可害慘了他。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垚冰心底大嘆無奈,卻又不能責怪她,“總之,後來發生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

見他說得真誠,似乎不是作假,初雲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勉強消了氣:“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姑娘大恩大德,垚某人感激不盡。”他挑起劍眉,輕輕笑了,這小姑娘好惡分明,但還算講理,“那………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以前,我聽阿娘說過,天快亮的時候,常常會在大草原上看到成群的野馬狂奔,今天,咱們遇上了。”初雲想想,決定輕描淡寫帶過。這種人情,她不想賣。

聽她現在說得簡單,但當時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要帶着一個無法行動的大男人逃命,想必是生死一瞬、驚險萬分,尤其,她的個頭是這麼的小。

垚冰深深瞅着近在颶尺的容顏,胸口驀地一動,目光竟像定着了似地,怎麼也離不開。

“喂!你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這偷羊賊怎麼突然沉默了?還這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一陣羞澀漫上了心,初雲忍不住嬌嗔。

“我看,當然是因為好看嘍!”瞧她粉嫩的小臉竄上鮮紅,那模樣可愛得讓他綻了個舒朗的笑。

“什麼啊!說話顛三倒四的,我聽不懂啦!”初雲嘴裏嚷嚷,翻了個身就把他丟在背後。

事實上,他的話,她哪會聽不懂呢?他可是在贊她呢……只是,這會兒,臉燒得這麼厲害,肯定是全紅透了……

垚冰看着她的反應,心裏覺得有趣,也不戳破,倒是有個念頭慢慢成形:“姑娘,你說剛剛咱們差點被野馬群踩扁?”

“嗯。”

“那好極了!要是捉了匹野馬回去,能不能抵只羊兒?”

聞言,初雲驚詫地又將身子翻了回來,眸底凈是不可思議:“那些野馬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怎麼追得上?”

“總會有法子。”對她眨了眨眼,似乎胸有成竹,“不過,得先讓我休息一會兒。”

啥?若真要追野馬還不立刻出發,竟然要先休息?這人敢情是瘋啦?

小姑娘在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垚冰看了好玩,也不解釋,手卻往她眼前伸去。

“你……你做什麼?”她反射地閉上了眼。

“很好,就是這樣!”垚冰嘿嘿笑了兩聲,“我就是要你也睡一會兒,等會兒才有力氣一塊兒捉馬兒呀!”

“啊!我可不想陪你瘋。”不理會他的話,初雲逕自抬起了睫,卻發現那偷羊賊已經合了眼,唇角還微微揚着,一副享受好眠的樣子。

日頭在東方地平線慢慢升起,草原的風拂過雲鬢,輕輕撩起幾絡髮絲,睡意輕悄悄地襲來,直到她的眼皮軟軟垂蓋了下去……

※※※

風颳得緊,初雲本能地朝可以遮擋的地方偎去。

唔……不錯不錯,這個屏障還熱熱的咧,舒服的感覺,讓她更往裏頭鑽去。

垚冰微微苦笑,俯首瞧了眼懷中的姑娘,粉頰正無意識地蹭着他的胸膛,軟香在抱,真是甜蜜得很哪!

又過了會兒,她的手腳似要動作,料想是快醒轉了,基於安全考量,他連忙開口道:“小心,別亂動,摔下去就糟了。”

“唔?什麼?”聽到聲音,初雲揉了揉眼,這才自睡夢中醒來。

“手抓好!”

待神智完全清醒,她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掛在他的頸項上,腰間則被他的臂膀盤踞,再看四周,不禁睜大了眸子驚呼:“老天!這是在……飛么?”

“差不多啦。”垚冰朗聲回答,點草突進的絕頂輕功絲毫不怠慢。“要追野馬,當然得比它們更快嘍!”

“真的……像是飛的一樣……”她仍舊不敢相信,自顧自地喃喃道。

起先,還有些驚懼,但片刻習慣后,初雲甚至微微抬起小臉,仰望藍澄澄的天,這種穿風飛翔的感覺,比騎馬奔馳還暢快淋漓!

“真好呀……”檀口情不自禁逸出了輕嘆。

聽見她的嘆息,垚冰的嘴角悄悄綻了個舒爽的角度,“姑娘是在贊我么?那,垚某人就不客氣收下啦!”

“誰在贊你啊,你想太多了。”初雲收回放遠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冷水當頭潑下,他長嘆了口氣:“唉唉唉,我還以為姑娘冰雪聰明,看得出垚某人的功力非凡。”

“我是不夠冰雪聰明,但……”她冒險鬆了只手,硬是在他額邊敲了一記爆采,“還聽得懂你這句話是在損我。”

現在拿她束手無策的垚冰,只有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對哦?!初雲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問道:“你行么?之前,你……你還吐了血……”她的小命,要留着到東邊去呢!

“放心,雖然我缺錢缺米缺老婆,但肚裏的血多得很,吐那一點,不算什麼!”經過剛剛的運功自療,應該沒有問題。“謝謝姑娘關心嘍!”

“關心?”她立刻否認,“誰關心你啦?你我可沒半點關係,我只是不想跌斷脖子。”

垚冰暗暗嘆了口氣,這小姑娘總是不許人家說關心,那他還是別說吧,於是輕描淡寫地另找了話頭:“咱們應該決追到了。”

“你怎麼知道?”

“看下頭的草和泥土嘍!”劍眉一挑,他理所當然地說。

聽他這麼說,初雲不禁向下看,確實——草和泥土遭踐踏的痕迹越來越深、亂象越來越明顯。

※※※

最後,他們在風沙河附近停了下來,因為“獵物”就在這裏歇息。

兩人並肩伏在草地上,垚冰用手肘輕輕向她推了推,問道:“依你瞧,該選哪匹下手?”

“中間那匹紅鬃馬。”水靈的眼緊緊盯着前方,她抑低了聲回答,“咱們都說紅鬃馬和血一樣珍貴,若真逮着了紅鬃馬送給頭人,肯定成!”

“好,聽你的。”

“唉,等等!”看他準備動手,初雲連忙拉住,“你還沒說要怎麼進行呢!”

“你……”垚冰本來已經要採取行動了,對她的阻攔相當訝異。難不成小姑娘也要參與?

她看出他的驚詫,明眸一燦,柳眉一動,清朗笑道:“說好了一起行動,沒理由危險你扛,而我在這裏等。”

“好姑娘!”眼前的姑娘不僅骨頭硬,膽量也夠,令他不禁脫口贊了句,而後便詳細向她解釋全盤計劃。

初雲邊聽邊頷首,同時也發表她的看法:“單是這樣不夠,照我的想法,得有人馴了它,這才有用。”

“馴野馬?這太危險了。”他搖搖頭。

“我來做,你就不危險啦!”

“傻瓜!”垚冰在她發頂拍了下,輕斥道,“我不危險,但你危險啊!”

他……是在關心她么?自從阿娘離開之後,好像再沒人用這麼擔心的眼神看着她、用這麼擔心的語氣對她說話。

驀地有股熱酸鑽進鼻腔、直衝眼眶,初雲硬是壓了下來,擺出了笑臉:“既然是在草原討生活,咱們族裏男女老幼騎馬的工夫可都是一等一呢!”

垚冰斂眉,沉吟着。

“沒問題啦!”初雲眨了眨眼,“信不信我?”

深深瞅着她,半晌,他鄭重地說道:“信!所以請你也相信,無論如何,我會護着你、守着你,絕不丟下你、絕不讓你受傷!”

“什麼?”反倒是她怔愣住了。他說,要護着她、守着她——沒聽錯吧?

“沒事沒事!”她滿臉困惑的可愛模樣,惹得垚冰輕笑,“準備好了么?我要送你過去嘍——用飛的!”

音末才落,他就一把攬住她的纖腰,足尖微點草尖,即如燕子穿簾般瞬間飛渡,且在適當距離捏好力道,一個推送,讓初雲成功地落在馬背上。

陡然感到有人在背,紅鬃馬立時蹬跳了起來,前二足、后二足輪流踢抬,上頭的初雲隨着它的動作,身子猛地前滑又倏地后倒,險象環生!

紅鬃馬的躁動,更引起其他野馬的焦慮,有的開始沒目標地狂奔、有的則開始原地踢踏,塵沙飛揚、水花四濺,場面陷入一片混亂!

面對這個情況,憑着靈敏的反應和敏捷的身手,垚冰倒還應付自如。事實上,有更多時候,他深銳的目光停駐在紅鬃馬上那纖瘦的身影上。

只見她整個人幾乎趴在馬背上,手依垂着兩側馬身,如此看似危險,實則和馬相當貼近,反而不易被顛拋落地。

說這小姑娘夠膽量,不如說她‘膽識過人“!

紅鬃馬發現這樣無法甩開背上的重量,於是向前疾馳;垚冰毫不猶豫施展輕功跟了上去。

他說過的,絕不丟下她。絕不讓她受傷!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清亮得像是草原上方的無垠藍天,正不疾不徐地唱着——“草青青,馬兒跑向天的邊,風追着喲!甜蜜蜜,阿哥就要會情妹,心急着喲!天蒼蒼,羊兒停在草的邊,雲停着喲!笑盈盈,情妹等着哥來會,眼望着喲!

是她在……唱歌?咳咳,真是好興緻呀!

紅鬃馬跑着,垚冰奔着,當歌反覆唱了幾遍之後,慢慢地,兩方的速度都慢了下來——最後,紅鬃馬降了!

它停下奔蹄猛喘氣,他停下腳步忙抹汗,她停下歌聲坐直身。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初雲輕撫着紅鬃馬喃喃道,連她自個兒也覺得不可思議呀!

“好姑娘,別懷疑,你確實做到了!”

她一個翻身利落下馬,沒想到雙腳落地卻是無力,身子跟着就要軟倒……

“小心——”垚冰及時扶搭住。

“我沒事。”雪頰一紅,尷尬地笑了笑,說:“只是有些腿軟,撐了這麼久,覺得身子像結了冰似的,全僵了!”

她說得直爽,他聽得有趣。

領着她就地坐下,垚冰一把摟住她的肩:“還好有你!”

“沒有你的話,根本沒辦法追野馬。”初雲下意識地輕輕扭動,想甩開他的手,保持距離。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絲毫不客氣,“這匹馬,是咱們同生共死得來的。”

“同生共死?”這話,不嫌說得太過輕易么?

“是啊!”劍眉一挑!答得理所當然,攀在她肩頭的手加了點力道,“咱們可說是生死夥伴。”

“誰是你的生死夥伴?”初雲斜睨了他一眼,隨即起身拍拍草屑,又翻身上了馬,“你找別人說去。”

該怎麼說呢?他的話太暖,惹得她心跳噗通噗通響,卻又着實不習慣這種親昵。十幾年來,從沒人對她這樣呵……

見她“駕”的一聲,策馬就奔,垚冰嘆了口氣,喃喃自怨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能不追么?唉唉,不能!

※※※

先將紅鬃馬安置好,初雲便領着他往頭人的氈帳走去。

垚冰一路跟着,親眼看見小姑娘進了氈帳區后,表情慢慢凝斂起來,宛若變了個人似的,心下覺得奇怪,正要出口相問,另一個聲音已經搶了先。

“喲!她帶着男人回來了耶!”

“昨兒一晚沒回來,不曉得去幹了什麼勾當!”

“還會有什麼?當然就是……那個那個嘍……”串串閑語,偶爾夾帶放肆的浪笑聲,就這麼在他倆面前張揚。

火氣竄冒了上來,又不能跟她們起衝突,只有對身旁的偷羊賊遷怒了,初雲悄聲暗暗罵道:“都是你啦!”

“還咬耳朵咧?親熱得很!”

“不過,這男人髒兮兮的,虧她也要?”

“薑是老的辣,聽說她娘才厲害呢,偷到的漢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咧!”

聽到這些“小姐們”又抓阿娘說嘴,這口氣,是怎麼也抑不下去了!

“你們這些……”初雲朝她們冷冷一瞪,森寒着嗓子說。

“你們這些姑娘——”她的話才要進出口,就被垚冰劫了去,“果然個個美如天仙,狐媚可比妲己,妖艷宛若褒似!”說完,還不忘挑眉揚唇,送了個俊朗瀟洒的笑。

這些少女們,只聽得‘美如天仙“、”媚“呀”艷“呀,就咯咯咕咕地笑得花枝亂顫,哪兒會明白垚冰的用詞全是貶諷,舉的人物還凈是中國歷史裏的禍水?個個微紅着臉,早忘了剛剛對垚冰的不堪形容,目光就往他身上招呼去。

初雲看她們故作害羞又熱辣的模樣,再轉眼瞧瞧偷羊賊掛在臉上的親切笑容,只道兩邊相互勾搭,想到這兒,就覺得他十足輕挑,心中忿火越燒越旺,小臉一沉,腳一跺,加快了步子就往氈帳去。

看着她的背影,垚冰俊容上的笑容頓時僵凝,因為她這用力一跺,落點不是旁的,正是他可憐的腳丫子呀……

唉唉唉,這年頭,好人總是沒好報,他——可是在為她出氣吶!

※※※

“唔……”背部挨了鞭后,像是被火紋了身,燒痛得她毗牙咧嘴,冷汗直冒。送了馬,抵了他偷羊的過,但卻無法免去她失羊的罰。

不行不行,不能讓那些存心着笑話的人得意!初雲深吸了口氣,右手蘸了藥草膏便努力往傷口抹去。

“一直沒看到你,原來是躲在這裏擦藥。”

“你別過來!”一聽到背後的聲音,驚得她立刻往牆邊一靠,衣裳緊緊揣在胸前,就怕泄了春光。

垚冰恍若未聞,還是大咧咧站在她面前,雙手優哉游哉地交抱胸前。

“要你別過來,聽不懂么?那麼,‘你快滾’這三個字,可懂了吧?”

“沒人幫你上藥?”垚冰搔搔耳朵,不以為意。

幫她?心裏微微一涼,她早學會不能奢望別人關心了。硬起心腸,仍是不客氣地對他說:“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講話別那麼沖嘛,垚某人如果哪裏得罪姑娘……”

“別姑娘長姑娘短的,我不愛聽!”哼,一聽他喊“姑娘”,就讓她想到白日他和那些少女調笑的情景。

“好好好,不叫‘姑娘’,那總有個稱呼吧?”

明眸瞪着他,悶悶地答:“我叫初雲。”

“初雲,唔……初雲呀,初雲,嗯嗯……”垚冰將兩個字喃喃含在嘴裏,反覆把玩着。

看他在那裏磨蹭着不走,嘴裏伊伊呀呀直念着她的名,搔得她心窩痒痒的。一絲羞澀掠過,初雲忍不住向他低吼:“你有完沒完?快走啦!別在這裏礙眼。夜裏天冷,我可不想因為抹個葯就在外頭凍死。”

“可是,照你這樣的抹法,明兒早這裏肯定會多具冷冰冰的屍體。”垚冰露出無辜的笑容,“我是好心來幫你抹葯,你不是有個傷口夠不着么?”

“哼,你的好心我可不敢要。”她別過頭去,下巴頓地抬得高高的,“你還是把好心留給那些美如天仙的姑娘吧!我不需要。”

定定注視着她好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抑着嗓音輕道:“傻瓜,有傷在身,還倔什麼倔?”

這偷羊賊的語氣驟然變軟,撞在耳里竟讓她眼眶酸熱了起來,初雲吸吸鼻子,就是不願在他面前掉淚。

“乖,轉過身去。”垚冰不待她回答,動手蘸了藥膏,逕自扳轉香肩,並將她的如瀑長發攏起往前擱放。

銀皎的月光披灑在賽雪的肌膚上,勾出了由頸而背的優美線條。陣陣少女馨香混着他指上的藥草味兒,撲進了他的鼻腔,直衝腦袋。猛然面對這樣色香俱全的畫面,即便是垚冰,亦忍不住怦然心動,怔怔瞧着,竟然無法動作。

“你……”初雲驀地開口,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是要抹葯么?”

“哦,是啊,我是要抹葯,我是要抹葯。”垚冰心一驚,有些狼狽地應了聲,連忙收攝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背傷上,然而,當指尖輕輕滑觸凝脂般的細嫩肌膚時,還是無法阻止一陣心蕩神馳。

過了半晌,終於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嗯,好了!這幾天小心點兒,別讓傷口碰水,要是化了膿,以後可是會留疤的。”

葯是上好了,但她人動也不動,話也沒吭半句。

“怎麼了?怎地不說話?”

背對着他,初雲微垂着頸,緩緩搖了搖頭。

“我的好姑娘,你可別嚇我啊!”

初雲還是不作聲。

面對這樣的情況,垚冰着實慌了,真寧願她像之前那樣杏眼圓睜要他別用姑娘稱呼她,也好過現在這樣沉默。

遲疑了好半晌,終於他還是懷着忐忑繞到了初雲面前。目光順着她的視線瞥向地上,這才發現有清瑩的水珠兒一滴、兩滴、三滴這麼慢慢墜下——是她的淚。

“你……你……”哦,該死,他很少會這樣結巴的,“你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初雲一隻手按着蓋在前胸的衣裳,另一隻手胡亂在頰邊擦了擦,還是沉着螓首,冷悶着聲:“你說誰哭了?”

“沒沒沒!”肯說話就好,肯說話就好,垚冰開心地咧嘴傻笑。

“那你杵在這兒做啥?”

“沒有沒有!不信你瞧,人不見了。”笑意堆在俊臉上,滿得就快溢出來。

不知原因,此時此刻,只要是從她口中說出的字字句句,他都覺得像是風過檐鈴,叮叮噹噹地,悅耳極了!

果然如他所說,一個眨眼,原本在她跟前的腳就如煙似地平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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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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