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墨的無月夜晚,一色玄黑,所有聲息俱已沉澱,闃靜得讓人不禁心起膽寒;然而,正是這樣的天時地利,最適於展開需要掩隱的行動。
“承蒙恩公相救,今生今世,大恩沒齒難忘!”大漢向眼前這位身着夜行裝的蒙面人抱拳一揖,語調鏗鏘;上回祭典能逃過死劫,已屬奇迹,根本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重獲自由的一天。
“沒什麼,兄台忒地客氣!”蒙面人禮貌地說。
“敢問恩公大名,小人史存義定當肝腦以報。”雖然久禁地牢讓他看來形容憔悴,可是炯炯如炬的目光從未因而消磨,這句打從心底說出的肺腑之言,更是不減半點豪氣。
“在下實有事相托。”
“恩公請說。”
“想麻煩史兄帶口信給你們當家的。”
“哦?”史存義這會兒倒有些猶疑,有關這位蒙面人的來歷,他並不知悉。
蒙面人看出他面有豫色,於是將覆面的頭巾扯下。“在下項暐,史兄自可向你們當家說明。”
“嗯!小人明白。”血性漢子在關鍵事上不虛應故事,客套話也就略去了。“恩公有什麼事需要小人傳達?”
項暐轉述日前聽得的消息,接著說:“如果寒水神宮真和金國有所掛勾,顯然將到涼州的這個‘王爺’來頭非同小可。”
“嗯。”史存義微微頷首。
“如果可以,我希望岳當家能帶着兄弟們暫避一陣,畢竟沒有必要在此時與他們硬碰硬。”項暐繼續說出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
“這……”在史存義的認知里,能夠有這個機會擒王,應當把握才是,怎麼會選擇退卻呢?
“史兄,這個機會雖然難得,卻不見得是最好的!”項暐看穿了他的想法,於是說。“無論如何,煩請務必向岳當家表達在下的一點淺見。”
“恩公,你何不和小人一塊兒回去?地牢少一個人,神宮的人準會起疑,這樣恩公的處境恐怕不大妥當。”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在神宮還有要事得親自處理。”項暐予以婉拒;理由除此之外,其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項暐本身對岳家軍這組織並未抱太大好感。
“好吧!”他自然不能勉強,只好放棄。“小人這就回去傳達這個消息。”
“有勞史兄了。”
※※※
“什麼?人犯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冰珀直盯着前來通報的屬下,冷冽的表情說明了她有多麼地不悅,聲音沒有突兀的高揚,反而愈發讓人驚惶得不知如何應對。
“昨……昨……昨兒個夜裏。”那人匆匆抬頭看了冰珀一眼,又馬上慌張地低下頭去。
“守衛呢?”
“被人打昏了,今早才醒來。”
這麼說,是有人劫獄?她輕咬着唇瓣,腦中不斷過濾可能劫獄的人選。
能在寒水神宮進出自如,除非那人有飛天遁地之能,要不就是對神宮瞭若指掌,而最危險的狀況,就是劫獄者既有超群精湛的武藝,又十分清楚神宮內部的佈置,倘使是這樣,那麼現在寒水神宮無異是受制於他人之手……
“你下去吧,失職的人我自會處分。”冰珀先遣退屬下,近數月來,神宮確實發生太多事,讓她略感無力。
究竟會是誰?
一個名字乍然迸出,讓她的心跟着猛地一悸──
韋向!
就她所知,他是寒水神宮眾武者里的拔尖高手;若論起劫獄救人的能耐,她相信他絕對能勝任。
只是──會是他嗎?
“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
他聲音不費吹灰之力地穿透了她的沉思,冰珀睫一揚、眼一亮,正好對上項暐含笑的眸子;她想從裏頭探究線索,卻又害怕什麼似地飛快逃開。
“沒什麼。”她敷衍地回答,隨即改了話題:“我要上措秀瑪湖。”
“又到了面神的日子?”
“不!只是想前去祈神。”祈禱……他不會是那個劫獄者。
因為,她發現,現在的自己,似乎再也沒有辦法冷硬着心腸,毫不在意地對他重申……
背叛的下場,永遠只有一個!
※※※
“當家,我覺得要是這麼好的機會沒把握住,實在是太愚蠢了。”
“是呀!”熱烈的附和聲不斷。
“金狗自己送上門來讓我們殺個痛快,我們還客氣什麼?窩囊廢乾的事兒,我徐霸天可不幹!”刺髯大漢右手拔刀在空中一揮,宣示他殺敵的決心。
“可是──”說話的是岳騰。“我覺得項兄弟說的也不無道理。”
“當家,你別受那個傢伙的影響,削了我們岳家軍的骨氣膽魄。”
“這……軍師,你說呢?”
“他們在明,我方在暗,這對咱們十分有利。”軍師一一分析。“我想最重要的還是我們怎麼佈局,只要我們計劃精細,任金狗再有本領,也絕難逃脫我們的掌握。”言下之意,他贊成有所行動。
“當家,連軍師都這麼說了……”
“是啊,當家……”
岳騰凝神思索片刻,終於決定──
攻擊!
※※※
“我堅持參與營救行動!”
“帝女──”萬其薩不想她冒險。“王爺在卧龍嶺遇難,理應由我帶人手上山救人,這是我的職責;更何況,現在卧龍嶺全是岳家軍盤守,太危險了!”
“萬其統領,確實,這是你的職責……”冰珀道,柔美的五官寫着絕不妥協的剛毅。“但又何嘗不是我的?王爺是我的義父,不是嗎?如果因為危險,就在這裏枯坐乾等,我想義父不會高興的。”
萬其薩怔怔地望着她,從“薩哥哥”到“萬其統領”,從稚嫩天真的娃兒到冷靜淡漠的帝女,他親眼看她忍受了世上最殘酷的各種訓練;心疼──整整十年了,未來,似乎仍會繼續為她牽腸掛肚。不管是那個娃兒還是這個帝女,對她,他這生是註定無法釋懷了!
“好吧!”萬其薩終於點頭,對她的硬性無可奈何,粗獷的臉上迅速閃過苦笑。“你有什麼打算了嗎?”
“義父受困於東麓山腰的妙華寺,岳家軍人手有限,必定將主要的兵力集中在東麓。”她指着地圖,說出自己的構想。“我單獨從東麓上山,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帶人從南麓上山繞道至妙華寺救義父。”
“不行!這樣完全置你於險境!”
“那麼請問,有誰比我適合擔任誘餌的工作?既能對岳家軍有絕對的吸引,又有不被擒捉的能耐?”
萬其薩承認冰珀的武功確是一般武夫望塵莫及,他沉吟許久,嘆氣道:“可是,你得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放心!”她眼裏閃着自信。“別忘了我有韋向保護。”
然而,這句話反倒令不常讓情緒顯露的萬其薩重重地皺起了眉頭,內心泛起難言的苦味兒,什麼都不能說,卻必須接受這個事實的鞭笞──他的“珀兒”,需要的已經不再是“薩哥哥”的保護了。
“你……”他深深瞅着她,說。“還是要自個兒小心。”
“嗯,我明白。”冰珀輕輕頷首。“至於,那個內奸……”微微顰眉一頓,然後,冷冷地宣告:“我不會容情的!”
背叛的下場,永遠只有一個,不會有例外!
※※※
夏日陽光有着張狂的金亮,打在披青着翠的葉梢,倒去了幾分刺眼和熾意;行雲飄飛在天頂,是不知由何處吹來的風露了形跡,一個眨眼,還來不及留下任何影廓,便已在千里之外了。
“要不要歇會兒?”
“不了。”
果然是這個答案!這個好勝的姑娘……項暐莫可奈何地搖搖頭。
自大清早出了神宮,以快騎到卧龍嶺的山腳,徒步而行,她沒嚷過半句累,沒休息過片刻,就這樣埋頭安靜地往前走。
“喂!”他輕喊了她一聲。
“嗯?”她淡瞄了他一眼。
“咱們來較量較量,如何?”他丟下戰帖。
“現在?”這個時機適合嗎?冰珀頗感奇怪地問。
“是啊,趕路歸趕路。”項暐斜睨着她,唇邊的笑帶了挑釁的味道。“可真正的強者應該是不為俗務所囿,隨時隨地都能夠盡展本領才對。”
“好!較量就較量!”下巴兒一昂,她應允了。她知道他的功力絕不遜於自己,不過,所謂的挑戰,不就是這樣才有意思?“那麼,你想用什麼方式來分出高低?”
“很簡單!只要我做的三個動作,你能跟着做到,那麼,就算你贏!”
“這麼有自信?”
“你要反悔還來得及。”他還是那個笑容,看來無害,可是其中暗藏的玄機深意卻讓人猜不透。“我可沒一定要你答應。”
“笑話!既然已經答應,豈有臨陣退縮之理?”冰珀扯了扯嘴角,好勝之心完全被挑起。“要是你輸了,我有什麼彩頭?”
“你可以要求我做三件事,任何事都可以,只要不違背我的良心。”不愧是她!直接就以他敗陣做為假設提出問題……項暐心底失笑地想,表面上卻仍是一派溫和的招牌笑容。“不過,反之亦然。”
“可以!”她爽快地與他擊掌定諾。“你出招吧!”
“瞧清楚了。”項暐從地上撿起銅錢大的石子,運起指勁,對準頂上的雲杉射去,只聽得石子破空發出嗤地一聲,一針杉葉輕悄悄地墜了下來,其餘的杉葉絲毫未動。
“練準頭嗎?這樣太容易了!”輪到冰珀,她以相同的手法擊落杉葉,然後笑吟吟地拾起那針葉,石子正好被貫穿。
項暐的運指勁以石打葉已經不易,必須兼顧剛力與柔力,方能使一針葉落而旁葉無動;然而,冰珀這一着又更為困難,除了要兼顧剛力與柔力外,還得在收化運發之際拿捏得恰到好處。
“嗯!不簡單!不簡單!”項暐也不吝於說出讚美;看着她小勝后的表情,雖然沒有洋洋得意的霸氣,可是那份自負自信卻流露無疑,而他──還是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好說!再賜招吧!”
“這回比輕功了。”話才說完,他雙足一點,身形瀟洒地躍上了百尺高的雲杉,斜倚着樹榦,任衣袂飄飄,丰神俊逸。
冰珀放心地笑了笑,緊跟着躍上一旁高度相等的雲杉,不過,倘若與他全然相同,豈非太無趣了嗎?只見她右足單立枝椏,左足微微屈起,雙手交抱胸前,顯然沒有堅實的樹榦為支撐,仍舊輕鬆自如。
慣穿白裳的冰珀,纖瘦裊娜的身子端立在疾風之中,髮絲隨意場動,雙頰因着日光映照而似抹了層胭脂般,泛着淡淡的嫣紅,靈動的眸子裏盛着意氣風發的熠熠光彩,倒讓項暐看得險些出神。
“如何?”
“嗯!佩服,佩服!”項暐還是氣定神閑地維持他的笑容,而後,翩然縱身落地。冰珀亦隨之。
“接下來是最後一項了。”冰珀說。
“嗯。”項暐輕應道,然後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
冰珀看他正思量下一步的比試招數,也不急躁,這最後一試可是攸關兩人勝負,給他些時間思索,這樣的挑戰才有意思!
可是過了好半晌,瞧他一點動靜都沒有,逕自在樹下煽風納涼,她終於還是開口問道:“你認輸了嗎?”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
冰珀不解。
“我坐下來已經約莫一刻鐘了,而你始終站着,這不是輸了嗎?”笑意深深,項暐緩緩地說。
“你!”她不服地瞪着他,霎時有種被人戲耍的感覺,面有慍色。
“你不覺得急智很重要嗎?”項暐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丟了個問題給她。
冰珀聽他這麼一說,的確很難去駁辯他的論點;比武,說穿了,其實就是比臨場反應。微低着頭,冷靜地忖度片刻后,她不得不認輸。
重新正視他的姣顏已卻了怒氣,乾脆地說:“冰珀願賭服輸!”
“很好!”項暐沒錯看她,她雖好勝,但同樣輸得起。“那麼,我可以說出第一個要求了嗎?”
“請!”在這荒山野嶺的,他能許什麼要求?她雖感疑惑,但還是應聲道。
“過來坐着。”
“嗯?”她皺眉,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坐着?”
“沒錯!就坐着!”項暐又好氣又好笑地再次申明。
為了讓她甘願休息,他可是大費周章,而今這個倔強的姑娘還在懷疑什麼。
縱使滿心疑惑仍在,她還是依言走過去,挨着他坐了下來。
“嗯!很好!”項暐很滿意地撫了撫她的頭,像哄孩子似地。
“這真的就是你的要求?”
老天,照這樣看來,該認輸的人是他!
看她睜亮了燦燦明眸認真問他的模樣,他覺得有些無力,無奈地說:“難不成,你覺得非得教你上刀山下油鍋的,才算是要求?”
她沉默不語,肅然的表情已做了最好的解答──她確實這麼以為。
他斂起笑容,很深很深地凝目向身側的地,說話的語氣卻很輕很輕。“有時候,我覺得要你休息,比要你赴湯蹈火還難上千百倍;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疼惜自己?”
“疼惜自己?”冰珀似笑非笑地動了動唇角。“對我來說,那沒什麼意義。”
但對我來說,即是意義重大。項暐在心裏是這麼回應的,可是,真正到嘴邊的,卻只剩下喟嘆;許久,才將她的頭扳靠在他的肩臂,柔聲道:“來!靠着我小睡片刻吧!”
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像是有魔力般,真的讓冰珀緩緩合上了眼,倦意逐漸佔據了她的意識……
承受她倚偎着的重量,感覺她平緩穩定的呼吸聲,項暐知道冰珀終於能夠安心一眠了。
這些日子以來,忙着祭典的籌辦,委實夠她累的了,可這個倔強姑娘偏偏不喜歡休息,對每件事又務求完美;除此之外,埋在她心裏的夢魘始終未曾遠離,即使是奢侈的睡眠,對她來說,都不見得能放鬆休息。
他是瞧在眼裏,憐惜在心裏呀!
然則,對她,還能憐惜多久呢?一直拖着尋找寧兒的事,已讓他愧疚滿心了。
他的過往,和她沒有任何交集,而他的未來里──會有她嗎?
項暐一遍遍反覆思量,驀地想起當初那位算命老伯的話:“緣由上蒼定,情乃前世牽,執深豈能改、念切難回天。”
如果,爭取有她同在的未來比回天更難,那麼,他當如何?
沒有解答!
如果,她發現消息是他傳出去的,她會聽他的解釋,說自己本無挑起戰火之意嗎?
沒有解答!
如果,她知道世上根本沒有韋向這個人,有的只是一個姓項名暐的傢伙,她又會有什麼反應?
沒有解答!
思索着整個局面牽扯其中的複雜性,項暐不禁茫然了……
※※※
“動作放輕點兒,不能讓那妖女發覺了。”
“唔……上回錯失殺那妖女的機會,這一次絕對要讓她嘗嘗萬箭穿心的滋味兒!”
“別衝動!當家的不是吩咐過要捉活的嗎?”
“我真搞不懂當家的,把她給宰了不是一了百了嗎?還留活口做啥?”
“傻瓜!做餌啊!要是還有人想要上卧龍嶺救人,咱們就可以以逸待勞,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是這樣哦……”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不要跟得太近了,妖女的功力很容易察覺四周有異的。”
“天羅地網準備好了嗎?弓箭手都找齊了嗎?”
“是的!隨時都可以調動。現在,就看他們在哪兒落腳,等那姓項的傢伙離開、剩她孤身一人的時機,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
“唔……”冰珀從口中逸出懶懶的滿足喟嘆,雖然抑得很輕很低,但還是讓項暐聽得一清二楚,不禁莞爾。
意識漸醒,她緩緩地撂開眼睫、翩翩地煽了煽,然後努力地尋找視線焦點,連續的幾個細微動作,他全瞧見了,不禁為之怦然。
“我睡了多久?”她掐掐肩頸處,隨口問道。
“沒多久。”
“你的肩膀……”她有些歉然,這麼長的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還得支撐她依靠的重量,想必都發麻了吧!“我幫你揉揉。”
呃……他有沒聽錯?她說要幫他揉揉?
項暐微愣的模樣,瞧得冰珀眉舒眼燦,漾開了笑,原本就清綺絕麗的容顏,如今錦上添花更增一抹柔媚。
她真的輕輕地搓揉起他的臂膀子!
“韋向……”她喚他,澀澀地。
“唔?”
“謝謝!”
呃……他真的沒有聽錯?她在跟他……道謝?
她的縴手在他的臂上微微使勁兒地按揉,那感覺再真實不過了!項暐終於確信自己得到的訊息無誤。
“冰珀……”
他溫柔地念着她的名,溫柔地抓握她的手,溫柔地凝視她的眸,溫柔地托起她的下頷,溫柔地……將情切烙上了她的櫻唇……
霎時的天旋地轉!瞬間的天長地久!
束縛、牽絆、桎梏、外界加諸的名銜……都隨着流雲直卷向不知名的遠方,一層層覆裹着他們的,只有似水柔情的沉淪,及如醉迷眩的耽溺……
炙心的感情放肆地焚燒着他們的深情交觸,這一刻,就讓世界化成灰燼吧!
繼續前行,冰珀依然難得和他說上兩句話,然而,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沉默卻是隱隱透着蜜味兒,甜得會讓人不自覺偷偷一笑。
“天快黑了,咱們找地方打尖吧!”
項暐和冰珀找了個山坳處做為這夜休憩的地方,可以避擋風頭。涼州地處內陸,入夜後的溫度就驟轉直下,尤其寒風一灌,很容易染病。
“趁天色完全暗下來前,我去打點些食物和柴火。”項暐說。“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嗯。”冰珀頷首。
目送他暫離的背影,許多事紛雜地糾結在她的心頭──義父的事、寒水神宮的事、剷除內奸的事、過去的事、現在的事、將來的事……
當然,還有──他的事。
她不否認,完全陌生的親密感在他們之間迅速蔓延開來,那種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地無法自拔,可是,當熱情褪卻,現實世界的人事物再度圈囿住他們,許多“身不由己”的矛盾便應運而生,她沒把握自己有這個能力克服,更沒把握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情思悵然……冰珀微微地發起怔來了……
※※※
有什麼事將要發生嗎?
項暐心頭悚然一驚,沒來由地!
他抬首望天,只剩下偏紫的深赭在最遠的西邊猶自苟延殘喘,那景況,竟讓他莫名地感到一陣壓迫,胸口隱隱被什麼情緒給悶梗着……
有什麼事會發生嗎?
他皺起眉頭,手中提着的獵物似乎越發沉重。
而腦海里出現的臉孔,是她——
冰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