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寶莉停好車,看着陰霾的天空,自己卻愉悅地走往前方不遠處的知名企業大廈,與天氣呈現強烈的對比。
她好像沒有耐性在家等到關立威回來,她想立刻見到他,只是跟他說幾句話也行,然後就先回家做一頓他喜歡的飯菜,如以往那樣,等他歸來享用。
在今天以前,她總會擔心,他是不是又要嫌棄哪一道料理過於清淡,哪一道又過於咸辣,這次不一樣了,她會認分地聽他的意見作改善,畢竟,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為關立威洗手做羹湯卻做不到。
是她得到這福氣卻不珍惜,倘若能多往這處想,她可能就會沒有太多顧忌,會有更足夠的勇氣告訴他:雖然偶爾會恨死你,但卻經常好喜歡你,甚至時時愛着你……
不過,似乎還不到時候。
她還在等,等一切都確認后,這句話,她總有一天會說,現在,她只想見他,買一份他最愛的煎餃去見他。
「小姐,你要的外帶好了。」
「謝謝。」莫寶莉接過紙盒,一轉身,就發現一位身着黃色套裝的女子,正在打量着自己,再次看那張臉一眼,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請問你……」
「莫寶莉?你是寶莉吧!?」五官姣好的女子不等她翻找記憶,立刻笑臉迎向她,「你是關立威大學時期常帶去派對的寶莉,對不對?」
「對……」莫寶莉還是想不起這位女士到底是誰。
「我是曾海蓉,經常被美人堆她們指派負責拍照的那位,我想你可能對我沒印象,因為我老是擠不進她們的圈子裏,更別說能跟關立威聊上幾句。」
提到拍照,莫寶莉倒是想起她了,因為家中柜子裏的相本,有張關立威當年騎馬的帥勁英姿照,正是曾海蓉的傑作。
記得那時,還引起眾美人們爭先恐後的搶着加洗那張照片作保存呢!
另外對曾海蓉有印象的是,她是裏面唯一不將平凡的她排擠出去、不拿酒設法讓她從派對消失的女人,一位很隨和又率真的女性。
「我記起你了,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漂亮。」
曾海蓉難掩喜悅,但仍不以為意地說:「比起於晶晶那一掛,我哪能算漂亮。」
「是你謙虛了……」莫寶莉低頭焦慮一看,希望煎餃別那麼快涼掉。
「那你呢,跟關立威在一起過得怎樣?」
「什、什麼怎樣?」小臉猛然抬起,曾海蓉剛剛說了什麼?
「原來你們沒分開過,關立威對你好不好?」
「欸?好……」莫寶莉很是疑惑,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嗎?怎麼覺得這幾句不像是對兩位久違的朋友的關切,而是像在關心一對情侶隔了十年,感情是否依然如昔?
「想也是。你曉不曉得?於晶晶跟藍秀燕這兩大美女,到現在對關立威還不死心,至於我咧,只好安安分分等着年底訂婚,別空作夢比較實際。」
曾海蓉一個勁兒嘰哩呱啦說個不停,弄得莫寶莉一臉呆相,問號一個一個狂敲她的腦袋,根本反應不過來去發問。
「你呀,難得能擁有關立威這麼多年,而且都還這樣甜蜜,就要好好珍惜,找些時候問他,什麼時候想結婚,他都三十二歲的人了,更何況也得替你着想一下,以他的外貌跟身分,一招手,要什麼女人沒有,可你只有他一人,我說的對不對?」
對……呃,不對!莫寶莉開始懷疑,曾海蓉是不是認錯人,不然為何她會對這話題大感陌生?
她和關立威連真正的開始都沒有,怎麼無端端跳級到可以論及婚嫁?
好似她失去記憶,遺忘某段發生過的事,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事。
不成不成,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海蓉,我想你是不是誤會──」
「我想到要講什麼了!很重要的。」曾海蓉猛力拊掌大喝。
「我在聽。」莫寶莉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就等着曾海蓉為她解惑。
「前幾天於晶晶找上我,幾年沒聯絡了,竟突然找我問派對那次我快速拍下的照片。」曾海蓉愈講愈火,「她還是不改十年前的死大小姐脾氣,有夠狠的,連底片都給我搶走!」
問號立刻膨脹,咚一聲又狠狠敲上莫寶莉的腦袋,遽成痴獃。
「我覺得於晶晶有其他打算,早知道我就想辦法找上你們小倆口,把屬於你們的照片還給你們才是。」曾海蓉一下子正氣凜然,俠氣橫飛。
照片……屬於他們的照片都在家呀!有和管叔合照的、有被俊美關家兄妹夾在中間凸顯她的平凡的,還有照相前一秒被關立威氣到臉紅脖子粗的死人照。就是不明白,曾海蓉講的是哪一張?
曾海蓉神情詭異地悄聲叮嚀:「所以,你要小心於晶晶對你下毒手。」
「毒……毒手?」茫然中的秀容驀然驚恐蒼白,雞皮疙瘩全站起來。
怎麼無緣無故扯到謀殺論!?
「名片先給你,目前我已經沒住在我老爸的別墅了,因為我在搞攝影,所以隨便找間離工作室近的公寓當豬窩,有空去找我聊天。」曾海蓉回頭看看店員招手催促,「我去拿我的晚餐,免得煎餃冷了就不好吃,先走了,拜!」
相隔十年不見的友人,丟給莫寶莉一堆摸不着頭緒的話題,就轉頭走人,孤留她一人理不清,更想不透。
唯有一句話莫寶莉倒是聽得很清楚──煎餃冷了就不好吃。
莫寶莉低頭看着手中已退熱的紙盒苦笑,只好忍着頭昏腦脹,乖乖重新排隊,一切都只為了那位總是輕易就操控自己心思的他。
「麻煩再一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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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會議室,首先走出西裝筆挺,神態悠哉,卻不時流露出過人自信與精明銳氣的數名高大男子。
這,就是區皇集團的高幹們,也即是外頭傳說的區皇「御林軍」,一個口令,神速去做,八個口令,鬼才去動。
片刻后,會議室又步出一致身穿黑色長褲及未上扣的黑色西裝外套,領帶頹然松垮,領口隨性大開,散發野性十足的邊疆味的幾名男人。
這,便是馬氏企業旗下幹部,也就是外頭謠傳的馬氏「馬家軍」,一個口令,八個動作,沒有口令,照樣亂做。
當猖狂遇上囂張,會出現什麼情形,是可想而知的。
「我們主子就是喜歡開會遲到,害你們區皇多位高層幹部苦等到現在才下班,真是歹勢。喂,我想抽煙。」馬家軍團其中一位狂傲說道。
「可以。」區皇高幹冷笑,「反正你有白目症頭,整層會議區四處禁煙大字都看不到,有種你抽呀。」
接着,會議室外長廊一片寧靜,火藥味卻濃重嗆人。
怪就怪兩大集團的開創始祖是莫逆之交,長期合作就成了不成文的規定;無奈,到了這一代,兩邊都很有默契地生出腦筋不對勁的領袖,搞得每回碰上合作案件,一開完會,長廊兩側就是這情形──
雙方忘我沉默凝視,經常看着看着,都不知道到底是要衝上去大幹一場,還是要立刻激動擁吻大說我愛你,亂曖昧的說。
「如果那些政客不給我這樣惡搞,馬氏在跨足投資上就沒那麼多牽絆。」一散去肅穆的開會氣氛,男人大剌剌地把腿放在另一張椅上,不自覺又熟練地往西裝暗袋掏出煙。
「馬傲飛。」對座的俊酷男人見這舉動又出現,不住擰起雙眉。
「嗯?」馬傲飛叼着煙,大手忙着在身上摸找打火機。
「這層樓四處張貼禁煙告示。」左邊的區克軒替任家凱補上第四次提示,大手則忙着撥打未婚妻的手機,卻老是關機打不通,神情凝重,使得後面的貼身秘書不時看窗外即將入夜的天色,拚命發抖。
右邊的關立威懶懶冷哼,翻閱助理小畢剛整理出來的會議記錄,且不忘丟給馬家軍頭號猖狂兄一記「你可以盡量白目沒關係」的神情,壓根就不想鳥他。
星眸緩緩眯起,朝馬傲飛射來一道殺氣。
偌大會議室裏頭唯一最平靜的任家凱,朝自家特助阿剛勾勾手。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請說。」阿剛習慣性地彎腰附耳靜候吩咐。
俊臉靠過來,低聲吩咐:「去走廊通知那兩批又在當雕像互相仇視的人馬,說馬傲飛已準備走人,叫他們儘快去備車把這傢伙載走。」大手揉揉太陽穴,頭痛。
阿剛一接到命令,神速飆出去,巴不得車子現在就出現在會議室。
兩大集團所有職員統統都知,這以企畫部經理當掩飾,實際上卻是區皇幕後其一掌權者的關立威,與馬氏企業二少總經理馬傲飛以前在念研究所時,就像對曾經深愛的仇人,動不動就牽扯一起,又動不動就想對方去死,到了現在,還是那副死德行,改都不改。
馬傲飛看關立威一副懶得鳥他的模樣,想站起身咆哮,哪知他比他還快一步,「你要去哪裏?」
「洗手間。」
他還沒逮着機會捅他一刀呢,「你敢去,我一定跟你沒完沒了!」
高大身子悠然轉入會議室的內門,完全不把後面的人當一回事。
「關立──」
「馬先生。」才走進來的阿剛有點錯愕,怎麼才出去一會,馬傲飛就一臉便秘狀,猜想八成又是關先生的傑作。
「要做什麼?」馬傲飛沒好氣,頭都懶得抬。
「你的助理已經去備車了。」
「那就等車子到樓下再說。」他整整坐姿不起身,有意杠上關立威。
「另外……」
「我屬下動作有這麼快嗎?」馬傲飛滿是狐疑。
「不是,我是在跟我們總經理說話──您的表妹,莫小姐來了。要她在外頭等嗎?」
任家凱霍地起身準備迎接,「我們早就開完會了,讓寶莉進來。」
漸漸熄火的馬傲飛,好奇問正經過的任家凱:「是可愛的表妹嗎?」
「是可愛的表妹,但這個你不能動。」任家凱一派溫文,笑容里卻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懾人警告。
「這麼寶貝?」情場浪蕩子的馬傲飛不以為然。
任家凱但笑不語。他也想寶貝,可那表妹似乎只渴望某個人來寶貝。
剛說完,人就到。
「表哥。」莫寶莉站在門口,兩眼不安地忙着尋找她最熟悉的身形。
不在?走了嗎?看來她遲了一步……早知就直接在家等。
馬傲飛瞧見這確實長得可愛的表妹,目光就定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寶莉,你手裏拿的是什麼?」任家凱其實早已被香味吸引到發餓。
「附近有名的煎餃,就是你們加班常叫外賣的那一間,聽大家說好吃,所以我就買了。」莫寶莉仍舊不放棄在張望,下意識卻已不住溢出悵然。
任家凱頗具深意地問:「妳的?還是某個人的?」總之不是表哥的。
莫寶莉難為情地咬着下唇,擺明默認。「表哥,那個……不在嗎?」
「『那個』我聽不懂。」任家凱看着居然不屬於他的煎餃,裝傻。
「表哥!」莫寶莉溢着嬌氣小小跺腳。
以前她常被當作小妹跑來區皇遞送東西,卻沒有專程為了送食物而來到區皇過,以至於支支吾吾難以脫口。
也許是對他的感情又升等,所以許多感覺也都變了,因為經過大廈廣場,那些愛慕關立威的女職員,一樣照慣例地倨傲抬高下巴斜視她,但卻從以前的不悅變成鄙睨,好似是在暗示,她是最沒資格和他在一起的女子。
這麼多年,她為什麼還不習慣別人的眼光?關立威俊帥是事實,如果因為這件事實她就害怕,那麼她就乾脆別喜歡他好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回勇氣,怎能到這裏就退縮?
想及此,莫寶莉深呼吸,「我是說,立──」
「我記起來了。」對莫寶莉打量已久的馬傲飛,登時打破沉默。「你是我堂妹少芹的國中同學,莫寶莉。」
「少芹?」莫寶莉邊想邊呢喃,腦海慢慢浮現兩個清秀小女孩天天讀書笑鬧的溫馨情景。
「我是馬傲飛,你記得吧?」
「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誰呀!」
「你果然對我比較有印象!」馬傲飛好生得意。
在座的區皇幹部聽了都無言以對。你馬公子新聞常一堆,報章雜誌緋聞一大篇,綁匪都知道去哪裏找你比較快,有誰不知道你是誰啊!
「少芹小時候為了上學方便暫住我家,你有一陣子常來找少芹溫書,我說的沒錯吧?」馬傲飛熱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結果一放上去就忘了抽走。
而這個類似熟識的動作,看在站在會議室內門處的男人眼裏,很火。
「嗯,我也很久沒見到少芹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還教過你一次數學,結果你的成績突飛猛進。」
秀眉不解一皺,有嗎?他好像也還沒回答她的問題。「那麼,少芹那時全家移民,後來她有回來過嗎?」
「你還跟少芹一樣傲飛哥、傲飛哥的叫我,哈哈哈。」馬傲飛話題卡在原地,還在為小妹妹依賴英雄大哥哥的溫馨回憶,陶醉不已。
任家凱察覺情況不對,悄悄取走熱呼呼的東西,離開這裏吃東西找事做。
「馬先生,我是想問少芹過得好嗎?」
「你的外號叫寶寶,非常好記,少芹都這麼叫你。」此人已經中邪。
某雙銳利又冒火的眼睛,猛地凜冷地瞪向馬傲飛。
「傲飛哥,能聽我問一下嗎?」莫寶莉直接轉稱呼試試。
「好。」
幹部們為此愕視,果然,有效,回魂了。
但暗處的男人聽了這親密稱呼,卻似乎想把人殘殺到魂歸西天。
「少芹移民后,有沒有回來過?」
「有,不過我們也很少聯絡,因為她嫁到英──」
「沒什麼事就先回去。」會議室傳出一記不悅聲音。
現場一片安靜,多雙充滿畏懼的眼睛,紛紛朝邁步走來的關立威看去。
「立威?」莫寶莉見到他先是驚喜,隨即看他臭着一張臉,整個身體就變得好僵硬。
「你來這裏做什麼?」冷冷的口氣由關立威嘴裏吐向莫寶莉,然後往馬傲飛用力一瞪,暴吼:「你是來尋親的嗎!?」
馬傲飛本要以慣有性子大聲應過去,猝地腦子一轉,這才從那不悅的眼裏尋獲出明顯的答案。嘿嘿,可給他逮到把柄了吧?管他,就讓他不爽下去。
「我只是──」莫寶莉怔了一會,急忙找尋她剛剛擱在會議桌上的食物,想告訴他,自己是為了想買東西給他才來的,但煎餃卻離奇的消失了,使得她面對關立威的鐵青臉色,也不知該說什麼。
不對,現在跟食物無關,是他打從一開始就臭着一張臉。
關立威一瞥那隻還搭在香肩上的欠扁狼爪,不悅地再催促一次:「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先回去。」
「我來這裏是因為……因為……」莫寶莉小嘴輕顫,內心好激動,是激動的想痛罵他?還是激動的想掉淚?一個腦袋原本就昏脹脹的,現在更是氣到腦壓上升。
「因為什麼?」關立威挑挑右眉。
他沒有嚇人的怒吼,只是口氣意外的冷淡,也沒給她好臉色。他問的沒錯,她來這裏做什麼?就為了看他的臉色?
她的前來探望,好像個笑話,更像愚蠢地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早知道他會如此對待她,就在家習慣性的詛咒,為什麼要花時間跑來看他的臉色?
她深深吸氣,強忍內心的難受,不甘示弱地學他冷淡語氣:「我來找我表哥的,可以吧?」
「任家凱根本不在這裏。」
她握拳氣到終於尖銳大叫:「所以我馬上就會走人!」
「要走我們一起走。」
然後繼續看他的臉色嗎?
「我自己怎麼來的會怎麼回去!不用你管我。」
然後,她如往昔一樣,被氣到極致,還是什麼都捨不得罵,就揚長而去。
只是,這次轉身離去后,她卻真的掉下眼淚,像個淚娃兒似地無法停止。
「莫小姐怎麼了?」阿剛一走進來,搔搔頭納悶,剛才在外頭還見她開心極了,怎麼轉眼間就氣沖沖地跑出去,臉色還挺蒼白的?
沒人說話,也有人猜出大半,卻聳肩不敢確定,而最熟悉他們關係的皇林居民小畢,早已躲在一角竊笑。
無人理他,那他就自己說話好了:「馬先生,車子已經到樓下了。」
「然後呢?」
「然後你就可以走了!」關立威咬牙,爆出強忍多時的龐大火氣,再狠盯着馬傲飛某隻手,殺氣懾人的極似這裏若有把刀,那隻手就會被剁了。
「這下,終於換人抓狂了。」馬傲飛幸災樂禍地且行且言,將關立威一貫用來對付他的老神在在調調,毫不客氣,全部拿來用。
冷眸一轉,視線追殺過去,就連馬傲飛的身影已經走遠,那一身罕見的殺意仍是濃厚地擴散出去。
過了半晌,關立威悶哼一聲,緩下情緒,一掃那幾張驚愕表情未完的臉,「很晚了,大家可以下班了。」
阿剛瞧關立威收拾文件的動作,問:「關先生,你也要走了?」
「我要回家。」關立威撿起那因急忙離開而遺落的女用白色髮夾。
素來用來忙着思考集團重要決策的腦子,不禁浮現適才那張泫然欲泣、令人揪心的嬌顏,愈是浮現一次,濃濃俊眉,就愈是深蹙。
「可是剛剛總經理說,你和越空企業的朱董有約,這個會面對方敲了兩個多月了,現在人就在會客室等着談生意。」
「這不是應該由你們頭兒負責的嗎?」關立威側頭思索,停擺多時的悠然神色,隨着氣氛平和逐漸恢復。
「總經理說,他臨時要去赴翰榮銀行何總的約,所以請你替他接見。」
「我現在去。」
這時,角落的人再也忍不住,摀着嘴巴「噗」的一聲經過關立威與阿剛,風一般的衝出去自我放逐。
「有人可以跟我講這小子哪根筋不對嗎?」關立威平緩詢問其他人。
眾秘書、助理個個你看我我看你。
「他說你跟馬先生有相同的氣味。」
「重點在哪裏?」
此時走廊傳來某人放鬆后的大笑聲,迴音不斷,還差點岔了氣。
「醋缸遇上醋罈,分外眼紅──這是小畢說的!」
戰戰兢兢講完,所有人一併畏懼地屏住呼吸,以為小畢完了。
但意外的,關立威只一派淡然地收拾文件,隨即很和平地走出會議室,彷彿無關痛癢,留下幾位秘書、助理,為此大發困惑。
「依我看,老大還真沒把莫小姐看得很重要,他大概是在氣別的事,否則老早就惱羞成怒衝過去堵人,還會容忍小畢用笑聲四處宣傳嗎?」
「莫小姐真可憐,一點都不被在乎,連關先生的醋都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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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嬌小身子走在偌大巷道上,走幾步便停下腳步,攀着牆面喘口氣。
很討厭的發燙感覺,可內心更令人作悶難受。
倘若今日不出門,無聊在家歇息一天,或許就不會有太多醒悟。
或許,她該依其言回家去,如往常地痛罵他,隔天又是開開心心作個夢。
但她就是想在外逗留一會,看看他是否會擔心她的晚歸。
哪知,晃到商店買點東西后,一切都不同了,所有的想法都不同了……
昨日攪亂了她的心湖,讓她鼓起勇氣想大聲告訴他喜歡他,很喜歡他,他卻要她馬上回去,立刻回去,這表示什麼?
他沒追出來,這又表示什麼?
也許,真如之前不安的懷疑,他想逃避,不願真正的面對這份感情,所以施展讓人難以拒絕的熱情后,他就逃;以他敏銳的察覺力,發現她預備找他正視這份情感時,他就躲。
或許更糟的,他後悔了,有心愛的人了,就像不久前由便利商店買回來的商業報,那大篇幅對他的讚揚里的小小一段文字。
記者問他是否有心儀的人了,他笑而不答……一臉幸福卻笑而不答。
接下來,記者便勤勞地列出多位曾與他傳過緋聞的豪門千金,用心分析每一位名媛與他的交情,再來自我推斷出一位幸運兒。
不論裏面有誰,就是沒有她,因為他從不在乎自己,所以裏面沒有她。
甚至因此吃驚,原來與他關係曖昧的女子還不少,倘若他親吻過她,就代表十分有可能用這方法親吻過許多女人,天真的她卻還以為這就是幸福。
可是,她就要這樣退縮嗎?她曾說過不許這麼不爭氣!
講自信,她明白自己少的可憐,但講對他感情,那可是從小時候就累積到現在的啊,絕不輸給那些和他一樣亮眼的女子。
她必須好好問他,如果你是逗弄我,那麼,讓你認真的又是誰!?
怎料,頂着高燒四處詢問住在皇林的幹部,就是沒有他的消息。
而這一位,可能是最後一個讓她發問的人了,因為頭好昏,整個人疲倦的好想睡,他如果還沒回來,她也快沒精神等了。
「寶莉,你這小姑娘蹲在這裏做什麼?」面色蠟黃的老者迅速熄火走下車,提着消夜陪她一起蹲在自家門口,「在等管叔嗎?」
「管叔,你好晚,都晚上十點了。」
「姑娘你是不是蹲在這裏睡過一下?哪裏十點,是已經十二點了。」
「我睡過?」疲倦雙眸掠過淡淡訝然,「我記得我只是把頭低下來。」
「管叔要是沒回來,你會不會再低一下頭,睡到明天早上?」管叔低下視線,一看小手緊握的報紙,猝地快速抽走,「你還邊看報紙邊等管叔啊?要不要進去吃消夜?我剛從廟裏回來,順路在山下買的滷味。」
「我吃不下。」莫寶莉無力嘆氣,才站起身,就不住腿麻晃了一下,同時不經意地發現別墅里亮着燈,主人現在才回來,那麼是誰在裏頭?
「管叔,立威是不是在裏面?」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也只希望是他。
「裏面是志漢他們,等我回來商量土地公選爐主那天晚上,到底誰去買請客的東西。」
滿懷期待臉蛋,轉眼間就讓悵然全數取代。
「你找我乾兒子幹嘛?阿他不是去參加什麼商業酒宴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莫寶莉默然不語,只是搖頭苦笑。
果然……
早已虛弱的身子,緩慢轉身,一步一步朝自家邁去,冷冷月光,映照出空等一晚的頹然身影。
果然是不在乎她的,見她掉頭離去,既沒有追上前來,也沒有提早回家……
他不在乎,就是毫不在乎,而她不放棄,就是不甘心放棄。
一個沒心沒肺,一個天真傻氣,對上了就叫作活該報應。唉……
管叔站在半開的大門前,伸長脖子,朗聲問:
「妳真的不吃消夜?」
「我覺得我真的要去看醫生……」她吐着熱氣,緩眨沉重的眼皮。
「一點精神都沒有,記得關好門!」
「我現在又不餓……」
老臉錯愕垮下,現在是什麼狀況?火星人在對話嗎?
確認她走進家裏,管叔提着消夜,走上別墅內的碎石廊道,推開大門劈頭就說:「志漢,明天去找上一任爐主談抽獎獎品是什──」
「管叔,還好你回來了。」志漢突然站在門口,面無表情,一臉死樣。「我受不了了。居然還專挑半夜十二點這種時刻。」
管叔頓一頓,眼睛左右張望,拚命找尋不尋常之聲。
終於,管叔找到了毛骨悚然聲音之發源處!
「志漢,小畢哭什麼?」
「不知道,我也覺得他很怪,晚上下班一上車就哭,現在又哭。」
「怪?」管叔眼珠子朝天一轉,似乎有頭緒了,肅穆詢問:「志漢,晚上你們回來的路上,有沒有經過喪家?」
「管叔,你不問我倒忘了。」志漢偷偷瞄一下還在哭嚎的小畢,低聲說:「有,還連碰三家。」
名偵探管叔拍案大喝:「這就沒錯了!」
「到底是什麼?」
謎底即將揭曉──「小畢卡到陰的!」
「卡你媽!」另一頭忽然回神嘶喊過來。
「不然你哭什麼?」
「我是給老大打……」淚如泉湧,悲哀狂噴。
「我乾兒子幹嘛打你?」管叔覺得不可思議。
「我只不過笑他愛吃醋,哪裏知道他會突然衝過來扁我……」小畢擤完鼻涕,猛地哭喊:「副總裁,我恨你!」
正當管叔忙着想關立威最近是怎麼了,聽到這一句不住怔了一下,回頭問剛才鬼叫的小畢:「怎麼又扯上我家克軒?打你的不是立威嗎?」
「副總裁也參一腳!」小畢咬牙切齒。
「那為什麼只恨他?」管叔為此十分詫異。
「老大會衝來打我,是因為賭爛我笑他,副總裁跟着衝出來扁我,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好無聊!哇嗚嗚……」
「……」兩人頓時怔然。
隨後,伴着小畢的悲情哭嚎,兩人一同眺望神秘的月亮姑娘。
今日正逢十五月圓時,區克軒又發作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