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搶琴(1)
她們三個人快步跑向學院北邊的糧店,手裏還拎着一些洗澡用的傢伙。這可真是個怪異的場景,街上的人都以為澡堂子要免費開放了,全朝她們跑的方向張望。
按琳琳的回憶,胖三兒他們就應該在糧店附近等翟晨,她們如果跑快些,說不定還能趁翟晨路過那裏前把她攔住。可沒想到跑到半路時天上竟不期然地掉起了雨點,而且一粒比一粒大。琳琳急得步伐已經有些紊亂,關鍵是她們壓根也沒找到胖三兒藏身的地方。展唯在糧店門口停下,身上的濕意漸漸滲入骨頭,最後竟然哆嗦起來。
“你有沒有譜呀?而且你知道她從哪邊過來嗎?”
琳琳使勁地捋頭,看着若寒:“你知道嗎?”
若寒也不答,把手擋在額頭小跑着去旁邊的一條衚衕觀望,然後她回過頭躡手躡腳地招呼道:“來來來,在這邊呢!”
琳琳拉着展唯火急火燎地跑過去,果然看見那條窄小潮濕的衚衕里圍了好些人。琳琳還要往前走,被展唯一把拽住。“你幹嘛去?”琳琳說:“我看看翟晨在不在。”展唯剛想說“瘋了你”,就聽若寒小聲驚呼:“在呢在呢,你沒看她被圍在中間啦。”
琳琳眯眼定神一看,可不,翟晨穿着一件寬大的黃色雨衣,後面還背着大提琴,兩手扶着自行車正在跟一個人說話。那個人一看就是胖三兒,禿頭圓臉,表情上倒沒有多麼凶神惡煞,就像是在跟翟晨講什麼條件。他身邊那一圈人都默默地站着,儘管誰都不插話,但顯然是為了助陣而來。展唯攥着拳頭說:“一群大老爺們圍一個女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她話音未落,琳琳竟然真的走了過去。展唯心想自己都表明立場了,當然也不能坐視不管,反正自己一介女流,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於是就跟着跑到了那堆人中間。等她過去時才知道為什麼琳琳這麼大義凜然,原來這些人裏面還有蔣天威和林川。展唯當時就明白了,不僅明白而且覺得太正常了,他們不是哥們嗎,哥們就意味着他們是一路貨色!
蔣天威看見她們鑽了過來,表情沒變,但眼神一下就僵住了。林川把目光投向展唯,忽地覺得眼前一亮。他現這個女孩真是有種不同凡響的美,尤其是淋濕了頭以後,比昨天顯得更加利落與爽朗,甚至,還透着那麼幾分性感。可是當展唯也轉臉看他時,他才現此刻的邂逅與昨天截然不同。
尹若寒也走了過來,直奔胖三兒:“你幹嘛呀,你有病呀你,欺負女的算什麼本事!”
她這麼一句已經讓琳琳和展唯感到意外了,原來她也有大聲說話的時候。這時翟晨站到若寒身邊,說:“你怎麼來了?誰告訴你的?”
若寒用沒抬起的右手指指冉琳琳,說是她告訴我的。翟晨扭頭看過去,似乎對琳琳沒什麼印象:“你是誰?咱們以前見過?”
琳琳使勁點了一下頭:“嗯,你忘了,上禮拜在樂團的排練廳,我被余玲按到鋼琴後面了。”
翟晨想起來了,緩緩點頭,還沒張嘴呢,就又聽胖三兒話了:“翟晨你想好了沒有?我不想為難你,大家以前是朋友,以後還要和平共處。但我也得講義氣,我不能傷我最好的朋友。”
翟晨冷笑道:“你可真會找詞兒,聽着就跟策反國民黨似的。”
胖三兒擼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有些無奈也有些不耐煩:“我不跟你斗貧,我他媽說不過你行了吧?我他媽翻臉不認人行了吧?我什麼都認了,但怎麼著你今天都得給我一個說法。你是要琴還是要韓鈞?”
翟晨嘁了一聲:“你哩哩??說半天,我就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想要跟韓鈞好可以,我們沒人攔着,那你得把小鼓樓放下,你以後也別拉琴了,那個什麼比賽也甭參加了,琴放我們這兒,哪天你倆吹了我再還你。”
“這是余玲的主意?”
“老天的主意。”
老天還真給面子,立即打了個響雷,衚衕里猛地一亮,繼而大雨瓢潑而下。胖三兒自顧說了句什麼翟晨也沒聽清,所有的聲音都被水聲淹沒。大水好像流進了翟晨的心裏,又涼又沖,她都快站不住了。琳琳上前扶她,她身子就更軟了。一起了三年的姐妹又能算什麼?反過來機關算盡地害你,最後還是一個陌生人來幫自己解圍。她想着想着,眼淚就把臉上的雨水都衝下來了。
她脫下雨衣,三下五除二地套在琴上,包好,徑直走向前方的林川,把琴推向他:“拿着,你們不是要嗎,拿着呀!”
林川剛要伸手接,就見展唯一個箭步上來把琴奪下,沖翟晨說:“不能給!你是拉琴的沒了琴你還怎麼訓練怎麼比賽?你怎麼向家裏交待?”
翟晨說:“你給他們吧,我以後也不想拉了,小鼓樓已經沒了,我再也不想訓練也再不想比賽了。”然後她吸了兩下鼻子,續道:“謝謝你們了。”
雨越下越大。
展唯無話可說了。小鼓樓在今天徹底地淪為了一個悲劇,抑或是一個鬧劇。所有的輝煌與成就都隨着這場大雨變成了歷史,變成了一段**的記憶。她展唯作為一個外人什麼也挽回不了。
翟晨對她說:“給他們吧。要不我看着這把琴心裏也煩。”
展唯只好把拿琴的手伸向林川。
林川接過了琴。
事情在瞬間得到了解決,胖三兒比較滿意。他揮揮手,帶着他的一干兄弟6續從狹小而又灌滿泥湯的衚衕里撤走,膠鞋蘸水的聲音讓周圍煞地冷清了下來。琳琳看見蔣天威和林川走的很慢,甚至一直在回著頭,但他們什麼也沒說,他們最後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