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叩、叩叩——”
“請進。”於遙馳背對着門,面窗而站,兀自沉思着。
從門后探進一張明亮開朗的笑臉。“我回來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俞杭芷,但他卻沒有轉身。
俞杭芷沒有察覺氣氛有異,直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輕快地問:“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
於遙馳沒有回答,姿勢始終不變。
這下子,她開始覺得情況不對勁了,原本雀躍的心情立刻沉緩了下來。俞杭芷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然後慢慢半轉過臉,瞄着他……
赫!好恐怖的表情哪!像是結了萬年冰一樣,凍得嚇人!
“你在生氣啊?”她悄聲問。
“嗯。”喉嚨勉強出個聲,算是回應。
“你在生誰的氣?是……”深吸口氣,俞杭芷進一步探詢。“是在生我的氣嗎?”
眉宇深深攢着,於遙馳向她淡淡投了一瞥,隨即別開了眼。“你覺得這樣耍人很好玩、很有趣?”
“耍人?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揚聲問,覺得無辜極了。“我有耍人嗎?”
於遙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沒有耍人,那麼,是我自己愚蠢嘍?”
好刺耳呀!俞杭芷沉下臉,口氣也變差了。“於先生,請你說明白一點,我沒什麼慧根,聽不懂你說的話。”
“沒什麼慧根?你不必這麼謙虛,被你玩弄在掌心的人是我。”他終於牛轉過身來,和她正面相對,銳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抓扣住她,冷冷地說:“俞小姐,恕我有眼不識泰山,先前一直沒認出你來。”
“沒認出我來……”俞杭芷愕在當場,她終於明白他發什麼火丁。自從事情的發展轉向熠星和《娛人》直接洽談合作之後、自從他們兩個之間有了感情的牽絆之後,她就逐漸淡忘當初混進熠星的“陰謀”,所以今天才會壓根兒忘了自己曾以長發裙裝的造型跟他碰過面……那個火藥味十足的初次邂逅。
“我……我……”尷尬地擠出笑,俞杭芷卻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你就是當初要來訪問任旭的雜誌社記者吧?”若非她連髮型都換了,整個人的感覺大不相同,恐怕他還會繼續被她蒙在鼓裏。“嗯。”她點頭認了。
“哪—家雜誌社的?”他的臉色仍舊寒嚴。
“呃……”她的腦袋和聲音同時低了下去。“《娛人》。”
“《娛人》?哦——”於遙馳刻意拉長了聲,唇邊是冷笑。“難怪那個時候你能立刻給我建議。呵,俞小姐真是個忠誠盡職的好員工呀!”她知道他有資格生氣,她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於遙馳這樣字字句句夾槍帶棍的,聽在耳里,俞杭芷不免覺得有些委屈,以及……光火。
“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很傷人哎!”
傷人?如果她真的了解受傷的滋味,就不應該對他隱瞞這件事!她可曾想過——當他發現這個真相的時候,除了恚憤外,他會多麼受傷?倘若今天他們僅是老闆與僱員的關係,他只要將她攆出熠星就行了;然而,他和俞杭芷的關係應該不單是如此,至少,他這麼認為。
曾經,這麼認為……
看於遙馳沉默下來,她又脹滿歉疚。
“對不起!”俞杭芷結結實實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誠懇地遘歉。“我沒向你坦白我的身份,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麼非要採訪任旭不可?為了他,你不惜放下原本編輯的工作,來熠星應徵臨時助理?”現在,除了質詢,於遙馳不願多說其他。
“你應該很清楚《娛人》的經營狀況。”她咬了咬唇瓣,硬着頭皮說。“幾個月前,姚老大的太太意外懷孕了,《娛人》的賣量卻越來越差,我們雜誌社的夥伴一不希望自己失業,二不希望姚老大全家喝西北風,所以只好想辦法沖業績。要衝業績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採訪到一個大家都很想認識的SuperStar,想來想去,就是任旭了,於是《娛人》就派我出任務。原本,我擬了一份企劃案,希望能夠和熠星談談看,可是……可是……”
呃,下面的話,她開不了口。
“可是卻被我當場撕了?”於遙馳替她說了。
想到當時的場面,她的歉疚感就褪了兩分。“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生氣,先前我就聽說任旭的經紀人難纏,可不曉得這麼……這麼野蠻,企劃案竟然連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
“那件事,我道歉。”
唉,他現在說畢竟是晚了,俞杭芷暗暗嘆了氣,繼續道:“那時候,我是真被惹毛了,剛好又看到熠星在征臨時助理,於是,我決定跟雜誌社報備請假,來應徵這個空缺。我想,這樣應該比較容易找到訪問任旭的機會。至於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啦!”
於遙馳冷眼瞅她,寧可漠視心底的痛楚。“我知道的那些事,究竟是真的。還是你製造出來要讓我相信的?”
她瞪大了眼,不知道能說什麼?他的語氣涼薄。“我甚至無法確定,《貳周刊》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畢竟在你來之前,熠星旗下的人從沒在八卦雜誌出現過。”
“我搞的鬼?於遙馳,這種話不能亂說啊!”雙拳倏地收緊了,他的話,讓她既難過又憤怒。
“這是合理的懷疑。”他淡淡地說。“不就是因為這檔事,熠星才會主動跟《娛人》接觸的?”
“你!”俞杭芷昂起了下巴,各細胞就戰鬥位置。“我可以為我犯的錯道歉,但不是我的罪過,請你不要栽到我頭上!”
於遙馳凝視着她,驀地,他斂下目光,別開頭笑了。“小五,現在你讓我信你什麼?我能信你什麼?”
從他一閃而過的笑容里,她感受到了尖銳的刺,還有……沉慟,這個領會,教俞杭芷高張的意氣立刻退了回去,當場怔住,許久才澀澀地開了口:“我……我以為事情沒這麼嚴重。尤其,我們……我們……”
“沒錯,就是因為我們曾經這麼親近、這麼彼此相信,所以現在我更不曉得還能怎麼走下去。”她卡在咽喉的話,讓於遙馳接了下去。“如果今天我只是你的臨時老闆,你只是我的臨時助理,事情簡單得多,但現在……”他吐了口長氣。“小五,看來,我們對事情是否嚴重的認知有滿大的落差。”
她慌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臂肘。“我沒跟你坦白,是我不好,可其他事情,我真的從來沒有瞞過你。而且,偷拍、錄影這等齷齪念頭,我想都沒想過,當初,我只是想說服任旭,以個人名義接受《娛人》的專訪。”
“小五,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談。”於遙馳洛開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快到下班時間了,今天你就自己回家吧,我想在公司多留一會兒。”
“阿馳……”俞杭芷本來還想做些努力,但見着了他的臉色,什麼話都哂回肚裏去了。“那好吧,我先走了。”
臨要關上門,她不忘回過身,再向他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字字句句咬得清清楚楚,半點不馬虎。“再說一次,對、不、起。”
背對着她,於遙馳沒有任何錶示。
失望騰上心頭,她仍強自打起精神,用笑臉說話。“我先走嘍?掰掰!”
沉默……最後,他還是選擇以沉默的背影為她送行。
※※※
川流的人潮、閃爍的霓虹顯出台北這個城市的無限活力。頹着脖子,俞杭芷獨自走在敦化南路的行人路上,心裏是說不出的煩悶。
她真的以為沒那麼嚴重……
不就是因為彼此在意,所以更能包容錯誤嗎?為什麼於遙馳卻連她的解釋都不相信?還是……是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自以為是了?眼睛已經快被她揉爛了,但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接連襲來,她連半個答案都找不到,熱酸越涌越多,怕就要奪眶而出了。
她更用力地揉眼睛,同時邊罵自己。“喂,俞小五,你爭氣點好不好!你呀,真是遜斃了!這有什麼好哭的?”
水氣還是不斷冒,好,用罵的沒效,那吹吹口哨一定就行了吧!?俞杭芷圈起嘴唇,開始送氣吹口哨。“雪花隨風飄,花鹿在……!”沒想到,撐不到第二句完,喉頭一哽,就吹不出牛點聲音了。
最後的法寶派出來也抑不住想哭的情緒,如今,俞杭芷只能縱容委屈的淚水在臉上泛濫成災。
嗚嗚嗚,她真的不明白哪——
事情,有這麼嚴重嗎?事情,有這麼嚴重嗎?這個問題,他已經捫心自問無數回了。或許,真是他小題大作,但眼巴巴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繽紛亮麗的夜景許久許久了,為什麼始終尋不到一盞能夠指引他走出惡劣情緒的明燈?不就是因為彼此在意,所以更應該坦誠嗎?為什麼俞杭芷卻一直瞞着他,連試圖解釋都不曾?還是……是他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自以為是了?當辦公室的人全清空了,靜謐的沉想一點一點地消了他的心頭火,隨之而來的卻是成堆的質疑;面對這些質疑,他就是理不出頭緒、找不到解決辦法。
往後一倒,他將身軀埋進偌大的辦公椅,無力地對自己說:“於遙馳啊,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優柔寡斷?再麻煩的工作都搞得定,這點小問題應該很容易解決呀!?”
思緒還是煩躁,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啜了口茶。
該死,茶是冷的!
倏地放下保溫杯,兩眼瞪得炯炯亮,沒想到這保溫杯外型十分豪華,功能卻這麼差。嗟!連這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也要騙他!
又澀又苦的茶味還留在舌尖,他終於忍不住重重嘆了氣。
唉唉唉,他不得不承認哪——
事情嚴不嚴重是一回事,重點全在她身上,俞杭芷!
春天已經一腳跨進了季節,今夜的台北依舊寒寒涼涼的。
沒有王子、沒有公主、沒有大惡龍,沒有童話故事的溫暖與熱鬧,只有兩個各自傷腦筋的戀人,而愛神哪……
還、在、冬、眠。
※※※
連續幾場排演,格羅梅爾的設計師看俞杭芷竟是越瞧越順眼,除了壓軸主秀以外,又撤換了幾個模特兒,這件事在熠星里自然引起不少揣測和閑語。
“依我看,八成是那個法國佬看上她了。”Alice一臉莫可奈何。
“哼!就憑她?”Mary環住掩面哭泣、細肩微顫的Lily。“你別傷心嘛,又不是只有這次機會。”
“可是……可是……”Lily哽咽得直喘氣,話都說不清。
“Mary,誰碰到這種事都會難過的,上回是我,我還不是哭得唏哩嘩啦的?”Alice嘆氣道。
“Hello!Myfairladies!”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來人笑嘻嘻地說了一大串英文。
所有美女當場驚愕,待確定那人是誰之後,莫不翻翻白眼直搖頭。
“喂!任大帥哥,要打招呼也不必用英文吧?”Emily代表眾人出聲噠伐。
“是你們心虛吧。”視線輕快地掃過化妝間裏的天使臉孔,任旭隨手抓了張椅子坐下,涼涼地問。“又在說俞杭芷的事啊?”
“你該慶幸自己是男的,如果是女的啊,即使長得再美、台步走得再好,表演的機會恐怕也會被俞杭芷搶去哪!”
“呼呼,女人的嫉妒真是可怕。”任旭忍不住挑眉調侃道。“難怪於哥以前這麼討厭女人。”
“我還在想怎麼你一副開心的樣子,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俞杭芷現在不是老闆的臨時助理,最開心應該是我們任大帥哥吧。”
Emily語帶暖昧的說法,逗得全化妝間的美婦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彎腰的彎腰、捶胸,連剛剛痛哭的Lily也不能免除在外。雖沒聽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麼“緋聞”,但在熠星里,每個人都知道任旭對於遙馳信任到過度倚賴的地步。
對她們的戲謔態度,任旭早就習以為常了。當初是於遙馳在街頭髮現了逃家鬼混的他,是於遙馳將他帶回公司,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並一手訓練他、栽培他,給他發光、發亮的機會,他才能在模特兒界擁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這件事,公司里知道的人並不少,但其間的感情就不是旁人能夠理解的了。
任旭等她們稍稍恢復平靜,這才緩緩開口。“沒錯!在私嘛,我是跟俞杭芷不對盤,可是……”
話到唇邊突然打住,任旭只留下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可是什麼?”
“你們知道俞杭芷這幾個星期是哪些人在訓練她嗎?”
“快說、快說!哪幾個老師這麼可憐,被派去訓練一隻萊鳥?”
一群女人吱吱喳喳地問。
“你們錯了,老師都是她自己選的,有牛魔王、鐵金剛、怪姥姥,還有……”當他把俞杭芷的臨時訓練師資全部數完后,任旭毫不意外地發現所有美女都瞠大了眼,因為她們比誰都清楚,這些老師有多嚴格,否則就不會在私底下為他們取這樣的綽號了。
在熠星里,每種訓練課程都有好幾位老師,只要碰到上述名單中的一個就怨天怨地怨自己倒霉了,而俞杭芷竟然……
眾位美女面面相覷,臉色都是尷尬又僵硬。
最後,她們不約而同向任旭問了——
“呃,你覺得俞杭芷能活到表演當天嗎?”
※※※
她知道臨時受訓肯定有苦頭要吃,但沒想到會這麼苦。
由於格羅梅爾方面堅持要她上台走秀,於遙馳只得為她開設短期特訓,同時另外應徵了一名臨時助理,取代她的職務。
對他的決定,即使心裏難過,俞杭芷卻無法表示什麼。
於遙馳已經知道事實真相了,就算要立刻fire她,她也無話可說;如今她能把握在手裏的,就是好好走完這場秀,這樣,她就可以毫無內疚地離開熠星了。
因此,當倪姐拿着課程的師資名單讓她挑選時,她只問了倪姐一句:“各個課程里,哪位老師是最好的?”
就這樣,她的生活成了一連串的魔鬼訓練。
雖然訓練很苦,真的很苦,但是她決定拼了。
不管想到她和於遙馳之間的感情會有多難過,情緒是情緒,面對事情的時候,她還是要做個勇往直前的王子!
※※※
格羅梅爾的秋裝發表會的時間一天天逼近了,受到邀請的名流及同行紛紛自世界各地飛來台灣,這段時間,熠星集團的幾位重要負責人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忙得像麻雀,累得像條狗——這種生活品質要嘛像“禽”、要嘛像“獸”,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哪!
於遙馳苦笑地揉揉自己的肩頸,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仍站在舞蹈教室外頭,沒回家。
裏頭響着音樂、打拍子的掌聲,當然也少不了“怪姥姥”的斥責聲。看看腕錶,九點四十五分,他可以休息,俞杭芷卻還在裏頭受訓。今晚的情況,在他從倪姐那裏看到俞杭芷選擇的師資表時,就已經預料到了。
對於熠星里各個課程的每位老師,他自然有相當程度的了解;他知道,她選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同時也是要求最嚴厲的。
佩服且心疼——這些思緒在腦里轉了好幾天,他還是不知該怎麼跟她表示。
打從那天吵架起,他們兩個像是說好了一樣,不約而同地迴避對方,偶爾不小心碰着了面,連打聲招呼都覺得尷尬。
唉……於遙馳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舞蹈教室的門開了,他立刻施展矯健身手,躲進暗處。“謝謝老師,我回去了。”是俞杭芷。
她終於可以回家了,而他……也終於可以回家了。想到這裏,於遙馳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看她走了有段距離,他才自暗處緩緩步出。
“咦?於先生……”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喝,有鬼啊!於遙馳當下的反應就是僵立不動、屏住呼吸,這是以前看殭屍片學的。過兩秒,確定無事、安了驚魂后,他這才認出那是“怪姥姥”在說話,不是什麼鬼魅。
鬆了口氣,他轉過身去鎮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李老師,你辛苦了。”
“喔呵呵呵嘿嘿嘿,這沒什麼啦!”
他想請她說話就好,別發出笑聲——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這麼晚,還在工作啊?”怪姥姥表示關心。
於遙馳頓了一下。“呃,剛結束,正要回去。”
“喔呵呵呵嘿嘿嘿,這麼巧啊?我也才剛下課呢!”怪姥姥掩嘴笑說。“聽說公司附近出現了什麼之狼的,好危險喲!能不能麻煩於先生……”嗄?有這等事,他怎麼沒聽說?那俞杭芷……
“既然這樣,我就不耽誤李老師回家了。”於遙馳說得飛快,還不忘要在嘴邊掛上禮貌的微笑。“那麼,再見了。”
說完,他立刻往公車站的方向衝去,他知道,俞杭芷要在哪裏搭公車。
“噯、噯噯!”怪姥姥對着他的背影喊了兩聲,確定喚不回他之後,忍不住發出了女人的怨嘆。“這個於遙馳就是聽不懂暗示,真是獃頭鵝一隻!”難得,她願意給他一次送行的機會咧……
“小五,等等!”
耶?她聽到於遙馳的聲音了?這絕對是她太累了才會產生的幻覺。心頭有點酸,眼眶有點熱,俞杭芷索性開始小跑步。這是她繼揉眼、吹口哨之後最新發明的止淚法。
於遙馳好不容易才迫近了,竟然眼睜睜地看她拔腿往前沖,距離又將拉遠,左瞄瞄、右覷覷,顧不得別人會投以什麼怪異的眼光,他以一身筆挺西裝和雙腳皮鞋在她後頭跟着賣力跑。
這方面很現實的,就算她腳下是NIKE球鞋,而他的是意大利進口小牛皮鞋,最後,於遙馳還是趕上了俞杭芷。
“小五,等等!”他一把拉住了她。她喘着氣,停下腳步,視線落在抓着她右肘的那隻手,然後,如同向陽藤蔓一點一點伸出觸角似地,眼睛沿着那隻手爬行,看到肩頸、下巴、嘴唇,再順着挺直的鼻樑往上,最後對到了一雙熟悉的眸眼。
真是他……於遙馳?!鼻端、眶底開始有熱氣騷動——不行了、不行了!她要趕快揉眼睛、吹口哨,要不然真要噴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