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他們的愛如夢一般(1)
七月流火,真的沒錯。太陽毒辣辣的像個暴君,用憤怒的顏面炙烤着天地萬物。柏油路被曬化,瀝青四處流淌,像女人的眼淚一樣飽滿圓潤。樹葉間,知了不知疲倦地叫喊,聒噪之聲此起彼伏……
天空湛藍高遠,沒有一絲雲在裏面遊盪。半袖、短褲、短裙依然是城市裏占統治地位的主角。因為放假的緣故,校園裏暫時安靜下來,往昔的吵鬧喧嘩都告一段落。
蘇步和許閑都沒有回家。他們有他們的打算。放假后,當其他同學頂着烈日匆匆往家裏趕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西安人流交匯的路段停下,把自己推薦給一個個有找尋家教意向的行人。
第一次離校求職,心頭難免會惴惴不安。遇見一個和藹的家長,還可以和他慢慢商談;若遇到一個言語尖銳的家長,談話自然難以持久,兩三分鐘就不得不停止。畢竟,兩人還被庇護在學校的臂彎里,沒經歷過太多風雨。
和許多人講,與許多人談,終於現口才對一個人展的重要性。為此,兩人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說得口乾舌燥滿口生瘡。終於,在歷經兩天烈日熱風的洗禮后,他們先後找到了合適的尋求者。
自此,兩個人開始忙碌。
許閑的輔導在早上,而蘇步的,是晚上七點到九點,加上兩個人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沒別的辦法,只得“勞燕分飛各西東”。
每天早上,許閑八點起床,洗漱,然後簡單地吃點早餐,就背起書包騎着自行車出,灑下一路歡快的口哨聲。回來時,時間往往已接近中午十二點。在強烈的太陽下驅車返回,許閑難免一頭大汗。
但是,他的笑容甜美依舊。每天歸來,蘇步都會在食堂的固定座位上等他。蘇步會為他輕輕揩去額頭與兩鬢之間的汗珠。紙巾的淡雅香氣與蘇步略施於身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總讓許閑的心情喜悅萬分。
之後,蘇步會遞給許閑一瓶綠茶,然後去排隊買飯。雙份。
許閑每每望着蘇步的身影,想着她默默為自己做事,心裏自是感慨萬千:如今的社會,像蘇步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少之又少。不過還好,自己幸運,偏偏就遇見了她。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而他和蘇步,不僅不是擦肩而過,而是呆在一起相知相惜,這應該是前世幾千次的擦肩而過在今世的兌現吧!
如此想着,許閑對蘇步的那份愛就深扎在了心底。那感覺,就像一棵枝繁葉茂的木棉,深深紮根在肥沃的土壤,風撼不動,雨打不落。
兩人坐在一起吃飯,總有許多的話說,雜誌上的一則笑話,行路時的一點見聞,甚至是蚊子叮咬而生的小包,都是他們樂此不疲的談資。如果小故事、小感動能帶給人丁點兒幸福,那麼,他們的幸福就來自於這點點滴滴的匯聚。滴水成海,聚沙成塔。
飯後,他們會在飯桌前攤開書本,或認真閱讀,或寫寫畫畫,偶爾會有感應似地對眸一笑或是說句簡單的話,就繼續回到先前的狀態。心靜自然涼。此刻,天氣的酷熱與他們無關。他們與世界絕緣,唯心房,跳動着同樣的節拍,遙遙相應。
看書睏乏了,他們便去打乒乓球。兩個人的實力差不多。你扣殺一個,我能接過去;我打角球,你能及時做出反應並迎球成功。輕小的球在球拍間快往返。再向外略高,是兩張充滿活力的青春男女專註、流着汗水卻幸福蕩漾的臉龐。
許多時間,就這樣輕輕地,從他們輕舞飛揚的梢間穿過去,如流水般不留一絲痕迹。
晚飯通常要吃得早一些,因為蘇步還要離開學校去做輔導。
本來,許閑打算他把蘇步送到目的地,然後等待蘇步做完輔導,再一起回來。可蘇步死活不肯。
“我進去輔導的時候,你獨自在外邊做什麼啊?”蘇步有些撒嬌地問許閑。
“我在外邊等你出來啊!”許閑壞壞地微笑,用右手輕輕觸摸蘇步的耳垂。
“那可要兩個小時呢!你怎麼能等得住?!再說,你在外邊等着,我的心思也不能專心放在輔導上。”蘇步一向很體諒許閑。
……
兩個人最終達成妥協。去的時候,蘇步獨自搭車過去,因為天尚早;回來時,許閑騎車去接蘇步,見面后再一起返回。
付諸行動后,許閑便每天準時等待在蘇步出現的樓口。蘇步一出現,兩個人歡快地打聲招呼,就匆匆地驅車離開。
夏夜雖然熱氣未散,但因為在車子在不斷向前,所以仍能感覺到風的吹拂。蘇步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看着許閑寬大的白色T恤和強有力的小腿肌肉,自覺安全,便隨心所欲地揮舞着手腳,大聲說話。
許閑亦能夠感覺到,蘇步的手不時在自己腰際有意無意的停留。因了這小小的動作,許閑頓覺責任重大,便更用力地踩踏車蹬,飛快向前。
夜晚的燈光從不同的方向射過來,在他們身上和地上留下交錯斑駁的暗影。他們的車幸福地穿行在這霓虹流明中,就像穿越幸福的青春時光,穿越一場有關戀愛的夢幻。
歲月靜好,就如無風吹拂的湖面。但在某天,生了一件不曾預料的破事。它像一塊橫空飛來的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安寧,兩個相愛的人,也因此虛驚一場。
那天,許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paRTy。由於彼此間關係牢固瓷實,所以划拳直到九點鐘,他們才肯放許閑一馬。許閑匆忙找到自行車,搖搖晃晃地就朝蘇步做家教的地方沖。只是,當他趕到每天晚上等待蘇步的地點,他被眼前正在生的一幕驚呆了:
蘇步正在遠處樓身的陰影里,渾身哆嗦着,臉色慘白地往後退。嘴裏小聲而恐懼地喊着,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背對着許閑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的瘦小男人。看不清他長得什麼模樣,只是一身不合時宜的西服在他身上顯得落拓和邋遢。他對着蘇步舞手嘻笑,並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蘇步已經退縮到牆角,再無法挪動身子半步,又沒別的辦法擺脫面前男子的威逼,她只得捂住臉低頭抽泣。聲音嚶嚶地脆弱顫抖,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也因為她用手擋住了婆娑的淚眼,所以,她並沒有看見已經到來的許閑。
瘦小的男子依然在靠近。十米,八米,五米……
許閑心急如火燎,卻因不知男子的底細而猶豫了。他不知道,他衝上前去和男子撕打在一起,會產生怎樣的結果。可蘇步,眼見就要被這男子威逼。他的思緒,陷入空前的焦急和凌亂。
幽暗的光線下,小個子男人雙眼終於露出得逞的喜意。面對蘇步,他急不可耐地褪下了自己的褲子。於是,他的下半身一絲不掛地顯露出來。他猙獰地奸笑着,走向蘇步,愈來愈近。
蘇步害怕極了。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傻了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先前低聲的哭泣也因懼怕而沒了聲音。
許閑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平靜了自己的心緒,決定給這個猥瑣的男子掛點彩。他用力甩開手中的自行車,彎腰去撿路邊的一塊磚頭。自行車與地面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男子聽見這聲音,驚恐地轉過身來。他一眼就看見了滿臉憤怒,手持板磚的許閑。他先是呆愣畏懼,然後很岳不群地叫了一聲,匆匆忙忙地想要逃跑。只是在驚慌中,他忘了將褪下的褲子提起來。沒跑出兩三步,便狠狠地栽倒在地上。他抱住腦袋,變態的尖叫聲再次傳來。
許閑狠狠地將板磚拍在男子面前,那板磚立馬碎成了一堆粉末。男子把頭直直抵在地上,繼續尖叫,聲音里因為恐懼而顫抖。許閑顧不得這許多,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了顫抖不已的蘇步。口中大聲叫着:“蘇步!蘇步!”
蘇步忽然“哇”地一聲哭喊出來。她緩緩叉開手指,穿過狹小的縫隙往外看。當確定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許閑的時候,她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肩膀里,再也不肯抬起來。她的心裏,還在緊張地懼怕着。儘管那令人恐懼的場面,已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