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說話。」羅仕傑捏了下她的手。

「說話……」

李心渝迷惘地眨着眼,一下、兩下……直到她看清楚他臉上的平靜。

她的小手不自覺地蜷握成拳,掌問的肌膚卻不小心與他的手掌親昵地摩擦而過。她陡然抽回自己的手,慌慌張張地背在身後。

他的面無表情,讓她此時的意亂情迷顯得……可恥又可笑。

「為什麼選擇那樣的男人?」羅仕傑沉聲問道。

「因為……因為我到二十四歲還沒有談過戀愛,感覺很不正常。」她困窘地咬住下唇。

「到了二十幾歲才跨出第一步,不是更應該謹慎挑選嗎?」

她乍然揚眸凝睇着他的臉孔,繃緊的神經緩緩地放鬆——

他沒有嘲笑她啊。

「是想好好挑選啊,可是……人是會寂寞的。」她輕聲說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向老師解釋選擇題為什麼選錯的小學生。

這小妮子看起來恁是清純。羅仕傑彎身將她的圍巾圈緊了些,順道揉了下她果然很柔順的髮絲。

「寂寞也不至於讓人飢不擇食吧。」他教訓人的口吻有幾分長輩寵愛的意味。

「我國中、高中、大學讀的都是女校,不知道要和男生說什麼。只有許柏齡不在乎我的不擅言詞,還可以和我聊天聊上好幾個小時。」她偏頭想了一下,笑得有些自憐。「或者該說他相當擅長自言自語吧。然後……時間久了,他就順理成章地變成我的男朋友。」

「敢情你先前的追求者都因為你的不擅言詞而逃之夭夭?」他濃眉一挑,不可思議之外,也覺得好笑。

他可以確定的只有一點——她的追求者肯定都是看上她女性化的外貌。

「對。」她乖乖點頭。「我的確不擅言詞。」

「你不覺得我們認識至今,你似乎沒有『不擅言詞』的問題嗎?」他鏡片下的眼閃過淡淡笑意。

「因為你一直惹我生氣,所以我說話才這麼流利——啊?!」

李心渝驀然睜大雙眼直盯着他,驚喜的程度可媲美髮現古代遺迹。

真的耶!她好象和他說了很多話。

「你現在不像在生氣。」他提醒。

「我現在是沒在生氣啊。」她憨憨地說道,凌晨時分的大腦運作顯然有點轉不過來。

「那就對了,這代表你可以正常地和男人交談。你只是有些害羞,也還沒有遇到懂得欣賞你的男人。」羅仕傑輕描淡寫地說道。

李心渝臉上進出燦爛的笑容,雪白貝齒像是怎麼也沒法子安分地關在粉唇之後。

她開心的笑聲敲動着周遭的空氣,激動地揚起雙手,卻不好意思碰觸他,只能雀躍地給他一個大大的感激笑容。

小手扣住前方及腰高的水泥牆面,她對着山下的燈火甜甜地笑着。

「好開心啊……」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仍然止不住笑。

一直都以為自己在感情上必然有什麼缺陷的,他卻幫她打了一劑強心針。

羅仕傑望着她孩子氣的模樣,習慣性緊抿的唇線揚起一道弧度。

他拿下眼鏡,從西裝口袋裏掏出眼鏡布緩緩擦拭着。

「我從來……」李心渝回過頭看他,卻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些什麼。

她傻傻地望着沒戴眼鏡的他——好深邃的眼窩、好璀亮的一雙眼眸。

少了眼鏡的他,年輕了幾分,耀眼得讓人……讓人……

李心渝倏地轉過身,將自己的心跳壓制在矮牆上。

她變成花痴了嗎?怎麼可以見一個愛一個?她至少該留點時間來療愈許柏齡所留下的傷口啊。

她深吸一口山中的夜霧氣息,努力讓自己清醒。

「話怎麼只說了一半?你從來就怎麼樣?」

羅仕傑戴上眼鏡,正巧見着她一臉滑稽地拚命呼氣、吐氣。

「沒有。我只是想說——我從來沒想過錯可能並不在我。」她隨口說道,匆匆與他交會一眼,又快速地別開。

「看來你的心情已經好一點了。」他站到她身邊,與她並肩看着山下的繁華夜景。

「不只一點,是好多了。」她老實地說道,不敢亂動。

「那麼我今晚當司機也算當得有價值了。」他俯望着她不自在的模樣,眉頭忍不住微挑。她在緊張什麼?

「有很大的價值。」她點頭如搗蒜。「至少,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根本不會知道你沒有我想像中的——」

李心渝打住話語,尷尬地陪着笑臉。

「惡劣?霸道?陰險?狡猾?」他好心地提供形容詞,邃眸中閃過笑意。

李心渝搖頭、搖頭又搖頭,雪白的小臉搖出了紅暈。

「你搖得我頭都暈了。」

大掌扣住她的下顎,男性的目光絲毫沒有遺漏她嬌羞時的美麗。

她有着與年紀不符的純真荏弱,那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但,不是在他明天必須早起的時候。

羅仕傑看了一眼手錶,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快一點了,我送你回家。我可不希望明天看到一個沒有精神的下屬。」

他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肩,走到車旁,為她打開車門。

「謝謝。」她細聲說道。

李心渝站在車子旁,認真地對他鞠了個九十度大躬。

「好好愛惜自己,就是對我最好的謝禮。」羅仕傑摸了下她的頭——很兄長式的。

黑色車身再度融入夜色之中,簡潔俐落的奔馳姿態,一如駕駛人的個性。

「為什麼幫我?」她好奇地問道,臉頰微熱。

「我妹妹和你同年,她也曾有過在愛情路上跌倒的紀錄。當時有人幫過她,我不過是做了同樣的事情罷了。」

李心渝點點頭,因為和他分享了某種私人情感而悸動着。

「還有。」他發動車子后,突然神情凝重地側過頭教訓道:「下一次別隨便上陌生男同事的車。」

李心渝望着他剛毅的側臉,先是張大嘴,繼而輕笑出聲。這人真把她當妹妹啊?!

帶着一點失望、一點悵然、一點興奮、一點心悸,她回到了家。

這一晚,她沒有失眠。

她的夢裏甚至沒有出現許柏齡……

羅仕傑進來餐廳了!

要對他微笑嗎?那樣會不會太刻意?

還是要裝作昨天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那樣會不會太沒有禮貌?

他臉色好象不大好?還是他平常就板着一張瞼?

李心渝坐立難安地看着前方,筷子就這麼傻不隆咚地斜插在蒜炒空心菜里。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李心渝眨了兩下眼,三秒鐘后才回神看向眼前笑容可掬的年輕男子。

「可……以。」她不自在地紅了臉,別開眼。

「雞腿飯好吃嗎?」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菜色,笑着問道。

「還……不錯。」

她低頭咬了口雞腿,以證明它的美味。

「那我下回也來點。」男人撕開免洗筷的包裝紙,吃了一大口白飯。

李心渝悄悄揚眸,尋找着羅仕傑的身影——他在排隊點餐。

「我是業務部的張平之。」張平之對上她的目光,目光頗熱烈。

「我……我是財務部的李心渝。」李心渝小聲地說道,又低下頭。

她用筷子把飯菜撥到湯匙里,小口小口地吃進嘴裏,心神不寧地咀嚼着。

「你吃飯的樣子好可愛。」

李心渝轟地紅了臉,一口飯菜差點梗在喉嚨,她慌張地抬頭想找餐巾紙,卻看到羅仕傑正端着餐點,筆直地朝她的方向走來。

他看到她了嗎?

她鼓起勇氣,在他的目光移向她時,主動朝他微笑點頭。

羅仕傑冷冷望她一眼,漠然地走過她面前,在她右方兩步外的一張雙人桌旁坐了下來。

李心渝重重咬唇,握緊筷子。

太過分了!雖然他昨天的親切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可是在公司點頭打招呼應該算是基本禮貌吧!

她食之無味地把荷包蛋送進嘴裏。

「那是羅仕傑——新的財務經理對吧?年輕有為的黃金單身漢哩。」張平之突然俯身向前,對她說著悄悄話。

她抗拒地向後一縮,悶悶地吃着飯。

「他很有女人緣。」張平之說得很是自得其樂。

李心渝一口飯在嘴裏,怎麼也咽不下去,目光不爭氣地很快往旁邊瞥了一眼。

「你看旁邊女職員吃飯的動作都斯文了起來。」張平之玩笑似地說道。

她聞言一瞧,果然捕捉到許多專註在羅仕傑身上的目光。

哼,她賭氣地用雞肉和青菜把嘴巴塞得滿滿的。

「哈,你真的很可愛耶。」張平之興緻盎然地看着她可愛的模樣。「你剛畢業?」

「不是。」努力咽下嘴裏滿滿的食物。

「你看起來很年輕。」

「你也很年輕。」李心渝對着他的領帶說道。

「被美女讚美,我晚上要睡不着覺了。」張平之自顧自地演獨角戲。

李心渝勉強抿了下嘴角,權充微笑。

這個人很吵。她收拾着餐盤,準備離開。

「你每天都會到員工餐廳用餐嗎?」他不屈不撓地問道。

「對。」她點點頭,態度更加冷淡了。

當初許柏齡就是這樣一廂情願地和她說了一個月的話,然後她就傻氣地以為再不會有比他更體貼的男人了。

直到昨天……

李心渝拿起皮夾起身,目光自有意志地看向已經快用餐完畢的羅仕傑。他吃飯的速度好快。

他毫無表情的臉龐像張面具,森冷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明天還可以坐在你旁邊嗎?」張平之起身追問着。

「可以!」

李心渝將視線從羅仕傑身上挪開,賭氣似地把話說得既響且亮。

她頭也不回地回到辦公室,強迫自己趴在桌上,試圖睡個午覺。

盤桓在心頭的那種感覺如果可以稱之為「在乎」,那她肯定真的不適合談戀愛。她太容易在乎,太容易因為小事而把自己的心情搞得一團糟。

……他為什麼喜怒無常?為什麼不理她?

十五分鐘后,頭昏腦脹的她放棄午睡的念頭,頹然地走進茶水間。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你的愛情海域真是波濤洶湧,精采極了。」

李心渝驚跳了一下,毫無防備地被羅仕傑銳利的目光刺傷了。

他交叉雙臂,瞪着她頰邊紅紅的睡痕。

睡午覺?哼。

他今天凌晨四點多就起來,和墨西哥分公司透過電話討論帳務。睡眠一旦被打斷就無法再入睡的他,索性七點多就到公司,把前任李經理留下的幾件案子翻閱一遍,還來不及吃早餐,亞洲的外匯市場又已經開盤,一路忙到剛剛,然後一進餐廳,就看到她漫遊太空似地對着飯菜發楞——

怒氣就這麼無端被燃起。

他昨天肯定是精神失常,才會浪費自己的睡眠時間,去幫一個沒有特殊存在價值的女人!

而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冷言冷語一番,另一個男人卻已經捷足先登,深情款款地對着她滔滔不絕。

「今天的行情看俏嘛。」羅仕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什麼行情?我不懂股票,也不懂外匯。」她拿出茶罐,舀了兩匙祈門紅茶到壺裹。

「有力氣回嘴了,看來閣下昨天的創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女人的確不是弱者嘛。」他一口飲盡紙杯里甜膩的即溶咖啡,嫌惡地丟到垃圾桶里。

「我聽不懂。」

李心渝把茶罐重重一放,幾片茶葉灑在白色櫥柜上,散出淡淡的蘭花芳香。

從眼角餘光看到他朝自己走近,拿着茶壺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着。

壓下開飲機的熱水出水鈕,他那雙黑眸陡然出現在她眼前。他們距離得那麼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眼鏡後傳來的寒意。

她不想再為感情煩惱了。李心渝徒勞無功地往後縮了下身子。

她居然在躲他?!羅仕傑大為光火地再逼近—步。

「遺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尋找另一段感情。你同意嗎?」

他嘲諷的聲音在她發上輕拂,石雕般的側面盡足奚落的神情。

李心渝一驚,拿着茶壺的右手心虛地一偏,熱水就這麼灑在手背上。

「啊!」她痛得低呼出聲,手指鬆開茶壺。

羅仕傑快手接過茶壺,下一刻就拉過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用冷水沖洗着。

「笨手笨腳!」他不客氣地罵道。

都是他害的!李心渝淚眼汪汪地看着他的大掌和自己的手一塊在水柱下沖淋着。

他的袖子濕了……

貝齒咬住下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皺着眉,表情稱不上兇惡,卻也絕對不算和善。

「你不用心虛到這種地步吧!舊愛新歡本來就可以是一眨眼的事。」他的聲音凜然如冰。

「那……那是沒血沒淚的人才會說的話。」她下顎往胸口一縮,這才驚覺自己的後背全陷在他胸膛間,他的心跳規律地透過衣料傳向她。「遺忘……沒那麼快……」

「像昨天那種貨色,花三分鐘哀悼自己的倒霉就可以了。舊不如新,不是嗎?」將她慌張的樣子看在眼裏,他的語氣更厲冽了幾分。

他真的看出她對他……李心渝打了個哆嗦,根本沒有勇氣抬頭面對他的冷嘲熱諷。

羅仕傑關掉水龍頭,抽了幾張面紙拭乾她的手。應該沒事了。

他才鬆開手,她便忙不迭地把手藏到身後。

「早知道你的復原能力這麼強,我也不用浪費時間在你身上了。」他板起臉看着她畏畏縮縮的樣子。

「我不是……」她心虛地對着地板說話。

她沒法子控制自己的心啊,要怪也只能怪看似冰山的他太過細心、太容易讓人陷入啊。

「你現在是在睜眼說瞎話嗎?明天不就有人找你再續午餐情緣嗎?」羅仕傑眯起黑眸,盯緊她無辜的臉孔。

啥?李心渝仰望他冷硬的表情,幾秒鐘后才知道他弄錯了。

「我對他沒意思。」幸好他沒猜到真相。

李心渝對他微笑,鬆了一大口氣。

他盯着她純真的笑顏,不假思索地便將睡眠不足所衍生的怒氣全都直射到她身

「如果你老是對沒意思的男人那麼和顏悅色,那麼你潛意識裹根本就希望有一堆男人包圍着你。」

「我沒有那種意思!」李心渝大聲說道。

「在別人眼裏看來,你就是那種意思。」羅仕傑粗聲回應。

「難道要像你一樣,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張臉嗎?」她雙手握緊,聲音也跟着高亢起來。「你位高權重,沒人敢動你。我只是小小的職員,哪行什麼資格臭着臉擺譜。」

「我很懷疑你在男人面前的溫柔形象是怎麼裝出來的,真是難為你了。」他發現自己滿喜歡看她在面對他時,那種迥異於平日乖巧形象的張牙舞爪模樣。

所以,他不在乎惹怒她——反正她無害的程度一如溫馴的貓咪。

「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昨天幫了我,我誠摯地感謝你,可那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

李心渝激動地瞪着他,恨不得一掌甩去他臉上的囂張。

「如果你覺得實話實說是一種侮辱,我也沒辦法。」他語氣依舊平靜。

李心渝眼眶猛地衝上一股熱氣,他那批評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你沒有資格管我的私事,我不是你的妹妹!」她反抗地說道,只想要反擊。

「感謝老天,她沒有你那麼不識好歹。」羅仕傑臉色一沉。

李心渝咬住唇,在淚水奪眶而出前,頭也不回地沖回辦公室。

鈴鈴鈴——鈴鈴鈴——才踏進辦公室,桌上的電話便響起。

「喂。」

李心渝悶聲接起電話,掀起面紙搗住自己發酸的鼻子。

她才不要為了一個「閑雜人等」難過!

「心渝,我回來了。」李琳雀躍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你回來了……墾丁好玩嗎?」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有精神一點。

「還可以,不過,我這幾天發生了一件香艷刺激的事情噢,晚上見面時再告訴你。」李琳神秘兮兮地說道。

「噢。」李心渝無意識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我討厭羅仕傑。」話才出口,她就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那句話聽起來很像在抱怨情人!

「那很正常嘛。」李琳笑着說道。「我也討厭他啊。」

「他像雙面人一樣,老弄得別人搞不清楚狀況。」

「雙面人?他從頭到尾都是那副冷臉不是嗎?敢問我度假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快說啊!」李琳興緻盎然地追問。

李心渝簡單地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交代了一下。

「噢——噢!」李琳緊捉着這個話題不放。「然後呢?然後呢?」

「你幹嘛笑那種聲音?」李心渝有些心虛。

「沒有啊,我的笑聲本來就有點小奸小惡。」呵呵。

李心渝拿起鉛筆在白紙上無意識地亂畫一通,紙上出現一個「羅」字,她在那個字上畫了兩根角和一道火爆煙霧,卻又更急忙地把那個字塗成一團黑壓壓。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李琳問道。

「能怎麼辦?只能祈禱搬到新的總部大樓之後,我和他的辦公室離得愈遠愈好。」省得她胡思亂想。

「遠一點就不好玩了。」李琳口氣中不無戲弄的意味。「最好你們辦公室就在隔壁,朝夕相處也許會進出什麼火花也說不——」

「你還玩呢!我很尷尬耶。」李心渝拿鉛筆戳戳紙上的那一團黑。

「哎呀,你別生氣了,他好歹也幫過你的忙嘛……喂,心渝,我有插撥,我們晚上再聊。拜拜。」

李心渝掛上電話,把那張畫得亂七八槽的紙扔到垃圾桶里。

叩叩——

敲門聲讓她心一緊,連忙坐正身子。

「心渝,你這裏有沒有咖啡?」總機小姐郭世芳探頭進來。

「沒有耶。」心頭的期待像被戳了個洞,消逝得讓人很空虛。「茶水間沒有了嗎?」

「咖啡豆和即溶咖啡都沒了。」郭世芳吐吐舌尖,突然降低了音量。「是羅經理要喝的啦。那我出去幫他買好了。」

「讓他自己去啊。」李心渝尖銳地說道。

這個頤指氣使的傲慢傢伙,就會壓榨別人,他才是各副其實的太少爺!

「拜託,他是經理耶。誰敢指使他啊!」郭世芳不可思議地看着平素溫和的李心渝,此刻竟是一臉的忿忿不平。「聽說羅經理今天七點多就到公司了,凌晨四點多就起來忙公事,很超人吧!」

李心渝如遭雷殛地看着她,深濃的內疚感像把刀狠狠刺入心裏。

他昨晚送她回家時已經快兩點了……那他幾乎一夜沒睡啊!

難怪他今天臉色那麼不好看。

雖然昨天是他主動幫忙她的,可是他因為她而睡眠不足,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去幫他買咖啡。」李心渝從座位上跳起來。

「不用,我去就好了。」郭世芳揮揮手,沒打算放棄出門溜達的機會。

「我有茶。」她很努力地想對羅仕傑有所貢獻。

「你也知道羅經理的個性,他指明要咖啡,沒人敢送上其它飲料。」郭世芳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一副她們是同志的模樣。「羅經理雖然滿養眼的,可他現在一張冷臉嚇人得很,還是別得罪他好了。幸好,他下午就要出差去香港了。」

「他要去香港啊……」李心渝無力地扼殺掉腦子裏所有的求和計畫。「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下禮拜遷到總部大樓那幾天吧。我也不清楚,先走了。」

李心渝看着那扇被關上的門,泄氣地坐回椅子裏,覺得頭好痛。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會不會從此不理她?

而她——希望他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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