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二十分鐘過後，駱恩與來到SOGO門口，從背影認出呆坐在長椅上的淺蘭。

他穿着T恤、運動褲和球鞋趕來，頭髮亂了，額頭冒着汗，還喘着氣。“對不起，讓你等了很久，我剛剛在跟朋友打籃球。”

淺蘭搖搖頭，尷尬地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她哭腫的雙眼和紅通通的鼻子。

“晚餐吃過了嗎？”他坐在她身旁，好溫柔的語氣，害她又想哭了。

淺蘭還是搖頭，剛大哭過一陣，她嗓子沙啞，覺得自己好丟臉。

“我帶你去吃飯。”他很體貼地沒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接到她的電話，聽到她的哭聲，他立刻丟下朋友匆忙趕來。

“我可以去你家嗎？”她不想紅腫着眼睛跟他去吃飯。

“好。”他毫不考慮。

他車停得很遠，她亦步亦趨地在後頭跟着。怕她被人潮掩沒，駱恩與回頭牽住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牽得那麼緊，熱度透過掌心傳來，漫過她的身體，淺蘭再也不傷心了，走在他身旁，她偷偷微笑。

這是多麼奇怪的組合啊，一個穿着運動褲和運動鞋，另一個穿着深藍套裝的上班族，在路人的眼裏一定覺得很突兀，可是他們牽着手，緊緊貼近的模樣，卻又自然得不得了，像一對熱戀的情人。

好多時候，她就坐在店家的玻璃窗內，看着外頭類似現在他們這樣的情侶，感到無比羨慕。原來她的羨慕沒錯，這樣牽着手真的很幸福。

駱恩與帶她回自己的住處，一間大約三十坪大的單身公寓。

果然是學建築的，屋裏的擺設品味絕佳。精緻的桃心木酒櫃裏放着價值不菲的陳年好酒，一旁是他設計的小型吧枱。幾個歐式的鑄鐵花架錯落放置，大概是從國外買圓來的，還有幾把造型高腳椅擺在一旁。在駱恩與打開音響和燈光后，這裏儼然成了精緻的小型紅酒俱樂部。

“你家好漂亮。”坐在沙發上，她由衷讚賞着。

在他身旁，她忘了傍晚發生的一切，他住的地方給了她無比的安全感，與外頭隔離成兩個世界。

駱恩與不以為然。“是我太懶了，不然早就該拆了全換掉。”他現在對俱樂部風格的東西超厭倦，自從上次遇到淺蘭之後，他沒再去過SoulPower了。

彷彿回到那個發現自己心動的夜晚，她望着他，心跳快到不知怎麼辦才好。

“你想喝什麼？我到樓下的便利商店幫你買果汁。”打開冰箱，發現只有幾罐啤酒、萊姆汁和蘇打水。他想起她不愛有氣泡的飲料，也不喝酸的。

“不用了啦，隨便什麼都可以。”淺蘭笑了。

“怎麼可以隨便？你第一次來我家作客。”他表情好慎重。“你想吃些什麼？我一起買回來。”

“不用了，我借用你家的廚房，弄點東西一起吃。”他剛才開冰箱時，她眼尖地發現裏頭有不少食材。

“真的嗎？好棒。”駱恩與像個大男孩，笑得好開心。“好久沒人做飯給我吃了，讓我突然想起我媽。對了，你跟她說了什麼？她一直跟我提到你，誇你好有禮貌。”

“也沒說什麼啊，只是她問我什麼，我就老實回答……”她翻起他的冰箱，找到一顆洋蔥、兩條紅蘿蔔，和一盒冷凍牛肉。“你家有紅酒嗎？”

就做紅酒燉牛肉好了，這是她的拿手菜。

“有啊！”他飛快去酒櫃搜尋，以為要和佳人燈下同酌，好浪漫，他特地找出一瓶六四年份的頂級紅酒。

好期待地獻上，沒想到淺蘭看也沒看，只要他幫她開瓶。

他跟着她在自家的小廚房裏忙進忙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但其實也沒幫到什麼忙，頂多是幫她找找番茄醬之類的瑣碎小事而已。

淺蘭微笑地把駱恩與往客廳推，不好意思明白告訴他，其實他高大的身軀讓她行動很不方便。

“可是我想陪着你。”他巴着廚房門柱不放。

“你沒聽過嗎？女人最不喜歡讓男人看到她化妝和下廚的時候。”

就這樣緊盯不放，她不習慣，會緊張得忘了怎麼拿鍋鏟。

“可是我喜歡，不管你是化妝還是下廚。”他很堅持。“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幻想你為我做菜的畫面，我想看。”

淺蘭愣愣抬頭望着他，他認真的迷人雙眸好似漩渦，她迷失在他的溫柔里，甘願從此一蹶不振。

“那……隨便你！”為了不讓他發現她臉龐臊熱得過分，淺蘭迅速回頭打開冰箱翻找。

駱恩與就站在身後，她可以感覺到他嘴角噙着笑，正盯着她瞧，害她腦袋空白、手足無措。

可惡，她現在是在找什麼？完全忘光了啦！

驀地，駱恩與的手臂從後頭環住她的腰際，動作如此輕柔，彷彿她是易碎的玻璃，她一動也不敢動。

“我喜歡你的頭髮，好軟好美。”他將臉埋進她的發間。

分開后，多少次他幻想着她出現，如果她出現，他要怎麼說才能完整表達自己對她的感覺，又不會過分突兀嚇走她？

他不停地想着，直到她出現，他才發現，他什麼都不想說，只想好好抱着她，感受她的體溫。

她的纖弱、她的馨香、她的淺笑、她的唇瓣跟手指……

淺蘭渾身肌膚因他的觸碰起了一陣輕顫，像酒精快速發酵，又像某種激烈的化學反應，瞬間喜悅漫過她的四肢。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麼明顯的感受，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

從她第一眼看到這男人就明白了，那時她希望能為他煮飯，想跟他談戀愛，明明嘲笑自己絕不可能實現，偏偏好幾次又差點沉溺在幻想里。而今天，她卻能真切地跟他擁抱在一起，緣分真是妙不可言的東西啊。

“我們真的不適合嗎？”淺蘭輕輕掙脫他的懷抱，有些受傷地回頭瞅着他。

她想起機場的那個吻，明明她的感覺是那樣的驚心動魄，他卻若元其事。他的那句不適合，讓她一路心酸到台北，數度想痛哭。

駱恩與笑而不答，他俯身，很緩慢、很緩慢地在她細緻的額上留下一個吻。

淺蘭瞪大眼，任憑他輕咬她的耳垂，小鳥般地啄着她毫無防備的頸邊，淺蘭幾乎停止呼吸了，他總是有辦法卸下她的所有偽裝，粉碎她過人的理智，而後他親着她小巧的鼻尖，滿意地凝視了她早已投降的迷人神態一眼，在還沒碰到她的唇時，故意踩煞車。

不懂他為何停止，她張開迷濛而可愛的眼睛。

駱恩與定定地看着她，他沒說話，像在思索着什麼。

淺蘭慌了，直覺告訴她，他又開始和她保持距離了。她不好容易才敢前進，駱恩與卻總是後退，然後出現和機場那天一模一樣的冷漠神清，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傷害她？

一滴、兩滴，成串的淚珠開始往下墜，再也無法承受失望的淺蘭低低地啜泣起來。

跟趙毓文在一起多年委屈，她不曾哭，趙毓文打她，她沒哭，眼前這個人只是小小的沉默，就能讓她全然失控。

彷彿看穿她所有的疑惑似的，駱恩與用力壓抑因她泛濫成災的溫柔與強烈的渴望，平靜地說：“不是我們不適合，而是你馬上要和別人訂婚。”

所以就算再怎麼喜歡，也不能放任局面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她的眼淚突然止住，像水龍頭被關掉。

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總是在躊躇什麼，也知道他不是在耍她或傷害她，他只是並不了解自己對他的感情，也不知道她對他有多心動。

“我已經不打算訂婚了。”淺蘭用比駱恩與更平靜的態度，雲淡風輕輕說著。她偷偷觀察他的神情，發現他雙眼驀然發亮，像得到天大的禮物般狂喜。

“你說真的？”他抱起她，抱得好緊好緊。“那讓我追你，好不好？好不好？”

抱着他，淺蘭以為自己在飛翔。她不知道他竟然可以因為她單身才這麼開心，也不知道自己原來多慶幸在訂婚前夕能遇到他。

她笑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如果被他追求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為什麼要那麼早答應？這次她學聰明了。

他們並肩坐在咖啡色的沙發里，用同一個盤子，共享美味的紅酒燉牛肉。

駱恩與不吝嗇讚美淺蘭的手藝，說牛肉有多軟多嫩多好吃，目光卻總是大刺剌地流留徘徊在她的唇上，仿徘她才是真正的美食。

她快被幸福的滋味淹沒了，在他身邊，看什麼都美，吃什麼都好有味道，聽什麼都好有感覺。

是的，她正在戀愛。

她享受着駱恩與取之不盡的熱情、用之不竭的溫柔，她欣賞他的～切，包括他精悍的短髮、修長的手指、豐厚的雙唇，時而像男孩般的天真，時而擁有男人的霸道，融合成一個完美的他。

他如此完美，完美到她身心都做好了奉獻的準備。

“我好高興你終於打電話給我。”他邊收拾着杯盤邊笑着說。“這幾天我好想你，每次都想打給你，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好怕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光想那個畫面，我就嫉妒得抓狂。”

“我也是……”淺蘭跟着他走進廚房，捨不得他離開她視線太久。

“好凡次想打給你，電話撥了又趕快按掉，老是想起你說我們不適合，讓我每天心情都好差……”

看着他動手要洗碗，淺蘭伸手要幫他。“我來洗吧。”

“不行，你去旁邊休息。”他趕她走。“以後你煮飯，我就洗碗。”

她聽得好感動。“那我會很甘願煮飯的。”

“那我會很甘願洗的。”他表情愉悅地說，然後伸手把洗潔劑泡沫弄一丁點在她臉上，哈哈大笑。

淺蘭差點吃到泡沫，她驚叫，立刻不甘示弱，擠了一堆泡沫抹在他胸前。

“你完了！”駱恩與心疼地叫。這是我最喜歡的T恤！“他馬上做了個非常惡劣的反擊！拿泡沫揉上她美麗的頭髮。

廚房裏泡沫橫飛、水花四濺，兩個成年人笑笑鬧鬧，擁抱尖叫。

愛情在發酵，世界真美妙，沒有相遇，怎麼會知道。

他放了整浴缸滿滿的熱水，丟進了最愛的佛手柑沐浴球。

整間浴室氤氳着清爽而舒服的香氣，熱氣蒙嚨了彼此凝望的視線。

她羞怯地低着頭，不敢直視他精壯的胸膛，那是一種致命的誘惑，會教人忘了所有道德的束縛。

她等待着即將發生的事，身體無法控制地亢奮着，耳根徹底紅透，想瞞也不瞞不住。

駱恩與替她一顆一顆解開白襯衫的鈕扣，觸碰到她光滑的肌膚，他的手因感動而微微顫抖。

他脫下她的襯衫，一寸一寸拉下惱人的絲襪，不小心勾破了，他懊惱。

“不懂女人為什麼要穿這麼麻煩的東西，明明皮膚就很好了，還要錦上添花……”

淺蘭忍不住笑了，這種氣氛他竟然還在耍寶，唉，她可是暈眩到幾乎要站不住腳了。

才認識沒多久就裸裎褶見，照理說，氣氛應該會有些許尷尬，可是他們兩人赤裸裸地待在浴室里，卻沒有半點不自然，好像一對新婚夫婦，熟稔而又小心翼翼。

她只是緊張，可是一點也不想阻止他的動作，她要把自己全部交給他，也清楚心裏沒有半點疑惑。

一如他所想像的，她穿着白色蕾絲胸罩，像女神般唯美，袢聖不可侵犯，駱恩與深深呼吸，拚命壓抑所有因她驟起的慾望。他要緩慢地進攻，用盡一切溫柔，疼惜她的身體。

恆久的耐心是他給她的禮物，他要是她證明，他就是這麼喜歡她，所以願意花許多時間照顧她。

他為淺蘭卸去剩餘衣物，打橫拖起她，讓她滑進浴缸里。她紅着臉，羞赧地坐在水裏的畫面，是他見過最美麗的風景。

要有耐心、要忍耐……駱恩與不停地告誡自己。要是太心急，一定會被心愛的女人討厭。

他拿出一柄木製寬梳，對她微笑。“頭髮要先梳順才能洗。”

仔仔細細幫她梳開頭髮，他壓了幾下洗髮精瓶口，幫她洗頭髮兼按摩頭皮，嘩啦嘩啦沖了水，地上滿是泡沫，他很用心地又拿了潤絲精幫她護髮。

她眯着眼泡在浴缸里享受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備受主人寵愛的可愛貓咪，他發現自己真的好樂意為她服務，讓她快樂是他最快樂的事。

原來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他現在才了解。

會先考慮對方的感受，把自己放在最後。從前的他不懂愛，對女友總是很自私，不願付出，只覺得對方很煩，當然也不懂得付出的快樂。

現在他懂了，而且付出的同時，也感覺到一種平穩而踏實的幸福。

淺蘭是他唯一會想在一起一輩子的女人。

潤完發，他幫她沖了水，拿大毛巾幫她把頭髮擦乾，以免着涼，他記得有些女生會偏頭痛，洗完頭要立刻處理，不然對身體不好……

哇勃——看了淺蘭一眼，駱恩與快吐血。

由於他服務太用心，手勁太溫柔，時間用太長……竟然把她哄睡了！

他認命地拿浴巾先把自己身體擦乾，然後輕輕喚醒淺蘭，在她恍惚睜眼的時候，他用大浴巾把她緊緊包裹起米，帶到自己的床上。

“沒關係，你好好睡。”他哄着她，在浴巾吸干她身體水分后，輕輕抽開，拉過被單蓋好她。

他再拿吹風機幫她把頭髮吹乾，她的烏黑長發披散在他的枕邊，如瀑布般流瀉。

看她睡得如此香甜，駱恩與微笑了，伸手把床頭燈轉暗，然後把她所有的衣服放進洗衣機里，洗完順便烘乾。

今天她一定哭累了，她不知道，當他聽到她的哭聲時有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