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H

後來，李虹總是想搞清楚為什麼會生這樣的悲劇，可總是像在雲裏霧裏，難以理解，找不出個頭緒。她漸漸對感情對婚姻產生了一種冷徹心骨痛徹心骨的感覺，甚至有了一種恐懼感。

聽着李虹的講述，鍾軒的內心充滿了疑惑和驚詫。他是第一次聽到這類故事，故事的情節使他有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他看着李虹，心裏在想：哦！她結過一次婚。不，確切地講，她已經和別人拿過一次結婚證。可這兩者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這在世俗觀念中，都是一樣的，是沒有差別的。可是，自己呢？雖然自己交了很多女朋友，但是，自己仍然是人們平常講的“童子”。童子，就是潔凈純真的象徵。在世俗觀念中，童子和已婚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一個晶瑩剔透，一個污濁混沌。一個代表聖潔，一個代表骯髒。他有些氣餒。

李虹講完了，看着若有所思的鐘軒，問道，這下你清楚我的經歷了吧？

鍾軒點了點頭。

李虹說，所以說，我配不上你。

鍾軒不知道說什麼，沒有說話。

突然，李虹的眼裏湧出了淚水。她說道，可是……，我卻深深地愛上了你！

鍾軒一驚，大腦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他差點倒下。他是第一次聽到一個女孩子，這麼直白地告訴自己說她愛上了自己，而且還愛得特別深。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個矜持做作的女孩子的神態表情。如果不是實在無法遏制，一個女孩子會這麼拋開臉面、自尊，大膽地向一個男孩子說她深愛着他嗎？他被李虹的勇氣震撼了。

顯然，李虹也為了那句話而幾乎耗盡了體力，她有些精疲力盡地說，每次和你聊天，我都有一種快樂、自然的感覺。聽你講話，我就會感到眼前沒有了黑暗，生活一下子變得光明了、有滋味了。當然，我知道，你很優秀，追求你的人也不少。可是，我實在剋制不了自己，壓抑不了愛你的衝動，所以，情人節晚上，我思想鬥爭了半天，最後鼓起勇氣主動給你打了傳呼。我不怕你拒絕我。……

鍾軒如夢初醒似的看着李虹。

停了一會兒，李虹語氣堅決地說，說句實話，到現在為止，我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這樣優秀，值得依賴的。……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會再有機會找到像你這麼好的人了，我活着也就沒什麼意思了。還不如跳進這河裏，早早地結束這多苦多難的生命。

鍾軒看着已哭成淚人的李虹，不禁同情起她的痛苦遭遇。他說道，可我家庭條件不好，沒有房子，……。

李虹語氣堅定地說，我看上的是你的人，我根本就沒有關心過你有沒有房子，或者家庭條件怎麼樣。只要兩個人真的好，那些都可以靠兩個人慢慢奮鬥。我願意和你一起，再苦再累，哪怕付出生命，我都不會反悔。

鍾軒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竟然這麼信任自己，甚至要和自己同甘苦共患難。他確實需要這麼一位朋友和戰友，來和自己一起奮鬥，現在，這麼一個朋友加戰友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毫無顧忌地敞開了心扉。他預感到幸福離自己不遠了。可是，他轉念一想，還是為李虹曾經在婚姻上的一段失敗的記錄感到惋惜，他心裏嘆息道：“她要是沒有那段記錄該多好。”李虹明顯已經看到鍾軒為難的神情，她也為自己的一段失敗痛苦的經歷而懊悔不已，“看樣子，他是嫌棄自己的過去的。”李虹難過地想着，她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魯莽，她有些後悔地想：“萬一他因此看不起我，該怎麼辦？如果那樣，我可真地沒臉再見他了。他人確實很好，所以我才控制不住自己，把積壓在心裏的所有鬱悶都講給他，可是誰又擔保他對此沒有世俗的成見和思想呢？我真是太魯莽了。”想到這兒，她後悔地哭了，哭得難以自持。看到寒風中嚶嚶啜泣的李虹，鍾軒心裏抖動了一下，他覺得李虹太值得同情了，太需要幫助了。自己從小不就崇拜那些傳說中的濟危救困的英雄嗎？現在一個需要自己幫助的人就在眼前，自己怎麼能那麼世俗地去埋怨責怪一個受了傷害的人？自己的人性難道也丟失了嗎？昨天晚上，自己不還對婚姻想得明明白白、分析的頭頭是道嗎？現在，聽了李虹的哭訴，怎麼卻打起了退堂鼓，人性真地丟失了？他感覺到自己熱血上涌、壯懷激烈，他伸出雙手抓住了李虹顫抖着的雙肩，鄭重地向李虹點了點頭。李虹看着他，兩眼朦朧了，不能自已地撲倒在了他的懷裏。

當年九月八日，鍾軒和李虹經過了七個多月的相處，結婚成家。結婚後，當李虹遷戶口的時候，鍾軒特意讓李虹先去派出所將原先的那張戶口頁換掉，然後再將戶口遷到父母的戶口本上。他不想讓父母因看到李虹的戶口頁上曾經“已婚，離婚”的經歷，因此對李虹產生任何歧視和不公。

這樣，兩個心藏自卑、都經歷過感情滄桑的人走到了一起。李虹，曾經為平庸難看的外貌感到自卑。當一段感情出現時，她戰戰兢兢地想抓住那份感情，卻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鍾軒，曾經因為差人一等的家境而感到自卑。雖然他遇到過很多女孩子，也曾在感情的沼澤里苦苦掙扎，但自卑的心理使他一再碰壁，最後一無所獲。現在，他有了一個要和他風雨同舟的夥伴，他要和她在一片鹽鹼地上一起去改變命運，實現滄海桑田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