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五月底六月初,宜人的初夏季節中,九龍半島上的某處教堂里,一排男女隆重地站在禮台前,而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衣冠楚楚猶如紳士般的新郎和嬌滴滴的新娘娃兒。

神聖而莊嚴的耶穌雕像前,她阮兮薇就站在伴娘列中,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獵物──新郎,龍晨少。

“只要你幫我奪回他,再多的錢都沒問題!”

為了這句荒唐話,外加一百萬酬勞,她“彷彿”春風滿面、很幸福似的聽著神父喋喋不休,說著幾世紀都沒改過內容的八股證婚詞。

教堂、神父、白紗禮服,她無法理解,?何時下女人都喜歡這套結婚儀式?明明是中國人卻行西方禮節,橫看豎看都是四不像、格格不入!

也罷,反正這場婚禮註定失敗,因為瘋狂的劫婚計劃正在她心裏鼓動,等着她隨時一腳踢倒新娘,然後帶著新郎遠走高飛,結束這個爛差事。

想到這裏,她的笑容越來越僵,越來越冷,到最後已媲美北極冰山,她可火了哩!

多謝龍晨少的清介自守,甭說是替她的僱主重新擄獲他的心了,半個月來“月老工作”不僅做得事倍功半,更可惡的是在與他糾纏半個月之久后,才晴天霹靂地發現他即將奉父之命與簡家千金結婚。

嘖,沒事當什麼假孝子!可逼得她現在狗急跳牆,準備在這黑白兩道的聯婚場面上綁架他。

說來,她受夠他的罪了!想到這裏,她速然由裙下掏出手槍,瞄準桌上燈架直接開槍,轟地一聲,嚇得眾人驚惶失措。

幾乎同一時間,大夥還不及反應,下一秒新娘子竟像故意要跌破大家眼睛般,姿勢十分不雅地被踹倒在地上,而阮兮薇則火辣辣摸著岔開美腿,閃出了伴娘列,對準新娘子頭側地板再加開一槍,當場嚇得新娘子花容失色淚汪汪。

“婚禮取消,新郎我要了!”她的槍口已然對準龍晨少,嗓音平靜而美好,但蘊含的凌然氣勢,不容忽視。

立時,除了地上的新娘嗚嗚地傳來啜泣聲外,大家動也不敢動,嫁娶雙方家長更是瞠目結舌,冷汗淋漓。

龍晨少同樣不例外,一般人在這樣的場合被挾持,十之八九會氣綠臉,不過他正好相反,天知道他驚艷的喜悅遠大過驚恐,心情挺複雜的。

“理由?”他問,決定忠於情緒,微微揚起唇角。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阮兮薇露出魔魅笑容。

好大一個陷阱?,龍晨少享受她絕美妖嬈的神色。“好,我過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近點,他好將她看得更仔細些。

所以,他如她所願地緩步走去。

每走一步,異樣的目光就在她優柔曲線上窺覬過一遍,阮兮薇直覺自己像被他剝光衣服似的,赤裸裸地佇立在他的眼瞳中,惹得她一身寒顫。

“請說。”走至她跟前,他清雅地笑着問。

阮兮薇不自覺屏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樂在危險遊戲裏。

她眯起眼,以槍抵住他的腰側。“走,理由你會知道的。”

***

“尖沙咀搭渡輪,你要帶我上哪兒?中環?灣仔?還是大嶼山?”迎風站在碼頭邊,龍晨少雙手環胸,悠哉地望着海面。

“大嶼山。除非我是笨蛋,才會往你香港島的大本營跑,尤其是灣仔。”阮兮薇不帶感情地道。

龍晨少挑眉。“你很清楚我,你是誰?我確定沒見過你。”否則怎麼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太特別了,若曾見過肯定一輩子也忘不掉。

凝着他,阮兮薇發出冷笑。“你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而且這半個月來,我與你幾乎形影不離。”

“讓人跟蹤了半個月,我竟沒察覺,看來我的憂患意識有待加強。”是該檢討了。

“不只是你,龍海幫的上上下下全是一樣,一群中看不中用的飯桶。”她盈盈而笑,笑中儘是大剌剌的諷刺。

“敢當著我的面,肆無忌憚地批評龍海幫,你是第一個。小姐,你究竟是誰,為何挾持我?”他稍稍收斂起笑意,閑情中隱隱散發出一股壓倒性的魄力。

那股魄力應該就是他能統御龍海幫的威勢吧!不過,對她阮兮薇可是無用的。她微微一笑,道曰:“記得你前任女友宋芸生嗎?她因為太愛你,無法忍受你離開她的事實,所以她花錢僱用我來將你送回她身邊的,不過你沒給我太多時間鋪陳,於是我只能綁架你了。”

算來任務是失敗的,畢竟沒有依交易內容讓他再次愛上宋芸生,不過既然宋芸生願意接受有缺失的結局,她也樂得擺脫他們兩人。

“就這樣?”

“就這樣。”

“如此一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他慢條斯理地睨着她,邪俊的氣質迅速地包圍住她。這是好心的警告,聰明的女孩應該就此打住,然後倏然逃離,否則他的碌山之爪就要伸下來嘍!

“什麼怎麼辦?你又能拿我怎麼辦?”她刁頑一問。

奇怪,聽到他講這句話時,她心裏竟有種難以自制的悸動,怎麼,她早不是情竇初開的青春少女了。

他笑了笑,眸光停駐在她秀容上,又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的新娘被人一腳踢倒在地上,准岳父母嚇得老眼昏花,婚禮宣告泡湯,於情於理,我都該從你身上討回同等價的公道。”他可一點也不過分哦。

阮兮薇愣了一下,想在她身上討公道?“呵,你沒這能耐。”

龍晨少抿嘴一笑。“我需要一個‘順位’新娘,遞補我空出的妻子位置。”他翩然靠近,雙臂環胸不懷好意地盯着她。

“你試試看。”抿唇、板臉,她一把槍乾脆抵住他的腹部。

“我當然會試。”全然無視她的威脅,他逕自悠悠然地上船,超然氣質完全不像階下囚。

阮兮薇斜揚下顎,忿忿瞪着他的背影,她討厭他處變不驚的鬼樣子,吃定人似的,有點想把他直接踹下船。

***

落地窗前,髻發美女正把香煙霧一圈一圈吐出口,用膝蓋想也知道,她閑得發慌,閑得可以連續一個小時站在那裏抽閑煙。

阮兮苓唾棄地睨着她,再次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像她這種浪費光陰的態度,早該八百年前,就讓雷給劈死。

“老闆,如果你很閑的話,請你把自己堆了三天的貼身衣物洗一洗,別站在那裏當廢人,好嗎?”阮兮苓不客氣地道,說完便將視線移回手中的時裝雜誌。

凌郡靈挑眉,靜靜轉頭。“你說呢?”她的語氣聽來一點也不好。

“我已經說了。這幾天二姊不在,大姊又出任務,絕不會有好心人替你洗,如果你再任它堆下去,難保我不會丟下樓,造福流浪漢。”

“你丟啊,明天一早醒來,我擔保你睡妓館,身上還覆著一位滿嘴胡碴、惡臭不堪的街頭浪人。”她笑得千嬌百媚,話卻惡毒得嚇人。

阮兮苓氣結地瞪她。“呵,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你是黑心肝噁心腸的女魔頭!”又敗陣了,她就是拿她沒辦法。

“好說,你太抬舉我了。”凌郡靈傲慢得意地望着她。三個丫頭裏,就屬阮兮苓最杵逆不聽話,所以欺負她樂趣特別多。

阮兮苓負氣一哼,怏然不悅地撇開頭。“你儘管欺壓我好了,反正遲早有人治得了你,你的未婚夫將會是最佳人選。”

一旦她落入他的手中,屆時她阮兮苓絕對會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凌郡靈一想到他,笑容就變得扭曲。“不許提他,那男人要是有膽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一槍斃了他。”

未婚夫,這個掌握她後半生命運的男人,她根本不曉得他長成哪副尊容,長久以來對他僅有的了解,只限父親嘴裏的兒時玩伴,說什麼他們之間的婚事是他們私定的。嘖,她可不記得自己有過什麼玩伴。

阮兮苓仰頭聳肩,要殺要剮都好,反正那肯定會教凌郡靈這個老妖婆寢食難安,沖著這一點就夠了。

“兮薇回消息了嗎?”凌郡靈決定轉移話題。

“還沒,不過應該快了,算算時間現在她應該在前往大嶼山的路上。”

“記住,一等她回消息就立刻通知宋芸生把剩餘的錢匯入賬戶,然後暫時離開這裏,龍海幫遲早會藉由她找上門來。”

狡兔有三窟,得罪了大人物,勢必得換個窩。

既然擔心龍海幫找上門,當初又何必接這生意?阮兮苓在心裏抱怨。“放心,我會記住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這答覆令她笑逐顏開。“那好,這裏的一切都交給你了。黑道最近正在醞釀一件趣事,我得去瞧瞧。”捺熄煙,戴起墨鏡,凌郡靈揚長而去。

趣事?瞧瞧?八九不離十,肯定又在打生意經,阮兮苓想。

***

向以製作海鮮菜肴而馳名於香港的太湖海鮮城,今日一反往常,人聲稀落、死氣沈沈。

一眼望去,幾十張鋪有象徵喜洋洋紅布的餐桌,除了涼涼的菜肴外,一個客人也沒有,當然這絕不是主人人面不夠廣,以至於喜宴沒人捧場,而是──主人不見了。

沒了新娘的喜宴,玩什麼啊?

龍家老爺一想到這裏,心臟就揪得難受。“我說孩子的娘,有晨少的消息嗎?幫里的兄弟全去找了嗎?”

“全去了,不過一點消息也沒有。”龍夫人穩如泰山地喝着熱茶。

“咱們惟一的寶貝兒子教人給帶走了,你不擔心嗎?”他好生憂心。

“你不也瞧見他是自願做人家人質的。”龍夫人依舊鎮定。

“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才屈服於那個女人,哪是自願?”

“更正,簡家小姐還不是咱們家的媳婦,我是守節的傳統婦女,婚禮沒完成,說什麼也不承認媳婦的存在。”她擺上一副惡婆婆的嘴臉,誰教這娃兒沒進門就先得罪她,竟敢跟她爭論婚禮的舉行方式,說什麼老禮節早落伍,不這個不那個,現在有她好受的了。

“婆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不管如何,我都是晨少的人,這般話要讓他聽見,他會有多傷心啊?”新娘家淚如雨下,可憐兮兮依在父親的懷裏哭,一顆心就掛着她的龍晨少。

“我以為在你父親提出龐大的嫁妝前,你們倆素不相識,你確定自己是他的人嗎?”言下之意,笑她自?身價。

她一直不滿意這樁婚事,要不是龍老爺見錢眼開,糊裏糊塗答應下來,她何須浪費時間在這兒跟她耗。

兒子是她的,做母親最欣慰的,莫過於看見兒子有個美滿的家庭,綁架這事兒,她就差沒鼓掌叫好。

“你──”

“我說老爺,依我看你還是把嫁妝還給簡家吧,畢竟我們高攀不上。”龍夫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張牙舞爪,逕自對龍老爺說。

“什麼高攀不高攀的,我喜歡他,說什麼也不退婚!”

看,嬌生慣養的脾氣全出來了,這種媳婦能要嗎?

喝着茶,她靜靜地道:“先別急着說喜歡他,晨少被人帶走了,誰知道等他回來時,會不會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我不想害你沒嫁他就先守寡。”

“我……”冷冰冰的屍體?守寡?她猶豫了。

“簡老爺,我這人雖明理,但也公私分明,你的女兒若執意做我家媳婦,可以!生是龍家人,死是龍家鬼,無論我兒子這一趟是生是死,人跟嫁妝我一樣也不會還給你,你要考慮清楚。”帶著一份威儀,龍母威脅地道。

“這……”生是龍家人,死是龍家鬼?簡老爺猶豫了。

“難道不能等晨少回來再討論嗎?”何必急於一時,在這節骨眼上……“有什麼辦法?你家的女兒硬是不讓我們退聘,既然堅持要我認她是龍家媳婦,自然一切得按古禮來。”她可是傳統中國女性代表。

簡老爺面露難色,望了女兒一眼,決定當機立斷。“好吧,就如你所說,退聘!”

“爸──”簡小姐大叫。

“難不成你真想守寡?”簡老爺嚴厲反問。

“我──”

“沒下定決心,就跟我走!難道你看不出來,龍夫人不喜歡你!”簡老爺神色陰霾,豎著兩道怒眉,不由分說地拉她走出海鮮城。

一直等到兩人拉扯的身影消失在賓士車中,從頭到尾只講過兩句話的龍老爺,終於有機會開口了。“孩子的娘,你這是何苦呢?簡家在香港有錢有勢,晨少娶了她,一輩子龍椅在握。”

“別再跟我提錢,我不希罕。”龍夫人冷哼,兒子跟錢,當然兒子重要!

***

“這宅邸很乾凈,大概是事先?我所準備的。”

大澳漁村一處廢棄的宅落里,龍晨少正環視四周環境,摸了摸椅,撫了窗檯,愜意而自在,半點沒有身?階下囚該有的哭喪表情。

“你是龍海幫大哥大,接待排場當然不能太寒酸。”阮兮薇平平地說,她真的不喜歡他,自信、洒脫,跟她過去接觸過的男人,截然不同。

依她本人想法,她比較欣賞紙老虎型的蠢男人,因為那意味着可以任她踩在腳底下擺佈。

“聽你這麼說,我總算感到一點點欣慰,否則我還以為龍海幫真被你給看扁了。”

“看扁倒是不至於,只是沒放在眼裏罷了。”

龍晨少發笑。“你又令我心口淌血了。”

淌血?她看不出來。“所有人都說你脫俗不群、風度翩翩,今天一看,總算明白。”

“認知是增進感情的第一步。”他聳肩笑語。

阮兮薇冷冷微笑。“你的臉皮比別人厚,以至於什麼鬼話都能若無其事說得出口,這才是我對你的‘明白’。”

她將他貶得一文不值。

龍晨少聞言默看了她良久,半晌后才開口說:“你……很特別,我見過的女人中很少像你這樣。”他由衷道,放走她,將是一項不智之舉。

“罵你幾句就說我特別?”

“沒錯!”他爽快地回答。“你說,我該如何才能捕捉到你,我的‘順位新娘’?”深不可測的眸色又凝上她了。

“我說,省省吧!”阮兮薇嗤之以鼻,哼!不受教的男人!

龍晨少露出玩味的笑容,恣意妄?地端詳她迷人的姿采,無意搭腔。事實勝於雄辯,不久后她會明白他有多麼“言行一致”。

“明天一早你的老情人會來接你,你順位新娘不是我,我的真命天子也不會是你,所以請你收起你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她看透了他的心思,說話的同時,給他一把椅子,用手銬將他銬在鐵窗上,防止他逃走。

“真命天子?別告訴我你有心上人了。”

“沒有。”

“沒有就好。”他笑了,看得出來很喜歡這個答案。

阮兮薇白他一眼,扔給他一瓶礦泉水。“喝水吧,龍先生!我出去買吃的,這段期間,就請你委屈一點。”

他聳肩。“沒問題,佳人都開口了,等上一千年也值得。”

阮兮薇攏眉,刀口上還滿嘴浪漫主義,好好一句話被他一詮釋,就成了曖昧不明,真噁心!

想到這裏,她以手梳過耳後的髮絲,取下他身上凡能拿來開鎖的金屬物品,諸如別針、皮帶扣等等。

“好了,該做的都做了,我走了。”

龍晨少整整西裝,移移手銬,漫不經心道:“早去早回。”

她斜揚眉梢,瞥了他一眼后揚長而去。

龍晨少有趣地打量她離去的背影,緊繃的美?煞是可愛,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扣上被她打開的袖口,他伸手探入西裝外套的夾層取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大傻,我現在人在大澳漁村,帶些兄弟來接我。”

百密一疏,誰又料想得到,新郎的結婚西裝里,會放着手機呢?龍晨少笑得雲淡風也輕。

***

“依照計劃,你明天一早帶宋小姐來接人。”

簡單的用膳過後,阮兮薇依舊將龍晨少銬在窗前,自己則下了地下室,以精密的通訊器與阮兮葵取得聯絡。

“沒問題,你自己小心一點。”通訊器那頭傳來阮兮苓清晰的嗓音。

“放心,小小一個龍晨少,我沒看在眼底,倒是你,別又跟老闆起爭執,沒你好處。”她苦口婆心訓誡著,移了腳步,將裸足放入低於地面、長寬各三公尺、深一公尺的儲水池中,感覺沁心的冰涼瞬間竄入體內。

“我對她的厭棄是長期積壓而來,你以為說不爭執就能不爭執嗎?”

“你鬥不過她,最後吃虧的終究是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我就是看不慣她養尊處優的模樣,有什麼辦法?”阮兮苓忿忿地說。

“不管如何,凌家有恩於我們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際遇既然安排我們跟隨她,就安於現狀,就算是報答凌家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耳機那頭傳來咕噥聲。“幫老闆逃避未婚夫算哪門子的報恩?”

她依稀記得兩年前,場面有多火爆,大姊兮薇因仁慈,不忍老闆凌郡靈隻身一人離開意大利,所以毅然跟隨她;而她自己則是因為受不了五位哥哥無微不至的呵護,決定逃家,所以也跟來了;至於二姊兮葵,混吃等死是她惟一的理由。

但不論如何,氣壞了家裏的老爹及五位哥哥,是不爭的事實。

“兮苓。”

“行了,我會約束自己的言行,別發火。”阮兮苓一聽馬上明白大姊在警告她,不得不乖乖附和,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大姊到底還是有一份天生的權威在。

“‘行’就沒問題了,明天見。”

“好。”阮兮苓回道,說罷便切斷訊號。

阮兮薇將機器收回口袋,盯着腳邊的水波沉默了好半晌,才褪下身上的洋裝,僅留衫衣沒入池中。

攔水洗凈臉上的淡妝,梳直糾結的髮絲,她舒心地為自己打理一切。

凌郡靈,她的頂頭上司及家人……打從她有記憶起,她一直是惟我獨尊、傲視群雄的驕傲女人。無論是孩提時代,抑或少女時期,從沒變過。

所以,今天會支配她們三姊妹也是必然的結果,她將頭浸入水面,讓涼意沿着頭皮涼遍項背。

這種日子她也曾煩悶,但虧欠人的恩惠,總是得還。

用多少時間、多少人生來還,她算不準,也算不出來,所以她交由命運來掌控,誠如她所說的,既然際遇安排跟隨她,就安於現狀。

人生無不散的筵席,總有一天,命運的際遇會帶領她離開凌家,兮葵、兮苓都一樣,屆時,除了親情外,她們便不再欠凌家什為了。

甩開發絲,她起身站立在水池中,才揮開臉上淋漓的水滴,一陣不屬於空室的氣息,立刻逼得她霍然轉頭。

“誰。”她尖銳揚聲。

“我的新娘,咱們該起程回香港了。”那裏,龍晨少正掠著一抹淺笑注視她,甚至當著她的面,將手銬扔給身後的手下。

頓時,前所未有的恐懼襲入她的大腦,血液緊跟着凍結──她栽了!

***

回想到這裏,阮兮薇臉馬上燒紅到耳根子,在那之後她的記憶一片空白,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清楚她以何種方法被帶回龍家。

只曉得等她再次清醒時,是一絲不掛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而床側坐的正是衣冠楚楚的龍晨少。

“你……你……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她記得,當時她是這樣驚慌地問他,而他給她的答覆則是一聽就知道是假話的──“沒”!

驚怔懷疑之際,她急忙拉高薄被,觸目所見的是只能用“下流”兩個字形容的吻痕,他竟卑鄙、齷齷、骯髒地將它留在她內側大腿上。

當時她氣瘋了,基本上是快將他殺了,她將全身的忿怒發泄在拳頭上,對他又捶又打又咬,可他始終文風不動,彷彿她的拳頭是蚊子腳一樣。

嘴角慵懶,眼神露骨,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表情,信他“沒”做才怪!

在那之後,她幾度試着想逃,卻徒勞無功,龍海幫到底是龍海幫,一涉足它就像踩進龍潭虎穴,龍家也好,外面的世界也罷,她插翅難飛,龍晨少永遠是揚著嘴角的勝利者。

同時,經由兮苓的口述,她知道老闆以狡兔有三窟的理由,決意棄她而去;而龍夫人則以因她的搶親,致使龍家與簡家反目成仇,所以強制要迎娶她這媳婦,短短的幾天時間,所有天時地利人和全背棄她,就這樣她可憐地被留在龍晨少的身邊。

何年何月,她才能脫離他的魔掌呢?

“蓉蓉,我好心的蓉蓉,什麼時候你才回來幫我脫掉這像山一般大的禮服呢?這身白紗快要了我的命,沒有你,我根本解不開背後三十顆扣子,何必縫死呢?笨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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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色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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