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臉頰圓鼓鼓、紛粉嫩嫩,像極了柔軟香甜的小壽桃。
小小的拳頭握在胸前,睡得沉穩又安心。
這小男娃一來到世上,就成功贏得所有人的關注。
“瞧瞧這眉眼鼻唇,簡直和上懷同一個模子印出來,沒有一處不像的。”柯雨央開心地看着寶寶,彷彿時光倒流,又和二十多年前的兒子重逢。
“咦,真的很像。”特地抽空從比利時趕回來的瞿美江不太甘心,左看右瞧,終於得意地補充,“不過這耳朵是我們家纖纖給的。”
“我覺得耳朵也像上懷呢,看這弧度還有耳垂的形狀,都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那……頭髮,頭髮像纖纖!”
寶寶的頭髮還很稀疏。
兩位分別當了爺爺和外公的死對頭湊在嬰兒床旁邊,四隻眼睛張得大大的,打量着初來乍到的新成員。
張澄修的眉頭愈看愈皺。雖然小傢伙睡得很熟,像團天真無邪的小饅頭,但是他有一半機率會遺傳到侯家人的個性;雖然五官輪廓怎麼看都是張家的血統,像極了上懷,但是外表像父親,個性就多半像母親……
雖然如此,他都覺得無所謂了,就任這顆小饅頭把他這老頭子搓圓捏扁吧,他當爺爺了!
“我已經請人算過,這孩子命格缺水,就叫雨軍,張雨軍。”清清喉嚨,張澄修開口宣佈。
“你什麼時候請人算的,我都不曉得,死要面子。”柯雨央微笑,就知道他心裏其實興奮得很。
但是外公立刻出現意見。
“雨中行軍,那不淋成落湯雞,還威風得起來叫日軍好了。”
“日軍我還美軍咧你少跟我唱反調。”
“是你沒大腦。”
結果為了寶寶取什麼名字,兩個人又逮着機會哇啦哇啦吵。
最後是侯纖纖解決問題。
“張軍我決定了,就是這個名字。”
為母則強,誰也不敢有意見,就此拍板定案。
名字折衷了爺爺與外公意見的張軍,從此成了兩人之間的潤滑劑,不管他們倆彼此怎麼看不順眼,再怎麼想將對方置於死地,只要把張軍擺到中間,一切仇恨都化於無形。
每個人都沉浸在寶寶到來的喜悅中,唯獨當了父親的張上懷,反而心中鬱悶。
首先,是他的公寓被大舉入侵,不但柯雨央為了照顧媳婦搬進來,瞿美江為了照顧女兒搬進來,連紀嫂也為了照顧小姐搬進來,一時間領地全面失陷,清幽的公寓成了歐巴桑的聚集地。
他一個男人大手大腳的,想靠近老婆,柯雨央怕他把虛弱的她碰壞了;想抱寶寶,瞿美江又怕他把孩子給摔壞了,動輒得咎,做什麼都不是,最後被紀嫂趕到自己的房間裏,變相軟禁。
好不容易捱過一個月,擺完滿月酒,他送走老母也送走岳母,卻還是不能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因為忠心耿耿的紀嫂決定長期駐紮,確保小姐他們母子生活舒適,想當然耳,有這麼大一尊電燈泡礙着,關防如山,他再也不能享受原來愜意自在的日子。
然而這些張上懷都可以忍受,他真正介意的只有一件事,而且這樣的狀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抱歉,讓讓!”
一大早,紀嫂便勤奮地進行清潔工作,吸塵器從餐桌下豪邁的掃過,打斷張上懷晨間的咖啡時光。
他抬起腳,起床氣還沒全消,對這位胖大嬸很不滿。
“你不用做這些,這裏有鐘點清潔工。”
“先生,那些人做事哪有我細心俐落,我來就可以了。”
“那些人不會在我喝咖啡的時候撥灰塵給我當作料。”
“喔,是嗎不好意思,再讓讓!”
抹布瞬間於桌面飛旋,橫掃千軍,張上懷連忙端起杯子閃人。
“謝謝你。”不可以跟歐巴桑計較,他受教了。
“早上不要只喝咖啡,一點也不營養,不知道你是怎麼長這麼大個兒的。小姐起床啦,快來吃早餐!”紀嫂準備了熱騰騰的糙米粥,還有許多侯纖纖喜歡的配菜,將她照料得無微不至。
“早安。”侯纖纖坐下來,拿起筷子,被張上懷的目光盯得抬起頭看向他。“你該去公司了。”
“我有事想跟你說。”
“晚上再說好嗎”她專心地喝粥。
“我晚上見得到你嗎最近我回到家,你不是已經睡了就是出去,一進門就說累了,抱了寶寶關上房門睡覺,我們根本講不上三句話。”這讓他很挫折。
“我在準備下學期的課程,所以比較忙。”
“是真的忙,還是不想看見我?”
侯纖纖停下動作。
即使她什麼都不說,張上懷也感覺得出不對勁。
雖然她外表恍若無事,生活起居也很正常,看見他也會笑,會說話,但她就是忙,忙學校、忙孩子、忙任何一切的瑣事,忙到每天和他的對話只有匆匆兩、三句,他見到她的機會少了,他們的目光少有交會,而這一切都是從寶寶出生的那一天開始。
她在迴避着他,他弄不清楚為什麼,左思右想,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發生在機場,然而他好幾次想要解釋,都像現在這樣不得其門而人。
她拒絕與他溝通,他們的距離愈來愈遠。
“我們應該有話要說吧”張上懷不能忍受這種氣氛,事實上,他再也不想孤零零的睡在自己的房間裏了。
“你跟我很好啊。”
“‘你跟我’不是我們?”
她微愣,四目在沉默中交會。
“我不好。我們談談。”他按住她的手。
這時,房間裏傳出孩子的哭聲,侯纖纖說:“寶寶醒了,我要抱他。”
“我去就行了。”一直在旁邊忙來忙去,把耳朵豎得長長的紀嫂擱下餐盤,打算去抱孩子。
“不用了,我去。”
張上懷站起身,可是比他更快的,侯纖纖奔入房內,抱起嬰兒床上的兒子。
這是又一件令張上懷不解的事。
“你怕我碰壞他?!”
“我……沒有。”
“難道寶寶怕我?!”
“不……”
張軍窩在媽媽的懷抱里,舒服又安心,不再哭泣,然而周圍的氣氛愈來愈凝重。
“但是你不讓我碰他。”
她有意無意地躲避他,又防着什麼似的不給他接觸孩子的機會,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張上懷沒抱過他幾次,只要他靠近嬰兒床,侯纖纖就有各種名目把寶寶抱走。
他們的距離不止拉遠,他是完全被她阻隔在外了,他該死的才會感覺不出來!
“寶寶餓了,要我喂。”侯纖纖說,抱着孩子走開。
張上懷在她經過的時候靠近,她卻嚇得退後一大步。
“你躲什麼”隨着她激烈的反應,他臉色沉下。
“我……”
“我的手臟,還是沒有資格碰你?!”
“不是那個意思?!”
“你躲我。我現在不但自己的孩子不能抱,就連妻子也不能碰你究竟怎麼回事,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嗎?我做了什麼”
張軍哇地哭了出來。
“你嚇到寶寶了!”
張上懷注視襁褓中的兒子,和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轉向侯纖纖。
“顯然我是多餘的。你儘管抱着他吧,不打擾了。”
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侯纖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紀嫂拿着奶瓶抱走哭得慘兮兮的張軍。
小傢伙今天特別辛苦,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吃到早餐。
紀嫂一邊喂着他,一邊看着侯纖纖。
“小姐,先生生氣了。”
“我是不是很過分?”
“哪個當爸爸的不想抱抱孩子,又有哪個丈夫願意太太躲着自己小姐,你和他談談吧,總不能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已經出問題了。”侯纖纖沮喪地說。
“可以解決呀。”紀嫂很樂觀,自有她的一套見解。“俗話不是說嗎,丈夫、丈夫,一丈以內才是丈夫。”
“所以人在一丈之外就管不着了。”
“不是,光拉住人有什麼用呢,重要的是別讓丈夫的心離開。丈夫的心不在太太身上,那就不算夫妻了,所以有話就要跟對方說,有誤會有不滿都要開誠佈公,彼此講明白,很多事情一說開就都解決了,要不然只會把對方的心推得更遠,日子更難過。”
“我推開他了?”
“推得很遠呢。”
侯纖纖抱過已喝飽的兒子,輕輕為他拍背。
“沒關係,他不差我一個。”圍在張上懷身邊的女人太多了,只要他看上眼,勾勾手就會靠過來,她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無所謂的,她這麼告訴自己。所以她不願想,也不要談,這樣就不會難過,反正她有寶寶,有寶寶就夠了。
“怎麼沒差小姐不知道,其實先生夜裏常偷偷到你房裏看你。”
“他到房裏看我?!”
“是呀,給我逮着好幾次呢。”本來紀嫂不喜歡張上懷,覺得小姐是遭到他的“毒手”,但是這段時間看見他對小姐的關注、被拒於千里之外的無奈,已經漸漸對他改觀。“還有,你坐月子的時候,先生被我們趕來趕去,不讓他幫忙,可是好多東西都是他去張羅的,他一個大剌剌的男人,做事還挺細心呢,有時候我看了都感動。”
“這些我都不知道。”
“帥哥都很愛面子啦,雖然跟我抱怨買女人、小孩的東西很丟臉,其實心裏開心得要命呢,只是之前看小姐不高興,這些話我就忍着沒說了。”
紀嫂的確不該說,因為她的心開始難過。
“小姐,不管有什麼誤會,都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不要。”
“小姐--”
侯纖纖親了寶寶,愛憐地看着他可愛的小臉。“是給我自己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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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自己的兒子吃醋算不算很幼稚?!
“真的很幼稚,你別愈活愈回去了。”白震華送上這句話后就掛斷電話。
張上懷只好問另外一個人。
“女人做母親之後都是有了孩子忘了孩子的爹,像我媽自從有了我,就不再愛我老爸了,我勸你看開一點。”
“你媽會愛你愛到不再讓你爸爸碰她嗎?”
“呃,夫妻床笫之事,關我這個做兒子的什麼事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你老大是什麼意思”徐涼書火氣也上來了,努力將腦海中被張上懷誤導的不良畫面抹去。
“她躲我,把我當作陌生人一樣,好像有了兒子就不需要我,只要我接近她就躲開!”
“這的確不太正常。”
“她也不讓我碰孩子。”
“這實在很奇怪。”
“她到底在想什麼”
“天曉得,那個怪胎……”
“不要這樣說她!”
“是是是。”當初明明是你老大背後先這麼喊人家的,現在娶來當老婆就變寶貝了。“會不會是得了產後憂鬱症……”
“她成天對着孩子笑嘻嘻,快樂得很。”
“奇了,抱着小孩就笑,看見丈夫就躲唔,總結以上種種現象,我只能歸納出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張上懷迫切需要答案。
“你應該是……”徐涼書突然停住話頭。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被當成種馬。”
辦公桌上的通話器響起。
“經理,您有客人。”秘書的聲音傳來。
“請他進來。”張上懷平心靜氣地回復秘書,接着才再對話筒另一端的徐涼書說:“我有客人,不說了。還有……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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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纖纖來到張上懷的辦公室。
秘書和助理認得她,殷勤地請她稍坐片刻。
“經理現在有客人,夫人請稍等,我馬上通知經理。”
侯纖纖幾乎是一進來就覺得自己實在傻氣,她只想着要見張上懷,想要和他說明白,忘了考慮現在是上班時間,他當然在忙了。
自己的唐突,加上想起早上兩人不愉快的談話,她匆然覺得似乎不必這麼急着和他見面。
晚上再說吧,到了晚上,希望他們都能心平氣和的說出心裏的話。她已決定不再逃避了,會好好聽他說。
“不用麻煩了,沒有什麼事,我回去了。”
聽她說要走,秘書和助理兩人不約而同的對看一眼,似乎都鬆了口氣。
然而侯纖纖剛要轉身,張上懷辦公室的門正巧打開,他腳還未踏出門外,他身旁的美女已結結實實送上大大的擁抱和親熱的吻。
張上懷的臉色瞬間刷青,因為他看見門外的侯纖纖。
她當然也看見他了,更看見這幕養眼的好戲。
眼見為憑。
“我只是來說再見的,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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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上懷終於收復失土,公寓裏的閑雜人等一概自動清空,還他原來逍遙自在的生活空間……
逍遙個鬼!
老婆抱著兒子跑了,他現在是全世界最孤獨寂寞的男人,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僅是一個該死的誤會!
更該死的是罪魁禍首眼看闖了禍,竟只是撥撥長發,以同情的語氣丟了句,“糟糕,看樣子你有得解釋嘍。”
解釋他現在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張上懷又來到侯家。
“我說小姐不在,不在、不在!”’紀嫂的臉臭到不行,這會兒非常後悔之前幫張上懷美言,直想拿手上的掃把趕人。
“她幾點回來?”
“不知道,小姐沒交代。”
“我進去等她。”
“不成。”
“我要看軍軍。”
“小少爺也不在啦。”紀嫂圓呼呼的身軀塞在門前,硬是擋住張上懷。
他跟她僵持好幾次了,就是不得其門而人,心情只有懊惱可以形容。
“歐巴桑,你憑什麼把我的女人藏起來”
“憑你對她壞”
“沒這回事。”
紀嫂聽不進去。“嗚,我們小姐怎麼這樣命苦,從小就是個寂寞的孩子,乖巧得讓人心疼,我一直盼望她長大后能遇到一個好男人,過幸福快樂的生活,結果運氣這麼差你為什麼不珍惜她,讓她這樣傷心……哎喲~~你做什麼不行,你不能進去!”
“我跟你說不清楚,我找我老婆。”張上懷索性推開她,直接闖進屋裏。
“你別亂來,小姐真的不在”紀嫂跟在後面死拖活拉,卻哪裏拉得動,反而被張上懷的蠻力拖上樓。
“纖纖纖纖”他推開房門。
這是他第一次進侯纖纖的閨房。
她確實不在,房內空無人影,但充滿屬於她的生活氣息。
桌上堆着筆記本,滿櫃的原文銅版書,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蕾絲裝飾,以及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動物標本。
有蝴蝶、甲蟲、青蛙、鳥兒,甚至……小狗。
張上懷停在門邊,全然愣住。
成群的標本,成堆的屍體,一房間的收藏品。
這是另一個世界,顯現出侯纖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是綠斑鳳蝶。
很美吧……我要做標本。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拾起蝶屍的模樣。
我還撿過死老鼠呢,呵呵……
雖然不會再動了,但將軀殼保存下來,至少證明生命曾經存在過。
美麗的生命,曾經存在過。
如果美麗的生命還活着,那要如何收藏?!
無法控制的,他眼前浮現張軍的臉,那張複製於他的小臉。
她護著兒子的姿態,彷彿護着屬於她的,最珍貴的財產。
屬於她一個人的……
反胃的感覺匆地湧起,竄遍他全身。
“你你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攔也攔不住,都跟你說了小姐不在……”
紀嫂話還沒說完,張上懷就像背後有鬼似的,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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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軍晚餐喝得飽飽的,打過了嗝,沉沉睡在媽媽懷裏。
侯纖纖愛憐地瞅着寶貝兒子。直到現在,每當她望着張軍,心裏都充滿對生命的喜悅與驚嘆。
大門上響起開鎖的聲音。
張上懷進了門,失魂落魄,沒預料到老婆和兒子正好端端的待在屋裏。
“你回來了。”他擠出一句話。
幾抄鍾后,她也擠出一句回答。“我回來了。”
不過幾天不見,兩人卻彷彿經過幾年的分離,各自僵立在一處,但視線偏偏離不開彼此。沉默蔓延着,屋子裏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小寶寶的呼吸聲。
張上懷停在玄關,神情是躊躇、遲疑的,他為難地注視着侯纖纖,有一種無法向前的猶豫。
“你……”
“你聽我解釋那個女人,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不動,卻急着開口。”
侯纖纖安靜無語,聽他說下去。
“她是溫蘋,溫英的姊姊。”
“你承認和她交往過。”
“我們的確交往過,算來她還是我的初戀。不過,溫蘋跟我是一樣的人,在一起與其說是戀愛,不如說是年少輕狂,彼此圖個新鮮好玩,熱頭過了就各自去找新的刺激,但我們好聚好散,一直是朋友,她很能幹,是生意上合作的好夥伴。
“前陣子,就是我出差的那段時間,溫英鬧出事情,她跟了個男人跑到香港,那男人……名聲比我還要差,專找有錢人的女兒下手,把溫家父母氣得半死,溫蘋又在歐洲,知道我要到香港去,就托我把溫英帶回來。”
“所以你在香港,是和溫英在一起?”
“我是去對她曉以大義,她玩昏頭了。我也不希望你多心,所以才不提。”
“我還是看見了,在機場,你牽她的手。”
果然。
“我是拖住她的手,免得她又落跑我得把她完完整整送回溫家才算交代。我也猜想你應該是看到了,也誤會了,可是卻找不到機會解釋,從那一天起,我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
從那一天起,她就將他推得遠遠的。
“那天溫蘋來我的辦公室,是來跟我道謝的。”
“好盛大、熱情的謝意。”
“她們姊妹倆……都習慣西式禮儀,喜歡用肢體動作傳達感情……”唉,實在是冤情難訴。“溫蘋是故意的她從沒想到我也會有對愛情臣服的一天,這對她來講簡直是不可思議,也太有趣了,所以她故意捉弄我們,想害我吃苦頭,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
相較於侯纖纖的爽快,張上懷反而呆住了。“什麼?”
“我說好,我相信你。”
“真的?!”
“其實溫蘋找過我,我和她見過面。”
“她都對你說了?”
“嗯。”
這女人張上懷無奈地爬過額前的發。“因為這樣,所以你才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因為我決定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我丈夫,不是我的爛桃花。”
“可是你躲我,我擔心你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擔心的人是我,我擔心你不想再見到我了。紀嫂說,你進過我的房間,看過那些標本了。”
“對。”
“數量很多吧?”
“很多,出乎我的意料。”
“紀嫂說你嚇跑了。”
張上懷不語,欲言又止,像是慚愧的默認。
“你覺得我很陰森可怕。”
“不是。”
“我讓你毛骨悚然。”
“沒有!”
“你嚇壞了……”她的聲音很受傷。
“那是因為那些標本使我想起自己,還有軍軍。想起過去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的回答總是說我長得很好看。長得好看、長得好看,彷彿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優點了。軍軍那麼像我,就像從我身上複製出來的活體標本,也是你的收藏之一……”
“你亂講,我沒這麼變態”侯纖纖尖叫。他的想法才真的讓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這個念頭連我都覺得噁心,我不能原諒自己竟然冒出這種想法,我是被自己嚇壞了。”
“不是怕我?”
“我怕,怕你不愛我。”
她紅了雙頰。“可是你一直站得遠遠的,不肯靠過來。”
“那是因為你手上抱着軍軍,而你不願意我接近,所以我只好遠遠的站着。我不想再看見你躲我的樣子,即使……我想緊緊擁你入懷。”
侯纖纖終於體認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傻的事。
“我對自己沒有自信,沒有把握你會一直在乎我。從小,我總是被丟在一旁,不管是媽媽還是爸爸,他們永遠重視自己和事業更甚於我,我想,總有一天,你也會丟下我所以我想獨佔軍軍,不讓你抱他,這樣一來,當我失去你的時候,至少還能擁有他。”
“我卻以為你有了孩子忘了丈夫,想把我一腳踢開。”張上懷認真地道。“我也要寶寶,他是我的。”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要你,你也是我的。”
一步一步,張上懷走向前,來到她身邊,寬大的懷抱將她和兒子一起擁住。
“上懷……”
“我愛你,還懷疑嗎?”
她搖頭,“我只是怕……”
“怕什麼,這輩子你是別想甩開我了,老婆。”
夾在兩人中間,張軍終於張開眼睛,他不哭不吵,只是骨碌碌的瞪着兩個大人,最後目光停在張上懷臉上,瞧着自己這張漂亮小臉的“原產地”。
倏然間,他對父親笑了。
這一剎那,張上懷真正體會到做父親的心情,終於明白為什麼世上所有的父母都願意為了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
“纖纖,這輩子你和寶寶都別想甩開我了。”他吻住她,充滿急切、霸道的溫柔。“好嗎?”
她只能點頭,再點頭。
在張上懷眼中,她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他是她的幸福,而她是他的唯一,彼此永不分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