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樣的夢再度上演。
撞擊、劇痛、倒地、鮮血。
方本心忘了這樣的夢境是何時開始進駐她的腦海,但,她知道只要它心血來潮,就會讓她身陷其中。
也許連續兩、三天都夢到,也許好幾個月才夢那麽一回。
不管間隔多久,每次的夢境都讓她痛苦非常,車禍的疼痛在她身上不留情地刻劃着,椎心刺骨,幾乎讓她以為醒來後依舊處在血泊中。
方本心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這詭異血腥的夢,若提來閑聊,只是徒增驚呼,若正經地談論,又徒增親友擔憂,不如不講。
她曾想過那會不會是過往的親身經歷,但她的記憶中全然空白,而且若有此事,這麽重大的車禍,父母怎會隻字未提?
若那是預言,那她還真害怕,面對這樣的劫數,誰能心存坦然。
悠悠忽忽,夢裏的方本心照舊使力抬眼欲瞧清肇事者,每次的結果都是夢境中斷,她就這麽醒來,像本斷頭的小說,再怎麽翻閱結局都是空白。
可是,這次她發現她抬眼後,眼前多了不曾出現的身影。
夢正延續着!
方本心很詫異,不知是夢裏的心情還是現實的心情,也可能兩者都有,總之,她詫異於夢境居然進行着以往未有的場景。
流淌過雙眼的血模糊了她的視線,導致肇事者的身影連帶看不清,隱約只見對方的輪廓和模糊的五官。
真糟糕,她要看清楚肇事者的臉呀,白白痛苦那麽多年還撐着不掛精神科已經很辛苦了,別讓她這點變相的樂趣和心愿充滿缺陷嘛!
痛得四肢無法動彈的她無法伸手抹去滿臉的血,只得死命眨眼,看能不能讓視線清晰點。
她反覆在夢中眨着眼皮,一下又一下……
方本心有些緊張地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在吐氣的同時張開雙眼。
沒什麽大不了,就當按自己家的門鈴,反正這裏每一戶的大門都長得差不多,新鄰居家也不例外,誰聽過按自家門鈴會猶豫的?
趁心理建設最堅固的一刻,她按下門旁的電鈴。
叮……
喀啦一聲,門霍地打開。
咚!
望着忽然出現在門框下的海汪洋,方本心按門鈴的手都還沒來得及放下。
「呃,你、你好,要出門啊?」她嚇一大跳,門鈴都還沒響完就應門,哪裏有這樣巧的事?
「咳!我剛好要去丟垃圾。」海汪洋四下環顧玄關,最後拿了雙擱在鞋櫃旁的休閑鞋,朝她晃了晃。
看來乾凈簇新的鞋子要丟掉?
「你找我有事?」就算瞧出她臉上明顯的疑惑,他也不會坦承,只要待在家中,他便一直盯着門孔外的狀況,盯得幾乎顏面抽筋,只等着她踏出家門這一刻。
這舉動令他像個偷窺狂,不,已經是偷窺狂了。
透過門孔見她居然停在門前,門後的他情緒一時失控,思緒翻湧,才會在門鈴聲還未結東時便失神的打開了兩人間的阻隔。
唉,他是想接近她,不是要嚇跑她啊!
他得冷靜,不能壞事,不能讓她太快洞悉他的破綻,天知道他要維持疏漏百出的城牆有多艱辛!
「喔,對,我是來還你錢的。」方本心左手一開始就握着鈔票,因此立即遞給他,「原本我怕你出門上班去了,沒想到你在。」
「你很堅持?」海汪洋瞄了眼鈔票。
「無功不受祿,我沒有理由讓你破費。」而且堅持的人是你才對吧!方本心在心裏嘀咕。
「如果我堅決不收呢?」他淡然地問。
這幾天她邊畫新稿邊惦記着要還他錢,背債的心情已經夠令她坐立難安了,拜託別再折磨她,收下不好嗎?他的頑固她一點都不想習慣啊!
「海先生,別讓我心頭老掛着一件事,我不愛欠債的,總不能麻煩你讓我請吃飯以便抵銷吧?」現金多實際,比起吃完飯拉一拉就沒了要好上太多。
「有何不可?」
對嘛,哪有人會傻傻的把錢往外推……啥?有何不可?他說有何不可?!
「你寧願讓我請你吃飯當作抵銷?」該不會有詐吧?他想敲她一頓豪門宴嗎?唉,若真是如此,她也認了,早點把債還一還,省得她渾身不自在。
「我很樂意。」海汪洋揚起微笑。
方本心承認他笑起來比面無表情好看多了,難怪笑容是融化人心最有效的利器之一,就算荷包失血,她至少掏得情願。
「那,海先生你何時有空?」在家畫稿的她隨時可以配合,只要不碰上昏天暗地的趕稿日。
「就現在吧,反正也快中午了。」放下休閑鞋,海汪洋進屋套了件外套,就着一身原本的輕便裝扮,拎起鑰匙,準備出門。
動作也太快了吧?
「可是,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的工作時間很有彈性。」這一點不用擔心。
「你、你女朋友……或是老婆……」她很孬的,萬一走在路上或回到自家門口,突然被衝來的女人賞一巴掌,該怎生應付啊?
「我單身,也沒有女友。」需要他拿出身分證嗎?
聽到他是孤家寡人,方本心鬆了口氣。
別想歪,她只是少了擔心,可喜交代的事也完成了些,絕對沒有一絲開心的成分……
對於他異常的偏執,她還真有點怕怕的啊。
「但等會兒我要去當志工……」所以出門時才順道先到他這兒還錢。
「只是吃頓飯而已,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海汪洋頓了頓,「還是,其實你不情願請我吃飯?」
這……他的語氣有必要這麽落寞嗎?活似她沒心沒肚一般。
他們真的沒有那麽熟吧?
「哪有這回事?別污衊我啦,講得我像個吝嗇到家的小氣鬼!」方本心斟酌了一下時間,心想應該不會影響她志工的工作。「好吧,擇日不如撞日,海先生,你想吃什麽呢?」
她抬頭徵詢債權人的意見,正巧對上海汪洋如釋重負的微笑,差點讓她心律不整。
幹嘛呀?她的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嗎?還是她是哪個酒國名花,答應出場會讓客人樂不思蜀?這比喻很不恰當,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啊!
「我有打算了,走吧。」說著,他套上休閑鞋。
呃,那雙鞋不是要丟掉?
「安全帽我有,你知道的。」海汪洋踏出大門,落鎖。
意思就是她得再度坐上他的機車?
「搭公車挺方便……」方本心舉步跟上他,有點無奈,小聲地說。
「你說什麽?」他按下電梯的按鍵,臉上雖然看不出欣喜,但語調泄漏出輕鬆感。
「沒事、沒事。」也罷,跟他比堅持?她哪有勝算啊。
「別擔心,跟上回一樣,我會先跟管理員打聲招呼。」
「噯……」先生,重點不是那個,假使照你騎車的速度,我恐怕點完餐還來不及動刀叉就得結帳趕下一場啊!
搭公車不是挺好的嗎?是不是?
看着對面的男人吃得津津有味,方本心都快懷疑這裏是必須擁有無限卡才消費得起的高級餐廳。
「海先生,你不用跟我客氣的。」這家簡餐店位於學區,由於主客為學生,所以價格低廉,雖然是他選擇的,但她老覺得過意不去。
「美食的定義不在於價位,台灣夜市的小吃遠近馳名,怎麽就不見昂貴的定價?」海汪洋覺得眼前這份鹵排骨飯勝過知名餐廳端出來的菜色。
也對,「你認為值得就好。」
「海汪洋,我的名字。」他咬下一口排骨。
聽見他主動告知他的全名,讓方本心愣了會兒。
「今年三十了,剛好卡在不上不下的年紀。」他喝了口餐點附贈的冰紅茶。
咳!她都還沒發動攻勢探聽呢,不費吹灰之力真讓她勝之不武。
「怎、怎麽突然說這些?」不能泄漏出好奇!方本心直要自己含蓄點。
「上次我太唐突了,如果再不自我介紹,我怕你不把我當朋友。」
朋友?!跳級跳得那麽快?她才正要習慣鄰居身分的他耶。
「都一起出來兩次了,早就是朋友啦。」她真沒種,瞧見他有點落寞就心軟了,她果然是容易被騙的體質……
「你還想知道些什麽嗎?」
「身高!」哎呀,她反應太快了,他可別起疑呀,她只是為了交可喜的差,絕對不是對他感興趣啊……
「呵,我身高一七五。」見她懊惱,他嘴角微揚,笑了。
他為什麽要笑?因為聽出她明顯的探求之意嗎?不過,他笑起來真的令人感到好舒服。
「我們好像在相親喔。」方本心沒頭沒腦地說了句,語畢,頓覺後悔。
啊啊啊啊--這下跳進黃河也沒用了,哪裏洗得清嘛,嗚……
「是嗎?」她的表情五味雜陳,海汪洋大開眼界,忍不住轉開頭。
他絕對是在偷笑!送一口白飯入嘴,方本心哀怨地嚼着。
「海先生,你的名字很特別,不當漁夫還是游泳選手真可惜。」海汪洋,含水量真夠充沛的,他的父母是在何種契機下替他取這樣的名字?
聞言,他心口一抽。
「名字是我取的,因為我喜歡能夠包納無數生命的大海,所以成年後申請改名。」他淡然地說道,「不知道本名有個好處,可以替自己冠上喜愛的稱號,聽別人喊起來爽快多了。」
他甫出生就被丟棄,沒有名字,沒有身分,雖然當時院長替他取了名字,但成年後的他仍舊選擇改名。
因為,他無法主宰出生,但可以主宰自己的選擇。
「我是孤兒。」這四個字道盡了他的身世。
方本心聽他說得雲淡風清,內心卻四起漣漪,控制不了憐憫泛濫。
她是不是問得太快了?
「你跟一般人一樣,走到這裏了不是嗎?平安的成長到現在,就是活着最大的恩賜,這一點不是父母健在的小孩就會特別受到禮遇的。」
「我不可能不怨恨親生父母,但,怨了有何用?他們不痛不癢,仇視的我倒顯得愚蠢,恨着連長相都不知道的雙親非常悲哀,想想,還是少做吃力不討好的無聊事。」他和親生父母完全沒有感情可言,沒有感情支撐恨意,只剩蕭索罷了。
「嗯、嗯。」她沒有資格評斷他的想法,但可以扮演聆聽者。
「我不是漁夫,也不是游泳選手,不過,我的確選擇和名字有關的職業,我在水族館工作,因為台中開了分店,所以我從台北到台中來幫忙。」
「哇,你在水族館工作啊?整天照顧一堆魚辛苦嗎?你的工作時間很有彈性對不對?」有時和可喜經過台中知名的水族街,她會一時興起走進店家瞧瞧,看着許多不知名的魚兒游來游去,心似乎也變得輕盈許多。
「不急,改天有時間再慢慢聊我的工作。」他吊她胃口。「現在該你了。」
「我?」方本心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始蔓延。
「我都掏心掏肺了,你不該表示些什麽嗎?」海汪洋滿臉正經。
不會吧?就知道天上不會平白掉下禮物,有得必有失。
那她現在再多挖他一點東西還來得及嗎?
「是是是,你都掏心掏肺了,我當然得掏肝掏腎。」她還是認命吧。
「謝謝。」他好整以暇的再度啜了口快見底的冰紅茶。
唉,她真是誤上賊船啊!
有債必償的方本心花了點時間介紹自己,等到聊到一段落,兩人盤子裏的餐點也漸空。
「體重的部分就讓我保留點女性的尊嚴,可以吧?」她連年齡都照實報告了,總得留一點給別人探聽啊。
「當然。」海汪洋揚起微笑。
「呼,真像交出了一份研究論文。」她有種被榨乾的感覺。「哎呀,都這個時間了!我先去結帳!」差點忘記當志工這回事。
「別緊張,來得及的。」海汪洋輕聲道。
抄起帳單,方本心匆匆步向櫃枱,準備付帳。
時值用餐時段,顧客眾多,櫃枱擠滿點餐和付帳的人們,身高不過一六〇公分的方本心卡在人潮後頭,正想盡辦法突破重圍。
「小姐,要不要幫你?」大學生甲貼近她,顯得別有心機。
靠這麽近幹嘛?!「不用了,謝謝。」她往旁邊退開兩步,想了想,再退開兩步以策安全。
「別害羞嘛,我們很樂意幫你的。」和大學生甲同夥的大學生乙從另一邊包夾,假裝要拿過方本心手上的帳單,卻乘機碰觸她的手背。
員警打哪兒去了?現在調戲良家婦女的壞蛋都光明正大成這樣啦!
「同學,放尊重點,萬一被學校知道沒有關係嗎?」她抽回被侵犯的手,乾脆交疊在胸前。
兩名大學生看方本心說話溫溫淡淡,臉龐上雖瞧得出不滿卻無高張氣焰,音量從頭到尾都被嘈雜的人聲沖淡許多,想必是受到委屈也不敢喊出聲,加上其他人只顧着點餐和付帳,完全沒有空暇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於是便得寸進尺。
「別緊張,我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大學生乙笑咪咪地道。
「這頓我們請,等等看要去哪裏玩。」大學生甲接著說。
「不用了,我沒興趣。」眼看就快輪到她結帳,她直視櫃枱,決定不再搭話。
「真冷淡啊,我們……」大學生甲的手才要摸上方本心的肩,就被另一隻力道十足的大手攔截。
「同學們,男女授受不親。」海汪洋嗓音沉穩,表情無波,可是釋放的力道卻讓大學生甲差點喊痛。
方本心看到他來搭救,着實感到安心不少,何況現場人多,她不怕這兩個學生肆無忌憚。
海汪洋的舉動讓顧客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四人身上,眾多狐疑的目光使得兩名大學生心虛畏縮。
「看、看什麽看?我們、我們只是見她被擠到後頭結不了帳,才、才好心幫她。」大學生乙結結巴巴,標準的敢做不敢當。
「好心幫忙需要動手動腳?」海汪洋此話一出,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你哪隻眼睛看到了?別含血噴人!」大學生甲氣得叫道。
「我不止看到,還剛好抓到。」海汪洋舉高猶在他掌中的狼爪。
人證物證俱在,多名女性顧客忿忿地注視着那兩名學生。
大學生甲萬分羞怒地拔出被箝制的手,「我伸手是要跟櫃枱點餐。」
媽的,真是失算!這個臭女人居然還有救兵!
「點餐就點餐,需要點到我這裏來嗎?原來跟女生搭訕是通關密語。」方本心出聲諷刺,下意識偎近海汪洋。
她依向他的舉動稍稍澆熄了他滿腔的怒火。
他在座位上目睹經過,卻不見她向他求救,鬱氣不禁充塞他心間,失落和憤恨難以控制地爬滿他全身,虧他熬過了六年,這麽點不快還是惹得他極為痛苦。
她明明可以投以一記目光,向他求助的!
掙扎了幾秒,他終究起身遏止惡劣學生的行為,天知道他是極為努力不讓方才箝制在他掌中的手腕被他硬生生折斷!
「同學,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一名店員察覺情況不妥,前來了解。
「走了、走了。」大學生乙見苗頭不對,催促着同夥想離開。
真是出師不利啊!
「媽的!」妞泡不成,飯也甭吃了!大學生甲咒駡着。
「就這麽放他們離開?」海汪洋低頭詢問身邊的當事人。
「我很不想承認,但就算把他們丟進警局,你覺得人民的保母會有什麽大作為嗎?」教黑道扁他們一頓可能比較有喝阻作用,偏偏她沒半個道上朋友,可惜。
為惡之人若不能靠自身醒悟,即使被判死刑,怕也是含恨,永遠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是歹事。
她的比喻是誇張了點,但這就是現實啊!
「也罷,反正他們沒討到我什麽好處,就留待以後他們勾搭上大哥的女人,再讓大哥去算這筆帳吧。」摸魚總是會摸到大白鯊的,保重。
海汪洋順着方本心的意不追究,但他一雙冰冷漠然的眼眸並沒有放過他們。
前來關切的店員好心地告誡,「同學們,改過吧,下次別再犯了,否則一定告到你們學校去。」他也得顧全店譽,客人在這裏被性騷擾,傳出去不可能對他們這間餐廳毫無影響。
大學生乙知道這次走狗屎運,早就開溜了,殿後的大學生甲心有不甘,邊走邊回頭惱羞成怒地道:「還真以為自己多正?不過是個殘廢,到死說不定都嫁不出去咧!」
殘廢……
聽見對方口出惡言,存心傷害,海汪洋再也壓抑不住沸騰的怒氣,一個箭步向前就要揪住對方的衣領,不排斥以野蠻的暴力賞他一拳,活動一下筋骨。
這一拳不揮出去,他的自制力會崩解!
就在海汪洋正要扯住大學生甲的衣服時,突來的啜泣聲拉住了他,他猛然一頓,立即收勢。
「嗚嗚嗚……」方本心的小臉埋在十指里,顫抖的肩頭不住起伏,三不五時還傳來吸鼻子的聲音。
絕對是心靈受創了,好可憐的女生,好可惡的男生!眾多客人眼神一致,從對方本心的憐憫慢慢變成對大學生甲的瞪視,群情激憤。
「說話也留點口德吧!」
「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麽搞的,家教敗壞成這副德行。」
「同學,我們去那條巷子裏聊聊,如何?」
一人一句,逼得大學生甲再也抵擋不住,哪需要揍他?眾人光用言語就驚得他發抖,閃人閃得跟噴射機一樣快。
惡人無膽,不,連惡人的邊都構不上,頂多是人渣,嗟!大家心裏所想的皆相同,徹底瞧不起那傢伙。
「本心……」海汪洋一時手足無措,安慰的話在腦中千迴百轉,竟是說不出口,哪還管得着別人?
「嗚嗚嗚……」方本心哭聲漸歇,很小聲地問:「他走了嗎?」
「那個敗類?早逃得不知去向了。」
方本心張開手指,確定從指縫中沒看到大學生甲後,便若無其事的放下雙手拾起頭,臉上不見淚痕。
眾人一愣,包括海汪洋。
「真是,還得逼我使出絕招,要不是現在人多,對方又不成氣候,這絕招也是會失靈的。」
假哭博同情,利用輿論壓力來攻退調戲她的臭男人,這招她可是經歷多少風雪才學得的。
「海先生,看不出來你這麽衝動,以暴制暴不是最能解決問題的方法,萬一對方告你傷害罪,得不償失啊!」她真的很怕他剛剛揮出拳頭。「不過,謝謝你,我很開心你願意幫我出氣。」也許方法不夠完美,但她心裏的感動沒有少半分。
不知算不算是可悲,她早已習慣了歧視,尤其是刻意尖酸的歧視。
但她周遭的朋友往往比她更在意他人對她的目光。
他和可喜一樣,為了她挺身而出,她既感激又擔心。
可喜是女生,那次替她解圍時,對方見她會點拳腳功夫,便不再跟她們糾纏,但這次他要是真把那一拳結實地揮下去,對方鐵定抓着這個把柄不放。
「下次除非我說絕招沒用,你千萬得沉住氣啊。」方本心耳提面命道。
眾人合上大張的嘴,被叮嚀的男人則恢復面無表情,儘力不讓自己的肩膀看起來是往下垮的。
平安落幕就夠安慰他了,真的。
「啊--遲到了啦!」方本心忽然驚呼一聲。「老闆,讓我先結帳吧?剛剛真的快輪到我了,別算我插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