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怪你過分美麗>作詞者;林夕

唯獨你雙手握得碎我

但我享受這折磨

可以說走一早已拚命退後

想過放手但未能夠

怪你過分美麗

“天啊!”

一聲低呼發自於一個薔薇般美艷的男子口中。

男子擁有一雙比黑曜岩更深亮的黝瞳及兩瓣遠勝於玫瑰石英光澤的粉柔雙唇。他細緻輪廓則是連海藍寶石都要遜色的優雅,而最溫潤的珍珠也無法比擬他膚澤的光潤。他集合了所有寶石神奇的美好,眩目地讓人無法迎視。

這樣的男子,說出口的任何話都是要驚世駭俗的——

“這女人是什麼貨色!”

尚保羅以拇指和食指拈着一張照片,超美形的唇瓣往右挑起十五度,驚恐的程度一如親眼目睹外星人入侵地球。

“那個女人是歐洲目前最火紅的新模特兒。”理着平頭的尚傑捺着性子說道,努力不讓自己一拳捶向老弟的腦袋。

“新個頭!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至少經歷了十年的煙花人生!”

尚保羅把照片往工作桌邊的皮製宇紙簍一扔,俊美無儔的臉上寫滿了不以為然。

“尚保羅,這是今天你第十八次侮辱我‘精心’挑出來的人!”尚傑陡地一手拎住老弟的領子,不客氣地低吼道。

“我是在增加你對女人的品味,你不用覺得太感動。”尚保羅悠閑地吸了一口花草茶,優雅的模樣像置身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沙龍中。

尚傑面對老弟毫無悔意的完美臉孔,也只能翻了個白眼,以示他的咬牙切齒——妖魔大鬧人間,八成就是尚保羅現在這副與我何乾的表情吧。

“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九月份的年度項鏈‘月光’要上市了。我們的企劃、廣告、宣傳,至今連個影子都沒有。”尚傑盡量想跟他講道理。

“沒挑到模特兒,一切免談。”尚保羅把骨瓷茶杯往工作桌上一擺,用指尖把那疊傷了他眼力的模特兒照片往旁邊一推——

啪啪啪……群鶯亂舞的照片全進了字紙簍里。

真好!尚保羅撥弄着自己及肩的烏絲,帶着滿意的笑容抬起頭。

咦,老哥怎麼氣到臉色發青呢?他還來不及裝模作樣一番,大哥的炮火就已經先對準了他。

“算你狠!這堆專業模特兒,你不滿意,我去找非專業模特兒讓你選!”尚傑不客氣地對着他的耳朵咆哮着。

“好啊。”尚保羅捂着耳朵說道,點頭如搗蒜。“花一、兩個月時間讓她們適應鏡頭,剛好可以‘精準地’錯過產品的上市日期。”

“你到底想怎麼樣!”老天爺,他攝影師當得好好的,當初為什麼要蠢到接手“尚保羅”這個珠寶品牌的總監一職。

“我不想怎麼樣啊,我最容易妥協了,我只是要一份純潔的視覺感受,我只是要一張不受污染的清麗容顏,我只是要一種能夠讓人心靈平靜的水凈感受。”尚保羅邊說邊撫着額頭,不勝愁緒地輕嘆了聲。“我只是在尋找一份與‘月光’契合的美,我的條件真的不多啊……”

他黠亮的黑瞳憂鬱地半合著,幾縷髮絲自頰邊輕拂而下,尚保羅的側臉像是一件最美麗的雕塑品,艷光四射地令人自嘆弗如。

這樣的男人,一回眸、一投足,都是要感人心弦的。

“是啊,閣下的條件真的少到讓人想哭。”尚傑嘴角抽搐了下,嘲諷地說道。

“你知道就好。”尚保羅用一種沉冤得雪的表情,嚴肅地點頭。

尚傑臉頰肌肉猛然痙攣,鼻翼抓狂地翕動着。

“老哥,你最懂我了,我的堅持從沒錯過吧?”尚保羅一看情勢不對,立刻伸手拍拍老哥的肩膀,一臉兄弟情深的模樣。

尚傑看着這個小他三歲的弟弟,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莫可奈何,從莫可奈何變成了一聲嘆息——

這傢伙從珠寶界的無名小卒,闖蕩到現在成立了“尚保羅”的同名晶牌,成為全球時尚珠寶工業的翹楚。他老弟的努力,他比誰都清楚。保羅這個傢伙可以為了一件設計晶的細微處不協調,三天不眠不休地苦思修改,所要求的完美程度,每每讓他身邊的人都吃足了苦頭,可是他的成就也確實無人可及。

“你的堅持是沒錯過。”尚傑語重心長地看了尚保羅一眼,彎下身把字紙簍里的模特兒照片全收拾起來整理成一疊,放在他的其他攝影作品旁。“可是你的工作速度和龜毛程度,讓我心驚膽跳到想去乩童那裏加入收驚會員。九月要發表的年度項鏈,你老兄說什麼沒靈感,硬是拖到七月才把設計圖磨了出來。你知道光是想到接下采要開的那些會議,我連睡覺都會嚇醒嗎?”

“老哥,你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那麼多吧;”尚保羅擺出一個無辜的笑臉,可不想把老哥嚇跑。

他的創意配上大哥的執行能力,可是所向無敵的金字招牌。

“我大人大量,是可以不和你計較那麼多啦,但是你今天如果不決定模特兒,我就要辭去總監一職。”尚傑拿着照片在老弟面前揮舞了幾下,發出最後通牒。

尚保羅抿緊唇瓣,不能置信地看着大哥。就算他是笨蛋,也知道不能讓大哥離開。

一旦大哥離開,他光是接秘書打來的報告業務電話,就會接到性情大變,甚至毫無靈感,到時候世界就會黯淡無光、凄風苦雨……尚保羅一念及此,旋即打了個冷顫。

“照片拿來啦!”

尚保羅不情不願地把大哥擺在桌上的照片全抓到手邊,也不管自己拿到的是不是這回“月光”企劃案的女主角,就開始連迭批評——

“這個太老、這個肯定整型過、這個胸部太大、這個雙眼無神……老天爺,你幹嘛拍一個全身刺青的肥肚子男人!”

他一臉作嘔地把照片往天空一拋,繼續往下翻閱照片。

“你拿錯照片了啦!那是我打算要放到下一本攝影集裏的作品啦!”尚傑哇哇大叫地搶回他手中的照片。

此時,尚保羅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裏的照片,老哥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桌上睡覺,露出了四分之三的側臉。

女孩睡得恬靜,粉紅的唇微憨地張着,髮絲像是雲朵一樣地烘在她的肩膀及手臂上。那模樣、那神態,活脫脫就是他腦子裏設定的月光女神該有的模樣。

如同他每回靈感湧現的那一瞬間,尚保羅驟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這個女孩是誰?”尚保羅沙嗄着聲,頭也不抬地問道。

尚傑湊過去一瞧,皺起了眉頭。“我不認識。”

“你拍的,怎麼可以不認識?快點用力想一想,如果想不起來,我會看不起你的記憶力,以後再也不相信你告訴我的任何話!”尚保羅低吼出聲,死盯着照片,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尚傑扯着頭髮,絞盡腦汁地回想這張照片的背景。

“我想起來了!我年初回台灣時,在一家麥當勞里拍的。那時覺得這個女生熟睡的樣子很與世無爭,你有沒有看到她背後那群吵得要死的女學生,那根本就是一種強烈的對比。”尚傑愈說愈興奮,卻也愈說愈覺得不對勁——

老弟幹嘛一副被雷擊中的失魂落魄模樣?

“就是這張了!”

尚保羅把照片往尚傑的面前一晃,馬上又依依不捨地拿回到自己眼前。

“你說什麼?”尚傑一時之間還弄不清狀況。

“我要她當我的模特兒。”

尚保羅纖長的指尖滑過她的眉、她的眼,迷戀到連眼也不想眨。

“尚保羅!你瘋了嗎?”

“我要這張照片製成海報。”尚保羅果斷地說道。

“不多拍一些,怎麼挑出最好的!”尚傑很想直接昏倒以示抗議,可惜他的身體太強壯。

“這張就是最好的!”尚保羅抱着照片的堅定姿態,像是捍衛祖國的烈士。

老天爺,世界上當真還有這樣無瑕的純真之美哪!有這樣的女子來詮釋他的“月光”,他還要其他的庸脂俗粉做什麼?!

“就算你是公司的老闆,你也不能這樣亂來啊!”尚傑哇哇大叫着。

“我沒有亂來,如果模特兒表達不出我要的感覺,她們對我來說就是垃圾。”尚保羅直截了當地說,心湖仍然餘波盪漾着。

“謝謝你的讚美,原來我有發掘垃圾的天分。”這回換尚傑把那堆他挑選了三天三夜的照片丟到字紙簍里。

“不客氣。”尚保羅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會被你氣死!你再給我好好考慮一下!”尚傑此時只想把頭髮扯光。“萬一這個女孩出來控告我們亂用肖像權呢?”

“照片經過處理之後,可能連她爸媽都認不出她了。感謝偉大的科技印刷啊!”尚保羅一挑眉,在照片上落下一個輕吻,俊美的臉孔忽而揚起一抹狩獵的微笑,他夢囈似地低語道——

“萬一她真的來討回公道,那更好。我等待這種能讓我起雞皮疙瘩的女人,已經等待得夠久了。我能感覺她就是我這輩子一直在尋找的繆思女神。”

“停止你那堆發花痴的無聊廢話。”尚傑趁機把照片搶回手邊。

“把她還給我!”

尚保羅陡然站起身,像一頭狂哮的獅子。

尚傑被尚保羅臉上的強烈佔有欲給嚇得一陣怔愣——這下好了,尚保羅真是認定要這個女人當他的模特兒了。

他苦了!保羅是那種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情,就不願意更改的固執死性子。更慘的是,除了珠寶設計之外,其他事對他這個老弟來說,全都是芝麻小事——因為保羅先生根本不做設計之外的任何事。這個好命的傢伙根本不食人間煙火!

尚傑無奈地扁着嘴,故意把照片往空中一拋。

結果,尚保羅立即像小狗搶球似地往上一躍,抓住了那張照片,然後寶貝地巡視照片是否有任何毀損。

瞧,這像是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會有的舉動嗎?

“你的那條‘月光’項鏈,打算怎麼擺?”認命的尚傑苦哈哈地問道。

“用電腦特效掛在她額頭上,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吧。”尚保羅忙着把心愛的照片收到他的記事本里。

“你的要求從來就難不倒我,只是會氣死我而已。”尚傑說道。

尚保羅深情款款地對着照片痴笑,根本沒聽見他的抱怨。

“你不後悔?”尚傑再問了一次。

“我決定的事,從來不後悔。”尚保羅篤定地說,連點了三次頭。

“好,那等年度項鏈上市之後,你要親自招待我和我那組工作人員去昆里島度一場頂級假期。”尚傑趁機要求福利,這樣大夥才有趕工的動力嘛。

“沒問題!”尚保羅二話不說地答應,接着若有所思地抬頭對老哥說:“你幫我加洗她一張二乘三的照片給我,我要放在皮夾里。啊——五乘七洗個三張吧,我要擺在工作室、卧房還有浴室里。”

“尚保羅!你當我是沖洗店店長啊!”

在尚傑憤怒的叫聲之中,“尚保羅”年度項鏈“月光”的模特兒正式定案。

兩個月後,一名來自台灣的陌生新面孔登上“尚保羅”新品的海報封面。

根據尚保羅的不良前科紀錄,所有人都以為這名模特兒必然是他的新歡。

沒人知道,尚保羅此時根本不認識這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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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過份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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