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嫉妒
我一路跟隨,一路想着借口,奈何腦筋一夕間完全阻塞,想不出一個可以搪塞他的借口。我這才覺自己有多渺小,無能,他隨便一句話我便要火里來水裏去,不得片刻自如。我在王府已是如履薄冰,現如今還有這個閻王不肯放過我…
鳴司帶我一路向東走去,拐過最後一個彎兒,我看到一座氣魄宏偉的園中之園。“舞陽軒,”我看着牌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不小心念出了聲。鳴司見我慢吞吞的停在門口,不悅的折返,拉住我的胳膊就往院中走。
這一路上,他動不動就對我動手動腳,偏偏此時又是晌午,王府來往的下人很多。我雖然低着頭,卻用餘光收集到旁人投來的冰冷視線,有嫉妒也有驚愕。
我知道自己已經處在眾人口舌的旋渦中,我循規蹈矩都能招來桂姐、春桃等人的欺壓,像今天這樣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不知接下來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我不想爭寵,更不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只盼望哪年哪月徽王爺看厭了我,將我打回家。只有這樣,或許我還能和之航見上一面,看看他和雪漸幸福美滿的生活,其餘的不敢奢求。
鳴司將我一路拉進他的卧房,前腳剛踏入門檻,我便用力甩脫他的手臂。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許是從小到大沒有被人頂撞過,鳴司的臉一僵,眼睛圓睜,目光陰沉的看着我。
“望煙閣就是這樣教你服侍別人的?”他的話剛好戳到我的痛處,我咬咬嘴唇,身體怔住。我很想反駁,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奴婢知錯,請王爺恕罪。”於是我態度轉和,姿態謙卑的說道,然而我的語氣冰冷平緩絲毫不像是在請罪。他是王爺,我是婢女;他是貴人,我是賤人;他天生坐擁財富與地位,而我一出生就註定低人一等。
我的卑微不必他時時刻刻提醒。
鳴司不做聲的看着我,我的表情隱沒於陰影中,看的不真切。但從我的語氣里,他聽出了非同尋常的東西,這種虛浮的謙恭讓他很厭惡。
為何一開始就要將我們之間的關係鬧得如此之僵?
“罷了,”鳴司轉過身,背對我舉起雙臂,不耐的說道:“還不快為我更衣?”
“是…”我勉為其難的走到他面前,雙手緩慢舉到眼前。
不比不知道,鳴司居然比我高出一頭,我的眼睛才到他的咽喉。
可是此刻,這個高度對我來說剛剛好,可以不必與他對視,只要默默的解開那一顆顆綉金的扣子,解完我便可以離去。
然而,想歸想,做起來卻是相同的麻煩。
解開第一枚扣子時,我的額頭已經出汗,晶瑩汗水順着額角滑落,落到地上。鳴司笑盈盈的看着我,不說話,也不笑出聲。
即便沒抬頭,我的餘光也感到來自頭頂的深邃笑意。
他應該滿意了吧?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出醜,他高傲的自尊心應該得到了充分滿足。
我想着屏住呼吸,努力不讓自己的手抖。
那一顆顆雲錦繡金盤絲扣很難解,尤其從我這個角度解,我卻不依不饒極有耐心的解着。當最後一顆扣子被我解開后,我長舒一口氣,繞到他身後將朝服褪下,撐到卧房另一端的紅木衣架上。同時拿起衣架上的藏藍色錦袍,為他穿好。
趁着鳴司照鏡的功夫,我偷偷用袖子擦拭汗津津的額頭,心裏長舒一口氣。
擦完汗,我猛然想起春桃還在花圃等我…
於是我猶豫的啟唇,“王爺,奴婢…”
“王爺,茜雪來伺候您更衣了。”話音未落,我反射性的望向門口,只見一個身穿鵝黃色婢女服飾的同齡少女踏入舞陽軒。
桂姐說過,王府里的婢女分為五等,第一等也是最低等,便是像我這樣穿綠色服飾的婢女;第二等是靛藍色服飾;第三等是淺紫色;第四等就是少女所穿的這種鵝黃色。至於第五等,那晚救我的玉珠便是王府身份最高貴的婢子。
茜雪一推門,看到陌生的我,又看看穿戴整齊的鳴司,前一秒還雀躍的眼神瞬間冷凝。
她扯出尷尬的笑容,“茜雪不知王爺今日早歸…所以來晚了…請王爺恕罪。”茜雪婀娜的彎下腰施禮,姿勢優美的好像白天鵝。
看她施禮,我才想起自己完完全全把桂姐給我的“教導”扔到了九霄雲外。
“好了,此事與你無關。”鳴司雲淡風清的揮揮手,便再也不看她。
茜雪恭敬的答道:“謝王爺。”說完,她優雅站直身體,姿態依然優美娉婷,好像三月湖畔的嫩黃色新柳。
跟她一比,我方才好像一隻醜小鴨…
我在心裏落寞的想着,兩手絞着裙帶,絞着絞着忽然後背竄起一道寒氣。
“糟了…”我小聲念道,偏偏此話飄入鳴司的耳朵中,只見他俊眉一撇,表情嚴肅的看着我。
“王爺…奴婢忽然記起還有別的事…先行告退了…”我學着茜雪的樣子,依葫蘆畫瓢,施完禮,頭也不回的竄了出去。
出門前,我與茜雪的視線相對,我的腳步有一刻遲緩。那一秒我彷彿看到她胸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她的眼神惡毒狠戾,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