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什麼樣的協助?」

輕輕啟口,蘭馥的回應等於默認先前戰之或對她的指控。

但她此時已管不了這些,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一個手握重金的大總裁,居然會需要她這「酒家女」的幫忙。

而不可否認的,她的確很好奇戰之彧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腦中不斷叫囂的警告字眼,全被蘭馥拋到一旁,因為血液中屬於記者的好奇心理,全被眼前的情況勾起。

如果她真與戰之彧合作,那就意味着她能接近戰之彧。

要知道,在普通情況下,記者是很難有這個機會。所以,蘭馥實在無法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即便是……她從未出錯的直覺,不斷告訴自己,不該接近這個男人。

在慾望牢籠潛伏了一個多月,蘭馥從沒讓人發現她下藥的事情,但戰之彧卻讓她狠狠踢到一塊大鐵板。

不可否認的,她絕對是心懷不甘,因此,除了趁機接近戰之彧這個目標之外,蘭馥私心還懷有另一個小小目的——整一整戰之彧。

戰之彧看了蘭馥一眼,確定她正在聽,這才繼續說道:

「往後我們戰國企業的人再帶客戶來這裏喝酒、談生意時,我要你在一旁打邊鼓,促使合約簽成。如果能夠順利簽成合約,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戰之彧的意圖簡單明了。

台灣的酒國文化特殊,有不少生意都是在酒店談成,因此,他才想到如果能在酒店裏安插自己的人馬,對己方自然更加有利。

而在他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這朵帶刺的玫瑰就自動送上門,當握有對方把柄的情況下,教戰之彧如何能不去利用這優勢?

這朵玫瑰雖然帶刺,但不可否認的,她很懂得如何扭轉局面好對自己有利,觀察了她一晚后,戰之彧相信她就是他所要的人。

光瞧她至少灌了山田足足有三瓶酒,而她自己卻喝下到半杯,戰之彧對她的能耐已有相當程度的信心。

再說,這朵玫瑰既美且艷,只要是男人很難不對她感興趣,在感興趣之後,多少都會放鬆原本的戒心。

「只要打邊鼓?」她問。這麼簡單的條件,反而讓蘭馥懷疑。

「只要打邊鼓。」他答道,一派雲淡風輕。

戰之彧之所以布下這步棋,本來就只想為己方多爭取一分勝算,畢竟做生意的事只能靠自己,總不可能要她確保生意非談成才行,若真是如此,還要那些業務部門做什麼?

「唯一的附帶條件是,不能讓我們公司的人知道你的『功能』。我要你做的事情,只能你我知曉。」

雖然不知布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戰之彧可不想讓業務部養成依賴的習慣,如果讓他們知道這項功能,天知道會演變出何等荒唐的情況。

他絕不可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為什麼選上我?」美眸眯起,蘭馥毫不遮掩對戰之彧的懷疑。

「因為你就在這裏。」戰之彧答得敷衍,不打算告訴她,她何以能得到自己的青睞。

「你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她又問,惡質地想把事情搞砸,雖然她並不認為戰之彧會如此放任她。

「你很聰明,自然知道如果你故意砸鍋的話,今晚的事就會傳到你上頭老闆耳中。另外,我們的交易若傳人第三人耳中,你還是得跟你家的老闆見見面。」

戰之彧也不含糊,早早就料想到這點。

他幾乎是好心情地,看着眼前美人雙眼冒火的模樣,突然發現氣呼呼的她,看起來比較順眼。

相對於戰之彧的好心情,另一方的蘭馥可沒這麼開心。一雙美眸不善地眯起,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

雖然她對戰之彧是挺感興趣,但跟這男人打交道實在不划算,自己的把柄被他握得死死的,如果真被他爆料,那她也不用在慾望牢籠混下去。

在沒有確實收集到關於毒品交易的證據之前,她說什麼都不能離開,更不能讓人破壞她苦心經營的心血。

「看來,我似乎只能任你宰割了,戰總裁。」蘭馥表面上仍是笑得美美的,但口氣中的咬牙切齒,毫無保留地吐出她的真心意。

「相信我,這件交易對我們雙方都會有好處。」

戰之彧笑得和藹可親,但看在蘭馥眼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只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老鼠,隨時部可能被眼前的惡貓一口吞噬,現在她的掙扎,則成了貓兒逗弄下的結果。

至於被貓吃掉這件事……根本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心底哀嘆了口氣,蘭馥突然覺得,如果今晚沒來上班就好了。

返回住處后,蘭馥一反平日極快入睡的習性,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戰之或的提議不斷在她腦中響起,而那張英俊又帶着幾分冷漠的臉孔,也不斷在她眼前晃動着,擾得蘭馥更不能成眠。

她微眯眼,總覺得奸像有哪裏不對勁。

他的目的很明確,所以她並不認為有任何問題,問題是出在戰之彧身上。蘭馥確定在此之前,她非但沒見過他,更不曾與他有過接觸。

但——個男人,卻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的,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彷彿她該認得他似的,這便是敦蘭馥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又想了好一會兒,仍是毫無結果。

這時候,疲憊終於攀上蘭馥。

原本就半眯起的眼皮,此時,更是重得幾乎張不開,她沒費心掙扎,只是乖順地合上眼,任周公將她帶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日正當中,附近的小學也放學了,下午沒課的中低年級學生紛紛步出校門,或走或跑地準備回家吃飯。至於下午還要上課的高年級生,則有父母送來愛心便當。

一時間,整條街上鬧烘烘地。

「喂——小馥——小馥——」

誰在叫她?

就算隔了整整一條街,小蘭馥也還是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她回過頭,綁成兩束的長發因轉頭的動作,在空中畫出兩道黑色的弧線。

簇新的小學制服穿在身上還有些不適應,而身上的背包也提醒着小蘭馥,自己小學生的新身分。

遠遠地,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奔到小蘭馥跟前,跑了這一段路,男孩仍是臉不紅氣不喘,只是臉上的幾道擦傷,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阿育?」小蘭馥有些驚訝,但再一想,阿育跟她是同一個小學的三年級生,放學時巧遇也沒什麼不可能。

「阿育,你怎麼又受傷了?」小蘭馥擰着眉,看着他臉上新添的數道擦傷。

「叫我阿育哥哥。」阿育沒好氣地瞪着她,這個女孩明明小他三歲,對自己卻總是沒大沒小,讓他老覺得自己失了當大哥哥的威風。

「阿育。」小蘭馥沒興趣改口,反倒掏出一條幹凈的小手帕,再拿出小水壺用水打濕手帕,遞到阿育面前。

「把臉擦一擦,媽咪說傷口不可以臟髒的,不然會生病的。」小蘭馥學着母親的口吻,把母親交代過的話重達一遍。

阿育瞪着她,但那雙盈亮亮的水眸半點不退縮,最後,他嘆了口氣,接過手帕胡亂把臉擦了遍后,順手將手帕塞進口袋裏。

「好啦!小馥,我帶你去吃棒冰。」不由分說,他抓着她的手就走。

「阿育—我要回家吃午飯啦!」

「午飯晚點再吃就奸了。」帶着幾分霸道,男孩堅持要先吃棒冰。

小手扭動了幾下,卻還是無法掙脫另一隻手的掌控,最後,小蘭馥也乾脆地放棄,任他拖着自己跑向附近的雜貨店。

雖然不解阿育為什麼突然堅持,要帶她去吃棒冰,但她終究是個孩子嘛!大熱天裏,可以吃支消暑解熱的棒冰,這個慾望,馬上就戰勝回家吃午餐的想法。

直到兩人各挑了一支奶嘴冰,阿育這才放開了她。

咬破奶嘴冰的頂端,小蘭馥一邊啃着棒冰,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育,你怎麼會有錢請我吃冰?」

她和阿育都沒什麼零用錢,連吃支棒冰也是種奢侈的享受,為什麼他會突然請她吃棒冰咧?

聞言,阿育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復正常。

「請你吃冰就吃嘛!管這麼多幹什麼?」

「喔。」小蘭馥癟了癟嘴,不過,雖然得不到答案,但當冰涼的甜甜水液滑入喉中,立刻讓她心情好得多。

「棒冰好吃嗎?」一口一口啃着手中的棒冰,阿育有些心虛地轉開話題。

「嗯。」小蘭馥開心地點點頭,早把先前的事情忘個精光。

「阿育,我們下回再一起吃冰吧?」她問,眼裏閃着快樂的光芒。

「呃……嗯。」呆愣了足足一秒鐘,阿育這才點點頭。

「就這麼約定羅!」她笑,沒發現他眼底的猶豫。

她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隔天一早,小蘭馥是被喧囂的人聲吵醒的。

拖着一條小棉被,小嘴打着呵欠,她睡眼朦朧地走到房門口,就見大門敞得開開地,爹地和媽咪都站在大門口,似在看些什麼。

「怎麼啦……」小嘴含含糊糊地吐出問句,小蘭馥慢慢走到父母身邊,想看看外頭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能讓父母一大清早就起床。

小蘭馥離大門越近,吵雜的聲音就更大聲了,接着又砰砰砰幾聲巨響,一切總算平靜下來了。

「凌媽媽?」小蘭馥眯着眼,怎麼連隔壁的凌媽媽都來了?而且凌媽媽還牽着她那四歲大的女兒一起出來。

「小馥,你被吵醒啦?」

媽咪的聲音輕柔,準備帶她回床上補眠。

「媽咪,剛剛在吵什麼啊?」

小小的腳步已走到大門,她探出頭,只見到門前的走廊有些臟污,彷彿曾有什麼東西拖過去似的:再左右探了探頭,只見隔了幾戶外的阿育家,同樣大門敞開,而那拖行的痕迹,應該就是從阿育家展開的。

「阿育家怎麼了?」

她問,卻沒有半個人回答。

一陣不安突然攫住了小蘭馥,她咚咚咚地跑出家門,衝進阿育家中。

空蕩蕩的內室映入小蘭馥的眼中,她眨了眨眼,但不管她怎麼用力眨眼,阿育家依然是空空如也。

「小馥,阿育搬走了。」媽咪握住她小小的肩頭,輕輕說道。

「搬走了?」小蘭馥獃獃地重複母親的話,一時間無法理解話中的意思。

「阿育他爸爸接他們去美國……」

母親又說了什麼,小蘭馥什麼都沒聽到,因為她的腦中只回蕩着一句話:

阿育搬走了。

「是夢嗎……」

悠悠轉醒之後,蘭馥發現自己正躺在租賃處的小床上。

這間套房是蘭馥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身分,並維持「玫瑰」的生活,才在慾望牢籠附近租下的,小小的套房僅有五坪,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蘭馥對這間爛爛的公寓,倒也沒什麼埋怨,大概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住在這種又小又窄的公寓吧!

小時候,她家的生活環境並不好,所住的小公寓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雖然生活環境不佳,但那種濃濃的人情味,卻是蘭馥怎麼也忘不掉。

通常,會住在這一類破公寓的人家,生活環境都算不上好,因此,大人們不論男女,都得努力出門賺錢,至於被留在家中的小孩,當然就成了彼此最好的玩伴。

夢中的男孩,是她最喜歡的大哥哥——阿育。

其實蘭馥只記得他叫做阿育,至於是不是這個「育」宇,就不確定了。

剩下的,也因為事隔多年,她幾乎都不記得了……

阿育是個私生子,跟他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

雖然附近的小孩會因為這私生子的身分,而刻意欺負阿育,但阿育也不是省油的燈,試圖欺負他的小孩都討不了好處。

可是,在蘭馥上小學那年,阿育那素未謀面的爸爸卻出現了。

他帶走了阿育母子,從此蘭馥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看着日漸熟悉的天花板,蘭馥覺得有些感傷,好久沒夢見阿育了,不知道為什麼,今晚居然會做這個關於往事的夢。

「阿育啊……他現在也有二十八歲了吧!」

蘭馥懷念地微笑着,雖然阿育年長自己三歲,但不管過了多少年,她記憶中的阿育,一直都是那九歲男孩的模樣。

閉上眼,蘭馥試圖回想方才的夢境,但不知為何,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龐,俊帥的五宮沒有笑容,只有眼底閃動着嘲弄的目光……

「嚇!」

蘭馥嚇得立即睜開眼,怎麼會是戰之彧呢?!

一個月後白雪姬的蘋果園

「難以置信……那傢伙居然完全沒再出現……」

蘭馥口中喃喃自語,拿在手中的茶杯,也險些因她力道過大而破碎。

自從她和戰之彧訂下那個交易后,已過了一個月,戰之彧卻一直沒有出現,讓她幾乎認為那晚的事,根本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偶爾會在慾望牢籠中,見到戰國企業的員工帶客戶來喝酒談生意,又專門只點名要她坐枱,蘭馥說不定真會以為,整件事是戰之彧開的一個玩笑。

兩個多月的賣笑生活,讓蘭馥自覺已到忍耐的極限。

每日每夜,她不但要應付那些心存不良的酒客,還得小心翼翼探查毒品交易的內幕,搞得蘭馥的精神異常緊繃。

偏偏毒品交易的事,遲遲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再加上戰之彧那邊也完全沒有聯絡,若非她已投下許多心力,沒道理空手而歸,她搞不好會撒手不管。

「什麼東西難以置信?」

另一個聲音在蘭馥身旁響起,她回過頭,才發現綠茶不知何時也到了。其實她們並沒有約定見面,所以看到綠茶出現,蘭馥也有些訝異。

「不,沒什麼事。」蘭馥搖頭。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與戰之彧的交易,她乾脆不提。

「你看起來好象很累,真的沒事?」綠茶摸摸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稍稍安心地放下手。

這麼冷的天氣,蘭馥居然還坐在蘋果樹下吹風,綠茶直覺地以為她感冒了。

「一直找不到證據,我當然累啦!」見話題轉移,蘭馥順勢跳出。

「你還在慾望牢籠上班?」

綠茶鳳眼微眯,不敢相信好友居然還在那個大染缸里攪和。離上回見面都過了一個多月,怎麼她要的證據還沒到手?!

「我也想早點離開啊!只是那票人的口風超緊,簡直是一群蚌殼精轉世。」

蘭馥大嘆三聲無奈,每天在酒瓶和酒杯之間來來去去,雖然她向來很小心,不讓自己喝太多酒,可總有一、兩杯下肚,日子再這麼過下去,她也很擔心自己遲早會變成酒鬼。

「你再待在慾望牢籠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家老總都沒吭聲嗎?」

綠茶口中的老總,指的是TM周刊的總編。她記得曾聽蘭馥說這人非常難搞,是個難應付的上司。

如今蘭馥為了追查一個新聞,兩個多月來都沒做其它的工作,按理說,這個難搞的總編不可能不吭聲。

聞言,蘭馥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下。

「別提了,我剛剛才被那個禿頭老總訓了一頓。」

「到底怎麼了?」

一想起這件事,蘭馥的雙眼頓時噴出火花。

「那個死老總,居然問我是不是當公關當上癮,想改行做酒家女?否則怎麼遲遲還下動筆撰稿?!啊——死禿頭一個!」

她怎麼可能想干酒家女?!

雖然這兩個月來,她領到的薪水的確優得不得了,但一想到這薪水袋背後的黑暗,蘭馥就覺得不把內幕揭發,實在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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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茶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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