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畫的不好,我不會畫皮卡丘。”
一個小女孩,頹喪的放下手中畫筆,低着頭,小臉上怯幽幽的。
“你可以的,把筆拿着。”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子,把畫筆塞回小女孩手中。“你不畫,是不會進步的,把筆拿好,告訴自己,你可以做得到!”
小女孩皺着眉頭,獃獃的望着蹲在她身邊的大姐姐。
“大姐姐,我……我不會畫。”
“你會,筆在你手中,畫板在你眼前,跟着老師學,你可以做得到的。”
“仇戀,我們到外面去吧!”一名戴着眼鏡的中年婦女,輕喚着長發女子。
長發女子點了個頭,站起身,和中年婦女一同步出小教室。
“你這樣會不會逼她們太緊了?”中年婦女笑着說。
“我在灌輸她自信。”仇戀說著。
“到辦公室來坐坐。”中年婦女率先走入辦公室內。
“院長,這些錢您收下。”
仇戀拿出一隻裝着三萬元的紙袋交給中年婦女。
這是她每個月固定捐獻給這家小小育幼院的錢。
“仇戀……”
“院長,請您收下。”仇戀將紙袋堅決的塞入院長手中。
院長真的老了,頭髮都白了。
這間佔地狹窄的育幼院,是院長一手創辦的,她記得她五歲的時候和母親一起到這裏來,那時院長還很年輕。
院長為了這些沒有父母的孩子,奉獻了她的一生,所有青春都浪費在育幼院裏,她沒有結婚,至今仍是單身。
院長有五十歲了吧,她想。
“仇戀,現在的善心人士,可是比二十多年前多很多了,以前育幼院窮的連老師都請不起,現在教書法、教美術的老師都有了,過陣子我想再請教電腦的老師來,也不知道這些小娃娃,對電腦有沒有興趣?”院長笑着。
“會的,他們會有興趣的。”
“你也要為自己着想,你還年輕,以後你會有家庭、有孩子,把錢拿回去存起來吧!”
“院長,我不需要。”仇戀揚唇輕笑。“我還打算接您的棒子呢!”
“別老說這些。”院長把話題轉開。“你現在還有去玩賽車嗎?”
仇戀心頭震了一下,她知道院長不喜歡她去玩賽車,但要說謊瞞騙院長,她做不到。
她揚唇輕笑,沒答話。昨天她才去過賽車場,還遇到了一個高手。
她的腦子,突然閃過別之傑那張英俊的臉龐。
“仇戀……”
“嗯?”聽到院長在喚她,她這才回過神來。
“後天是你生父的忌日,你……”
她知道院長是特地在提醒她。“有空的話,我再去祭拜他,我得走了。”
“不留下來吃飯?”
“改天吧!”
仇戀一轉身,黑髮隨之飄揚,幾秒鐘后,人已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這孩子……唉!”
***
她是在十八歲那一年,迷上賽車的。
讀完高中后,她只想賺錢,她要賺錢給院長,讓那些住在育幼院的孩子,有和一般正常孩子一樣的學習環境。
踏出社會,她才發現沒有一技之長,根本找不到好的工作。
所以她開始尋找人們所謂的一技之長。
她學鋼琴、學畫畫、學電腦……該學的她全學了,但她發現她完全不喜歡那些。
直到她接觸了賽車,在場上疾馳的那種超速快感,令她興奮。
曾經有職業車隊找她加入,但院長不同意,她聽了院長的話不再玩賽車。
她以為她真的不會再接觸賽車那玩意了,直到去年,生她的那個男人死後,留了一佰萬的遺產給她,她拿了五十萬捐給育幼院,另外五十萬她便加入了賽車場的會員。
真是可笑,那男人家大業大,給她這個正室生的女兒,竟只給一佰萬。
算了!當初他趕走她們母女,把外頭的女人接回家,他都不認她這個親生女了,如今死了,還真虧他想得到要給她錢。
仇戀把手中的煙掐熄,進房換了一件衣服,走出她租的公寓。
***
“師爺,現在是什麼情況?”
別之傑火速趕到龍堂旗下所屬的一間位於台北鬧區內的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還是如往常一般營業,並沒有什麼異樣。
“堂主,有一個蒙面人挾持了一名孕婦,躲在十樓的洗手間內。”
“他想當實習醫生?還是他根本就是個婦科醫生,想幫孕婦接生?”別之傑挑着眉道。
“堂主,那婦人還真的是要生了。”於清言補充道:“可能是預產期剛好快到了,又加上驚嚇過度。”
別之傑拍拍他的肩膀。“這方面的常識,你果然懂得比我還要多。”
“堂主……”於清言苦笑着,都什麼時候了,他老大還有心情說笑?
“他要什麼?”別之傑稍斂了玩笑的神色,但未了又添上一句:“不會是打我們這家百貨公司廁所的主意吧?”
“我們的盥洗室真的是很高級,但他要的是比廁所還高級的東西--錢。”
“多少?一仟萬?”
“不,三佰萬。”
別之傑一聽歹徒勒索的價碼,愣看了師爺一眼,旋即翻了個白眼。
“三佰萬?!他大概不知道這家百貨公司是誰的,要的贖款這麼少,太不給我們龍堂面子了。”
“我想,他應該只是一般的歹徒,否則他不會笨的把自己關在廁所里。”於清言分析着。
“叫人送三佰萬給他。”
“可是此風不可長,萬一以後大家都這樣……”於清言很是震懾堂主的決定。
別之傑的食指輕輕搖動着。“他挾持的是一名孕婦,而且是一名要生的孕婦?”
於清言點點頭。
“如果那名孕婦是你的老婆,你會選擇給他錢,還是冒着風險,從他手中搶過孕婦?”
“這……我會給他錢。”
“沒錯!將心比心嘛!”
“可是火煬已經上去了。”
“喔,那就不用比了。”
別之傑無奈的攤開手,火煬上去鐵定會以武力解決這件事。
別之傑在進電梯之前,回頭吩咐其他人:“通知救護車,要他們五分鐘之內趕到。”
“是,堂主。”
***
“軍師,他有槍。”
火煬一到十樓,不顧其他人的阻止,一路走到廁所的門處,他長腿一伸,用力的踹着門,但門板太過堅硬,縱使他有一身武力,還是踹不開。
門沒踹開,廁所內的槍聲卻響起。
“你……你們,誰要是敢進來,我就立刻開槍殺了她。”門內的歹徒緊張的又開了一槍。
被挾持的孕婦,尖聲哭喊着:“求求你們,別再踢門了……啊,我的肚子好痛,快救我……”
廁所外有一名小男孩紅着眼眶,哭喊着:“媽媽……媽媽……”
“志升……”廁所內的孕婦,哭得更大聲了。“志升……”
“媽媽……”
“小弟弟不可以進去。”有一名鷹堂的弟兄,抱住了要跑向廁所的小男孩。
“媽媽……我要我媽媽!”小男孩哭喊着。
廁所位於大樓的死角處,進出只有一個門。
“廁所的鑰匙呢?”火煬問着。
幾個弟兄搖搖頭。“十樓的員工全撤離了,我們也不知道。”
“該死!堂主來了嗎?”
“已經上樓來了。”
火煬的視線瞥見有個長發女子正朝這邊走來,他一個眼神示意其中一個弟兄去攔阻她。
“小姐,對不起,十樓正在進行裝修,請你離開。”
“我看不出來這裏有任何裝修的工程在進行,我只想上個廁所。”
“對不起,請你離開!”
“媽媽……媽媽……我要我的媽媽!”
仇戀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又聽見從廁所里傳出來的哭喊聲,證實方才她聽見百貨公司員工的交耳竊語,所言不假。
她筆直的朝火煬所站的位置走過去。
“小姐,請你馬上離開!”
“你們不給他錢嗎?”仇戀瞥見孩子還在哭。“先給錢,讓他先放人!”
“請你離開!”火煬一臉怒容。
“我要看到裏面的孕婦平安出來。”仇戀一臉堅決。
“你……”
“軍師,堂主來了。”
別之傑大步的跨向前,遠遠的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仇戀挑挑眉。“百貨公司,人人都能來的,不是嗎?”
“堂主,我們趕了她好幾次,她就是不走。”
仇戀冷冷的回應,再度重申。“我要看到孕婦平安出來!”
她不是什麼急公好義着,但讓她遇到這種事,她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廁所內的槍聲又響起,婦人幾乎崩潰的哭喊聲又傳出來。
“你……你們要是再不拿錢來,我馬上開槍打死她。”
歹徒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別之傑跑到廁所前,對着歹徒喊:“我馬上開支票給你,你千萬別傷到人!”
“我……我不要支票,我要現金!”歹徒回應着。
“堂主……”
“馬上去準備三佰萬現金來!”
“是。”
現場突然一片靜寂,除了小男孩偶爾抽噎叫着媽媽外,其他人全陷入了等待中。
突然,孕婦高聲哭喊着:“啊……我要生了,求求你,放我走!”
“你……你少給我玩花樣!”歹徒的聲音有些慌,大概也被快臨盆的婦女嚇得失措了。
“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
仇戀敲着門。“把孕婦放出來,我進去當你的人質!”
“不行,這太危險了!”別之傑拉住她的手。
“你有其他好辦法嗎?”仇戀睨着他。“至少先讓孕婦出來再說。”
歹徒大概也怕孕婦真的會在裏面生孩子,他同意了交換人質的條件。
“除了剛剛說話的那個女人,其他人全部退後!”歹徒在裏面喊着。
“你可以開門了,這裏只有我。”仇戀敲着門。
歹徒把門打開,槍口對着孕婦的太陽穴。“你先進來。”
仇戀無懼的進入洗手間內,歹徒把孕婦推出去,立即關上門。
他才轉身要把槍口對着仇戀,叫她過來他旁邊,誰知一條長腿踢來,他手上的槍飛進內廁,墜入馬桶。
仇戀一個迴旋踢,馬上把歹徒踢倒在地。
“裏面發生什麼事了?”別之傑敲着門,神情嚴肅。
門開了,仇戀一臉若無其事的走出來,她看那名孕婦已經不在現場,想必已被送往醫院了。
她沒有說什麼,只看了別之傑一眼,就逕自離去。
“小姐……”
別之傑進入廁所內一探究竟,只見那名歹徒被踢了一身傷。
“嘖,夠狠!”
“堂主、堂主……錢準備好了!”於清言提着一隻黑色提袋火速趕來,卻看到歹徒躺在地上哀叫着,他錯愕不已。“這怎麼回事?”
“女人啊,真夠狠!”別之傑晃首嘆着。“火煬,交給你處理了。”
“是,堂主。”
“師爺,你到醫院去一趟,那個孕婦的住院費用,全由我們負責。”
“是,堂主。”
別之傑望着方才仇戀搭乘的電梯,嘴角不禁浮現一抹笑容。
這女人,愈來愈對他的味了!
***
“……那名孕婦,平安的產下一名女嬰,女嬰從出生到滿周歲的花費,全由我們鷹堂支付。”於清言向別之傑報告着百貨公司事件的處理情況。
“那個男的是為了什麼原因擄人?”別之傑捻熄煙頭,神情嚴肅。
“吸毒,他缺錢。”
別之傑瞭然的點點頭。“加派弟兄巡視,別再有同樣的情形發生!”
“是。”
“對了,那女人,你查出她的來歷了嗎?”肅穆的神色趨為輕鬆,唇線也為之輕揚。
別之傑單手按住沙發椅背,身手利落的跳過沙發椅背,輕鬆的落坐在牛皮沙發上。
於清言抽出手中的第二份文件。“大致上都整理出來了。”他把文件交給別之傑。
別之傑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光,接過文件,他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看。
十五分鐘過後,他大致上了解仇戀的身世了。
“仇戀?!嗯,連名字都對我的味!除了她,還有誰有資格做我的情婦?”別之傑喃喃的微笑低語。“堂主,要我把她找來嗎?”於清言低聲問道。
“不用!”別之傑把文件闔上。“我們去找她。”
“啊?你要自己去?”於清言有些驚愕,堂主看上眼的女人,向來只要吩咐一聲,那些女人馬上會自己衝過來。
這回還需他親自出馬?想必堂主十分中意這女人。
“現在就去嗎?”
“不,晚上再去!”
“晚上……呃,今天晚上,我……我女兒過生……我想……”
別之傑睨着師爺那囁嚅的嘴角,嗤聲笑着:“我說讓你去了嗎?”
“我不用跟去?”於清言訝喜的道。
“有火煬陪我去就行了,你呀!回去做你的好爸爸!還有別忘了,幫我買一份禮物,送給我的備胎情婦。”別之傑挑挑眉,笑着。
於清言也呵呵笑着。這會兒,他才不擔心堂主會打他女兒的主意。有了那個叫仇戀的女人,堂主這陣子,絕不會再看上其他人了。
這小子啊,可輪到他迷戀女人了吧!於清言晃首輕笑。
“唷,該去給女兒買禮物了。”他把文件放在桌上,跟在前一刻才離開的別之傑之後離去。
***
天一黑,別之傑和火煬來到位於西門可的一間PUB,昏暗的燈光、動感的節奏--這裏是年輕人的搖滾天堂。
吧枱內,一位長發及腰的女Bartender,把酒瓶往上拋,在酒瓶落下時,她眼未抬,手往上伸,穩噹噹的接住了酒瓶。
吧枱前坐滿了人,但她的視線卻不時瞥向坐在PUB角落邊的客人。
別之傑一進入PUB便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連她的視線稍偏,他也隨之望去……呵,只不過是個小毛頭嘛,她在看什麼呢?
他走向前,對着一位坐在她正對面的客人說道:“先生,你這個位子可以讓給我嗎?”
“嗟,我為什麼要讓給你?”那男人不悅地抬起頭,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位子的。
客人的聲音讓吧枱內正在調酒的sartencter揚起視線。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女酒保難得的多看了他一眼,但旋即進入她的調酒世界中。
“一仟塊,我買你這個位子。”別之傑掏出一張仟元大鈔,放在客人面前。
“對不起,錢我多的是。”客人不屑的搖搖頭。
別之傑嘆了聲,看來他還真的不適合當好人,他的視線移向站在他身後的人。
“火煬,這張椅子我挺喜歡的,這坐起來一定很舒服。”別之傑像個鑒賞專家,手摸着高腳椅,喃喃說道。
“喂,你……”那客人覺得他莫名其妙,正想轉身看他在搞什麼花樣時,視線一觸及穿着黑色背心,露出蠻壯肌肉的火煬時,嚇得趕緊離開座位,立正站好。
“這……這位先生,您……您請坐!”那客人冒着冷汗,對着別之傑鞠躬哈腰。
“呃,我可以嗎?”別之傑故意耍弄他。
“當然、當然!您請坐,我……我隨便找個位子就可以了。”那客人嚇得手腳頻頻發抖。
“真是太感謝你了,今晚你喝的,全算我的!”別之傑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那看似輕輕拍打的力道,卻差點把他給推倒,客人嚇得趕緊遠離他們。
別之傑坐上高腳椅,才想和女酒保說說話,誰知她突然停下調酒的工作,神色凝重的走出吧枱。
“我想……呃……”
拜託,他才開口,那女酒保就離開了,這……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他的視線,隨着她修長的身影移動。
他臀下的高腳椅旋轉了一圈,發現她正朝着那不起眼的小鬼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