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家團圓的他們格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幸福。除了上班時間外，易達和杜孟璇絕對準時回家和女兒吃晚飯，但低調的他們卻還沒讓同事們知道他們的關係。

終於，萬思負責的廣告在兩個多月的努力下已近完成，只剩一些瑣碎的事沒完全弄好。

包括杜孟璇在內的五個人卸下了重擔，輕鬆許多，原本遠在西雅圖的老闆文子傑也在這時來到了台灣。

他到的第一天，大夥兒一起在餐廳用了晚餐，不好意思缺席的杜孟璇只好捨棄和易達、念念的相處時間，替他接風。

佔有慾本來就不小的易達，不知從哪兒打聽來文子傑愛慕杜孟璇的事，心裏翻湧着醋意，可又不好發作，畢竟下屬為老闆接風，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第二天她又被他約了出去，易達隱忍的醋意已瀕臨滿溢的邊緣了。

開玩笑！小璇可是他的，怎麼可以讓人覬覦！

打探到他們相約的餐廳，他特地在文子傑預定的位子旁預留了座位，此刻他正好就坐在杜孟璇背後的位子。

「傑哥，你今天特地把我約出來不是說有事要說嗎？」東西都快吃完了，他卻什麼都沒說。杜孟璇疑惑地問。

老闆就老闆，什麼傑哥？叫得那麼好聽！坐在後頭的易達不只一次對這稱呼嗤之以鼻。

「呃……Sherry，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說，你先答應我會好好考慮，不馬上拒絕。」文子傑斯文的臉倏地紅得像番茄。

「你說吧。」什麼事這麼慎重？她有些好奇地睇向他。

由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粉紅色的絨盒，他打開後遞往她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往後一縮，她詫異地杏眼圓睜。

她訝異的語調勾起易達的好奇心，他不禁回頭察看。

在看見戒指時，他的臉愀然變色，拳頭緊握。

「我這次來台灣主要是為了向你求婚。Sherry，嫁給我吧！」文子傑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又將絨盒再遞前了點。

不知是嚇呆還是怎麼了，她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們……連交往都沒有，什麼時候論及婚嫁了？

這小子打哪兒冒出來的？竟敢搶他的老婆！易達真想把他的手給砍了！

老婆？好像至目前為止，他們只在法院公證過……沒有宴客，這似乎委屈她了。

不行！為了可以大聲說話，他一定要宴客宣告杜孟璇是他歐易達的老婆。

「追了你兩年，我的心意你應該很明白了！Sherry，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一輩子照顧你的。」他真情告白着。

思路重新運作，杜孟璇像被電到般抽回自己的手。

「不……」她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

「你答應我不馬上拒絕，要好好考慮的！這個戒指你先收着，三天後再給我答覆。」這就叫自欺欺人吧！文子傑賴皮地把戒指塞給她，逃避着她欲拒絕的話。

耍賴皮！易達偷偷地瞪視他。他要他在小璇面前露出最醜陋的面目！

「這……」杜孟璇面有難色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三天後的答案還是不啊！

「三天後再回答我。」文子傑堅定地表示。

「好吧！」她勉強應答。

唉！看在他平常對她不錯，而且念書時他媽媽也對她很照顧，她不好太殘忍地現在就傷害他。

＊＊＊

隔天一早，歐易達一到公司便要Miss黃聯絡文子傑，邀他來辦公室見面。

不出一個鐘頭，對這個超級大客戶相當看重的文子傑，就出現在歐易達的辦公室里。

「坐啊！文董事長。」歐易達示意他在沙發上落坐，一反常態地親切。

「不敢當，總裁叫我子傑就好了。」文子傑受寵若驚地說道。

來這兒之前就耳聞歐德的總裁不是簡單的人物，更不好相處，怎麼這會兒……對他倒是熱情以待？

「好吧！那我也不客氣了。」Miss黃很快地就泡好咖啡送了進來，歐易達熱切地詢問：「幾匙糖？」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難道傳言有誤？文子傑納悶極了。眼前這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雖然有沉穩的企業家風範，但絕不像外界所講的高傲冷凝啊！

「子傑，你率領的萬思人才濟濟，未來很有發展哦！」歐易達故意誇讚他，有誘之以利的意味。

「是你不嫌棄。」太好了！能由他口中得到認同，那未來的合約就更有勝算了。文子傑笑了開來。「我們這次的表現希望你滿意。」

「是很不錯，只不過……」他作假地停頓。

「只不過什麼？」慌張地追問，文子傑就怕有任何一點瑕疵，會阻礙了他的「錢」途。

「杜孟璇。」歐易達沒頭沒尾地道出她的名字，看他有何反應。

Sherry？

「她出了什麼差錯嗎？」他急問。

「你放心，她的表現可圈可點，只是我有個要求……」歐易達神色詭譎地挨近他。「我對她很有興趣。」他語出驚人地對他說道。

文子傑多少是在商場上打過滾的人，他這麼說，他自然就了解用意了。這是始終存在商場的腐敗文化，沒想到，歐易達也愛這一套！

頓時，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很喜歡Sherry沒錯，可是……她和利益兩相權衡……沒關係，就算她和歐易達……之後，他還是可以接受她的。文子傑迅速地在心中盤算着。

「聽說……她是你的意中人？」歐易達試探地問。這方法可以看清他對杜孟璇的真誠有幾分，順便讓她知道他是何種人。

還考慮三天！有什麼好考慮的？他今天就要讓她明白這小子的為人。

「不、不、不。Sherry只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千萬別誤會了！你要是喜歡她的話，我可以替你安排。」他連忙揮手否認。

哈！露出狐狸尾巴嘍！還一副情比金堅的痴情模樣！簡直是情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嘛！

「那我可要謝謝你嘍！」歐易達得逞地笑道，而後拍了兩下，朝辦公桌後頭的套房喚道：「小璇，你都聽清楚了吧！」

原木製的門扉緩緩地推了開來，杜孟璇不敢置信地盯着文子傑。

她雖然對他沒有意思，可是看到他苦苦追求了她兩年，而且才在昨天向她求婚……今天卻在利益的誘惑下拱手讓出……真是人心難測！

「Sherry！」剛剛她都聽見了？文子傑有絲慌張地看向她。

詭計得逞的歐易達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品嘗着香濃的咖啡。

「Sherry，你聽我說……」跨步向不發一語的杜孟璇，文子傑想解釋，卻又顧忌歐易達在場，心一橫，乾脆進行遊說：「為了公司，你就答應歐總裁的要求吧！你放心，等你回西雅圖我立刻升你的職，而且……我不會在意的！」他拉着她低聲說服着。

她沒想到，文子傑竟是這樣的人！幸好，她從沒把他列入考慮！

杜孟璇靜靜地由手提袋中取出那個裝有求婚戒指的絨盒，然後溫和地對他笑着。「傑哥，我想這個就不用了吧！」

儘管是易達狡詐地用計，但無論如何也測出了他貪婪的本性。

「Sherry，看在傑哥待你不薄……」此刻，他擔心的不是她是否生他的氣，而是擔心她不接受歐德總裁，進而影響到他的萬思。

「把你的戒指拿回去。還有，我要怎麼做是我的事，不是你能決定的。」還想安排她去出賣身體換取利益？真是偽君子！

「好了！子傑，看來你也沒辦法替我安排什麼了。請你出去吧！我和她有話要談。」目的達成了，歐易達走到欲言又止的文子傑身後，搭住他的肩，直接將他送至門口。

闔上門前，文子傑戀戀不捨地看了杜孟璇一眼。

他的表現足以令她寒心沒錯，可是怎麼總覺得有被設計的錯覺？

唉！不管怎麼說，被擺了一道的他，這輩子是註定與杜孟璇無緣了！

＊＊＊

文子傑前腳才走，杜孟璇即對着易達賞了個大白眼後欲離去。

「別走！」易達急忙由後方摟住她，箝制着她纖細的蠻腰。

「你心眼怎麼這麼壞！」雖然可以看清文子傑的真面目，但用計陷害他就是不對！

一早就叫她躲在套房裏，說什麼有戲可看，原來是看他設好圈套，讓文子傑自動往下跳。

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他向她求婚的事耶！從哪打聽來的？

「不能怪我！誰教他想搶我老婆！」易達下頷靠在她的肩膀上咕噥着。

「你知道？」果然，她訝異地回頭睇他。

「當然，什麼事逃得過我的法眼。」

「你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才昨天的事，而且她沒告訴任何人呀！

「我……我就是知道啊！」開玩笑，才不能讓她知道他像個吃醋的女人去跟蹤呢！「我還沒怪你，居然有了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他為了轉移注意力，故意扭曲的說。

「才不是呢！他是……」注意力果真很快地被轉移，杜孟璇娓娓道出和文子傑的淵源，好讓易達釋懷。

好不容易能重逢，現在的他們是容不得一絲絲的誤會存在。

「哼！你要是瞎了眼看上他的話，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呢！」易達醋勁十足地批評。

「我壓根兒沒想過要接受他呢！」她嗔瞪了他一眼。

「幸好你回來台灣、幸好我們再度相遇，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輕柔地將她轉過來面對着他，易達抵着她的額，蘊藏了無限深情的深幽眼眸牢牢地鎖住她的。

他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五年的空缺，他要用全部的愛來換取她留在他身邊的時間，直到他們倆白了發、駝了腰，這份愛依然濃烈不變……

＊＊＊

三個月期限已到，該是萬思一行人回西雅圖的時候了。

杜孟璇因為要回家當面和父母解釋，並且將西雅圖的工作做個了結，才能無牽無掛地在台灣定居，只好如期飛回美國。

在機場大廳，拎着皮箱的杜孟璇依依不捨地道別著。

「媽咪！你不要走好不好？」念念清澄的大眼懸着晶亮的水珠，依賴地抱着媽媽的大腿。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念念完全沉浸在母愛的溫暖之中，頓時又失去的失落感令稚嫩的孩子一時無法承受，小小的心靈既慌又怕。

「念念乖，媽咪很快就會回來了。」她也捨不得啊！看見孩子這模樣，她也快哭了！

「你不能騙念念哦！念念不想當沒有媽媽的小孩，會被別人笑！」她嘴一癟，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了下來，任誰看了都心疼。

杜孟璇捨不得地鼻一酸，母女倆就這麼抱在一起哭。

「不會的！念念長大了，要懂事。媽咪是去找外公、外婆，很快就會回來的。」易達眼見一大一小哭成一團，且登機時間也到了，冷靜地分開她們，然後一手抱起了念念，一手拍撫着因哭泣而肩膀不住抽動的杜孟璇。

「好了，既然決定了就快走吧！飛機不等人的。」男人總是比較理性。他溫柔地替她拭去滿臉的淚痕。

短暫的分離是為了更長久的相聚，所以他不怕她走。

「嗯。念念……你要乖乖哦！」不斷地回首，她望着那兩個她最愛的人。

「媽咪、媽咪……」念念被易達抱着，一隻白嫩嫩的小手高高地伸向前想捉住她心愛的媽媽，哭得好不可憐。

「達——」怎麼辦？她簡直快崩潰地向他求助。

「去吧！」擺擺手，易達雖不舍也還是克制地催促她。

最後，她狠下心，摀住衝口而出的啜泣聲，頭也不敢回地奔去……

＊＊＊

寬敞舒適的賓士六百由易達的司機駕駛着，後面坐的是易達父女倆。

剛從機場離開，念念還是抑制不住地哭個不停。

「念念，別哭了！」他疼寵地拍着她，手裏的面紙擦拭着她的眼淚和鼻涕。

「爸爸，念念好想媽咪哦！」媽咪會去多久？她現在就開始想她了！

「想媽咪就去找媽咪啊！」易達低頭朝她咧了個調皮的笑容。

咦？念念不解地望着他。

「好了！只要念念答應不再哭，爸爸很快就讓你見到媽媽。」一掃離別的陰鬱，他輕快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俏鼻。

「真的嗎？那念念現在就不哭了！」小手胡亂地在臉上塗抹一通，她馬上破涕為笑。

易達望着女兒露出和煦的微笑，心裏有了打算。

＊＊＊

杜孟璇下飛機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電話回西雅圖的家，而是急着打電話給易達。

她想死他們了！在長程的飛行途中，她不斷地想易達和念念，所以哭得雙眼浮腫。

從飛機起飛的那一刻起，她便後侮了！沒想到離開他們對她來說，竟像撕扯着她的心般痛苦。

拖着行李站在公共電話前，她撥着易達家裏的電話號碼，可是卻接不通。

怎麼搞的？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聲音了。

她一點都不獨立。這之前五年的獨立全是偽裝的，再見到易達時就全面瓦解了。

像受了委屈般地望着嘟嘟響的電話筒，半晌，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再度滑下了臉龐。

她好想聽聽他們的聲音，就算是只有聲音也能慰藉她的思念之苦！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脆弱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