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潔美的破口大罵，並沒有影響到元寶寶，直到向君琛耐性用光，才叫警衛將她趕出去。
總裁室里只剩他們兩人，沉默安靜的氣氛，顯示出他們都在等待着，對方先開口說話。
元寶寶沉不住氣，於是打破沉默。
“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
頭一次，她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所有。
向君琛坐在她的面前，表情凝重而嚴肅。
“王潔美所知道的事情，我不願跟你坦白。”他自己也有黑暗的一面，他不願讓元寶寶知道后，她會因而唾棄他。
元寶寶沒有生氣，一反之前的浮躁，以冷靜的態度面對着向君琛。
“那我要說聲抱歉了，你如果不願解釋，我便以我自己的猜測，去判定你的一切。”
她對上他的眸子，這時才發現，她似乎不認識眼前陌生的地。
明知道他的心裏藏了太多的秘密，但她不願說出銳刺如刀的言語，只為看清那顆她不曾了解過的心……
“你有權利去懷疑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不會後悔，對你所做的一切。”向君琛的眼裏有着痛苦。“遊戲結束了。”
元寶實緊抓住自己的裙角，忍着不動氣。
“我們的相處是用真心來付出，但是……你堅守的秘密，長滿尖刺，刺傷你、也刺傷想探知你心裏秘密的我。”
“對不起。”他輕吐一聲。
“如果沒有尖刺，我就沒辦法固守我的堅持。”他辯解，拒絕透露心裏的話。
她深呼吸一下。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設計讓我懷孕？”
向君琛沉默一會，最後認真的道：“因為我愛你。”
她愣了下，她想過任何其他的答案，卻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
只是他一直不肯說出隱瞞的事實，她只能將他的“真心”，推演到“自私”上面。
“你的一切我不明白，但我還是得告訴你我的想法。”她略微垂眸。“如果你執意不肯說，我會把一切解讀成……你為了向家的一切，為了權勢，所以把我當成生產機器，只要有了孩子，就能讓你平步青雲……”
這樣的猜測有些荒唐，但卻是最現實的。
有錢人的爭鬥，往往都是踩着別人的屍體往上爬，而她，就是他的助力。
向君琛站起來。“如果你真是這樣認為，那我無話可說。”
元寶寶也站起來，看不出她臉上有什麼表情，只是輕嘆一口氣。
“我們離婚吧！”她看着他，心情平靜的說著。
向君琛的大掌悄悄握緊，心隱隱作痛。“不可能。”
“孩子歸你。”元寶寶狠心逼自己作出抉擇。“你處心積慮得來的‘結果’，我會讓給你的。”
向君琛咬緊牙根，吞下滿嘴說不出口的苦澀。
“等孩子生下來后再說，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只要你告訴我想要個孩子，那麼我也會答應你，畢竟我們向、元兩家非常需要有子嗣傳承。”她抬起一雙失望的美眸。
“如果，你以這個理由來說服我，或許……我今天不會這麼恨你。”說完，元寶寶與他擦身而過，走向門口。
他恨她，恨她對愛情的瀟洒。
她也恨他，恨他對自己的欺騙。
恨的愈深，代表他們將對方植入心底愈深。
愛與恨，不過就是一線之隔……
元寶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是她要自己學會堅強。
遊戲結束之後，一幕幕的回憶，其實都是一層層的欺騙。
該放手了，瀟洒離去，才是最恰當的解決之道。
“送我回去吧！”她挺着微凸的肚子。
“我會幫你的，也幫自己找一個借口，幫你得到向家所有的一切，也是幫元家傳承香火。但是請別忘了，你所踐踏的，是我的真心。”她不想再多說，於是走出了門口。
他知道自己傷了她，但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世……
他跟在她的身後，望着她的背影，卻沒有勇氣抓住她，只能任她走在自己的前頭，不再回頭看他一眼。
那種痛，像是將他整個心都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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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最初，他對她依然體貼，但多了一份尊重。
而她卸去對他的信任，多了一份防備。
相敬如賓或許還不能形容兩人的相處，以相敬如“冰”或許還比較適合。
元寶寶一直、一直都記着他的“欺騙”！
或許用另一個角度來看，她的心裏，確實還是惦記着向君琛。
元寶寶猛然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對向君琛已有這麼深的依戀了？
她咬着牙，逼自己不去想他。
可不由自主的，他的一切，竟會偷偷跑回自己的腦海里。
她與他之間，到底算不算相愛呢?!
元寶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人家說孕婦最忌哭與發脾氣，但自從她和向君琛說清楚后，她總是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和暴躁的脾氣，一反二十二年來，她在元老太爺心中的完美形象。
她假裝得很累了，卸下那完美的外表，其實她也只是被寵壞的小孩!
孕婦總是情緒不穩，大家看在她是孕婦的分上，所以常哄着她、讓着她。
明知道自己像個任性的小孩子，可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心煩、想哭……
想着想着，她站在庭院中的花圃掉眼淚。
為什麼，他要欺騙她呢？
為什麼，他不告訴她心中惟一的秘密呢？
她真的不懂。
低頭撫着隆起的肚子，算算日子，她懷孕也有八個月了，醫生告訴她，她懷的是雙胞胎。
元寶寶用另一手的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心裏有苦訴不出，為了他的前途，她也不敢跟向老太爺問些什麼。
在不知該怎麼做的情況下，她覺得自己愈來愈像被人擺的娃娃，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意識，就連心底最珍惜的希望，也被無情的他抽走了。
突然，她的眼淚落下來，肚子裏小Baby們竟然聯合一起踢她，害她毫無預警念痛一下。
懷孕，變成一項使命……她是最悲哀的孕婦了。
讓自己的心情穩定后，不適感才緩和下來。
“真討厭，連你們也在欺負我……”元寶寶看着圓滾的肚子，沒好氣的說著。
“很痛嗎？”向君琛一直都在注意元寶寶，甚至在她懷孕五個月後，就決定留在元寶寶的身邊照顧她，免得她出了什麼事。
至於公司的事，就透過網路去處理。
方才他一見到元寶寶走出房裏，便放下手邊的工作，跟在她後面，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元寶寶回頭看了他一眼，倔強的哼了聲。“不關你的事。”她拒絕他每次的關心。
因為她認為，他對她的好，其實都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
母憑子貴?!哼，她元寶寶不需要這樣的關心。
“別哭了。”他遞上手帕，一樣體貼如昔。
她不接受他的好意，甩頭就走。“我哭也不關你的事。”
“寶寶……”向君琛包容她的壞脾氣，上前抓住了她手臂。“小心一點，你總是被水管絆倒。”
上回她在花圃四周散步，沒注意地上有水管，於是不小心絆到水管，差點造成遺憾，因此他非常小心她不經意的動作。
她又想哭了！每次、每次他的關心，都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她都有些嫉妒起肚子裏的孩子了。
如果沒有孩子，她多少還會相信他對她的好，是出自於他對她的愛，可她現在有了身孕，讓她沒有辦法不去猜測，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孩子而已。
“我討厭你。”她甩開他的碰觸。“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虛偽的對我好呢？”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他的解釋總是多餘，所以只能沉默，他溫柔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因為懷孕的關係，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豐滿，可是眉間卻比以前皺得更緊，看得出來，她真的很不快樂……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不對。”他想抱她，可是卻又怕傷了她，於是強忍着自己的衝動。
她神情一凜，咬着牙，那不適的感覺又襲了上來。
她發覺自己的肚子疼得厲害，讓她差點軟了腳。
此時她圓滾滾的身子，似乎站得有些不穩。
“寶寶？”向君琛的雙手懸在空中，不敢主動靠近她，怕她反抗而傷了自己。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進門好嗎？”
元寶寶腳一拐，整個身體往地上跌去，好在向君琛扶住她。
“我、我的肚子好痛……”她咬着牙，感覺到下體有一種撕裂的痛楚。
向君琛的眼光游移到下面，發現她一襲藍色的孕婦裝，染上了紅色的血漬。
他頓時慌亂的手足無措，最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將她抱起，往車庫的方向跑去。
“你別怕，我馬上送你到醫院……”他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陣痛，接而……老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一身驚人的血漬，已經夠讓他心驚膽跳的。
“我、我沒怕啊！”元寶寶抱着他。“只是該死的痛……”她咬着牙說。
向君琛腦中一片混亂。“不、不要急，預產期還沒到，應該不是要生了……”
元寶寶被放置在後座，原本要由司機開車，卻被向君琛一把推開，要司機去告知屋裏的所有人，再由他送元寶寶到醫院。
繫上安全帶，向君琛急忙將車子開出車庫，往醫院方向駛去，一丁點的時間都不敢耽擱。
“寶寶，你忍着點，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向君琛即使慌張，也還是不斷的安慰她。
“我、我要跟你說……”
“好、好，我聽你說。”他從後照鏡看望她的情況。
“你最好開快一點……”她呼吸急促，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肚裏的小惡魔已經等不及要出來，他們……他們把羊水弄破了……”
“羊水破了？”向君琛倒抽一口氣。“寶寶，不要急，你、你先忍着，現在先別生，到醫院再生……”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
“去、去你的，你說不要生就不要生啊……你有本事把我的肚子弄大，你就有本事……啊——”陣痛愈來愈大，她幾乎是吼叫出來的。
“寶寶？”向君琛束手無策，只能快速的開到醫院去。
來到醫院門口，他將車子丟下，把她抱出車外，直奔醫院裏頭。所有的人都趕來了。
醫生說，羊水破掉，兩個嬰兒已經待不住母親的腹里，所以必須催生。
只是催生快三個小時了，產房裏的醫生還是沒出來。
向君琛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在原地踱步。
“怎麼會那麼久？”元老太爺也急得坐不住，頻頻望着產房。
向君琛聽不進任何人對他說的話，只是走到產房門口，看着緊閉的門，他不知道裏頭的情況，心裏只覺得一陣恐慌。
裏頭的寶寶可好？
他記起丈母娘曾對他說過的話，女人生小孩的那刻，就如同是從閻王那邊繞了一回，如果一不小心，孩子沒了事小，就怕母體也有危險。
孩子他可以不要，可是他不願意她也出了危險。
他又急又慌，只能束手無策的站在外頭。
直到產房的門突然打開，醫生慌忙走出來。
“誰是元寶寶的親屬？”
“我是她的先生。”向君琛走上前，神色靜不下來。“她怎麼了？”
“她產道的開口不大，而骨盤又太小，沒辦法將孩子催生出來，所以我們決定剖腹生產，因此要徵求你們家屬的同意。”
向君琛擰眉看着醫生。“剖腹有危險嗎。”
醫生低沉一下。
“有的，我們剛測了她的心跳，發現她的心跳微弱，再加上她本身對某些藥劑有過敏的現象，如要再注射麻醉劑恐怕會有危險，屆時，母親與孩子之間，怕是要犧牲一個。
而且剛催生時，發現元小姐的卵巢有些問題，以後恐怕再懷孕的機會不大。”
“什麼？”元老太爺驚訝的叫着。
“是的，所以要經過家屬的同意，手術有百分之五十的風險會危及母親，看是要生下這對雙胞胎，還是要以母親的生命為重。”
醫生一宣佈，讓所有人不敢出聲。
孩子如果沒了，元寶寶從此不會再有身孕；可救了兩個孩子，元寶寶卻有百分之五十的危險……
這一切，教人難以決定。
可誰都沒有資格說話，只有向君琛例外。
“君琛，由你決定吧！”元老太爺抿唇退到一旁。
元母忍着眼淚，只怕向君琛要犧牲元寶寶。
“我要母親平安，孩子可有可無都沒關係。”向君琛口氣如磐石般的堅定，任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好的，請跟我來簽同意書，再三十分鐘后開刀剖腹。”
當向君琛簽完名后，詢問醫生的意見。
“我是不是能進產房陪我的妻子？”
醫生有些為難，最後還是拒絕了。
“她已經注射麻醉藥，不是很清醒，你進去也是沒用。”
“但我想陪在她的身邊……”
醫生看了向君琛一眼，最後開口：“好吧！我會盡最大的力量，讓他們母子均安的。”
“謝謝。”
向君琛連忙答謝，穿上乾淨的無菌衣，尾隨醫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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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間，元寶寶根本已經分不清天南地北，只覺得眼睛上頭，有一盞盞煩人的燈光，刺得她眼睛好痛。
真該死，竟然生不出來……
“寶寶，你別怕。”那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竟讓她有安心的感覺。“我在旁邊陪你，為你加油好嗎？”
加油個頭，換你來生生看，看你會不會痛到不想生……她沒辦法回話，皺着眉頭回答她的不爽。
“寶寶、寶寶，我好愛你……”向君琛握住她的手，跟她說話。
愛你個頭!你愛的不過是我肚裏的孩子。
元寶寶心跳突然加速，彷彿抗議着。
“你聽我說……”向君琛聽到醫生不斷要一旁的護士，注意元寶寶的心跳，這時他發現手術有些不順利。
“你和孩子之間有個困難要撐過去，求求你，努力撐下去好嗎？孩子我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失去你……請你撐下去好嗎？”
搞什麼？設計我生孩子，現在又說不要孩子了，把我當白痴耍啊！元寶寶呼吸又加快了一點。“寶寶，別懲罰我……”向君琛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
咦？他說得倒是有點誠懇。
元寶寶的手指動了動，可眉尖依然皺着。
“寶寶……”
唉，別叫了！叫得她的心都碎了。
肚子那兩個該打屁股的頑皮小鬼，還不快快從媽咪的肚子裏蹦出來啊，再不願意出來見人的話，我就要被你們整慘了啦！
元寶寶雖然無法睜開雙眼，可她神志還有一些清醒，不斷在心裏反覆念着，像是給自己勇氣，也是給肚子裏的孩子勇氣。
“我可以不要孩子，但就是不能沒有你。”向君琛望着心跳錶，發現她的心跳愈降愈低。
“拜託你，不要用這麼殘忍的方法對待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了，什麼都可以拋棄了!求求你為我堅強一點……”
滴、滴、滴……
回應他的，只有儀器冰冷的聲音，以及護士們一雙雙同情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