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白色的大房子裏傳來鋼琴的演奏聲,柔美的琴聲如船行過水麵一般,劃過靜諧的空氣,不覺得剠耳,反令人舒服的恍如全身的細胞都煥然一新。

好舒服啊!

阿瑪迪斯躲在樹蔭下避開陽光的熱度。暖風陣陣吹送,不覺又閉上了眼。

「阿瑪迪斯,快回來,吃飯嘍!」

一個穿着粉紅色小碎花洋裝的小女孩,捧着一盒牛奶在院子裏東尋西找。

「阿瑪迪斯,快來。」

女孩甜甜的聲音隨風飄送過來,驚醒了在樹下打盹的阿瑪迪斯。

阿瑪迪斯睜開眼,一隻蝴蝶停在鼻尖上,牠揮爪趕走它。

「阿瑪迪斯——找到了,壞貓咪,叫你都不應。」女孩假裝生氣地道,擺盤子倒牛奶的動作卻出奇的溫柔。

「慢慢喝,別嗆到了。」她的小手輕撫着阿瑪迪斯黑亮的毛。

「喵。」阿瑪迪斯仰起臉,撒嬌的舔着女孩的掌心。

「呵……好癢啊,別玩了,快喝。要喝完喔,喝光光才會長的快。」女孩儼然小母親似的,疼寵地看着她的阿瑪迪斯小口小口的舔牛奶。

鋼琴聲從敞開的窗口溢出,成為一個美麗下午的節奏。

在阿瑪迪斯寶石一般的瞳眸里,眼前的一切像是盛夏一個美麗的夢。

牠舒服地蜷在女孩的懷裏悠悠睡去。

直到琴聲下再悠揚,如斷弦一般,彈出變調的音符,好夢被夜魅所吞噬,牠倏地驚醒,瞳中有着驚恐與無措。

「媽媽,我要阿瑪迪斯,別把牠送定。」女孩哭泣地扯着母親的裙襬哀求着。

牠蹲在角落,看着主人的爭執,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動物的直覺卻告訴牠暴風雨即將來臨,而牠,將成為旋風中心。

「不行,雅雅,醫生說妳氣管不好,阿瑪迪斯的毛屑會引發氣喘的。」婦人彈琴的手曾經為大房子帶來歡樂,而現在她將扮演拆散者的角色,拆散女兒和她心愛的朋友。

「不會的,我不是好好的沒事嗎?阿瑪迪斯不會害我氣喘發作,媽媽妳別送走牠,牠是我的好朋友。」女孩哭的滿臉淚痕,楚楚可憐地哀求。

阿瑪迪斯沉靜地看着女孩的眼淚,啊,他們是朋友呵。但是牠的存在會為她的生命帶來威脅,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殘酷事實。

雅雅必須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她這麼小、這樣年輕,這麼的美好,她會長成如花一般的少女,與愛人結婚,然後生子……牠多想陪伴她直到她發白。

「雅雅,不行的,媽媽已經決定將牠送給陳媽媽收養了。陳媽媽家裏的小朋友很喜歡貓,他會好好照顧阿瑪迪斯的。」

「不要啊!我不要阿瑪迪斯離開我,媽媽不要,求求妳。」女孩奔到角落,抱着阿瑪迪斯,頑強地反抗。

彷彿心意相通,阿瑪迪斯叫了一聲。「喵。」雅雅,妳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再見了,妳要好好長大。

牠跳下溫暖的懷抱,心境如上戰場一般,卻踩着瀟洒的步伐,走進婦人腳邊的貓籠里。

「阿瑪迪斯,對不起,為了雅雅……」婦人蹲下身,撫撫牠柔順的毛,而後將籠子關上。

「不要,媽媽!」女孩衝過來,拉住籠子,看見阿瑪迪斯寶石一般的眼泛了一層淚光。「阿瑪迪斯……你也要離開我嗎?」

保重,雅雅……

牠幽幽地嘆息,晨光刺痛了牠的眼睛。

一到白天,牠的視力就糟糕。以往棠春出門都會將窗帘拉上的,今天怎會忘了?

喵喵醒來時,想着剛剛的夢,有些悵然……

牠甩甩頭,搔搔癢,瞇着眼看向敞開的窗戶,覺得有點不對勁,一時間卻反應不過來。

是哪裏不對勁呢?牠再甩甩頭,又想。目光停留在窗檯前三秒鐘,牠的心臟陸地突撞了一下,像要跳出胸口。

棠春不見了?!

窗口邊的海棠花——棠春不見了!

這怎麼得了?!

天,她鐵定是去執行她的「戀愛」行動了。

她真的以為憑她就能搞定一切、萬事OK嗎?這個笨蛋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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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沒工作,棠春卻起了個大早,並且早早出門——帶着另一個自己。

決定要談一場戀愛,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看電影和電視上示愛的一個最簡單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送花;考慮許久,她決定將自己送出去。

打電話和高令暉約好時間后,她便興匆匆地捧着花直接到他公司找他。

心情是既期待又是歡喜。

第二度走進這家公司,微笑地向櫃枱小姐打過招呼后,棠春便直接進總經理辦公室找高令暉,引來不少職員的注目。

棠春走進高令暉辦公室時,他正在講電話。見棠春來,他朝她點點頭微笑,示意她隨便坐。

五分鐘后,他結束手中的電話,走到棠春面前。「怎麼突然說要來,有事嗎?」

棠春神秘地微笑,從皮包掏出她常去的那家花草茶店的名片。「我拿這來,昨天忘了順便找給你了。」

他接過那張名片,微笑道:「不好意思,還讓妳特地跑這一趟。」總覺得今天的棠春有點不一樣,有點怪,卻說不出奇怪在哪裏。

「不會,事實上我是——」

「叩叩!」秘書小姐敲着門,道:「總經理,十點半要開業務會報,您要我提醒您。」

「好的,謝謝妳,我知道了。」回過頭,他問:「妳剛剛要說什麼?」桌上的電話在這時響起,他看了她一眼。「對不起,等我一下。」他接起電話,一說,又說去了十分鐘。

這一耽擱,棠春初來時的緊張已漸漸褪去,待他掛斷電話,她問:

「你好象很忙,我是不是來錯時候了?」其他時間她要去祖晉人那裏工作,所以早上醒來時一衝動,就撥了電話說要來,他居然一聽就說好,害她現在有點不好意思,覺得打擾了他的工作。

「不,沒關係,我倒是挺好奇妳怎會突然想來?對了,剛被事情打斷,妳原來打算說什麼?」

沸騰的熱情稍稍降溫,棠春想了下,才道:「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請問,我知無不答。」他大方道。

「嗯,你同意愛情應該是『好聚好散』的嗎?」為了不要負擔上欺騙他人感情的臭名,這一點是挺重要的前提。

這是什麼問題?瞧她問的那麼慎重,他似乎也該慎重地回答。「棠春——我可以這樣叫妳嗎?」明明對她一見如故,再棠小姐、棠小姐的叫,似乎過於生疏。

「可以呀。」棠春點點頭。阿晉這樣叫她時也沒問過她可不可以。

「那好,棠春,妳怎會問我這個問題呢?妳有感情上的困擾嗎?」他好象變成張老師了。

「這有點難說,應該說目前沒有,但是就快要有了。」她尋找着貼切的說詞。

又是個奇怪的說法,他開始懷疑他們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不然他怎麼聽不大懂?

「我不大懂妳的意思,不過若回答妳剛剛的問題,正確的愛情觀的確是該『好聚好散』,因為所謂的戀愛,並不一定都是雙向式的情感交流,即使是你情我願,當有一方的愛情退了熱度,另外一方在無法挽回的情況下,應該尊重對方的選擇。」他是衷心這樣認為,愛要天長地久並不容易。

「很好,跟我的想法一樣,這樣就好辦多了。」棠春沾沾自喜道。她果然沒看錯人,高令暉真是個談戀愛的好對象。

「好辦?妳在進行什麼計畫嗎?」他好奇地問。棠春今天究竟是來幹嘛的?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不只是送茶店的名片這麼簡單。

「是啊。」棠春看着高令暉英俊的臉龐,開始培養戀愛的情緒。「不過這計畫還不能告訴你。」否則可能就談不成了。

「哦。」他愈來愈好奇了。看見她抱在手裏的盆栽,伸手觸了觸飽滿的花瓣。「好漂亮的花,妳改行當園丁了嗎?」

「啊。」棠春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高令暉通過了基本測驗,就該進行下一步了。她捧高盆栽。「開的很漂亮吧,送你好不好?」

「送我?」他在棠春的鼓勵下接過那盆開的嬌美的海棠。

「對呀,送給你,你收下了就要好好照顧她,可別讓她枯萎了喲。」一旦花萎,她也會死。這是相當大的賭注,她將命賭上,衷心希望他會是個愛花、惜花的人。

「呃,好。」高令暉將盆栽捧到桌上,心中納悶不已。

見目的完成,棠春看看時鐘,已經快十點半了。她從沙發上跳起,笑道:「你還要開會,我就不打擾你了。記得要好好照顧她喔,白天時最好放在窗邊,她喜歡陽光和看風景。」

不待高令暉留人,棠春心情愉悅地離開他辦公室。

高令暉遠遠地望着那盛開的海棠盆栽,有點困擾。他對花粉有輕微的過敏現象,要怎麼好好照顧這盆栽呢?

喜歡陽光和看風景,這句話也有點怪。

不過,究竟是哪裏有問題?他找不出來。是他思考能力變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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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如往常一般直接走進「銀寫真」,眼前一幅活色生香的景象讓棠春瞠大了眼。

一名穿着大膽,身材火辣辣的捲髮美女正黏在祖晉人身上,用她嬌艷欲滴的紅唇拚命地親吻祖晉人。

「啊,對不起!」棠春低叫一聲,轉身奔到門外,順手將大門關上,臉蛋竄上紅雲,心臟好象快跳出來一樣的怦怦跳。

而這廂,祖晉人推開黏在他身上的噴火女郎,衣衫被扯的有點狼狽,他沉聲道:「請妳出去。」這女人想要強暴他不成?真可怕。

「……」米雪莉眨巴着無辜的大眼,又長又卷的睫毛像扇子一般的揚個不停。修飾完美的指甲塗著銀紅色的蔻丹,蛇一樣的鑽進祖晉人扣子掉了幾顆的襯衫內,撫着古銅色的胸膛,眼中閃爍着征服。

祖晉人捉出伸到衣內的手,怒瞪着米雪莉這蛇魔女,忍住轟她出去的慾望,鐵青着臉道:「請妳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米雪莉貝齒輕咬下唇。「那,那件事……」

「免談!」他抑制住怒氣。

「別這樣嘛,晉——」

「滾出去!」他怒吼。

米雪莉見惹毛了他,三寸鞋跟跺地,悻悻然地離開工作室。離開前不死心地又道:「你再考慮考慮好嗎?」

祖晉人用力甩上大門。

棠春蹲在門邊,見噴火女郎離開,大門被用力甩上,轟得她耳朵隆隆,遲疑地望着門,不知該不該進去。

大門關上三秒后重被打開,祖晉人握着門把,看着蹲在門邊,睜着大眼望着他的棠春。

「蹲在那裏做什麼?進來。」該死,看見他被侵犯也不會進來救他!

棠春囁嚅地站起來,走進工作室里,看着他的狼狽模樣,不禁道:「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祖晉人僵住,背對她問:「妳說什麼?」

棠春頓時覺有一陣寒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冷顫。

「如果打擾到你,十分對不起。」想了想,她好心地建議:「以後如果再有這種情況,你就在門外掛上『忙碌中』的牌子,我就不會闖進來壞事了。」

額上的青筋幾乎要跳出來,祖晉人握緊拳頭,怕自己會一時失控,捏斷她的喉管。「妳是獃子啊,妳看不出我差點被強暴嗎?」獃子、獃子,他不可以跟獃子計較,可是,他好想捶她一頓。

棠春聞言一楞,她只見到他跟美女熱情的擁吻,哪裏想得到是這麼一回事。她看着他被扯破爛的衣服、凌亂的頭髮,還有臉頰上以及唇角邊的鮮紅唇印,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因為他看起來也挺像獸性大發的。

「看什麼?」拉起衣角抹掉臉上可能有的口紅印,自己的狼狽樣被人撞見,他多多少少有點不爽。

「可是你是男的,如果不喜歡,你可以推開她呀。」她掏出面紙,替他擦掉他唇邊的紅印。

「原來性侵害還有分男分女,妳這是歧視。」他怎麼不曉得要推開米雪莉,那是她沒見識到米雪莉像蛇一樣纏人黏人的功夫,才會這麼說。「不過這也難怪,女人都是幫女人的。」

「我哪有,我又不認識她。」她委屈道。

「不認識是一回事,妳們是同類的。」事實擺在眼前。

「才不,我跟她不同類,連科屬都不同。」這可是千真萬確。

「科屬?」他疑惑地看着棠春。

「哎呀,反正不一樣就對了。」拭掉最後一道紅印,她收回手,改耙梳他凌亂的發,分撥整齊。「對不起,剛剛不該那樣說你。」雖然以「常理」來判斷,他的話可信度不高,但是他沒有說謊,她感覺得到。

「這還差不多。」他哼聲。轉過身,避開她的接觸。

將手上沾滿口紅的面紙丟進垃圾桶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太多話,失水不少,她得補充水分。

喝了滿滿一杯水,才好奇地問:「剛剛聽那個美女說叫你再考慮考慮,是要你考慮什麼啊?」

「她要我幫她拍寫真集。」他低頭整理衣衫。掉了幾顆扣子,整件衣服松垮垮的,看起來像件披風。懶得再上樓換一件,他拉起衣襬,在腰間打個結。

「拍寫真集,那很好啊,你為什麼不答應?」有錢賺還不賺,他腦袋在想些什麼?

「她要拍的可不是一般的沙龍照,是人體寫真。」人體拍攝也是藝術,但他避她避的要死,哪還可能給自己找麻煩,又不是獃子。

「人體寫真就人體寫真啊,幹嘛跟錢過不去?」她不明白他的顧慮。

祖晉人瞪她一眼。「一絲不掛露三點的身體,要拍妳自己去拍。」

「啊,是這種人體寫真……」棠春恍然大悟。

「要不然妳以為是什麼?」他搖搖頭,覺得跟她說話有點辛苦。她的思路好象跟一般人不同。

棠春納悶地打量着祖晉人,有一點想不通。

「看什麼?」該死,她究竟在看什麼?看得他渾身下舒服。

「嗯……阿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抱着水杯,怯怯地問。

「妳要問什麼?」他環着臂,斜睨着她。

「嗯,那個……你是不是不喜歡女人?」她婉轉地問。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是不是同志?

他瞇起眼。「妳怎麼會這麼問?」

棠春咽咽口水。「嗯……要不然有美女要脫光衣服給你拍,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呀。」就算是人體寫真,又不是叫他脫給人拍,是他拍別人耶,而且那個美女身材又那麼辣,這種養眼的好事送上門,他怎麼反而不高興?

滿腔的怒氣還未發泄就消光光了。祖晉人點點頭。「我知道了,棠春妳果然是個獃子沒錯。」她已經這麼笨了,他怎能再責備她?

「你怎麼這樣說!」她抗議。

「不這樣說,不然妳要我打妳一拳,讓妳再變得更笨一點嗎?」這種缺德事,他很久沒幹過了,但這並不表示他下會再次破戒,何況他現在非常非常的想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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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令暉被母親逼迫,再次出馬將他的繼兄祖晉人請回祖家大宅。

下班時間未到,高令暉便到祖晉人的工作室截人,沒想到「銀寫真」大門深鎮,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等了二十分鐘不見有人回來,顯然阿晉已經猜到他會來截人就先落跑了。這會兒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人,他只得空手回去向母親復命。

至於祖晉人上哪去了?

事實上他並沒有刻意要躲避高令暉或者其他人,他不在的原因是下午他和助手棠春到一間學校替高中女生拍畢業照。

「華衛女子高中」是一間專收文學生的私立高中,校長華青是祖晉人大學時代的好友,他們同居四年,感情好得不得了,一度被誤以為是gay。他們一起玩社團,不僅將一個攝影社弄得有聲有色,還組過一個band,常常利用課餘時間到PUB表演,曾經風靡過一段時間,吸引不少青澀少女的愛慕——這些都是華青親口告訴棠春的。

華衛高中共有二十一個畢業班,早上沒空,中午太熱,從下午三點才開始拍,拍到最後一班的畢業照,已經快六點了。夏天日照時間長的關係,天空還沒暗,滿天金紅色的彩霞將黃昏妝點的嫵媚動人,相當美麗。

在植滿楓香的大樓前留住盛夏美麗的回憶,身穿制服的少女們個個都如一朵初綻的夏花。

年輕真好,棠春羨慕地看着這些十七、八歲的少女們,多希望自己也曾經穿着學生制眼,擁有過這麼美麗的時刻。

將長鏡頭遞給祖晉人,站起身幫忙看隊形和諧與否。拭去滿頭大汗,她站在一旁,看掌鏡的祖晉人專註的拍攝。

「來,看我這邊,各位俊男美女請擺出你們最燦爛的笑容。」俊男指的是在前排椅子上坐了半天的校長和男老師們。

棠春好笑地望了祖晉人一眼。在他身邊工作幾天下來,她知道若要聽平常看來兇巴巴的他說些「甜言蜜語」,找他拍攝人像時就對了。

他會說些很甜的話來哄人笑,然後拍下最令人滿意的甜美笑容,這不知道算不算是職業病的一種?

按下快門,祖晉人擺了一個OK的動作,站立的整整齊齊的隊伍紛紛作鳥獸散。

「呼,總算拍好了。」棠春在太陽底下站了好幾個小時,已有點吃不消。

「什麼總算?說得好象妳很辛苦的樣子。」她根本只站在旁邊幫他換換鏡頭,偶爾倒杯水給他喝而已。

「是很累人啊,我都快脫水變成人幹了。」他根本不曉得她的辛苦,太陽曬太久,她可是會枯萎的。

祖晉人動手收拾攝影用的三角架,手停頓了下,發現相機里還剩一張底片。不用掉可惜,他四處搜尋着可以入景的畫面。

楓香樹翠綠的葉片,在夕陽拂照下像灑了層金粉,晚風微微吹動,枝葉搖曳時,陽光穿透葉縫,一片一片綠葉都像風中精靈。他調準焦距,將鏡頭中的實時美景鎖住,封印在可供憑弔的視覺記憶中。

「收工嘍。」棠春喝完一瓶水,過來幫忙收器材。

祖晉人看了眼堆在一旁的礦泉水空瓶,不禁佩服起棠春的「肚量」。「妳怎麼那麼會喝啊?」不過短短三個小時,地上就多了五、六瓶一千西西的空瓶,棠春的攝水量讓他咋舌不已。

「我熱啊,又好渴。」她頭也不抬地收拾着。雖然戴着棒球帽,一張粉色的臉仍被曬得紅通通的。

「那待會兒一塊去喝一杯吧。」華青走過來,搭着祖晉人的肩膀,笑着邀請棠春。

畢業以後,他和祖晉人各忙各的,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面了,趁着這次請他來拍照,剛好敘敘舊。

棠春抬起頭。「啊,不用了,你們去就行了。」晚上她可沒精神在外面遊盪。

見她想都不想就回絕,華青一臉受傷地道:「看來人一老,魅力就大不如前了。」

祖晉人拿開肩上的手,笑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不必裝可憐,不然給你那票學生看了,你的形象可會大打折扣。」

華青不死心。「棠春,妳真的不一起去嗎?」

棠春再次搖頭。

「像妳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姐,是不是趕着和男朋友約會?」華青猜測。

棠春笑着搖頭。不說話。

「不是?」華青又猜:「那是家裏有大人管,要回家吃晚飯?」

「不,我獨居。」嗯,其實也不算揖居,還有喵喵。

「那是明天要加班?」明天雖是假日,但他不確定棠春有沒有放假。

他望向祖晉人,祖晉人擺擺手,表示沒這回事。華青被考倒了。

棠春笑道:「華先生,你別猜了,我只是不習慣晚上還待在外頭。」夜魅的氣氛會讓她不舒服。

祖晉人道:「華青,你別為難她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所以就算棠春的生活似乎太過規律,也與他人無關。

「棠春,我為難到妳了嗎?」第一次嘗到被拒的滋味,華青有點不甘心,想當初,他可是人見人愛,想約他還得預約加排隊咧。

棠春搖搖頭。

華青咧嘴笑開,又道:「那就一塊去嘛,否則天天待在家裏,怎麼嫁得出去?」

棠春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那沒關係,我不擔心嫁不出去。」反正她也沒打算嫁人。說正確一點是她不能嫁人。

「說的也是,妳長得這麼可愛漂亮,在家裏守株待兔就有成打的男人上門提親了吧?」華青試探。

「你愈說愈離譜了。」祖晉人將所有器材收進攝影箱裏,開始對華青的「騷擾」不滿。「棠春,已經晚了,妳可以自己回去嗎?」

「可以呀。」棠春點頭。現在也不過六點多而已,不算晚。

華青插嘴道:「那怎麼成?現在治安這麼亂,棠春又這麼漂亮,一個人回去多危險。」他繼續遊說:「不如這樣吧,妳跟我們一塊去吃個飯,晚上我們再送妳回去,保證安安全全的把妳送到家,怎麼樣?」

「這……」棠春猶豫着,華青真會強人所難。

「賞個臉嘛。」一定要把她拐到點頭。

「真的不會弄到太晚?」她問。

「保證。」華青舉雙手保證。

「他的保證都不能相信。」祖晉人在一旁潑冷水。

棠春看看祖晉人,又看看華青。

只要不要弄到太晚,應該沒關係吧?從沒有入夜後還在外頭晃,就當作是一次經驗吧。既然她這麼想要體會普通人類的生活,偶爾也該體會體會都會人的夜生活才是。

唉……「好吧。」她看向祖晉人。「你不介意我加入吧?」

「他有什麼好介意的?」華青代答:「大攝影師偶爾也該犒賞自己的助手啊。」

祖晉人奇怪棠春怎會問他這問題,他有將不願她加入的態度表現的很明顯嗎?

棠春澄澈的眼眸瞅着他,他搖首,她笑了開來.笑得那樣乾淨而美麗,他失神怔楞了好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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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仙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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