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雍怡拉着她,一直出了桂來賭坊,才讓她貼靠在賭坊門口的牆上。
他連罵帶吼地斥道:“一個姑娘家這麼不識大體,為什麼你什麼地方不好跑,竟然跑來這種低三下四的地方鬼混?”
“裏面的人都很好呀,哪裏是低級的地方?”水玲低着視線,不卑不亢地反駁,一點都不苟同他的說法。
雍怡凜然回罵:“這裏不是低級的地方,那麼哪裏才是低級的地方?大內嗎?還是櫻桃斜街?”
“皇上下不下流,我不得而知。”
“什麼?”連皇上她都敢肆無忌憚地褻讀?!雍怡先是難以置信,進而轉為生氣怒瞪,“好,這裏人多口雜,這件事我先不跟你算。我問你,晌午時,你答應我什麼?”
他開始跟她秋後算賬。
一提到這個,水玲明顯就站不住腳,所以下意識地愈加靠緊牆面,局促不安地說:“我答應你……要回王府。”
“然後呢?”
“向王爺和福晉撇清我們的關係,不能再讓你聽到任何一個關於成親的字眼,否則你要我十條命都不夠死。”
“結果呢,嗯?”他輕鬆地問,聲調卻很挑釁。
“我跑來這裏跟人家賭博……”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已細得像蚊蚋。
“那就對了!”他扼住她的手,下一步就要帶她走人,“走,跟我回王府!”
水玲一聽他要回王府,立刻和他展開拉鋸戰,腳跟釘在原地死也不肯動。
她窘促地說:“不行呀,我不能走。”
“不能走?”
“是啊,我不能走。”
她的話才剛講完,雍怡的脾氣立刻火到最高,終於難以平息地開罵:“你不講我還不氣,你一講,我就火冒三丈!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蠢的人,不會賭還跟人家玩什麼骰子?你怎麼跟人家比啊?裏頭那些人聚在一起數牌張時,你都還不知道在哪裏找奶吃!”
水玲明白他的意思,企圖澄清說:“我不能走是因為我贏了很多錢,不能半途就開溜散局……”
那是一種道義!
他聞言,兩眼倏地迸出火光:“你當我是瞎子嗎?贏錢的人頭上的簪花翡翠會全不見蹤影?承認吧,你根本就是輸得一塌糊塗,現在脫不了身了!”
他索性不再多說,轉身老大不高興地拖她回賭坊。
“沒有啊,我真的沒有輸錢……雍怡……雍怡……”
水玲不斷喊他,想解釋清楚她真的沒輸一毛錢,反倒還贏了幾百兩,至於頭上的簪花之所以不見,是為了籌賭本,暫時跟胡老闆抵押換錢的,一旦賭局結束,她就可以拿那些贏來的錢去把首飾贖回來。
“我去替你討回來。”
只是雍怡完全不理她,快步進到賭訪后,便一屁股往她的位置上坐去、然而當他的視線首度迎上莊家時,他卻因訝異而微微頓了一下。
是他?!
罷,那已不是重點!雍怡瞳中倏地換上一道大膽、傲然的光芒,盯着這位熟人撂話:“我來跟你賭!”。
“歡迎。”男子閑着他,曬然揚起唇角,興趣濃厚地說。
聽到在家開口,站在一旁的水玲思緒紛亂地望向雍怡陽剛俊挺的容顏,有一肚子的話想對他說,但卻已不知從何說起。
彷彿感受到她的視線,雍信轉頭看她,聲音粗嘎地警告:“學着點,別盡替我找麻煩。”
“喂,喂,聽見沒有,這男的叫姑娘學着點,別儘管他找麻煩,可想而知他的賭技一定不得了!”
賭客之一的胖漢子,以手肘頂了頂友人,壓低音量賊頭賊腦地說。
友人經他一提醒,立即附和:“女的已經夠嚇人了,十賭九贏,看這男的更加信心十足,可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別管他天了,反正等一下他一下注,我們就跟着押,鐵贏的啦!”
“說的是!說的是!”
妙手挑起裝骰子的杯子,骰子在裏頭發出幾個清脆的響聲。男子那張散發著閑適魅力的俊臉,頓時漾開了意味深長的優柔笑靨。
雍怡給了他一個不太搭理的酷表情,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也沒多想就直接往桌面上的“大”字壓去。
“大啊!”圍繞在他身旁的人,喝的一聲,數十隻手全往“大”宇按。
大家有志一同嘛!
雍怡納悶地抬頭看他們,不明白他們的反應幹嘛這麼大?
☆☆☆
一個時辰后——
“小!小!小!”
“小!小!小!”
“小!小!小!”
整個賭坊的氣氛凝結到最高點,參與賭局的賭客們紛紛異口同聲地搖旗吶喊,緊張地盯着莊家即將揭曉的骰子點數,就希望殺出一條血路。
“開。”男子微微笑道,揭曉答案,“三個‘六’,豹子,通殺。”
“天要亡我,不會吧!”
“不……我不要了!”
有人如同泣血地痛苦嘶喊,有人乾脆仰天長嘯。
那一票搞不清楚狀況、跟着亂睹一通的濫賭徒,這會兒,一個個臉都綠了,苦惱得幾乎要跪坐到地上去。
這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他們在賭場混了這麼久,從來沒看過手氣這麼背的人,十賭十一輸,沒賭就已經知道下把會輸!
而最令他們想撞牆的是,他們明知道他手氣不佳,卻一個一個像中了邪術似的,義無反顧地把身家財產全押上,只為了一個信念——
下把也許會更好!
可事實證明那根本就是痴人說夢,截至目前,他們輕者輸個一二十兩,重者已經欠了近百兩,背了一屁股債。
“這是什麼道理?!”
“天啊!”
一大群漢子哭喪着臉呼天搶地。
至於害大家輸錢的雍怡,臉色一樣難看至極。
在過程中,他就已經知道水玲其實是贏錢的,只是“賭”總是令人喪失理智,一涉入,便難以抽身,以致他越陷越深,輸了第一把后,就沒想第二把會贏回來,輸第二把之後,就試圖搏第三把,惡性循環下,他終於輸個精光!
不但如此,他甚至還賠上水冷贏得的賭本,落個一個子兒都不剩的田地。
這教他情何以堪?!
他前一刻才剛大言不慚地教訓過水玲哪!雍怡在心中吶喊,自覺難堪得要相胸頓足。
“不行!我要再搏最後一把,無論如何,這把我都要贏。”他陰沉地道,誓言雪恥的意味十分濃厚,這次押上的不僅是一口氣,還包括他身為男性的自尊及名譽。
“雍怡,你別再玩了,我們都輸光了,可以走了!”水玲哄着他說,不忍心他把自己輸得一毛都不剩。
“就因為輸光了,所以才不能走!”他簡直顏面盡失,“你敢不敢跟我賭這一把?”
男子開朗地揚起笑容,好心地提醒他說:“但是你已經沒有賭本了。”
雍怡眯眼,危險地道:“我賠上我自己!你贏的話,就把我的人帶走,做牛做馬任你使喚,但是你要輸了的話,就要把我輸給你的錢一毫不差地歸還給我,如何?”
他話一出,其他賠客耳朵都豎起來了。
男子悠然一笑,懷疑地問:“話別說得太快,我養的下人們全是些粗手粗腳的布衣,你能不能和他們過着相同的勞役日子還是個問題。”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敢開口,就一定坦然接收一視同仁的安排,不過那也得要你贏了我才行。”
“一句話,多久?”
“一年為期。”
就在此時,有人也豁出去地跨上前一步,“我跟!”
“我也跟!輸贏就看這一把!”
“我跟…”
“我也是……”
大伙兒又全不怕死地往前沖,在他們的想法裏,反正情況已經這麼糟了,也不差賠上這副臭皮囊。況且,惟有賭,他們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不賭,他們就啥機會也沒有。
男子自若地挑眉:“好。”
“開始吧!”雍怡道。
響亮的骰子碰撞聲,遂以紛亂混雜的音調迴旋不絕於耳,繞了幾圈后,杯子倒蓋在桌上,骰子在杯內停住不動。
莊家說話:“一局定江山,請。”
狀況來了,下注者顯然背棄雍恰,雍怡押點數為“小”,大伙兒立即一面倒地壓“大”,絕對不要再信他!
一時之間,雍怡那邊就顯得孤零零的,害他自個兒也不禁猶豫起來,原本重重壓在桌面上的大掌,開始三心二意地拿起,然後,慢慢地、慢慢地移到大家那邊去。
“押定!”他道,凶駭的眼光霎時鎖住在家,“開牌吧!”
男子眉間愉悅的成分居多,揚唇一笑,不慌不忙地開牌。
“哇!”
鬨堂一聲,他們果然十分成功地把自己輸了,開出來的點數是一二三點小!
“天殺的!”
雍怡一拳擊在桌上,氣得差點沒嘔出血來,他根本不該改。
突然間,他賠紅了雙眼,喪失理智地揪住水玲前襟往桌上抓去:“這次換她來當賭注——”
水玲驚恐地看他:“我?!”
☆☆☆
“哈哈!哈哈!”
歌玄人尚未進門,神采奕奕的開懷笑聲已先傳進淳親王府。
守門的老僕人趕緊上前為他敞開大門。
“貝勒爺,你今兒個上哪兒去了?比平常都晚回王府。”
歌玄繼續得意地笑,低噥道:“我今天去找了一些物美價廉的役工,每一個都身強體壯,是干粗活的好貨!”
在他近乎取笑地講話同時,一大票垂頭喪氣、悶悶不樂的青壯年人魚貫地跨進門檻。
老僕人震驚地看着他們:“這麼多呀?”
他端詳每張從他眼前走過的臉孔,突然間,他水平視線撲了個空,他趕緊將視線往下移,卻在一剎那間,被嚇了一跳。
“啊!還有姑娘家?”
水玲對着老僕人咧唇一笑,匆匆跟上前一名男子的腳步。
雍怡就排在她身後,不怎麼專心地回視老僕人一眼,遂拉開步伐跟上去。
“您究竟上哪兒找的?”
“賭坊,那兒人才濟濟。”
歌玄滿載而歸,所以心情好極了。
一聽到主子的話,僕人瞬間便了眼:“賭坊?!貝勒爺你犯了大清的禁賭法令了,要是被言官彈劾,你肯定會惹上麻煩的!”
什麼地方不好去,怎去了那陋俗的地方?
“所以……噓!切勿張揚。”他彎眼輕笑,說罷掉頭就走。
這是什麼講法?!老僕人嘴巴大張得活像塞進了一顆大滷蛋,隨後急急關上大門追去。
“話不是這麼講的,貝勒爺。京城裏有御史在查抄賭坊,多危險啊!”
“所謂‘官’字兩個口,官官相護,何況嗜賭的人中又不乏有權有勢的大官僚,就算我被逮住,那班御史又能奈我何呢?”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你先下去替他們安排一間傭人房,給有家累的人一些錢,讓他們暫時安家,以後每個月的薪酬,按府里傭人的一半給付,做滿一年才准放他們走,明白嗎?”
“明白。那姑娘呢,需不需要另外給她安排間房間?”
“不需要。”雍怡突然跳出來插話,兩隻眼睛幾乎在噴火,“我不相信你家主子的人格,她跟我一起,我就近照顧。”
喲,懷疑起他的人格來了?歌玄聽得好笑,搖頭步向自己的院落:“去吧,王伯。”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僕人在心翼暗斥着雍怡:“是。”
☆☆☆
傭人房
“今天起,你們就住這裏,十二人份的大通鋪剛好夠你們十個人睡,棉被和枕頭在柜子裏,你們自取,鋪一鋪就可以睡覺了。至於安家費,明天一早我會去賬房領來發給你們。就這樣,我出去了!”
老傭人提着燈籠退出傭人房離開。
“柜子……這個嗎?”有人已經去開木櫃的門,“喂,棉被和枕頭全在這裏頭,想睡覺的人自己搬呀,老子累了,要去睡了!”
身材矮胖的男子,依言拿起自己的寢具就往東面靠牆的角落窩。
其他人陸陸續續有動作。
水玲站在一旁呆望着他們,看他們睡得如此自然,也跟着湊到柜子前搬被子。
她吃飯喜歡固定從碗中的一隅吃起,整整齊齊吃到另一隅;而看書的時候也向來從第一行第一個字看起,絕對不跳着瀏覽;現在睡覺,當然也得照次序來,床上已經卧了六個人,她理應躺第七個位置,如此一來才條理井然,符合她的個性。
“嘿咻!”她大大攤開棉被,一絲不苟地將它鋪在床上,接着放上枕頭拍了幾下。“好,睡覺!”
“你幹什麼?”雍怡緊鎖着眉,老大不高興地瞪着她問。
他問話的同時,水玲脫鞋作勢欲爬上床睡覺的動作,正好做到一半。
她眨眨眼道:“睡覺。”
“你就這樣睡?”
水玲微頓,注視着他,腦中認真思考着,她還有什麼事忘了做嗎?攀然一瞥,她注意到身上的外衣還沒脫。
“哦,我忘了,謝謝你提醒我。”她回答,笑得分外燦爛,略仰了顎地開始解袍服的衣扣。
大家頓時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垂涎三尺地看着她。他們沒料到落難之餘,居然能夠大飽眼福,太——幸運了!
漢子們一個一個笑得合不攏嘴,口水都快流滿地。
“你搞什麼?”雍信怒然一吼,迅速地衝上去制止,將她整個人揪到他所佔據西面靠牆的床位前。
“男女授受不親,你娘沒教你嗎?”他立刻咄咄逼人地質問她。
“什麼呀?”
水玲的手臂被他抓疼了,急着掙脫他的鉗制,緩和上臂的痛楚。
雍怡的目光緊盯着她,飛快地教訓她:“你還問什麼?一個女孩子家迫不及待和男人躺在一起,成何體統?我制止你,你居然給我脫起衣服來?你的腦袋裏到底裝些什麼?你笨也該有個程度啊!”
面對他的惡言,水玲提高音調,不開心地反駁,“我哪有迫不及待呀?我是:慢、條、斯、理的,你沒看見我把棉被鋪得多整齊嗎?”
幹嘛那麼凶罵她嘛!
竟說她棉被鋪得多整齊?!雍怡心臟差點沒停掉,無法置信地直視她。他發誓,他已經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輕輕呼吸、捺住脾氣,但還是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吼她。
“那不是重點!我跟你談女儀,你居然跟我談鋪棉被,我看你不但笨,還蠢得可以!你啊,就是這麼不用腦筋,才會長得一臉白痴相!”
雍怡一開口就是一大串,水玲被他吼得脖子都抬不直,她縮着肩、咬着牙,不敢看他,也毫無回話的機會。
“喂,夠了吧,小姑娘要睡哪兒就睡哪兒,你憑什麼指揮她?”一名瘦漢子跳出來講話,看不過去了。
“可不是,把她輸了的人可是你!”另一人譏諷地冷哼,“真要論起來,她現在是二爺的人,除了二爺能命令她,誰都管不着她。”
“就是嘛,老自以為是她的什麼人,嘁!”
“沒錯,就是這樣……”
“對啊,還壞了大家大飽眼福的機會……”
“羅嗦!她是我的妻子!”雍怡突然不顧一切地大吼。
“啊?!”大伙兒一愣,霎時有種裡外不是人的尷尬感,“呃……睡覺、睡覺,時間已經很晚了!”
“對,明天起就要當長工了,睡覺、睡覺……”
情勢驟變,那些人全識趣地閉嘴,結束一場騷動。
☆☆☆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
深夜的靜默中,雍怡與水玲各自蓋着一條厚重的粗陋棉被,面對面地躺卧在一起。
以他為間隔,將水玲和其他漢子區隔開來。這是雍怡推一能想出來、保護她免於其他男子騷擾的方式。
在這個多事的夜晚,兩人的精神都不錯,到目前為止都尚未入睡。
水玲摟緊被子,將自己藏到只露出一顆腦袋。她首生對神色肅然的雍怡笑了笑,然後說:“你剛剛說我是你的妻子耶,你不是很忌諱講我和你的婚事嗎?”
雍怡迎視她,不知道她在樂什麼?他冷冰冰地回道:“這是權宜之計,把你弄進這裏,我有義務保護你。”
“保護我有很多種方法,不一定要說我是你的妻子。”
比如,據實以告,說他是她的表哥;或者露出他健壯結實的手臂,如此一來,他們知道他是練家子,自然不敢惹事。
她的臉頰泛着自然的緋紅色,像顆成熟的紅蘋果。
雍怡揚眉微皺,視線梭巡她的五官,對她粉粉嫩嫩的臉蛋產生了微妙而難以理解的好感。
心想,這女人算是有令男人心神蕩漾的本錢,長得白白凈凈,身材纖農合度,雖然個性上有時候比較粗線條,但至少脾氣還不錯,一有空閑,就笑臉迎人。
“一時口快,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水玲咕噥地說:“我沒有誤會什麼呀!”有必要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嗎?驕傲!
她在心裏嗤了一聲,低垂下密長睫毛。
不高興了!雍怡光注視她眼帘間的小動作,就知道她不開心了。
他梭巡着她的睫毛,以沉柔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住這裏的這段時間裏,我不准你和這些人獨處,你要知道,男人看待女人的眼光,其實都帶着另一種心態,男女間沒有單純的友誼,懂嗎?”
“哦……”
“哦就睡覺,明天我會託人回王府稟報我們人在淳親王府,請阿瑪及額娘放心。”
“我剛剛聽見那名老僕人喊在家叫貝勒爺,這裏是貝勒府嗎?”
她還在低頭呢喃,整張臉埋在棉被裏,埋得只剩一對細長柳眉露在外面,就像個鬧彆扭的小孩般發出悶悶的聲音。
突然間,他覺得想笑,記起了四歲以前的她,像個小霸王似的,任何事都得順她的意思去做,不配合她,就拉大嗓門痛哭給你看,再不然就露出那兩排還沒長齊的牙,狠狠地咬人泄恨。
怎才幾年不見,當初的野孩子性情大變了?
想着想着,他傲慢的神情極去,取而代之的是寵愛的笑容。
他認為自己看待這一刻亭亭玉立的她,就好比長輩看待晚輩的眼光。
要這樣的他娶她,呵,實在好笑!他搖頭暗笑:“他不是莊家,他是淳親王府的歌玄貝勒,認識他的百姓們,都管他叫二爺!”
水玲赫然抬頭,震驚地看着他:“他是歌百貝勒?”
雍怡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反應嚇了一大跳,愣愣地說:“對……”
在賭訪時;他就認出了他大哥的這位莫逆之交。
“你再說一遍,他真的是歌玄貝勒?”
“對,他是歌玄。”
他應她要求,再重複一遍,只是越講疑惑越大。
她突地掀着被單掩住雙頰,盯着他笑嘻嘻地招認:“你知道嗎?我來京城全是為了他,我才不想嫁給你呢!要嫁的話,我要嫁給歌百貝勒!”
“啊?!”
那冷不防道出的心聲,令雍怡瞬間由雲端跌落地面,錯愕不已地聆聽她少女情懷的茁發過程,卻再也沒心情聽進去。
反之,水玲的反應是一徑眉開眼笑地說:“我會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三年前我遇見了到揚州考核地方政績的他,那時他身影挺拔地騎在黑馬上,手拿摺扇,衫袍飄逸……啊!對了!我終於知道那個老翁叫我去桂來賭訪看誰了,原來就是看他!天啊,我怎麼那麼粗心,一味說要找歌玄貝勒,當面反而沒認出他來,嘻嘻……”
她眉開眼笑,幾乎是雀躍不已的。
而雍怡的感受,卻覺得自己是已摔得粉身碎骨,一把骨頭深深鑲在萬丈深淵底的泥土地里,她則不為所動、興高采烈地在他身上拚命踩、拚命跳,樂得合不攏嘴。殘忍——
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