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晉遠聯合法律事務所。

“查律師,早啊!”

“早啊!唔,小玲很適合穿牛仔裙,很有型!”

“查律師,這是今天的報紙。”

“謝謝。不愧是妍瑩,果然細心又周到。”

“查律師,你要喝茶還是喝咖啡?”

“都好、都好,無論是茶或咖啡,只要是雅芬泡的,都好。”

“查律師”

自從二月份增聘一位查姓年輕律師,事務所的風向就變了;如今,眾小妹間的話題男主角已經換人做做看,由原先的唐諾改為查銘暉。

“唐律師人是很好沒錯,就是太有禮貌了點,實在很難親近咧。”小妹瑩對着鏡子邊補妝、邊發難。

化妝室向來是眾小妹們最能放肆八卦的地方。

“對對對,好像點頭、微笑全都事先排練過!”這邊立刻有人附和道。“剛開始,我還沒什麼感覺,後來就覺得有點無聊了。現在,我連要幫他影印資料都變懶了,反正都可以猜到他會用什麼表情、說什麼話。我不是說唐律師沒誠意啦,只是覺得他可以多點熱情。像查律師就好多了!嘿嘿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直直盯着我,而且還會注意我今天的穿着、打扮哦!”

“是啊,上次我牙齒痛到快不行,查律師居然問我為什麼臉色看起來這麼差。哇,真是太感動了!”小妹玲一臉幸福樣。

“這麼感動?那就以身相許啊!”

“嘿嘿,如果他願意,我是不反對啦!”

“拜讬你哦,少花痴了。”小妹芬忍不住笑着輕輕推了小妹玲一把。

“如果是你,你會說no嗎?”旁邊的小妹瑩插話反問,接着,索性向所有人來個民意調查。“如果唐律師和查律師讓你選,你要選哪個當男朋友?”

“我選查律師。”

“查律師。”

“當然是查律師。”

“我要我們家銘暉!”除了噁心的程度不同外,說穿了還是同一個人。

輪完一圈,最後是小妹瑩自己回答。

“我的答案跟你們不一樣。”目光掃了眾人一遍,她悶聲笑道:“嘻嘻嘻我兩個都選、兩個都要!”

“色女、色女!”

“”

看來,女人間的戰爭這下子是免不了。不過,在眾小妹的理想情人票選里,唐諾和查銘暉的對決已經有了明確結果--

五比一,查銘暉以壓倒性的票數勝出。

屬於化妝室里的笑談雖不會傳出,但情勢如何,事務所的律師們都是在行的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唐諾。

“阿諾,你會不會覺得新來的那個小子太猖狂了點?”易凱捷是唐諾同校系的學長,長了唐諾兩屆,同樣也在晉遠工作。

唐諾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你沒發現,從女職員到小妹,沒一個他不巴結的,看了就讓人覺得噁心。”易凱捷不屑地嗤道。“尤其是那些小妹們,太容易被收買了吧?現在好啦,只有查大律師的事情是事情,我們其他人的都是屁。”

人在氣頭上,連說話的形象都顧不得了。

前一陣子,他有份文件就這樣被擱置了兩天,雖然趕在期限內ok了,但和查銘暉一交代工作馬上有人自告奮勇的高效率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讓他不滿的情緒狂升,到今天終於徹底爆發,於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定跑來唐諾這裏發泄。

“學長,只要沒耽誤到事情,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唐諾沈穩地說。

“可是以前不會這樣,是那小子進來事務所以後才變成今天這種情形。”易凱捷的怒火仍然燒得旺。

不,以前並非沒有這種情形,只是,沒那麼明顯罷了--唐諾心裏這麼想,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人際關係的互動,本來就有“不公平待遇”的存在,像查銘暉這種待人處事的方式必然會擴大、突出這當中的差別,也更容易招來同僚的怨憎。當初,他就是預見了今天的情況,所以在分寸拿捏上格外謹慎哪!

易凱捷叨叨述說著對查銘暉的種種不滿,內容甚至涉及對他工作能力的質疑等等。唐諾聽着,僅僅聽着,沒發表自己的意見。

“總而言之,查銘暉根本不適合待在晉遠。”漫長的抱怨和指摘后,易凱捷做了總結。“阿諾,你說是不是?”

咳,誰說女人心眼小呀,其實,男人也有計較的時候,只是計較的場域不同、性質不同而已。“這是老闆操心的事,我們兩個都做不了主。”唐諾應得簡單,言語間,小心地將自己從其中抽離。

“唉,你說得沒錯啦,薪水是老闆付,他留不留與我們沒關係,最多就是‘爽與不爽’的區別。”

唐諾一笑。“學長,當你想到每天做不完的公事多個人來攤時,所有不爽都會煙消雲散了。”

易凱捷怔了下,然後呵呵笑着起身,手往唐諾肩上一拍,就是熱呼呼的稱讚道:“阿諾,經你這麼說,查銘暉總算有他留在晉遠的價值了。你果然是個好律師,想得夠清楚!”

“學長,你不也是?”

“當我想到要養家活口的時候,就是了。”律師這行實在太操了點,若非薪水實在不錯,他還真想轉換跑道。

“譬如,現在?”唐諾打趣問。

“唉,是的,現在。”隨意擺了擺手,易凱捷說。“該回去工作嘍。”

當辦公室里獨剩唐諾自己,沒來由地,他的腦海冒出了一個人,那張甜凈的臉龐帶着燦爛的笑,乍看覺得清純天真,細瞅之後又覺得沒那麼簡單,怎麼用具體詞彙來形容描摹都嫌不夠、不夠、不夠

是她,喜萌,朱小豬。

他之於她,或許就像當初唐律師之於事務所的小妹、女職員吧,那是無關情愛的喜歡,僅僅是一時的執迷與眩惑,只要有另一個人出現,能給予更多、更絢麗的刺激,大概就會轉移目標了吧。

唐諾輕輕提了唇角,那勉強的笑,透着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微苦--

其實,他早在瞥見她錢包里的那張“護貝名片”時,就隱約猜到喜萌對他的心意不只是朋友。就是因為這樣,唐諾一直沒有主動追問“護貝名片”的事,他不想破壞先前建立的互動模式,沒想到,她竟然會向他告白,這麼一來,讓他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他承認對她的告白感到悸動,但他不明白,喜萌究竟喜歡他什麼?

聲音?身高?長相?調酒與取名的比賽?當她鬧胃疼時的關心?偶爾相約去看電影或吃中餐?還是因為那五隻他送的、而她自己早就擁有的小豬吊飾?

唐諾真的不明白。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吧。

唉,“喜歡”二字,是她說得太輕易,還是他看得太慎重?

因誤會而相守,因了解而分手--有沒有一種愛情能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穩如磐石,不必憂怕別離?唐諾捫心問。

畢竟,生活中要擔負來自各方的包袱越來越重,而他,眼看再過兩年就要叩臨三十大關,早就過了在感情上屢敗還得屢戰的年紀了。

瞄了眼壁鍾,十一點十五分。

“今天,他會不會來?”自喃着問,喜萌重重嘆了口氣。“唉”

自從她在跨年夜告白后,唐諾還是會到“墅”去喝點酒,只不過頻率降低,亦不像過去每次出現都是在星期三或五,此外,他在酒吧待着的時間也縮短了。

喜萌知道唐諾的意思。他在調整節奏,用這種無言而和緩的方式,將友情的范限更明確地劃出來。

她相信,這是唐諾的體貼。

一度,她為此感到心安,這樣表示即使兩人不成情侶,至少是朋友;但三、四個月下來,喜萌開始覺得猶疑、苦悶,她發現實在無法任這個狀況持續下去。

如果,今天她能逐漸消磨對他的想戀,唐諾這麼做是最適切的方式,但如果,她的心思仍舊離不開他,對她來說,這就只是一種麻醉。

唐諾來了,她欣喜若狂;唐諾沒來,她悵然若失。陷在這種忽高忽低的情緒里擺盪着,喜萌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噯,Judy,唐諾來嘍!”

“啊哦!”猛地聽到Johnny的提醒,她這才狼狽地從沈思里驚起,正好瞧見唐諾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心跳倏然加重節奏。

“嗨!”暗暗深呼吸,喜萌決定主動打招呼,朝他揮了揮手。“最近是不是很忙呀?好久沒在這裏看到你了。”

唐諾禮貌的微笑。“還好。”

話題到這裏夭折,她只好辟個新的。“今天想喝什麼?”

“‘長島冰茶’。”簡單扼要,不玩遊戲。

“好,沒問題。”她很清楚,唐諾開始變得客氣而拘謹了。

“喏,你的‘長島冰茶’。”將雞尾酒遞了過去,見他啜飲一口,她接着問:“怎麼樣,口感還可以吧?”

“嗯,不錯。”唐諾回答,然後加了句:“你忙你的,我一個人就好。”

聽他這麼說,喜萌一怔,表情稍稍黯了下來。

唐諾瞅在眼底,心頭微動,連忙追加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畢竟是‘墅’的調酒師,不是專為我一個人服務的。”

“我知道。”可是,以前他從來沒這麼說過。

日落龍舌蘭、新加坡司令、馬丁尼、血腥瑪麗喜萌低着頭,全憑直覺反應在調製點單上的飲品,神情有幾分恍惚的失落。

是他說得太殘忍嗎?唐諾反問自己,胸口莫名收緊,會疼的,但此刻除了這麼做,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在什麼都不確定的狀況下,他無法回應她對感情的需索,否則,就是輕佻、就是隨意、就是對喜萌和他自己的不尊重。

唐諾認真地注視着她的每個動作--俐落熟練卻少了勁力,彷彿只是個調酒機器。他知道喜萌難過,可他又何嘗好受?安慰她的渴望正在心底蠢蠢欲動,而他必須忍抑,以免這些日子以來劃清界限的努力全白費了。

深深吸氣,唐諾再次警告自己,必須忍抑,必須。

仰頸一口喝乾剩餘的酒液,唐諾倏地起身。“朱小豬,我回去了。”

“啊?這麼快?”喜萌驚得抬頭。“你才來十五分鐘哎”

“明天還要工作啊。”勉強提笑,他給了個別腳的藉口。

以前,他也不會這麼說她咬着下唇,沒說話。

“再見。”唐諾向她點了個頭。

“再見。”

她聽到自己虛弱的回應。難道,她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着唐諾離開,然後獨自心痛,就和前幾次同樣?

不想放棄是一回事,奮力再戰又是一回事。這三、四個月來,她未曾放棄喜歡唐諾的心情,但她可有勇氣再一次向他表明心跡?

是的,她問自己,可有勇氣再一次向他表明心跡?

答案是--

砰地一聲,喜萌驟然放下手中的酒瓶。

想也不想,朝唐諾的方向,她追了去。

“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她一手扣抓着唐諾的肘,彎着腰、低着頭、喘着氣。

太好了!這次她終於趕上他了。不像和他初見那次,跑出了“墅”,卻遍尋不着他的身影,最後懷抱滿滿的遺憾和沮喪走回去。

唐諾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追出來,當腳步被她喊住、手臂被她扣住的那霎,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咧

“怎麼了嗎?”看她喘息稍緩,於是唐諾提了問。

喜萌慢慢站直身子,直視向他,朗朗地說:“來追你的。”

“我是問你來追我的原因。”

“我說了,追你啊。”她的眸底浮了笑。“如果你要聽正式一點的,就是追?求?你!”

唐諾震懾當場,眉宇不自覺地聚攏了起來。

她聽得到自己的心跳,交疊着傾口而出的字句,聲聲響響,全是真摯。

“謝謝你的體貼,我知道你到‘墅’來是因為還把我當朋友,不希望我覺得受傷,但這是不可能的。”喜萌微微笑了,輕柔得像是點點星芒。“唐諾,我還是喜歡你,還是很喜歡你。”

“你”屏息,話也梗在喉間,過了兩秒,唐諾才重重嘆了口氣,說:“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心情,我的重心放在工作上。”

“我知道。”她答得直接,甚至幫他補充。“你上次還說,我不夠了解你。”

見她的笑意始終未散,他有些遲疑地點了頭。“嗯,沒錯。”

“可是這兩點都沒關係呀!”接着,喜萌問了:“唐諾,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他答。

“有心上人嗎?”她問得認真。

“沒有。”他不願扯謊敷衍。

“那就好啦!”笑意洋溢,她連眼角都眯得彎彎的。“我並沒有要你喜歡我,至少在目前,我並沒有這個想法。我只是想跟你說,這三、四個月來,對你的喜歡一點都沒消減。”

“喜萌”她的堅定,讓他困惑。

“不過,我先說哦,你別問我為什麼沒消減,因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喜萌搶着把話說在前頭。“總之,你來了,我的情緒就很亢奮,你不來,情緒就立刻跌到谷底。偶爾幾次,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當初沒跟你告白情況就會好一點,但只是偶爾啦,因為我知道,無論有沒有告白都不會影響‘我喜歡你’這個事實。我騙不了自己。”她的眼,鎖着他的視線,喜萌慎重地問:“唐諾,你呢,可不可以接受?不是接受我,而是接受‘朱喜萌喜歡唐諾’這件事。”

思緒亂了、心跳急了,她的一字一句都在考驗他的理智以及自制力,唐諾驚駭地發現自己兵敗如山倒,額際猛冒汗。

“唐諾,你不必現在就喜歡我,但請你請你讓我喜歡你、讓我追求你。”喜萌緩緩地烙下了話,神色間沒一絲猶疑。

她的話,像是希臘神話里專門誘引水手跳海的妖女歌聲,而他終究只是個凡夫俗子,聽入耳,心就難息定了。

唐諾知道他還是得開口,這是逃不掉的,儘管喉音有些乾澀。“你你要怎麼做,是你的權利,沒有必要徵求我同意。”

“那就是答應嘍!太好了!太好了!”她喜出望外地歡呼,眸光像全綻的木棉花般,坦率而熾熱。

原來,他的一點點回應,就可以撩動她的快樂。唐諾細細凝睇着她,感謝、心動、溫暖、疼憐還有欣羨,種種情緒揉在一起,教他無力思考了。

“既然這樣,那”喜萌頓了頓,微沈吟,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讓我抱你,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了。”她的臉蛋燒得紅透了。

“嘎?”理智被嚇醒了,摸摸鼻子,唐諾面色尷尬地說:“呃,我我覺得這樣不大好,雖然現在社會越來越開放,婚前性行為也越來越”

喜萌急急打斷。“等等、等等!‘抱’跟婚前性行為有什麼關係?我說的是擁抱,不是不是你們男人想的那樣啦!”

糟糕,原本已經發燒的兩頰,現在更是燙翻了,讓她不得不低頭掩飾呀。

“我呃,對對不起,是我誤誤解了。”律師的流利口才這會兒當機中,因為最尷尬的人是他,唐諾。“如果,只是一個擁抱,那”

最後那個“好”字還沒落定,他就整個人僵愣住了,因為她的雙手已經穿過他的兩脅,將他緊緊地擁在懷裏,緊緊地。

每條神經在剎那間變得敏銳,唐諾清清楚楚感受到兩副身軀的貼觸,她的頭埋在他的前膛,耳朵挨在他的左胸,掌心貼在他的後背。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喃喃地,喜萌發出幸福的喟嘆。

她的聲音很輕,卻着實亂了他的心神,有那麼一瞬,唐諾幾乎要抬舉臂膀回應她的擁抱了,但在最後關頭,他硬是按下了這個慾望。

他還沒準備好要接受一段感情,不該輕舉妄動的。

喜萌長長吁了口氣,終於慢慢放開了手、抬起了頭、抽離了身子。

雙睫揚起,她以炯亮的明眸直探他的眼,含笑說:“謝謝,唐諾,謝謝。我該回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嘍!”向他揮揮手。“下次見,掰掰!”

唐諾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往回跑了,他只能怔怔望着她纖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獨自咀嚼擁抱的滋味;此刻殘留在他記憶里的她的體溫,依舊是一片暖洋洋,不躁不炙,讓人覺得讓人覺得

好想擁抱啊!

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荒謬的念頭冒出,唐諾不禁失笑地抬眼望了望天際。然而,今夜台北的上空,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飛鳥、沒有噴射機,僅僅有的,是一張笑得如花火燦燦的容顏。

僅僅有的,是她,朱喜萌。

“你這個笨蛋!傻瓜!幹麼這樣讓唐諾糟蹋呀?”

喜萌將這幾個月來她和唐諾間的情形一次報告完畢,莉頤硬壓抑着怒火聽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罵。

“何大美女,息怒、息怒,生氣容易變老哦!”

“如果世界上都是像唐諾那樣的臭男人,也不必在乎自己美不美、漂不漂亮,變老就變老啦!”嘴巴仍硬,但她的表情確實立刻和緩了。

喜萌掩嘴偷笑,莉頤是什麼樣的個性,她會不了解么?

“喂,朱小豬,你還笑?我是在關心你、為你打抱不平哎--”莉頤瞪她。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這個我很感動,但打抱不平就免啦,我沒有什麼好不平的。”一把攬住莉頤的肩,喜萌笑道。

“真的嗎?可是在我來看,你根本就是被他吃定了嘛!”

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這麼說,對唐諾不公平。自始至終,他都很坦誠,從沒惡意玩弄我,光這一點,就很不容易了。”

輕吁口氣,喜萌接著說:“打從表白后,我不是沒有怕過、難受過,前幾個月我覺得自己被捆綁住了,情緒因為唐諾大起大落的,在他面前就慌了手腳、失了信心,甚至懷疑自己還能撐多久,我想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逃避疼痛的本能。那天,當我看着他離開,無能為力的着急讓我領悟了,先前那些亂糟糟的東西,全是一時的情緒,不是真正的心情,我不能被它們蒙蔽了、混淆了。

我問我自己還喜歡唐諾嗎,如果是,就去再一次告白,之後不是不放棄,而是要放手追。說穿了,我跟唐諾一樣,都在誠實地表達自己,不欺騙對方,怎麼去判斷誰吃定了誰、誰又被誰吃定了呢?”

莉頤專註地看着她,許久許久,才開了口:“喜萌,我們認識這麼久,能做你的朋友我覺得很高興,可是,今天我想說的是,能認識你,不只高興,更是榮幸。能做你的朋友,我覺得好驕傲。”

喜萌猛搓雙臂。“嘖嘖嘖,不早跟你說過了嗎?美女不適合說這麼肉麻的話!雞皮疙瘩都快掉光啦!”

“有沒有良心啊?我是在稱讚你耶!”指尖往她額心戳去。

“好好好,謝謝,謝謝何大美女的稱讚,小的受寵若驚,這樣行了吧?”喜萌告饒,腦袋突然想到什麼,唇畔浮起了賊溜溜的笑。

“喂,你在笑什麼?”莉頤也發現了。

“沒有沒有。”

“分明就有,快說快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瞧她這麼賣力地搖頭否認,嗟!標準的“欲蓋彌彰”!

“咳咳咳”笑浪澎湃而出,她連咳了幾聲,才緩緩說道。“如果你真要打抱不平,我和唐諾之間呀,還是唐諾吃虧。撇開其他的不說,那天,是我去抱他,是他被我吃了豆腐咧!”

“搞了半天,你想的還是唐諾啊!”真救不了她,這傢伙中毒太深了嘛!

“呵呵,沒辦法,就是會想到他。”眉開眼也笑,喜萌湊過頭去,壓低了聲音跟她說。“說真的,唐諾很好抱耶,窩在他懷裏真的舒服又暖和。唔,假如冬天可以抱着他睡覺,一定很棒。”接下來,她的聲音更低了。“還有還有,莉頤,我跟你說,我猜唐諾一定有練過身體,當我抱着他的時候,可以感覺到他的胸肌哦呵呵,厚實又富彈性,觸感呀,好極了”

“你這隻色小豬、色小豬、色小豬!”莉頤紅着臉,指着她笑罵。

現在,她真的相信了--吃虧的人,確實是唐諾,沒錯!

二十四歲的暮春,愛情如提前報到的盛夏雷陣雨,轟隆隆地在她的生活里震蕩迴響,沒一處角落安靜得了。

然而,喜萌放下了掩住耳朵的雙手。因為暫時的陰霾終會散去,她相信,雨後的天空只會被洗滌得更清明,其他的不會改變,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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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愛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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