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谷英琪和顏克典在一起時,通常在做什麼?
星期五,吃藥膳火鍋。
星期六,吃奶茶火鍋。
那星期日吃什麼呢?
對不起,今天對谷英琪而言,是個神聖而特殊的日子。所以,她不出門。
若有任何「閑雜人等」想打擾她,凡事請自理!
此時,谷英琪十坪大的客廳里,擺滿了各式零食和三種以上的飲料;電視外接的立體喇叭中,正震撼地傳出痛苦的哀號聲;四十二吋的液晶電視裏,兩名戴着詭怪面具的魁梧男子正在摔角場上,你踐我踏地互相廝殺着,時而一記炸彈摔,時而一記旋風落下技,汗水和血液在場上四處飛濺,血淋淋地讓人不忍注視。
谷英琪縮在大沙發里,一手捧着酥皮奶油泡芙吃得津津有味,一手則拿着聽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高中同學玲玲聊着天。
「英琪啊,妳和顏克典到底是怎麼認識的?」玲玲問道。
「在包子店認識的,他跟我搶包子。」
谷英琪把酥皮泡芙里的奶油抿到嘴裏,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雙眼如炬地盯着電視上的摔角決賽。
「真的假的?」玲玲尖聲問。
「真的。那家包子店生意好到不行,每天只出爐三次。我那次去晚了,只剩下一籠,而那個男人居然死皮賴臉地要求我分半籠給他。」谷英琪不屑地瞄了一眼地毯上的那個銀灰色身影。
「妳一定沒分給他對不對?」玲玲相當清楚,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如一根好吃的雞腿。
「當然。」谷英琪瞪大眼,用腳踹開在她面前晃動的頎長人影。
「那後來呢?」玲玲感興趣地又問。
「那個無恥男厚臉皮地告訴老闆說,他一下飛機之後,連家都還沒回,就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來買包子。」谷英琪抽了一張面紙,拭去唇上的奶油。
「結果呢?」
「老闆是女的,只差沒跪下來求我把包子送給他。」谷英琪不屑地扁了下嘴,雙眼因為電視裏一記漂亮扼頸技而冒出火花。
「哈,就算老闆是男的,也會把包子給他的。」玲玲幽幽地說道。
「喂!妳是誰的朋友啊?」她對着無線電話啐了一聲。
「顏克典魅力,常人無法擋嘛。」玲玲嬌羞地笑着,一副很陶醉的樣子。「那後來呢?」
「我站在店門騎樓下跟他理論,手裏還拿着錢包,剛好有一台摩托車經過,硬是搶走了我的錢包,顏克典還算帶種,直接就跳上他那台騷包重型機車,三分鐘后就把對方攔了下來……妳等一下!」
谷英琪從眼角餘光發現那道銀色身影要進攻她的芥末洋芋片,她抓着無線電話,一個飛身向前,成功地搶回了她的零食。
「然後呢?然後呢?顏克典有沒有狠狠地修理對方?」玲玲興奮的語氣,活像她才是當事人一樣。
「沒有,把對方踢到流鼻血的人是我。」谷英琪咬着洋芋片,慢條斯理地說。「結果,顏克典從那次之後就一直纏着我了。」
「很可疑噢。他如果對妳沒有意思,幹嘛一直纏着妳?妳和他之間,當真一點火花都沒有?」玲玲的口氣像是發現侏羅紀恐龍再現台灣。
「火花?」谷英琪仰起下顎,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我扁他的時候,他通常是眼冒金星比較多。」
「妳居然敢扁他?」玲玲尖叫出聲,一副想按鈴申告的樣子。
「對,我還敢踢他。」說完,她立刻伸出長腿,往前一踢──
顏克典坐在地板上看書看得好好的,卻莫名其妙地被人踹倒。
他憤憤地起身,怒不可抑地瞪着谷英琪,只看見她雙眼發直地直盯電視。
「撞他、撞他、壓扁他啊!搞什麼!遜斃了!」谷英琪朝着電視機比出中指。
「谷英琪!跟我講話專心一點啦!妳有沒有空?要不要找顏克典來『天堂』坐坐?」玲玲對着電話大吼着。
「我沒空去,新的摔角天王要產生了啦!妳有事的話,自己跟他說。」谷英琪直接把無線電話丟到顏克典身上。
「我不在。」顏克典把無線電話丟回她身上。
「那你自己告訴玲玲。」谷英琪再次把無線電話扔到他身上,連瞄都沒瞄他一眼。
她整個人完全隨着摔角節目進行到最後高潮而熱血沸騰着,抓起一顆長抱枕,用膝蓋扼住抱枕的中心點,手肘則把抱枕的上半部往另一個方向拉扯。
顏克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抓着無線電話卻敢怒不敢言。他現在根本不敢靠近她方圓百里,就怕她的拳腳不長眼,把他踢了個鼻青臉腫。
他瞪着電話,哀怨地長嘆了一聲,才把無線電話放到臉頰邊。「妳好,我是顏克典。」他聲調高貴、氣度不凡,絕對不會被旁邊這個瘋女人影響。
谷英琪清楚地聽到話筒那端傳來的倒抽氣聲,可惜電視上的必殺絕技已經出手,她根本沒空分神去聽玲玲和顏克典說了什麼。
「給他一記頸后摔,鳳凰落下必殺絕技,勾住他的頸子,砍殺他!死!」她站在沙發上,隨着電視的歡聲雷動而大吼大叫,緊接着,她狂吼一聲:「I……win!」頗有女泰山姿態,然後咚地一聲,從沙發跳到地板上。
顏克典整個人彈跳起身,先是被她發出的巨響嚇了一大跳,繼而又被她臉上齜牙咧嘴的怪異笑容再嚇了一跳。
聽聞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他望着她問:「谷英琪『小姐』,玲玲約我們一起去天堂PUB,要不要去?」
谷英琪的偶像打贏了比賽,現在心情大好,順手就搶過了無線電話。
「玲玲,我先說好喔,這男人在外頭吃飯拉屎全不關我的事,萬一妳死在他手裏,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負責任的。」她不客氣地大聲說道,「那男人只想要一夜情,這樣妳也甘願被作踐?」
「能夠和心目中完美的男人有一夜情,怎能算是被作踐……」玲玲的聲音聽起來像飛上了天。
「對啦!依照妳們這群惡女對他的饑渴程度,被作踐的人的確可能是他。」谷英琪沒好氣地說。
「谷英琪!」玲玲在電話那頭咯咯笑了起來。
「反正,我話先說在前頭,他是標準的爛人一個。」谷英琪的表情隨着電視上冠軍的繞行全場而眉飛色舞。
顏克典卻趁機反踢了下她的腳,對於她罵他罵得這麼沒有誠意一事,感到十分不滿。
「英琪,人家顏克典是國內一流的舞者,而且還是國際舞台的常客,妳怎麼可以用這麼粗魯的話來污衊他?」玲玲嬌嗔道。
「顏克典的豐功偉業──關我屁事!」谷英琪言畢,還不忘用嘴發出一聲放屁的「噗」聲。
顏克典扁着嘴,用雙手遮住臉,怕自己會忍不住為她痛哭出聲。
好好的一個女人,不注意打扮就算了,偏偏還老愛做出一些醜化自己的動作,而且那些動作還粗魯到讓身為男人的他都覺得汗顏。
谷英琪奇怪地看了地板上那個近乎抽搐、痙攣的「國際舞台常客」一眼。怪了,她又不是真的放屁,他幹嘛一副被臭屁熏昏的樣子?
「英琪,我真的覺得很奇怪……」玲玲的聲音充滿了無限苦惱。「顏克典為什麼會把妳當成好朋友?妳問他,問他嘛──」
谷英琪聞言,眉頭一擰。
她臉龐猛地往左邊一偏,盯了顏克典三秒鐘。驀地,她的臉龐又突然往右一斜,繼續打量着他。
顏克典被看得寒毛直豎,頻打冷顫。他急忙跳起身,察看自己是否不知死活地壓到了她的食物。
「玲玲……妳說的這個問題,的確滿值得深入思考的。」谷英琪盤腿坐在沙發上,摸着下巴直盯着眼前臉色越益鐵青的俊美男子。「我是越想越覺得奇怪……等我找到答案了再告訴妳。再見。」
「喂……那你們到底要不要過來PUB啊?」玲玲急了,顯然旁邊有人在催促。
「不知道啦!」谷英琪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她雙臂交叉在胸前,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着顏克典。
這傢伙今天穿了深灰色條紋襯衫,套了件棗紅色針織外套,耳朵上還掛了一隻裸鑽耳環。外貌雖然是她不愛的那種俊美型男子,可是她真的很難否認,他實在是眉目如畫……呃……這樣形容對嗎?
這傢伙的輪廓嘛,細緻地像個女人;眼睛嘛,差不多就是少女漫畫的男主角那一型;嘴巴嘛,她倒還滿欣賞的,寬厚柔軟地像法式糕點。
好吧,說正格的,要不是她平常比較愛看恐怖漫畫,這種類型的男人其實也算賞心悅目啦。
「顏克典,我問你──」谷英琪氣勢如虹地朝着他逼近,眉毛懷疑地擰成一團。「你幹嘛沒事就喜歡來找我?」
「因為我在台灣沒有朋友啊。」顏克典被逼到沙發邊,看着她一臉的正經,卻差點失笑出聲。
他們都已經認識一年了,她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嫌太遲嗎?
她不以為然地仰頭大笑數聲。「見鬼了,每次在報紙上,你旁邊的『朋友』都不一樣,你的朋友應該有一堆才對。」
「那些女人和妳不一樣,她們只是一種情慾的宣洩。」顏克典不以為意地一聳肩,模樣就像個浪子。
「那我是什麼?」她雙臂交握在胸前,前進時還抖了兩下腿。
「妳是我情感的宣洩,是唯一能夠看到我真面目的人。」他自在地盤腿坐在地上,對她笑得很是純真無邪。
「為什麼?」谷英琪雙手扠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麼神奇。
「我交朋友憑的全是直覺,和什麼家世、背景、興趣、嗜好是完全無關。妳那副屌樣子,就對了我交朋友的胃口,加上妳是唯一不把我當男人的女人,所以我當下就決定交妳這個朋友了。」顏克典直截了當地說。
「哈,那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把男人當男人。」谷英琪放聲大笑,眼睛鼻子全笑成一團。
「那妳把男人當成什麼?」他好奇地問。
「賤人。」谷英琪轉身走開,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冷掉的巧克力。
顏克典瞪着她的背影,震驚地定在原地。她……她剛才……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后,他的腦子才有法子恢復了行動力。
「妳幹嘛罵人?」
「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我就不懂哩,『賤人』這兩個字那麼難聽,電視劇幹嘛沒事就要把這兩個字冠到女人身上,然後罵男人就是什麼狗娘養的,那還不是又罵到女人!」她朝空揮拳,一記左勾、一記右勾,揮得又狠又疾。
顏克典十指交握地置於膝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激動的眼神。
他每次和她見面幾乎都在吃吃喝喝,是很清楚她兇悍的個性沒錯,卻從沒料到她對「性別」會是這麼偏激。
因為她天生慣於不平則鳴,或者……另有隱情?
顏克典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谷英琪,而她不但沒有閃躲他的視線,反倒學他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樣?你對我剛才的話有意見嗎?」谷英琪朝他伸出中指,口氣不善地說道:「不服氣的話,我們來單挑啊。」
「谷醫生,我對女性很尊重。我媽媽是我最崇拜的人;再者,我現在一肚子都是柳橙汁,不適合單挑這種劇烈運動。」顏克典的目光快速瞄過她呼吸急促的胸口,特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她找人打架的口氣向來都是玩笑似地,可這回臉頰卻緊繃著,完全沒有笑意。他不探人私隱,她想說的話,自己會說的……
谷英琪瞪着他唇邊的笑容,她咬住唇,低喘出一口氣──算這傢伙上道,知道如何平息她的怒火。
媽媽被爸爸欺壓了一輩子,她討厭任何把女性當成第二性的人!
谷英琪乾脆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伸手去戳他的臉皮,還嘖嘖有聲地驚嘆:「唉,本人長這麼大還沒碰過你這麼死皮賴臉的人,驚嚇之餘,還來不及反應,你就已經入侵本人的朋友地盤了。」
「拜託,那是我的台詞吧?」顏克典扯下她的手指,也不客氣地反戳她的眉心。「當初是誰為了要感謝我勇擒飛賊,二話不說就把我扯到豆漿店裏吃吃喝喝一番,然後還不負責任地丟下一句『我們的恩怨至此一筆勾消』?喂,這種囂張舉動,可是只有我知己朋友才有的特殊權利。」
見她白細眉心被自己戳出了一抹粉紅,他主動收了手,大笑着看她氣勢洶洶地想要全力反擊的模樣。
他承認,因為在過分纖細善感的舞者世界裏打轉了太久,他是從一開始就對她的豪爽另眼相待的。
「咦,說得好像你把我當成朋友很勉強一樣!是誰星期日一早就自動拎了早餐,還帶了書到我家來?是誰啊?你當我這裏是公園──可以野餐、午睡兼看書報啊?」見他沒有意思和她對打,她的黑眸只好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這位小姐,妳連我的早餐都吃掉了,沒資格斥喝我吧?而且──閣下愛吃的那家提拉米蘇蛋糕,明天會送貨到我家,想吃的話,客氣一點吧。」顏克典脫下了針織外套,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
提拉米蘇!那入口即融的奶化香濃口感、那底層酥脆的手指餅乾……谷英琪磨了兩下牙,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突然覺得顏克典能到她家作客真是她的榮幸!
「哎呀……顏董先彆氣嘛。」谷英琪做作地摀住嘴巴,嗲出嬌媚的笑聲,笑到顏克典的雞皮疙瘩全站了起來。
「妳是雙面人嗎?」顏克典忍住爆笑的衝動,嘴角卻還是一陣抽搐。
「我是神力女超人。」谷英琪咚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彎膝挺身、握拳屈肘,做出健美先生展現肌肉的標準姿態。
顏克典大笑出聲,笑到整個人在地板上打滾。
真是夠了!如果讓人知道他這個以優雅華麗舞姿見長的舞者,因為一個女人無聊的笑話而笑到四肢無力,那他的名聲真是毀於一旦了。
可是好高興啊!顏克典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順手就要拿過她的方型抱枕放在頸下。
「拿我抱枕者死!」谷英琪見狀,不客氣地把他推到一邊,奮力搶過抱枕。她的抱枕有她的味道,誰也不許碰。
顏克典側了個身,支肘撐着臉龐,打量着眼前的短髮女人。
其實,谷英琪長得不賴,黑眸圓亮、鼻型嬌俏、雙唇嫣紅,而且,光是那一臉吹彈可破的皮膚,就夠讓人想入非非了。
只是,其他女人的眼睛是水汪汪地睨人,她則是兇巴巴地瞪人,再怎麼美麗的五官,也讓那雙眼混成了中性味道。
「谷英琪,妳談過戀愛沒?」實在好奇她會有什麼樣子的男朋友。
谷英琪扁着嘴,摸着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談過兩次。第一次──十天;第二次──十五天。」她據實以答。
「怎麼都這麼短暫啊?」她的男友該不會都死於非命吧?顏克典打了個哆嗦。
「沒法子,我的本性一出現,他們就像看到鬼一樣地逃走了。你們男人哪,就是要那種草莓蛋糕型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這種法國麵包女人的好處。法國麵包不但可以止飢,平常還可以拿來禦敵打小偷。」原本說得很是義憤填膺的表情,到後來居然變成了滿臉的垂涎。
顏克典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表情的變化,懷疑她腦子結構真的有問題。她根本是用「吃」來形容她生命里的每一個片段嘛。
「法國麵包稍微烤一下,再塗上香蒜奶油是那麼的酥脆好吃,配濃湯更是可口,如果放點鵝肝醬,就更迷人了……」谷英琪沒法子停止遐想,邊說邊咽口水。
「妳就是滿腦子都是吃的,才會把男人嚇跑的。」顏克典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認為她無藥可救了。
「哪有?你就沒被嚇跑──」她從桌上的餅乾盒裏,拿了片蘇打餅乾止饞。
「拜託,那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把彼此當成異性過,好不好?」顏克典把她手裏的餅乾搶過來咬了一口。「這樣也好啦,我至少擁有一個可以好好說話的女性朋友。妳知道,有時候魅力太驚人,也是一種困擾的。」他故意揶揄着她。「啊……SORRY,妳可能不知道。」
「是啊,我是不曉得魅力大大有什麼問題,只知道力氣太大,有時候是會出人命的。」谷英琪握手成拳,故意把指節弄得嗶嗶剝剝響。「你想試試人肉叉燒包的滋味嗎?」
顏克典仰頭長嘆了一聲。「妳真的很暴力耶,真不懂妳爸媽是怎麼把妳養大的。」他搖頭晃腦地說道。
谷英琪身子一僵,故意輕鬆地一聳肩,只是姿勢有些不自然。「你沒聽過有其父必有其女嗎?」
「哇──那你們家不會二十四小時都在上演全武行吧?」顏克典沒注意到她表情的不自然,兀自開着玩笑。
「沒錯,我從小是被我爸當成沙包打大的。」谷英琪看着自己的拳頭,聲音沙啞地說道。
顏克典盯着她唇邊揚起一道佯裝堅強的笑容,不自覺地微張開嘴,聲音卻梗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要一想到她曾經被很殘忍地對待過,就難過到無法言語。英琪這樣倔強的女孩子,是會比常人更容易引人發怒的……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身軀卻陡地打了個冷顫。
「英琪……」顏克典低聲喚道,伸手想按住她的肩。
「幹嘛啦?」谷英琪躲開他的手,狀若無事地轉過身,把桌上的泡芙空盒丟到垃圾桶里。
顏克典張開雙臂,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她身後給了她一個超級大擁抱。
谷英琪被嚇得動彈不得,整個人僵硬地像座石雕。
「我不會傷害妳的。」他放輕了說話語氣。
「你在說廢話嗎?」谷英琪大笑出聲,可惜笑聲太過乾涸,聽起來實在有點凄風苦雨。「你如果會傷害我的話,現在還能活着坐在這裏嗎?」
「對不起,我不該開什麼上演全武行的殘忍玩笑。」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擁得更牢。
谷英琪感覺他的溫度從背後透進她的身軀里,那太過陌生的肢體接觸,讓她極不自在。
對她來說,男性天生在體力上的優勢,是可怕的……
「顏克典,你幹嘛這樣肉麻兮兮的,演八點檔連續劇啊?」她瞪着他環在她腰間的結實手臂,干嘎地說道。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妳。」顏克典用下顎抵着她的肩膀,讓兩人的呼吸頻率慢慢地調和在一起。
他溫暖的氣息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幹嘛安慰我?我現在可是金剛不壞之身了!」谷英琪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大聲說道,隨即轉過身去,使力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顏克典凝視着她的臉,發現安靜時候的她其實很瘦弱,一頭拂在下巴兩側的亂糟糟短髮和一雙骨碌碌的大眼,讓她像個該被保護的年輕女孩。
「妳……會因此而怕男人嗎?」他心疼地問。
「不會,因為我一向只和打不過我的男人交往。」谷英琪一挑眉,誠實地回答。
他睜大了眼,想嚴肅地說些什麼安慰人的話,可又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我說的是實話啊!」谷英琪雙手扠腰,又是一臉想找人打架的表情。
太好了,氣氛似乎又恢復正常了。她以前在家裏已經演過太多次悲情劇碼了,可不想現在又上演一回。
「我不是打不過妳喔。」顏克典慎重聲明,嘴邊依然噙着笑。
「如果這樣能讓你的男性自尊感到安慰一點的話,我不介意把我柔道兩段的身分曝光。」谷英琪嘻皮笑臉地說著。
她一直不喜歡說家裏的事情,正是因為怕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可他看起來接受度還不差,也沒嘀嘀咕咕地盡說一些廢話來安慰她。
「怪了,那妳怎麼會愛看摔角?那種摔來揍去的鏡頭很暴力耶。」顏克典擰起眉,還是覺得她這個嗜好很不對勁。
「我看摔角,一開始是為了要克服我對壯男的心理恐懼。看久了之後,發現反正他們打不到我,也沒什麼好恐怖的;而且看兩個大個子套好招之後,在場上撞來撞去的樣子,愚蠢得很有趣。」谷英琪鼓起雙頰,張牙舞爪地做出面目猙獰的表情。
顏克典淺淺一笑,低眸凝視着她,卻是什麼話都沒說。英琪堅強得很可愛!
谷英琪擰起眉,不知道他幹嘛猛瞧着自己,盯得她全身都不對勁了起來!他不會又想問什麼吧?好好一個周末,她可不想把話題繞在她的童年打轉。
「走吧,我們去『天堂』玩。」谷英琪跳起身,扯着他的手臂往大門走去。
「妳不是不想去嗎?」他不解。
「我突然想起『天堂』的辣雞翅和炸起士超級美味!你快點啦……」
「妳等一下啦!我的外套還沒拿……喂……妳桌上的垃圾還沒收……」
「留一些給螞蟻吃……你是烏龜嗎?慢吞吞的……」
「妳不要拉我的頭髮啦……」
兵荒馬亂間,谷英琪又推又拉地把顏克典弄出門了,留下一室的寂寞,等待着主人再度回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