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盈美髮誓,她真的見過這個男人,因為,今天早上她連遇上他兩次,第一次,他扮演負心漢的角色;第二次,他演個地痞流氓兼無賴,不只搶她的計程車,他還惡劣地撞開她,讓她跌了個四腳朝天,為此,就算他那張臉化成灰她都認得,只是,這人的厚顏無恥是不是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啊?!
瞧瞧!他邁着自以為瀟洒的步伐朝她走來,臉上還掛着無恥的笑容呢!
怎麼?才不過短短兩、三個鐘頭,他不會那麼健忘的忘了她是誰了吧?盈美寒着臉,瞪着安孝文。
安孝文就像是不曾見過盈美似的,臉上掛着如沐春風的笑意前來應徵。
“我們公司不缺人。”盈美看都不看他的履歷一眼,食指一伸,將擱在她前面的紙張推回去還給他。
她對他的態度比起他早上的惡行算是好的了,如果他夠識相,他就該摸摸鼻子走人。別凈杵在她面前礙眼。
“小姐,你先別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是我的履歷表,你行個好,使個方便,給我個機會行不行?”他軟語相求。
那模樣之有禮、那姿態之謙沖,要不是盈美早見過他是什麼德行,她還真會被他和善的表相給唬弄了。
“不行!”她斷然拒絕。“我們公司不缺人——”
“小姐,容我冒昧地問你一句,你是人事室的職員嗎?”
“不是。”
“不是,那你怎麼知道你們公司不缺人?”他要來之前,明明打電話讓他的好友替他打通關節,硬逼奇林貨運賣個人情給橫山產物,暫時安個閑差給他的。只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他進來奇林的第一關便遇到他的剋星。
他跟楊盈美鐵定是八字犯沖,要不然,怎麼他一遇到她便接二連三地不順,瞧!他一來奇林,她就在大門口等着他。
打死他,他都不信她是總機或是招待。
因為,當總機或招待的人多少需要幾分姿色,而楊盈美的長相雖然不差,五官清秀靈動,但就是身材可怕了些。
“你們公司的總機呢?”安孝文不想跟她噦唆,打算直接找總機小姐。
他想,若再跟楊盈美耗下去,他八輩子都等不到進奇林的機會。
“上頭找她去交代事情。”盈美很順得接口,而後,隨即一愣,咦?不對啊!他怎麼知道她不是總機?!
她疑惑的直瞪着安孝文,嘴巴蠕動着。
“你別問。”安孝文知道她要問什麼,但他天生嘴巴壞,怕她一問,他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賤嘴,忍不住說話損她,屆時,壞了他的計劃那就大大不好了。
他的模樣怪裏怪氣又神氣巴拉的,哼!他狂什麼狂呀?不問就不問,誰希罕跟他說話了!
盈美頭一別,下巴抬得高高的,也學他的神氣模樣。
盈美沒想到安孝文真成了她的同事。
那個痞子也不知道是走什麼狗屎運,一來應徵,本來沒有缺的職務卻臨時出缺,硬是讓他補了進來,現在他們兩人就同在一層樓工作,盈美一抬頭就能看見那個痞子在笑。
瞧!他這會兒不是又站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招蜂引蝶了!
一群女同事圍着安孝文說說笑笑的,活像公司請他們來上班不是來工作,而是來說話聊天的,而最最不要臉的人就數安孝文。奇怪了,他不是新進員工嗎?那他怎麼不懂什麼叫做謙虛呢?進公司不到一天,卻像是跟每個人都很熟似的,跟每個人都聊得眉飛色舞,而且,大夥被他這麼一哄,還起鬨的說要替他辦迎新活動呢!
而迎新地點就在頂豐棧。
有沒有搞錯啊?那裏連一杯小珍奶都要花上一百八十塊的新台幣,在那裏辦迎新,豈不是要她的荷包大出血?
不去!盈美在心裏打定主意,絕對不花一毛錢去請那個大豬頭吃飯。
開什麼玩笑!想當初她進奇林的時候,公司的同事不過是叫了一些茶點、一些飲料,大夥聚一聚,然後再鬧一鬧她,順便調查一下她的家世背景,說一些三姑六婆才聊的閑話;憑什麼這個豬頭一來,她就得請他去頂豐棧。
不去,她死都不去。
盈美的頭搖得都快斷了。
“交錢。”
可盈美才打定主意,一隻不識相的手臂便橫了過來,手臂的主人手掌還是向上的呢!
盈美看着那修長得像是鋼琴家才有的手指頭,兩道眉皺得跟兩座小山似的。她心忖,交錢?叫她交什麼錢啊?
她抬起頭瞪着他。
安孝文臉上依舊嬉笑着。“我們今天要去頂豐棧。”他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自以為瀟洒的站着三七步,一雙桃花眼飄向盈美。
要是以往,盈美的三魂七魄不立即讓他勾去三魂六魄才怪,但經過早上那場計程車爭奪戰後,盈美無異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的美色魅惑不了她的眼,他的強健體格無法迷亂她的心,她只當他是妖魔鬼怪,恨不得他速速離去。
只可惜她今天早上出門時,沒把鹽巴帶在身上,要不然,這會兒她就可以拿來降妖伏魔了。
而此時,既然無法降妖伏魔,那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對他來個冷臉相待。
“我不去。”盈美二話不說,直截了當地拒絕參加他的迎新會。
“大夥要為我辦迎新活動。”他怕她不知道他們去頂豐棧是為了什麼,於是趕緊加強補述。
“我跟你又不熟,幹嘛為你迎新?”
“就是不熟所以才要去咩!來,乖,聽話。”他以手掌拍拍她的手背。
奇怪!他在做什麼?幹嘛拍她的手!
盈美瞪着他看,像是對待什麼洪水猛獸似的提防着他。而安孝文卻冷不防的抽走盈美的包包。
“喂喂喂!你想幹嘛?”孟美站起來,踮高腳尖想搶回她的東西,無奈她足足比安孝文矮了一個頭都不只,踮高腳尖只是突顯自己的手短腳短之外,她什麼也撈不到。
安孝文從她的皮包里抽走一張一千元的新台幣。
盈美臉上的血色急速退去。
“你在幹什麼?強盜劫匪都沒你來得惡霸,還我錢來!”盈美不停的跳着,想搶回她的新台幣。
安孝文左閃右躲地避開她,就是不把錢還給盈美。“這是迎新費用,每個人都要交的。”
“我都說我不去了。”
“不行不去。”他進奇林的目的就是為了她,她不去,那他還有什麼搞頭?“每個人都要參加,誰都不準不去。”他的能度比惡霸還囂張,拿了她的錢就去交給會計。
眼看大局已定,盈美救不回自己的新台幣,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樣,跌回座位上,開始為自己的一千塊默哀。
盈美想過了,她就算是花一千塊消災解噩吧!反正,她打從遇到安孝文開始,就沒再碰上一件好事,一千塊花了就花了,就當它丟了算了,她才不要去參加他的迎新晚會,省得又讓他弄得滿肚子怨氣。
盈美下班了,卻一直在自己的位置上磨蹭,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才開始收拾東西。
在公司里,她雖不是個獨行俠,但好像只要她不出聲,就隨時會被人給遺忘,就像現在,她明明交了錢,卻沒跟大夥一起走,然而,卻沒一個人發現她不在,想來還真是泄氣。
盈美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收拾好東西,神情落寞的低着頭坐電梯直到一樓,出了電梯門,她還是悶着頭走路,連看都沒看前面一眼。
安孝文遠遠的看她走過來,不解的心忖,這人是怎麼回事,地上有金子可以撿嗎?否則,她幹嘛老是低着頭走路?
“喂!你走過頭了。”
盈美沒看到安孝文正在等她,身子越過他,彎腰駝背的走過去。而她那低頭走路的模樣讓安孝文氣得忍不住拉住她的髮辮,留下她的人。
“哇——很痛耶!”盈美被拉了頭髮,這才回過神。“你幹嘛拉我的頭髮?!”她一手按着自己的髮根,搶救她那可憐又無辜的頭髮,而一抬頭,就看到自己的煞星,她當下氣得橫眉豎眼,胸口滿溢的怒氣一古腦的全倒向他。
但他完全不怕她的怒臉相向,反倒還理直氣壯說她的不是。“腳短。”
“腳短!”盈美一聽到這樣的形容詞,頓時臉色一變,氣得吹鬍子瞪眼。
“我就是罵你腳短,怎樣?不服啊?放狗來咬我啊!哼!”他從鼻子逸出冷哼,還得理不饒人的數落她,“誰讓你的動作這麼慢,害我在樓下等你等了快半個鐘頭。小姐,我是今天的主角耶!”哪有主角還慢到的!
安孝文齜牙咧嘴的指責着她。
他從來沒等過人,這個痴肥的小妖女可是頭一個!一想到自己如此委曲求全,竟然還得不到她的好臉色,他就一肚子火。
他頭一低,看到她還瞪着他看,手裏抱着她的包包。他眉心一皺,好奇地問:“你包包里到底有什麼行頭,怎麼收拾個東西要收拾半個鐘頭那麼久?”他好奇的想要搶走她的包包,看看裏頭的寶貝。
他又想動她的包包了!
盈美才不讓他得逞哩!
開什麼玩笑,上回他動她的包包,才須臾間,她便丟了一千塊,而這會兒他又想拿她的包包做什麼?
盈美把自己的包包抱得緊緊的,一副防賊的模樣。
安孝文縮回手。“不看就不看。”反正女孩子的玩意,還能有什麼,不外乎就是鏡子、梳子跟幾包面紙、衛生棉,送給他看,他還沒興趣哩!安孝文頭一別,故作不在乎狀。
“上來吧!”他長腳跨坐在一輛借來的摩托車上,拋了頂安全帽給盈美。
盈美手忙腳亂的接住安全帽。
“這是幹什麼?”她抱着安全帽,傻呼呼地看着他。
“載你去頂豐棧呀!怎麼?你該不會是想用走路的去吧?”安孝文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盯着盈美看。“別說我沒警告你喲!從這裏到頂豐棧可是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你要用走的去,鐵定走到你的兩條腿廢了,都還沒走到!”
他是好心建議她,不想看她瘸了腿。
瞧!他人是不是還不算太壞?
安孝文齜牙咧嘴地笑着。
盈美壓根不理他自以為幽默的黑色笑話。
“我沒說我要用走的去——”
“那就是要坐計程車了?甭了,我有現成的兩輪車,載你一程,省錢又省時。上來吧!不收你錢的。”他拍拍後座,一副賞恩不求回報的嘴臉。
他那副囂張的模樣,看得盈美真想叫他去吃屎。
這人狂得一副沒有天理的模樣,好像每個人都要賣他面子,吃他那套玩世不恭的處世態度。
盈美根本懶得理他,雙手緊緊抱着她的包包扭頭就走。
“嘿!你真的很沒右方向感耶!頂豐棧在那個方向,你走錯邊了。”安孝文跳下摩托車,又拉住她的髮辮。
他似乎很喜歡找她頭髮的麻煩!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盈美氣呼呼的掉頭搶回自己的頭髮,她怒視着他怒吼道:“你別老拉我的頭髮行不行啊?”
“行!只要你長點腦子,你說什麼都行。”
“我長腦子?!”他在說什麼啊?
“你有長腦子,怎麼會聽不懂人話呢?我不是說了,頂豐棧往那邊走——”他修長的手指往右邊一指,臉上的表情擺明寫着她很笨。
拜託,她才不是笨呢!她只是不想替他辦迎新。
“我不去頂豐棧。”所以她老實說。
“不去頂豐棧?!”
“對,不去。”
“可你交錢了。”
“那是被你逼的,記得嗎?是你搶了我的包包,拿了我的一千塊。”他做的惡劣事若是膽敢忘了,她絕對會拿大榔頭敲暈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學宮雪花扮白痴。
“不管你是基於什麼理由才交那一千塊,反正,你現在錢交都交了,不去白不去,走吧!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他拖着盈美,要她上車。
盈美卻抵死不從。
“你別鬧彆扭了,這樣很不討人喜歡,你知不知道?”安孝文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彆扭的女孩。
向來只有女人哄他開心的份,他這輩子還沒這般低聲下氣的求過哪個人,今天,他算是為她破例了,而她卻還在拿喬,不領他的情。
安孝文可不覺得他有那個好脾氣可以任由盈美擺佈他的心情。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扛起盈美,將她丟上他的摩托車,哼都不哼一聲,就騎着他的野馬揚長而去。
而盈美她、她安全帽都還沒戴好耶!
“幹嘛?鬧脾氣啁?”安孝文看了盈美一個晚上,只見她氣鼓鼓地漲着兩個腮幫子,筷子卻動都不動一下。
而他更奇怪,公司里的女人這麼多,他偏偏要去招惹那個凈會鬧彆扭、生悶氣的人。
瞧她一個人待在角落,像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似的。幹嘛呀?他是讓她來迎新的,又不是要她來弔喪的!
安孝文拋開那群將他團團圍住的女人,走過去捱着盈美坐下。“這裏的東西很好吃,你不吃白不吃。”他替她拿了像山似的食物擱在她的面前,不停的鼓吹她,吃吧、吃吧!
活像她不吃就是對不起他似的。
盈美不禁瞪了他一眼。
在他的臉上有着他不改的痞子笑臉。
算了,為了她的耳根子清靜,也為了對得起她那瘦扁的荷包,盈美負氣地悶着頭用餐,理都不理安孝文刻意的討好跟奉承。只是,她怎麼想都想不到,她乖乖的吃東西竟然也能生是非!
他一下抽氣,一下哇、哇、哇的鬼叫着,讓人想不抬頭注意他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你到底想怎樣?”盈美氣憤地放下刀叉,生氣地瞪視他。
只見他單手支着臉,以手托着他那張好看的臉,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那模樣看起來邪里邪氣的,一副想誘拐良家婦女的不良表情,哼!他以為他擺出這樣和善的臉,她就會被他騙了嗎?
開玩笑!今天早上她可是親眼目睹他吃干抹凈,手腳利落且毫不留情的拋棄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耶!她沒在他離她兩尺遠的時候,就一腳把他踢到天涯海角,已經算得上是對得起他了,此時他居然還有臉對她嬉皮笑臉?
他是沒長眼嗎?
哼!盈美瞪着他。“你幹嘛不停的抽氣?”
“因為我很訝異。”
“你訝異什麼?”
“訝異你的胃口真好。”他以有趣的目光掃了擺在她面前的盤子一眼。
只見五個大盤子疊在一起放在盈美的面前,盤中空空如也。
原來盈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吃完安孝文替她張羅來的食物,而且,連帶將他打算祭他自己五臟廟的食物也全給於光了。
她可真會吃呀!
安孝文的眼中閃着驚嘆號,在他有生之年,還沒見過有哪個女孩在他面前是如此放肆且恣意吃東西的。而令他意外的是,他目睹她如此豪氣干雲的用餐方式,他竟沒有絲毫的不快,反倒覺得她的好胃口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安孝文眼裏閃着笑意,而那笑意看在有心人眼裏,盈美自動把他眼裏的興味解釋為,她真像豬啊!
可惡!這個小人,他先是勸她吃,繼而又暗地裏笑她胖!
是,她是胖,那又怎樣?他幹嘛那麼討人厭,時時刻刻坐在她身旁提醒她這個讓她傷心的事實?
“你可不可以滾遠些?”
“不可以。”
她瞪大的眼似乎在問,為什麼?
說也神奇,因為一向不懂女人暗示的安孝文,這次竟看懂了盈美憤怒的眼波正打着什麼暗號。
他順口回答她,“因為沒位置了。”
他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盈美看看鄰近的位置,明明還有幾十個空位,他是眼睛脫窗了呀?竟然說謊都不懂得要打草稿。
不過,由他連說個謊都沒什麼誠意的情形看來,足以見得他甩女人的時候,肯定連句甜言蜜語的謊話也不願意說。
想到這裏,盈美便為他的女人感到不值。
愛上這樣的男人,註定是要一輩子傷心。
幸好她早在遇上他之前,便識得他的真面目,要不,以他那副多情又多金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依她以往的性子,只怕她早就不明不白的暗戀他一輩子了。
盈美實在為今早那幕小小的意外感到十分的萬幸。
為了慶祝自己能擺脫魔掌,盈美又扒了只蝦子放進她嘴裏。
她愛吃蝦,安孝文看得出來,因為,打從她一坐定,一雙眼珠子就直盯着前頭的蒜泥蝦猛咽口水。
見她口水咽得凶,他忍不住幫她夾蝦,甚至剝了蝦殼一一送進她的碗裏。她不知感恩,倒是擺出一副他很煩,還要他能離她多遠就離她多遠的嘴臉。
“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安孝文順手又挑了一隻蝦送進她的碗裏,還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的兩頰被食物給撐得鼓鼓的,嘴角還沾着醬汁。
安孝文一向不怎麼欣賞不美的事物,偏偏盈美此時嘴角沾着髒東西,讓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你的嘴角有東西。”他用食指比比自己嘴的右邊。
盈美拿着紙巾連忙往自己的嘴的右邊擦拭。
“不是右邊,是左邊……上面一點……太上面了,下來一點……不對、不對,哎呀!你怎麼這麼笨?算了,我替你擦好了。”
安孝文沒什麼耐性,幾次跟盈美比手划腳無效之後,他索性抽起兩張餐巾紙,將盈美的頭按向他,直接幫她擦掉嘴角上的醬汁。
她的頭離他的心好近,近得她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的——盈美的心跟着心跳加速。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怎麼他的手按在她的頭上,卻比直接按在她胸口來得讓她臉紅心跳?盈美的頭昏昏沉沉的,人也在懵懵懂懂中,她似乎撞見了愛情的模樣,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愛情究竟長什麼德行,那個可惡的安孝文就把她的頭給推開來。
他皺着臉、皺着眉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鈍的女孩,連吃個東西都像個小孩一樣。”
他皺着眉頭的樣子裏有着他慣有的嫌棄表情。
盈美望着他,看見他臉上掛着不耐煩的神情,先前對他的意亂情迷,甚至是基於他好心才幫她擦醬汁的感激之心,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個男人——
她真想叫他去死。
“哇!幹嘛?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看見她突然變凶的嘴臉,安孝文嚇了一跳。他不懂女人為什麼總是能變臉像翻書一樣快。
“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我對你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嗎?”
“嗯哼!”他用鼻子噴氣,臉上依舊掛着滿不在乎的表情。
“因為我討厭你無心釋放的溫柔。”她知道那只是他的習慣,但她不喜歡他那樣。她是一個愛作夢的女孩,他無端端的對她好,只會讓她胡思亂想,她不以為這樣對她而言是件好事。
“我希望你離我遠一點。”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她知道自己的聲明無異是畫蛇添足,他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開始嫌她胖、嫌她丑,雖然他現在的行為表現得怪裏怪氣,一點都不像早上她遇到他的時候那樣,但像他這種長相俊俏,又會耍嘴皮子的男人肯定很受女人的歡迎。
他看慣了美麗的女人,肯定不會將她這隻醜小鴨放進眼裏。但她防的人是自己,不是他。
她怕自己如果沒離他遠一些,便會傻傻的掉進他的溫柔陷阱,傻傻的為他痴迷,所以,她祭出她有未婚夫,希望他能離她遠一點。
未婚夫!
“哦?”安孝文不動聲色地挑起眉頭,很高興他們兩個終於切入正題了。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好人。”
一個好人?!
這倒是安孝文頭一回聽人這麼說他老頭!
真是個有趣的說法!
“除了他是一個好人之外,他還是個怎麼樣的人?”
“一個溫柔、體貼,跟你一點都不像的人。”盈美很自然的拿他跟安之年比。
而偏偏安孝文就討厭這樣的比法,他的嘴角很不自然地扯出一抹笑。
不知怎地,盈美就是懂他這抹笑里沒有善意,她有預感,眼前這個和善的安孝文就快變不見了。
果不其然,他冷笑沒兩分秒鐘,便瞥了盈美的盤子一眼。
“你蝦子少吃一點——”
盈美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於是趕緊用兩手緊緊護着她的盤子,要他別別覬覦她盤中的食物。
沒想到安孝文並不是想吃她的蝦,他是要說——
“蝦子的膽固醇高,你都那麼胖了,還不停的吃,你不怕年紀輕輕就腦中風啊?”他果然嘴巴壞,而且,恢複本性后的他,那副嘴臉更讓人恨不得扒他的皮,啃他的骨。
可惡!盈美漲紅了臉,兩手拿着刀叉,一副想跟他把命拼的模樣,無奈,安孝文根本不給她機會。
他撂下那句腦中風之後,便丟開紙巾,推開椅子,悶不吭聲的掉頭離開,那氣憤離去的背影看起來像是足足吞了十噸的火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