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
宋可遷剛從練武場回來,一回來就衝進古麗容的房裏,巴着他娘親。“娘,剛剛遷兒在教練場裏,聽見了個好笑的消息。”宋可遷笑開了一張純潔無邪的臉,稚氣的臉蛋因剛剛的習武而泛着紅。
古麗容拿着手絹幫兒子擦汗,叮嚀他:“去洗把臉,坐着吃點心,再慢慢把那個好笑的消息說給娘聽。”
宋可遷頭一點,身子就像忙碌的猴子那般,飛快地跑到水盆邊,洗凈了臉、擦乾了手后,又兜回娘親的身邊,伸直了手,讓娘檢查。待古麗容點了頭,宋可遷,才喜孜孜地回到桌邊,抓了個小金塔塞進嘴裏。
他連連吃了三個,這才想起他要跟娘說的那個好笑的消息。
“娘,遷兒剛才在練武場裏,聽見大師父說娘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娘你說,這好不好笑?”宋可遷塞滿食物的嘴巴勾着一抹討好的笑.。他希望他剛剛聽到的消息只是眾人訛騙它的一個笑話罷了。
古麗容知道在可遷笑容的背後代表着什麼意思。
可遷出生在家境不好的家庭,他的親娘連生了七胎,個個都是男孩兒:可遷從兩足歲會走路開始,使得跟着哥哥們上街去乞食,過著有一餐沒一頓的日子。
二年前,可遷五足歲,親生爹娘便不堪生活重擔,偷偷帶著有能力工作的老大、老二、老三離開了家鄉,留下剩餘的四個流落街頭。
那時可遷五歲,是四個中最小的一個,最沒能力自力更生;在一次偷竊中,他與他剩餘的兄長走散了,最後才讓街頭那個老乞丐收留。
可遷剛到宋家的時候,很沒有安全感;整天偷錢,拿回去給老乞丐,求的是讓老乞丐別不要他。那時候,也們得一次又一次地把可遷給要回來,-次又一次地用愛包容他,給他安全感,糾正他所有的壞習慣。
現在,可遷的生活慢慢導入正常,可是說到底,童年被遺棄的痛苦仍舊根植在他心底。所以,他不要娘有身孕:因為娘一百了弟弟,那麼娘就會不要他。這是可遷的想法,古麗容懂,只是……她摸摸自個兒的肚皮,這裏有她冀望已久的小生命,她可以感覺到這個孩子比以前的都來得健康、好動。她相信這一次,她一定能順利的產下宋家的子嗣。可是……可遷怎麼辦?
他那麼小就受過那麼多的摩難,內心裏充滿了不安的情感,屆時,她要是生個孩子,可遷會不會又變回以前那個個性乖張的小孩?
“娘!”
宋可遷仰起他小小的臉蛋,蹙攏兩道濃黑如墨的眉,踞起腳尖,豎起小小的食指劃過古麗容的眉宇。
“娘,別皺眉。是不是遷兒做錯了事,惹娘不開心?”
古麗容逕是頻頻搖頭,不知該怎麼開口跟可遷說明她不是不受他,只是她真的想替老爺生個宋家的子嗣。
宋可遷從小的環境造就了他個性上的早熟與敏感;他雖不懂娘在愁苦什麼,但卻也明白娘的愁苦必定跟他有關。
“娘,”他朝古麗容跪了下去。“您別不要遷兒;遷兒答應您,遷兒以後會乖乖地聽師傅們的話,會乖乖的讀書、習字、練武,絕不惹爹跟娘你們生氣,你們千萬別趕走遷兒,好不好?”
“遷兒,娘沒說不要你啊!”古麗容將兒子給抱起來,用手絹抹去了他小臉蛋上的淚。“你這麼乖、這麼聽話,娘疼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不要你呢?”
“可是娘剛剛在不開心。”
“那是因為娘有心煩的事。”
“是關於遷兒的?”他知道,因為他看得出來。
收養這樣一個既聰明又敏感的小孩,古麗容真的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因為很多事,地想瞞可遷都瞞不住。
“遷兒,告訴娘,你是不是當真這麼不喜歡娘生了個弟弟來陪你玩?”
宋可遷原本發亮的眼明顯地一黯。他反問他娘一句:“娘是不是真如外面所傳的那樣,有了身孕?”
這孩子不答反問,聰明地將他的疑惑丟給了古麗容。
古麗容知道事情定瞞不了可遷的,她點了頭。“是的,娘有了身孕。遷兒會不會不開心?”
宋可遷苦着一張臉,反問他娘:“娘在乎遷兒開不開心嗎?”
“當然在乎!”古麗容抱着未可遷,難以自禁地哭了出來。這孩子,為什麼連這一點都要如此質疑?“遷兒是娘的心肝寶貝,娘當然在乎遷兒的想法與感受。”
“也就是說,娘有了弟弟之後,還會像現在這樣愛遷兒,是嗎?”
“是的。”古麗容堅定地點頭。
宋可遷一直悲苦的臉蛋終於有了笑,他仰起他的小臉,笑開了眉眼,告訴他娘“遷兒喜歡有個弟弟妹妹陪遷兒玩。”
“真的?!”古麗容喜出望外,她是怎麼也沒料到可遷的態度會改變得如此快曰宋可遷看見他娘開心的表情,就更加確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確的:因為,他唯有努力地讓娘開心,那麼他才不會讓這個家所討厭,所以,他要很努力、很努力地裝做他很喜歡他未來的小弟弟。
七個月後,宋可遷頭一次看見他的小弟弟。
“娘,弟弟好漂亮哦!”宋可遷將身子趴在娘親的榻前,一雙眼發亮地望着炕
上熟睡的小娃兒。
他有一張粉嫩粉嫩的臉,一張小小的嘴,眯着的眼有長長的眼睫。哇!“弟弟長得好可愛喲!”
古麗容一張臉漾滿了慈祥的光輝,看着她一雙小兒女,告訴可遷:“娘生的是個女孩兒,她不是弟弟,是妹妹。”
“妹妹!”宋可遷復誦了一次,又看了躺在伉上的小娃兒一眼。“娘是說妹妹:娘是說這小娃兒長大之後,會像奶娘的女兒那樣,頭上縮着雙髻,插着小花,長得很漂亮,走路又會搖,看到咱們家的長工總是又說不來,又要偎過去的那種女孩兒!”宋可遷很正經的想像“妹妹”該是何模樣。
古麗容被可遷的話給逗笑了。
這孩子,總是有那個本領將她的心情給逗得開朗。她想:看可遷這個樣子,他該會很疼很疼湘君的,是吧!
未可遷怎麼也沒想到他妹妹長大之後,會變得這麼“恐怖”!
湘君長得小小的,皮膚自白的,眼睛大大的:每次他去看湘君妹妹的時候,妹妹總是例着嘴角笑。
那個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害得他每次都好想去抱抱湘君妹妹;但,妹妹看起來好小,好像他一碰就會碎似的,所以每一次,他只能等娘在的時候,叫娘把妹妹抱直,給他一次瞧個夠。
他發現妹妹好漂亮、好可愛,比府裏頭的丫頭,甚至是奶娘的女兒紅紅都來得好看。“娘,您說妹妹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古麗容反問兒子。
宋可遷伸出小手指輕經碰了湘君的小臉蛋,瞧見妹妹漂亮的臉還是一樣完好如初,沒有破個洞,他才放心地又玩湘君的心手,讓湘君的心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指頭;他才抬頭,笑着告訴娘:“因為每一次我來看妹妹,妹妹就會長大又變漂亮。我怕她以後長大了之後,如果變成紅紅姊姊那樣,那就不好了。”
“為什麼不好?”
“因為紅紅姊姊只跟長工哥哥們玩:若湘君妹妹長大了,也跟長工哥哥玩,那遷兒就沒人陪了。”
“遷兒喜歡妹妹?”
宋可遷飛快地點頭,他的心裏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這個新生的小妹妹。
“為什麼呢?”
“因為妹妹長得好像爹從洋鋪子買回來的娃娃,很好看,讓人想抱抱看。”宋可遷還小,很直接地就把心裏所想的講出來。
“遷兒想抱妹妹嗎?”古麗容這才發現自從湘君出生到現在,可遷每一次只敢站着看,卻沒一次敢抱湘君。
她將女兒抱起來,遞給可遷。
宋可遷頭猛搖,身子猛然退了退。“不要!。”
“為什麼?難道遷兒不喜歡妹妹?”
“怎麼會呢?”宋可遷急急地反駁。“湘君妹妹那麼可愛,遷兒喜歡妹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不喜歡湘君呢?”
“那遷兒為什麼不抱胞妹妹呢?”
,“因為……因為……”宋可遷變得有些伍伍恨呢,不知如何開口。他側着頭又看了湘君一眼,最後才鼓足了勇氣跟娘說:“因為妹妹看起來好小,好像一碰就會碎了似的,遷兒怕自己粗手粗腳的,一個不小心,把妹妹給摔壞了,娘會生氣。”
“傻孩子,你只要小心一點,妹妹又不是陶磁做的,怎麼會議你給摔壞?”
“真的嗎!”妹妹真的摔不壞嗎引宋可遷又驚又喜。
占麗容招了招手。“來,抱抱妹妹,跟妹妹說說話。”
宋可遷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古麗容將湘君抱給了宋可遷。
這是宋可遷頭一回感受妹妹真實的存在,她就窩在他的懷裏睡得好香、好甜。
“娘,妹妹真的好可愛喲!”小小的臉,粉粉的、紅通通的,讓人看了就覺得好舒服的一張臉。
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的小妹妹,一點都不需要假裝!
貼自從未可遷發現了妹妹的可愛后,他幾乎每天做完功課、練完武,都會跑來他娘的寢房,跟湘君說說話。有時候,還會拿一些稀奇古怪問題來問古麗容,比如說“娘,妹妹怎麼都不會說話?”
“娘,妹妹哪時候才能跟我玩?”
“娘,我可以說故事給妹妹聽嗎?”
“娘……”
“娘……”
這些日子以來,在宋家的大宅子裏,總不時地可以聽見他們府里小少爺的聲音在追問着天人,妹妹如何又如何的童言童語。
宋可遷以為他會喜歡妹妹到永遠,就像他喜歡娘那樣地喜歡着妹妹,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日子漸漸過去,湘君一天天地長大,一年年地變得漂亮。
以前,爹娘口裏常掛着:“我們家遷兒怎麼樣又怎麼樣……”現在卻變成了:“我們家湘君如何又如何。”
宋可遷發現不僅爹娘變了,就連府裏頭的下人、丫頭都變了。他們變得比較喜歡湘君,因為——湘君漂亮、可愛、聽話嗎?
那他也可愛,也聽話,為什麼大夥就變得不喜歡他了呢?
為什麼?宋可遷不懂,他愣愣地看着湘君可愛的臉龐,他就是不懂。
“遷哥哥。”
小湘君在習字,一抬頭就瞧見遷哥哥愣獃獃地在瞧她。小湘君笑開了眉眼,拉着宋可遷坐在她身側。“遷哥哥練完武了?”
“嗯?”
“遷哥哥有事找湘兒是嗎?”小湘君嘴角漾着笑。
宋可遷的眉宇跟着染上了笑意。這樣可愛的湘君,不說別人,軌說自己,連他看了都覺得湘君好,他又怎能叫爹娘、眾人別去喜歡這樣可人的小湘兒?
他拍拍湘君的小腦袋瓜。“快點寫,寫完了,遷哥哥帶湘兒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湘君快樂地點了個頭,隨即又晃了晃。“不行的,王師傅出丟前交代過湘兒,寫好了這篇文字,又得默書。”
“默什麼?”
“詩經開首篇。師傅說那是論后妃之德,叫湘兒多學着點,將來做個才德兼備的大家閨秀,看能不能選進宮裏當個才女。”
“湘兒想進宮當才女?”
湘君搖搖頭。“不想。”
“那咱們別管王師傅說的話了,習好了字,咱們就出去。”
“可是爹會生氣。”湘君不想讓任何人不開心,尤其是疼她、愛她的爹爹。
看見湘君在為難,宋可遷突然想使壞。就不知道當湘君不聽話時,爹和娘還會下台像現在這般疼愛湘君?
思及於此,宋可遷是拉起了湘君的手,要她字也別寫、書也別默了,他們現在就溜出去玩。
宋可遷帶着妹妹進城買了零嘴,又兜到郊外去放紙鴦;玩着玩着,天色漸漸暗了,天邊還響了一記悶雷。
湘君覺得害怕,於是拉着可遷的衣袖,求他:“遷哥哥,天暗了,咱們回去了好不好?”
“收了紙鳶,咱們就走。”宋可遷拉着手中的線,扯扯在天空飛着的紙鳶,一吋吋的將它拉下來:卻沒料到風大,吹斷了綁在紙鳶上頭的線;紙鳶隨風飄去,被棵大樹勾住,掛在樹枝上。
湘君昂着頭,看她那個漂亮的紙鳶,心裏萬般捨不得,嘴裏直喃喃道:“怎麼辦?”那是府裏頭,她最喜歡的紙鳶呢!
宋可遷不忍湘君傷心,於是拍拍湘君的頭,告訴她:“別傷心,遷哥哥爬上去幫你把紙薦給拿下來不就成了嗎?”話才說完,宋可遷手腳俐落地攀上樹,天邊已下起了大雨。
“遷哥哥,下雨了,咱們別拿紙鳶了,你快下來吧!”宋湘君待在樹下,若她小哥哥在樹上蕩來蕩去的,覺得好害怕。她現在是紙鳶也不要了,只希望它的心哥哥能快點兒帶她回家。
宋可遷就趴在樹枝上,伸長了手去勾拿紙鳶。就只差一點點,一點點了“拿到了!”宋可遷將紙鳶拿到手,於是坐在樹枝上朝着湘君直揮手。
湘君在下面看得好害怕,直求可遷:“遷哥哥,你行行好,快點下來吧!”兒垣而是愈下愈大,打得她全身都發疼了呢。
宋可遷聽了湘君的話,於是身子一縱,便往下跳。
湘君一手塢着口,一手捧着胸口,不敢相信遷哥哥就這麼跳下來?
直到宋可遷安全降落了,湘君緊張的情緒才完全宣洩出來。“遷哥哥,你嚇死我了:“湘君完全不敢想像剛剛小哥哥要是出了事,那她又該怎麼辦?
眼見湘兒又要哭了,禾可遷只得將湘兒褸進懷裏,安慰她:“別哭了,遷哥哥不是好好的沒事嗎?”
“人家害怕嘛。”湘君嘟囔着嘴,說出心裏擔憂的事實。
有湘兒這麼關心他,未可遷直覺得心裏甜甜的;他連忙將自己的篷子解下來,讓湘兒遮雨,又戲謹她道:“膽小鬼。”
他們冒大雨奔回家。路上兩大路又滑,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況,湘兒年紀小,又沒學過武,步伐體力都比可遷差;但,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追上哥哥,她埋頭直跑,完全沒注意腳底下的泥濘。
一個腳滑,一聲尖叫宋可遷猛然回神,這才發現湘兒的身子滾進了泥沼里去了。
湘兒的身子不停地往下陷,口裏直呼着:“遷哥哥,救我!”
宋可遷旋身返回。“湘兒,別怕。”他伸長了手去垃湘君。
湘君感覺有人拉住了她的腳,讓他掙不開來,她好害怕,於是一直哭、一直叫“遷哥哥,有人拉着湘兒,不讓湘兒上去,遷哥哥,你快拉湘兒上去!”
湘君的哭聲攪亂了宋可遷的思緒:他再地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於是死命地拉着湘君,用力地吼着心中的惡魔:“走開,走開!不要搶走湘兒,不許你們帶她走:放開她——你們放開她——”
宋可遷恐懼湘兒會因此而離開他,憤怒有人要把湘兒從他身邊搶走;他只有拚命地、拚命地拉着湘兒不放手,直到湘兒的身子動了。
湘兒在可遷的協助下,爬出了泥沼:她全身沾滿了泥巴,只剩下那白皙的小臉蛋,還有盈盈的大眼睛。
宋可遷顧不得湘君全身髒兮兮,將那小小的身子一把摟了過來。“你可知道你剛剛嚇死遷哥哥了?”
剛剛,他以為湘兒會被黑暗給吞噬時,他的心臟都快因此而停止跳動。
說著,他眼眶一紅,眼淚跟着往下掉,湘兒不懂事,只知道遷哥哥哭,她也跟着好難過。
一進門,大批的僕人就往他們擁來,每個人看到湘君的模樣是既心疼又着急,慌張張地追問湘君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最後,跟着衙門裏的差爺到處去尋找可遷、湘君的末家老爺、夫人也回來了。
他們一衝進門,就抱着湘君直喊:“心肝”、直喊:“寶貝”。
宋可遷就站在屋裏的角落,冷眼看這一切。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湘君才是宋家的心肝,爹娘的寶貝:而他宋可遷只是他們抱來的小孩,是這個家多餘的,他,根本就不重要!
宋可遷落寞地轉身離開,然後,他又很可悲地發現,在花廳里,宋府上上下下共有二十餘人,竟然沒一個人發現他的離去。
原來這宋府里,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地關心他;而他這七年來的少爺,當得很虛自從宋可遷發現自己在宋家的地位后,他變得比以前更努力,凡是宋家要他學的一切,他都全力以赴。他認為只要他變強,那麼這個家就缺少不了他,如此宋氏夫婦便不會遺棄他。
除了努力、用功之外,宋可遷還變得不愛說話、不想搭理這個家的每個人,尤其以宋湘君最甚。
湘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的遷哥哥很莫名地就不喜歡她了?
每天,湘君都嘗試去跟遷哥哥說些話:但,宋可遷就是不理她。
“遷哥哥!”湘君小小的身子探在門外,不敢進來。猶記得日前,她像從前那樣沒敲門地就跑進遷哥哥的房裏,冷不防地就讓遷哥哥給罵了一頓。那日情景,它是記憶猶新,這次她說什麼也不會再犯。
宋可遷看湘君在門外探着實在很礙眼,便起身轉去關門。
才到門邊,軌望見湘君昂着笑臉,手裏捧着小碟,碟上滿滿的、滿滿的全是他愛吃的糕點。
湘君討好地拿高那盤點心,雙眸亮亮地希望他會喜歡。
宋可遷冷眼直盯着湘召的笑容看。知不知道,他最、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副人見人愛的臉孔,要不是她宋湘君的存在,那麼他會在這個家活得好好的,會是以前爹娘的那個最愛!
他討厭她,討厭宋湘君!
宋可遷控制不了愈來愈激昂的脾氣,大手一揮,便揮掉了湘君手中的小碟,接着他把湘君的身子給推了出去。
碟破了,點心掉了,湘君被推倒在地,心受傷了。
遷哥哥討厭她,不再喜歡湘君了!
眼看遷哥哥又要把門關上,拒她於千里之外;宋湘君猛然從地上爬起,用小小的身子去擋門。
宋可遷不妥協。在這個家,他也只能在自個兒的房裏才能放縱自己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宋湘君要連他僅有的地盤都要佔據?
一個硬闖,一個不給進;宋湘君的身子很可憐地被卡在門邊上。她哭得涕淚縱橫,不明白地問道:“湘兒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遷哥哥不再喜歡湘兒?”
“因為你很惹人厭。”宋可遷用很冷的字眼去傷害湘君。“你知不知道,我看見你的臉,我就會厭惡自己、厭惡生我的爹娘;恨他們為什麼生了我,又不要我,讓我寄人籬下過日子:我也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自己是孤兒的身分,卻又貪心不滿足地想博得眾人的喜愛。”他嗤聲冷笑。“我很不自量力對不對?”
宋湘君年紀尚小,還不明白遷哥哥的恨意為什麼那麼重,但她明白他最後那句話的自暴自棄。她猛搖頭,安慰他:“大家都愛你。”
“假的,假的,他們的愛全是假的!”他看得出來府裏頭的人對他和對湘君的不同。“你才是宋家的孩子,才是大夥眼中的心肝寶貝,而我,宋可遷卻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個無爹沒娘的孤兒。”
“不,遷哥哥你有爹、有娘,還有湘兒。”所以,遷哥哥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孤兒。
宋可遷轉頭去看宋湘君的淚臉。“有你?哼!”他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在這個府里,我討厭的人是誰?”
“是你,是你宋湘君呀!宋家今天要不是還有你在,那麼我會像從前那樣讓眾人捧在手掌心裏過日子;是你宋湘君跑進了我美好的生活里,讓我的日子充滿了恨與不滿;你說,要你是我,那我該不該討厭你?”宋可遷睜着兇狠的眼睛瞪着宋湘君。
他對宋湘君的厭惡全彰顯在眼底,這樣的眸光讓湘君覺得怕。她心沉沉的,開始有些明白了,原來遷哥哥是這麼、這麼地討厭她!
這樣的感覺讓湘君傷心,她完全沒想到呵護了她七年的遷哥哥其實是厭惡她的,這教她怎麼能接受?!
宋湘君昂頭回神,望着宋可遷。“告訴湘兒,湘兒該怎麼做,遷哥哥才不會討厭湘兒?”
宋可遷別過臉,不去看湘君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
“遷哥哥!”她求他。
他硬起心腸、冷言冷語地回答:“我不想看見你;你如果不在宋家,這將是我最開心的事。”宋可遷負氣地說了答案。
宋湘君記住了。只要她離開,那麼遷哥哥便會開心了,是不是?
當下,小小的湘君,才七歲的湘兒心裏有了決定。
湘君離家出走了!
夜裏,湘君的奶娘按例在睡前去看看小小姐有沒有蓋被之際,才發現小小姐的門是開着的,而床是空着;案上有張紙絹讓茶壺給壓着。小姐留了信,說是要離家,叫爹娘放心。
放心?一個才七歲的心娃留書出走,竟然還妄想爹娘能放心?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宋家老爺是又急又氣,他調動了宋府里所有的人馬出去尋找湘君的下落,再派個人到衙門去報案,協助尋找湘君。
大夥忙得一塌糊塗,完全忽略了在角落裏。有一個人愣愣地拿着湘君出走前的書信,看個久久。
那個傻湘兒,怎麼他說的話,她全部當真了呢?!其實他不是真的討厭她,只是:只是有點氣自己貪心不足地妄想得到所有的人關愛罷了,其實——他還是很疼她的。
宋可遷拿着湘君的信沖了出去。
“遷兒!你要去哪兒?”古麗容瞧見了兒子也跟着追了出去,才出門口,便不見可遷的蹤影,只聽見風中傳來他的答案,他說:“我去找湘君回來。”
當大夥找到湘君的時候,已經足三更天的時刻了。
古麗容抱着又倦又累的心湘君上床,只見這孩子口裏叨念着的依舊是:“遷哥哥呢?他好不好?”
其實這些天來可遷的不安,古麗容都看進了眼裏;原本她是以為可遷的不安會像當年那樣隨着他們態度而有所改變,卻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湘君最後還為了可遷而離家。
“湘兒,你是不是真的想讓你遷哥哥快樂?”
湘君點頭。她的心很單純,她只想讓她的遷哥哥像從前那樣喜歡她。
“那,湘兒,要是娘送你回姥姥家住,你會不會覺得娘不愛你?”
湘君搖頭。“湘兒知道娘是為了讓遷哥哥開心,讓湘兒快樂,所以娘才決定送走湘兒的。”
如此貼心的小孩…這樣地善解人意!古麗容真的捨不得將湘君送走,只是不送走湘君,可遷心裏永遠有差人一等的自卑。
那孩子的個性是那麼的好強,只怕真不把湘君送離宋家,可遷的值!會變得更世、更乖張。
當天夜裏,宋家老爺、夫人商量過後,隔天便的湘君送到宋夫人的娘家——金陵古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