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湯子矞持續神遊中,眼神茫然獃滯。
叩!叩!!叩!
“湯先生,有位杜雨熙小姐找你。”秘書小姐開門進來。
杜雨熙──
一聽見這三個字,就像電源開關猛被彈開一樣,電流倏地流遍湯子矞全身,他飛快地轉回頭來。“杜雨熙?!”
“對,我讓她進去嘍!”
湯子矞像幹了壞事而極欲掩蓋般,一陣心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證人面前裝模作樣。
“杜小姐,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
在秘書示意雨熙進入辦公室之際,他正好握着證人的手說:“你是我們重要的證人,今天你的陳述,對我們了解案情有莫大的幫助。”
一派的穩重敏銳、魄力十足。
證人傻眼,被他前後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怔呆了。“可是我……我什麼都還沒說啊!”
湯子矞仍舊一臉認真。“你今天肯來,就已經幫了我們最大的忙。莫先生的事,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是無辜的,你不用擔心。”
“我擔心?”證人蹙緊了眉頭,一頭霧水。
湯子矞露出一個微笑,將他推給小林帶出去。
不着痕迹的,他用眼角掃了一下杜雨熙,確定她已走進來,而其他人也都出去了,他才裝腔作勢地走回書櫃前,擺出自以為瀟洒的律師姿態。
“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從柜子上抓下了一本精裝版的大書,佯裝很有水準的翻閱着。
儘管口頭上問得雲淡風清,然而他的心裏卻五味雜陳,百般不是滋味,他始終對她那天聯誼的情形耿耿於懷。
玩得愉快嗎?有看對眼的人嗎?開始交往了沒?考上空姐沒?應該不至於從此改變心意,靠男人養吧?!
一連串的問題在他腦海里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幾乎令他發瘋。
站在門前的雨熙,以充滿怨怒的眼睛瞪着他,突然之間,她疾步走向他,直到離他三步的距離才停住,開口第一句就是──
“你的保險套有側漏!”
湯子矞兩眼大瞪,手中的大書馬上掉下去。
“啊!”
砸到腳了!他痛得咬緊牙關抱住自己的右腳,一路跳到椅子裏坐下。
雨熙刻不容緩地跟過去。“我懷孕了!”
湯子矞心臟倏地起伏。“你懷孕了?!”他也吼叫着問,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我的月事一直沒來,今天特地去西藥房買了驗孕劑,沒想到一驗就中獎了。麻煩是你留下的,你要幫我!”
“幫你?怎麼幫你?”
湯子矞不甚專心地仰頭對望着高高站在身側的她。怎麼辦?他的心臟一直跳個不停。
“到醫院施行人工流產時,需要孩子的爸爸簽字,你必須跟我去!”
“你要把孩子拿掉?”
“現在不拿掉,我的肚皮就會一天天大起來,然後幾個月後,就會有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蘿蔔頭冒出來,不拿掉行嗎?”
更何況她還未婚耶!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他慢慢重複她的話,有些失神。
雨熙的話在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回想起自己自學生時代起,就已到處拈花惹草,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滾,但卻從未發生過“失誤”的記錄,關於下一代的事情,久而久之,也就被他完全置之腦後了,而現在……
他的目光倏地移到她的腹部,嚴肅正經的凝着。
突然之間,那裏正孕育着一個生命,他的兒子!還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呢!
百感交集的心情,若不是當事人是不會理解的。
雨熙的臉色卻更加難看。“等他會講話時,他還會喊你爸爸。”
而她是媽媽?!哦,天啊,這根本不在她的生涯規劃里!她光想就全身無力,兩肩跟着垮下來。
“爸……爸?”
和她相反,湯子矞反而隱含着一種雀躍的心情。
“反正我已經找好了婦產科,到時候你一定要到就是了!”
“你已經找好了?!”他的臉色驟變,恢復以往精明的神情。
“不過不是最近,另一家航空公司通知月底面試,在那之前,我不能進醫院。”這次她勢在必得。“一切等到面試之後,你要有心理準備,到時候一定要為我空出一點時間。”
“我這一陣子很忙……”他推託的說。
“忙也不可能忙太久吧?”
“要一直忙到明年初……”
“明年初?距離現在有五個月耶!到那時候,孩子都快生了!”
“我知道……”所以他是故意的。
雨熙抿唇鼓起腮幫子,雙手插腰,對着他斥道:“開什麼玩笑?時間到時,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她掉頭就走。
湯子矞目送她的身影,猝然間,看到她在門外絆了一下,一顆心臟差點沒跳出來。“小心──我的兒子……”
雨熙沒聽見他的呢喃,匆匆穿廊而去。
當天傍晚──
秘書小姐踩着三寸高跟鞋,推着黑框眼鏡,從外頭進來。
“湯先生,莫先生剛剛打電話過來,問為什麼什麼都沒問他的管家就讓他回去了?”
埋首讀書的湯子矞聞言,緩緩地由書堆中抬起頭。
秘書一看,當場瞪大眼,結結實實倒抽一口氣。
映在她眼中的,竟是湯子矞對她痴痴傻笑的臉龐,雙頰莫名其妙的酡紅、神情莫名其妙的充滿了……幸福感。
“呼!天呀!”她打了一個冷顫,一逕從背脊冷起來。
正好經過的小林,恰巧看到這一幕,搖搖頭道:“越來越嚴重了。”
湯子矞仍舊獃獃傻笑着。
他們絕對想像不到坐在那一堆又一堆的法律書籍中,真正攤在湯子矞面前的,會是一本盈滿粉紅色彩的育嬰書。
當下,就有張光着屁股的嬰兒照片對着他笑,他也跟着笑。
那是一種……身為準爸爸的喜悅!
下班時間──
對湯子矞虎視眈眈的女性們,老早就把下樓的電梯填得滿滿的。
以至於電梯門一開,湯子矞就可以看見她們在裏面搔首弄姿。“嗨!”
有人誘惑地撩開窄裙,有人聳起一邊香肩吸引他,有人則猛拋媚眼。全是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女人,哪怕湯子矞拒絕搭乘這班電梯,等會兒再叫電梯上來,她們也依然會在裏面。
往常,湯子矞總要像上班一樣,痛苦萬分地受盡折磨,但今天情況不一樣了,他一進去就衝著她們每個人笑。
“哦,天啊!”她們當下為之神魂顛倒,渾身上下的細胞都被電到了。
“我要當爸爸了!”在她們心花怒放之際,湯子矞驟然宣佈。
“咦──”
一剎那間,所有人僵成一尊尊的石像。
電梯門緩緩闔上……電梯門緩緩啟開……
一樓到了!
湯子矞西裝筆挺、瀟洒自若,外帶滿面春風地走出電梯。看到警衛,和善一笑,才揚長而去。
警衛才正納悶今天他是怎麼逃出那群女人的魔掌的,驀然回頭,就赫然發現電梯裏有一堆掛掉的石頭像,一群呆愣在原地的女人。
電梯門又緩緩關上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連串自得其樂的笑聲無法控制地自湯子矞喉間逸出。
他終於明白,人的心情一改變,路上原本一成不變的事物,也會變得不同凡響。
“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他興奮地喃喃自語。
“是啊,世上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兒女。”
無預警的,他的右臂突然被一條肥肥的手臂逮住。
他頓住,轉頭一看,誰都不是,正是那位號召捐血的志工媽媽。他問:“你不會又要我捐血吧?”
“你該不會又要呼天搶地的掙扎吧?”
“不會,既然大家都是上帝的兒女,也算是我的手足,捐點血算什麼?”
出人意料的,他欣然接受。
“那真是太好了!”
“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他繼續在笑。
下一秒,他已經躺在捐血椅上,笑容依舊,但腦門隱隱罩着一片陰霾。
針來──拍拍血管──插──
“啊啊啊──”
幸福背後,免不了有些甜蜜的負荷……
※※※
一個星期後,斐麗歐式餐館。
滿是希望的日子,總令人笑容很燦爛,紅光滿面。
湯子矞安逸地癱坐在花室的沙灘椅上乘涼,右手托着高腳酒杯,神氣活現的搖着、品嘗着。
他的心情極佳!
在他身後的宴席廳,替他弟弟辦的接風舞會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到場的女賓客禮貌性地過來與他打招呼,開口說的話,幾乎如出一轍。
“大律師,近來心情不錯哦,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呀?”成熟美女以磁柔的嗓音,面帶微笑的問。
他說:“有那麼明顯嗎?”
美女回眸。“你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哦!”
說完話,她提步融入會場裏。
“到底是什麼事讓我們鐵面無私的大律師,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面?”成熟美女前腳剛走,后一秒俏小姐馬上遞補上來。“可以說來聽聽嗎?”
“如果我說“沒什麼”,你信不信?”
“不信。”
湯子矞品了一口葡萄酒,發出濃濃的笑聲,然後他慢慢的轉頭,視線停留在胞弟身上。
這小夥子年紀小他兩歲,和他一樣,擁有得天獨厚、令所有異性為之傾倒的優異條件,除此之外,還比他多了幾分陽光氣息。
現在是醫院婦產科的實習醫師。
交女朋友了,動作挺快的嘛!湯子矞瞥見他身旁站了名妙齡女子。
然而他定睛一看,兩眼一瞠,猝然像屁股被針扎到一樣,極度惶亂地站起。
“子矞?”小姐愕然問,不解地看着他的動作。
他根本無暇回應,瞪大眼睛,無法相信那女人居然就是杜雨熙!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無袖套裝,大方的剪裁將她甜美的笑容烘托得既亮眼又清純,與他老弟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極了!
他兩眼冒出熊熊烈火。
“她怎麼會在那裏?”他問。
小姐轉頭。“你說那位小姐嗎?好像是你弟弟新交的女朋友,十分鐘前就看到她了。”
“這怎麼可能?!”他氣沖沖的問,視線鎖在他們身上移不開,突然看見弟弟自然而然的伸手要搭她的肩,猛然出聲大叫。“湯子凱──”
那叫聲把服務生手中的托盤嚇翻了。
子凱聞聲轉頭。“大哥?叫我有事嗎?”
他渾身充滿肅殺之氣的向他們走去,雨熙訝異的看着他們兩人。“你們兩個是兄弟?!”
子凱低頭轉向她,納悶的問:“你們兩個認識嗎?”
她趕緊搖手,虛偽的笑道:“不……不認識。”
她當然不能承認,跟他未婚懷孕這種丟人的事,自然不能曝光。
“大哥,你來得正好,我幫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杜雨熙,我的朋友。”
“雨熙,這位是我大哥,湯子矞。”
“你好。”
她應該早些注意到他們的姓氏相同的!雨熙一邊暗想一邊裝陌生地要與他握手。
有了新情人,就忘了舊情人!算你狠!
湯子矞滿臉不高興的接下她的手。“你好。”
下一晌,他轉而面帶微笑看着弟弟。“子凱,跟大哥出去一下,大哥有些話想跟你咬耳朵。”
“好啊!”子凱不疑有他,爽快答應。“雨熙,你去吃點東西,我馬上回來。”
“放心,在這裏她餓不死的。”
湯子矞兄弟情深般的將右手搭在子凱肩上,不到一分鐘,兩人便消失在會場,藏身窗帘后的陽台上。
“你要跟我咬什麼耳朵?”子凱毫不設防的問。
“對,我要跟你咬耳朵。”湯子矞點點頭說,但下一句話,卻突然暴吼地質問他──“你說!”他伸長手臂指着廳內。“難道這就是你學成歸國的目的嗎?”
“廣交異性朋友,也是一種社會學分。”子凱好脾氣的解釋着,順着他的手勢,看到的是雨熙。
“你這哪是廣交朋友?你這是……這是……亂搞男女關係!”
子凱聞言,驟然臉紅。他心想,大哥畢竟受過社會歷練,一般人不敢掛在嘴邊的事,他竟然可以毫不避諱的說出。
湯子矞老早就氣到坐立難安,一手插着腰,一手搓着下巴,在陽台上轉來兜去。
突然之間,他瞄到弟弟的表情,不明白的問:“你臉紅什麼?”
子凱像被逮到在做壞事般地笑了笑,然後又故作沒事的說:“沒什麼。”
湯子矞念頭一轉,雙手猝然激動地揪起他的領子問:“難道你們已經……”
子凱看着哥哥,靦腆地道:“我們暫時還不會發展成那種關係,但是我對她印象很好,繼續再交往下去,或許就會自然而然發生了!”
“你要讓它自然發生?!”
“好了,大哥,我要回會場去了。”
“我還沒說完……”
他笑道:“我們兩兄弟要聊,多的是時間。你快進來吧!”
他一心想回宴席廳找雨熙,於是很快地轉身跑回廳內。
“我……”湯子矞張口結舌,進而脫口大叫。“朋友妻不可戲!何況……她還是你未來侄子的媽!”
他的話最後消逝在喧嘩的人聲中,沒人聽見他的話,至於那兩人更當著他的面卿卿我我。
“砰──”
驟然,一記無形的拳頭揍向湯子矞,他因打擊過大,當場腿軟暈眩。
※※※
舞會中的人情緒異常高昂,有人像花蝴蝶似的專司嘻鬧於賓客間哈啦打屁;有人忙着追求異性,矯揉造作、獻殷勤;有人則像精力過剩一樣,從頭到尾都在舞池裏搖頭晃腦,像瘋了似的。
只有湯子矞定定的站在那裏,微眯着眼睛,猛往會場另一端看去。
他悶不吭聲地盯着杜雨熙,眼神陰鷙不悅、憎恨冷漠。
太陰險了!
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喜歡引人注目,否則她就不會輕易成為人群中的焦點,讓所有人都對她風評極佳。
人際關係的運用,她簡直得心應手!
哼,笑得那麼開心,不怕臉抽筋嗎?湯子矞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嗤之以鼻。
都懷孕了,還穿什麼高跟鞋?哈!活該,腳扭到了吧?
看到她一不小心拐到腳,他樂得幾乎想放聲嘲弄,但好景不常,眼前接踵而來的一幕,羞點令他嘔血。
“那算什麼?!”
腳扭到,就不能站了嗎?竟然主動靠過去?!
事實上在舞會另一邊的雨熙,只是略扶着子凱的手腕,彎下身去揉拐到的腳踝。只是畫面進了他眼裏,全成了猥褻的鏡頭,氣得他眉頭深鎖,不斷從鼻孔中噴出氣來,手中的動作亦不斷加快。
周遭的人看到他這樣子,全一個個張大嘴巴,怔得說不出話。
“子、子矞,你這樣吃……沒事嗎?”
鴉雀無聲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聲音。
“沒事,幾塊鮑魚而已,怎麼會有事?酒!”他語氣堅定的說,仰頭喝光一杯酒,重重放下杯子,然後轉身向雨熙不悅地走去,完全沒注意到他身後的人已經全傻了眼!
他吃的哪是鮑魚,根本就是一根一根的炸辣椒;他喝下的,也不是酒,而是用來洗菜的髒水。
難道,他一直沒發現他的酒杯特別“大碗”嗎?
眾人看得嘴角抽搐不已。
子凱扶着雨熙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看她好像腳很痛的模樣,他體貼地說道:“你先在這裏坐,我去拿冰塊來給你敷腳。”
“好,謝謝你。”雨熙馬上擠出笑容。
他走了之後,雨熙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對它大作討厭的表情。不可靠的鞋子,這麼高,摔死人不償命!
她不悅到想把它直接丟進垃圾桶里。
湯子矞踩着流里流氣的步伐,邊走邊東看西看,就是刻意不去看她,到了沙發邊,雖然嘴唇腫起來,但仍一個轉身,故作瀟洒地坐在她身旁,蹺起二郎腿看着別的地方。
雨熙看到他了,不知道要講什麼,於是低頭繼續揉腳。
湯子矞目光對着別處,酸溜溜的問:“我看你挺習慣這種場合的嘛!”
“美食、美酒、音樂,誰不喜歡?”
“上次你參加我的派對,好像就沒這麼開心。”
“那時心情不好。”
“現在心情就好嘍?”她的理由令他不是滋味。
“是啊!”
“因為釣上我弟這個金龜婿是吧?”
“我多的是人選選擇,約會排到明年去了,要嫁人的話,也不一定是他。”雨熙不是滋味的說,心理着實不高興。
“什麼?你帶着我的孩子到處去跟人相親?!”他對着會場一邊齜牙咧嘴。
“又不準備生下來,有什麼關係?”
“誰說不──”
突然間,念頭一閃,他猛然頓住。心想再這樣下去,兩人一定又要不歡而散。
他立刻壓下暴躁的情緒,聲音恢復自然,正經的問:“最近身體怎麼樣?我聽說女人懷孕,都會有害喜的現象,你還好吧?”
她狐疑地用眼尾瞥了他一下下,然後轉回頭繼續揉她的腳,聲音不高不低的說:“時間還沒到吧,沒什麼感覺。”
“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書上說……”
“書上說?!”
他突然住嘴。他怎麼可以讓她知道他放着正事不做,成天跟育嬰書為伍呢?
“咳,沒什麼!我是問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麥當勞。”
湯子矞卻聽得膽戰心驚。“你每天都吃麥當勞充饑?!你想害死……”
“害死什麼?”
她一轉頭看他,他馬上撇開臉,拒絕讓她看見自己因關心而氣極敗壞的臉。
“沒什麼!”
但他的口氣依然沒好到哪裏去。
雨熙嘟嘴,老覺得他今天怪,欲言又止的,講出來的話又牛頭不對馬嘴,真不知道他在耍什麼花招。
“我媽最近回南部,沒人煮飯,只能吃外面。”
“沒人煮,你不會煮嗎?”他心情惡劣到極點。“你是女孩,這種事應該懂一點吧?”
“我是閑妻涼母。”她坦言。
“那應該就更沒問題了啊!”他以為她說的是賢妻良母。“你現在的情況特殊,一定要特別照料才行,不只是眼前,更關係到你將來的健康!”
說到這裏,他回頭,用滿含感情的面容望着她。
雨熙不可思議地瞠大眼睛。
他繼續以善解人意的口吻說:“你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你應該知道生命有多來得不易。這一個多星期來,我一直認真在衡量自己的心境,對於你肚子裏的小生命,我對它不是一時悸動或激情,我是發自內心的期盼他。”
她這麼專註的看着他,眼裏再也容不下第二人,這種感覺真是意外的好!
他動了動喉結,重新回到主題。
“你說得對,你未嫁、我未娶,這個孩子確實有他不能存在的理由。但如果換一個立場呢?我們不是神,不是刑場上的執法者,我們沒有權利去決定他的生死!再加上……他可能……他可能……”他吞吞吐吐地結巴了起來。
這是最難的一部分!他從沒對女孩子如此低聲下氣過!
但,不行!
他突然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一鼓作氣道:“他可能長得很像你!把他生下來吧!”
說完了。他心跳如飛地看着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你……”終於,她張口了。“你──的嘴唇腫成這樣不要緊嗎?”
“呃──”他呆掉。
回神,他忍不住火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雨熙,我替你拿冰塊來了。”
“謝謝。”
她的注意力被回來的子凱轉移開來,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我順便替你拿了一條毛巾,直接用冰塊敷會太冰。”
“謝謝。”
“來,我幫你……”
“好……”
兩人旁若無人、親密有加的交談,當場令湯子矞極度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