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紅袖與雲樓很幸運地趕在雨還沒下來之前,便趕到了那間廟。

雲樓進了廟之後,四處看了看。

這廟裏雖然有乾的稻草可以保暖、生火,但云樓擔心的是,這雨若是一直下個不停,那他與紅袖今晚勢必得在這過夜;倘若情勢到了那個地步,那麼用這些稻草生火,便維持不了一個晚上。看來他勢必趁這雨還沒下之前,先到外頭去找一些柴火,以應不時之需。

“我出去一會兒,你好好待在這,別亂跑。”雲樓擔心紅袖趁他出去時偷溜回蘇州城,到時候他可沒把握自己能找到沒什麼方向感的她,於是他順口撒了個小謊。“這林子裏一到晚上便有野獸出現,所以你自己得小心一點。”

紅袖突然從地上彈跳起來,問:“你要去哪裏?”他不會想要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裏,一個人偷偷溜回錫安縣,以懲示她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大不敬吧!

“這裏的柴火不夠,我得到外頭多找一些,不然今天晚上咱們得冷死在這。”

“我們要在這過夜!”在這麼骯髒的小廟裏!

紅袖的臉明顯地垮了下來,眼睛不停地往四周環境飄去。她的表情明顯地告訴雲樓:她不喜歡住在這。

雲樓安慰着她:“住在這是下下之策,如果這雨到了傍晚還不停,那麼我們勢必得在這住上一晚。”他拍拍她的頭,安撫着紅袖那顆不安穩的心。“我一會兒就回來。”

“那我也要去。”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待會兒要真是有隻野獸進來,她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麼?

“不行,你不能跟去。”

“為什麼?”

“因為現在都已經開始變天了,隨時會下雨——”

紅袖不等雲樓說完,便急着反駁道:“那你還不是要出去!”為什麼她就不可以!

雲樓就快被紅袖給氣死了。“我出去是不得已,你還以為我真愛出去淋雨是不是?”他氣得對她大吼。“你給我好好地待在這,我一下子就回來。”

霸道!霸道!霸道!

紅袖衝著雲樓離去的背影猛咆哮她的不滿。

她從來就沒見過比季雲樓更專制的男人了。他不允許別人跟他持相反的意見,他只要別人一味地附和他。哼,標準的大男人,專制、獨裁。

而她,討——厭——死季雲樓了。

紅袖焦急地站在廟門口,看着外頭的滂沱大雨而引頸張望着。

樓二爺都已經出去了近兩個時辰,怎麼這會兒還不回來呢?

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被野獸給——那個了!

不行!她得出去找找看,不然樓二爺要真是出事了,那她日後怎麼跟老太君交代?

紅袖不顧外頭所下的大雨,便跑了出去。

才一出門,她便撞到一個胸膛。她昂起頭,透過被雨水蒙了雙眼的眼瞳望着來者。

樓二爺!

她好興奮地剛要叫他,然而耳邊卻聽到一陣陣的咆哮聲,她聽到樓二爺衝著她的耳朵大吼:“你跑出來幹什麼?我不是要你好好待在廟裏嗎?你幹麼跑出來?”他氣得粗手粗有腳地扯着她的手臂,拉她進廟。

“該死!”他又罵她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全身都濕透了!你這個大笨蛋,有個屋子給你避雨,你偏要使性子跑出去,現在淋了雨,看你明天傷不傷風。”他粗手粗腳的拿自己的衣袖去擦紅袖的臉,就怕紅袖真受了寒。

紅袖滿是委屈地瞪了雲樓一眼。“我才沒使性子哩。”她之所以出去外面淋雨,那是因為她擔心他被野獸給那個了耶!好心沒好報。

紅袖撇撇眼,閃身避開雲樓的擦拭。“你照顧好自個兒就行了,我不用你操心。”看他全身濕得像只落水狗似的,就不曉得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還要忙着操心她,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紅袖撇開頭,不再看雲樓因為被她拒絕而氣紅了的臉。

雲樓看着紅袖一身濕,連忙推高柴薪,生了個火;昂首,又看到紅袖縮着身子,不停地直打顫。“我看你還是把衣服給脫了吧。”

“什麼?”有膽他再說一次!

“我說你最好把衣服給脫了,免得待會兒真受涼了。”

紅袖狠狠地睨了雲樓一眼。“我才不要。”在他面前脫衣衫,那她還要不要臉啊?

“紅袖!我是為你好。”

“要我在你面前脫衣服,這是為了我好?”這種謊話去騙三歲小孩吧,她梁紅袖才不上這種當呢。

“該死!你知不知道你穿着這濕衣服是會着涼的。”他禁不住地吼她,氣她老是為了跟他賭氣而忽略了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我清楚。”她睨了雲樓一眼。“不過我更清楚在你面前脫衣服可能遭到的後果。”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對樓二爺的影響力,她不想給他機會去佔有她,更不想讓自己有那個借口去沉溺在他的溫柔里。

雲樓終於了解紅袖的顧忌了。

原來,他之於她還是個外人。

“我出去。沒有我在,那你就可以安心地換下那身濕衣服。”雲樓賭氣似地走到廟門外,“碰”的一聲,關上了門,同時也拒絕自己再對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妮子的關心。

紅袖咬着唇,看着緊緊關閉着的門扉,一時之間淚水湧上了眼眶。

他永遠都只知道他自個兒心裏的感受,從來就沒考慮過她一個女孩子需要的是人家的哄與騙。他憑什麼叫她脫衣服,她就得脫啊!

倏地,門又“碰”的一聲,打開來。

紅袖驚愕地抬起頭,看着兩眼張着怒火的雲樓,傻地楞在一旁。

“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把衣服脫了,烤乾;那——那我會幫你的忙。”說完,他又“碰”的一聲,關上門。

雲樓好氣自己,為什麼他就是放心不下那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小雌虎?為什麼明明說好不再關心她的,卻仍忍不住要去干涉她的一切!

該死的是,他為什麼得為了她要換衣服,自己卻在外頭忍受這大風雨!

雲樓的恐嚇嚇倒紅袖了。

她知道樓二爺一向說得到做得到,他說他會不惜一切,要她脫下衣衫,那他便做得到。

她討厭他如些專制、如此霸道,但是——她知道她不得不折服,不得不順從,不然他還是會用他的方法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紅袖急忙地栓上了門,又手忙腳亂地脫下衣衫,剩個肚兜,趕到火堆前,烤乾自己的衣裳。

在烤衣服之餘,紅袖眼不時地瞄往外頭,深怕雲樓棄她而去。

她瞄啊瞄的;咦?怎麼外頭這麼久都沒聲音?

啊——樓二爺不會一氣之下,真的走了吧!

紅袖愈想愈不對勁,趕緊把衣服隨處架上,跑到窗欞處四處張望着。

沒人!

完了,真的沒人!樓二爺他真的走了!

紅袖忘了自己沒穿衣服,心急地拉開門。

一直坐在地上的雲樓聽到開門聲以為紅袖烤乾了衣服,便站起身來,要進屋。

誰知道他一抬頭,便傻眼了。

“你還在!”紅袖好高興地笑開了眼眸。“你還沒走!你沒有棄我於不顧——你,怎麼了?”

紅袖終於發現雲樓的眼光有點怪異,順着他的目光往自己的身上瞧去。

“啊——”一聲慘叫,“碰”的一聲,紅袖急急地關上了門,又把雲樓給鎖在門外。

雲樓被紅袖弄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而此時又從門內傳來紅袖的啐罵聲。“季雲樓,你不要臉!”

他怎麼不要臉來者?是她自個兒穿成那個樣子打開門讓他一飽眼福的耶,他又沒去求她!

嘖,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好了沒?我在外頭快冷死了耶。”早知道就不要對她那麼好,還讓她先烤衣服!從沒受過寒、挨過餓的雲樓忍不住地對紅袖大發牢騷。

“噢,你好煩,就快好了啦。”真羅嗦,是他硬要她烤乾衣服的耶,現在才在那不耐煩,真是沒耐性。

紅袖不停地直犯嘀咕,一個不小心卻失手將衣服掉到火堆里。

“啊,完了,完了!”她趕緊把衣服從火堆里救出來,用腳不停地踩。

“怎麼了?”在外頭的雲樓全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紅袖出事了,不然她不會發生那麼凄厲的慘叫聲。

雲樓不停地拍打木門。“紅袖,快開門,快把門打開。”

雲樓不停地叫,而紅袖不停地將火踩滅。

等到她將衣服上的火給踩滅時,雲樓已破門而入。“發生了什麼事?”他焦急的眼定着在她那懊惱不已的小臉上。現在雲樓才知道他有多在乎紅袖,就算是紅袖今天傷的只是一根寒毛,他都會焦心不已。

紅袖將她的衣裳拿高。“我衣服毀了。”在衣服的屁股後面被火燒出個大洞來,這衣服叫她怎麼穿嘛?

雲樓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衣服被燒了。”他還以為她被怎麼了哩,害他擔心得要死。

雲樓放鬆了緊繃的心情,順勢在火堆旁坐了下來。好溫暖,好暖和,他剛剛在外頭都快被凍死了。

紅袖看到雲樓那般不在意,一氣之下所有的怒火又沖向雲樓,“什麼叫‘原來只是衣服被燒了’!你知不知道這衣服是我這趟外出僅有的一件!沒了衣服,我怎麼走出這間廟?”

雲樓懶懶地看了紅袖一眼,突然,站起身來,伸手去解開自己的衣袍。

紅袖紅着雙頰,不自在地吞口口水,好難開口地追問着:“你,你要幹麼?”

“脫衣服。”

“脫衣服幹麼?”

“借你穿,省得你為了一件衣服一直在我耳朵旁犯嘀咕。”他三兩下就把衣服給脫了下來,丟給她。

紅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接到后看了那白袍一眼。倏然,她臉上的那抹紅采泛得更狂、更艷。

紅袖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

“不穿?”雲樓挑高了眉,戲謔的眸光掃了紅袖赤裸的手臂一眼,而後眸光定着在紅袖的雪白如脂的肩頭上。“那你只好繼續穿個肚兜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嘍。”

“你!”紅袖氣得臉發紅。“好卑鄙、好無恥,你不要臉。”她拿起雲樓的袍子便往雲樓的臉上擲。

雲樓順手接了過來,忍住笑意不讓自己的得意笑出聲響。

紅袖用雙手環在胸前,啐聲道:“你!別過臉去。”

“為什麼?”雲樓徑是裝傻,而一雙眼直勾勾地硬往紅袖胸前的肚兜上頭瞄。

紅袖困窘得用自己那件又破又髒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軀。“我要換衣服,請你別過身子,轉過頭去。”

雲樓搖搖頭,根壓就沒打算要轉過身子。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你的衣服破成那個樣子,不能保暖的。”

“不用你管。”誰要他貓哭耗子假慈悲來着!

雲樓不理紅袖的冷嘲奚落,逕自將自己的袍子烘乾,繼而又脫下裏面的襯衣,反正他就是做他要做的事,就是不去理睬紅袖的怒氣沖沖。

紅袖看着雲樓視若無人般的在她面前脫了一件又一件,她的臉紅得好像顆紅蘋果一樣。

老天!她要昏倒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女子面前袒胸露肚的!

紅袖的眼飄呀飄的,忍不住地飄到雲樓赤裸的胸膛。

倏地從她面前飄來一朵白雲。

紅袖收回盯在雲樓身上的目光,聚合視線,往上一瞧。

那個不要臉的男人竟然大剌剌地裸着上身站在她面前!

“你……你……”她的喉嚨好乾;紅袖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才又昂頭,問:“你要幹什麼?”

“我要脫褲子了,你還要繼續看嗎?”雲樓揶揄紅袖剛剛緊盯着他瞧的模樣。

紅袖要自己千萬得忍,別讓他這張可惡的臉給激起了怒氣。她咬着下唇,恨恨地抬眼,迎上雲樓那滿是戲弄的眸光。“你要不要臉啊?有事沒事幹么脫,脫褲子?”

“我褲子濕答答的,當然得脫下來烘乾,怎麼,難道想把自己的衣褲烘乾,這也是一件極不要臉的事嗎?”

雲樓挑高了眉問紅袖,紅袖清楚他是存心戲謔她。

她別過了身子,不再看他那滿含笑意的眸光。

雲樓從紅袖的後頭將他的襯衣給遞到她面前。“脾氣傲了點,雖未必是件壞事,但你為了跟我嘔氣,而讓自己受了寒,這就很傻了;穿上它吧,我可不希望明天天亮后,你變成病癆子。”

紅袖望着那襯衣,考慮了好一陣子。

“嘿!丫頭,你再不拿,我可要收回來了喲。”他作勢要收回,而紅袖急急地用手去接。

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家,穿着男子襯衣總比穿着那件破衣衫要來得得體,是吧。

“你,轉過頭去,讓我好穿上衣服。”

雲樓沒好氣地轉過身子,背着紅袖猛搖頭。

他實在搞不懂紅袖究竟是在矜持些什麼?他與她的關係已親密到夫妻的程度,而紅袖有必要連穿個衣服都不准他看嗎?

“你可以轉過來了。”紅袖不自在地開口,一雙眼睛圓溜溜的不停地四處飄蕩,就是不敢定着在雲樓的身上,看他赤裸着上身的模樣。

他赤裸着身軀讓紅袖敏感地察覺到女人與男子之間的差異及——他和她曾有過的親密。

雲樓不是第一次見到紅袖穿男裝,但卻是第一次覺得紅袖穿男裝的模樣比女服來得嬌艷,來得好看。

那件對紅袖而言稍嫌過大的襯衣裹着紅袖,衣衫雖包住了她曼妙的身子,但長度卻才及膝,紅袖那修長的腿在雲樓的襯衣下露出一大截來,挑逗着雲樓的視線。

雲樓清了清喉嚨,很努力地將自己的視線移開,不讓它色迷迷地直盯着紅袖的那雙長腿瞧。

“你如果想休息,那裏有稻草;鋪着稻草睡,會比較保暖。”雲樓用盡了氣力,才走回火堆旁,他很努力地想掃掉紅袖穿着他的襯衣那性感模樣。

紅袖不清楚樓二爺的表情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奇怪,她只是好奇——“你剛剛不是說要脫褲子?”現在為什麼又不脫了?

雲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該死的紅袖,她真的不曉得現在她穿成這個模樣,她的處境就已經夠危險了嗎?她竟然還傻呼呼地慫恿他脫下長褲!

“你——”紅袖才開口,雲樓就嗄聲地打斷她。

“你趕快睡覺,別這麼羅嗦。”

“我是怕你受寒耶!”她好心沒好報。

她嘟個嘴,心裏滿是不滿地兜到稻草邊,為自己鋪好了床位,這才想到——“你睡那邊。”她指着離她最遠的角落。這叫保持距離,以測安全;這樣他們兩個才不會幹柴烈火燒成一堆。

雲樓翻翻白眼,不大想理紅袖。

她都穿成那個樣子了,他當然知道自己得離她遠一點,這樣才不會一時失控讓情慾凌越了理智,而強要了紅袖。雲樓清楚,單憑他男人的氣力,他要紅袖要得輕而易舉,但是他不想強佔紅袖的身體,他要她,就要她心甘情願地臣服,而非主子強奪侍女的情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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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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