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於是童彤便在小霧幫忙下,瞬間“飛”到荻的身邊。

說是身邊,其實有些距離,她和上次一樣降落在衣櫥里。不知道這個菜鳥天使是怎麼搞的,老愛將她丟在衣櫥里。

發覺自己落在衣櫥里,童彤本能地查看自已身上,確定衣物都在,才開門走了出來。

房間裏和上回一樣一片陰暗,籍著門口上方微弱的燈光,隱約可以看見床上躺着一具軀體。

她躡手躡腳趨前察看,認出那頭長發,果然荻在這裏。

他趴在床上看似正熟睡着,身體半稞,只腰下松垮地搭著件短褲,結實美好的胴體隨著均勻的呼吸節奏,馴伏地上下伏動。

哇!原來荻睡覺的時候也有天使般的表情啊!重彤蹲了下來,雙手支著下巴,津津有味地欣賞著。

“喂!”小霧突來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

“噓!”

“你在做什麼?”

“你說呢?”她仍支著下巴,一臉暈陶陶的傻笑。

小霧望向床上,吹了聲口哨,酸溜溜地說:“呵,難怪,原來在瞧帥哥!”

“是呀。”童彤笑咪咪地附和,突然想起什麼,猛然回眸,又驚又急地問:“小霧,你還在?”

小霧聳聳肩,站起來一屁股坐上床沿,“我想順便看看這個什麼荻的長什麼樣子呀。”

床上的荻動了一下。

“你看到了,快消失吧。”她想將他拉下來,手卻穿透他的身體,不禁呆了一呆,“怎麼會這樣?”

“笨蛋,你現在是人類,我是天使,天使本不是人類可以隨便碰的呀!”

“喔,對,我忘了。”

荻翻了個身,成了仰躺的姿勢,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動,接着便張開眼睛,只是從那惺忪的眼神可以知道他還沒完全清醒。

“他醒了。”她眼望着荻,朝小霧揮手,示意他離開。

“他是快醒了。”

“對,快醒了。”

“還有點迷糊。”小霧又說。

“對,有點迷……快消失吧你。”她終於一拳揮過去。

小霧消失了。

荻眨眨眼睛,清醒了,瞥一眼床頭的人影,邊坐起身邊說:“小石,給我杯開水。”

“喔。”童彤本能應聲,還沒來得及站直身體,手腕已被抓在他手裏。

“是你?”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星火般。

“是呀。”

“你來多久了?”

“嗯……一會兒!”

他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幽暗光線判斷時間,看過後,他回頭,“來做什麼呢?”

“來找你呀。你怎麼都從不回家的?”

“這裏就是我的家。”他說,走進連接房間的浴室。

“這裏?”她看看幽暗的房間,搖搖頭,”這哪叫家,蕨一個人住的那楝大房子才是你的家吧。”

浴室里的荻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過了一會,他里著一身浴后的淡雅芳香出了浴室,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眼底,“是蕨要你來的?”

“不是。”

“那麼是因為和蕨處不來嗎?不會吧,他是個天使,沒有人會和他處不來的。”

“他是天使,那麼你呢?”

“我?”他怔了一下,揚起一邊歷角,淺笑開來,“我不同,我是惡魔。”

童彤沒作聲,對他的話感到一陣心驚,但她立刻甩掉那個念頭,荻不是惡魔,不是。

此時門口響起腳步聲,小石端著一壺冰水走了進來,見到重彤征了一下,但他暫時無暇理會,因為他有話對荻說。

“荻,季文齊又來了。”

“知道了。”

“要不要見他?”小石看着坐在小沙發上喝水的荻。

“我沒叫他來。”意思很明白,他不準備理會。

小石欲言又止。

“你怎不理人呢?荻?”

“不關你的事!”小石轉臉回了一句,突然想起什麼,盯着她問:“對了,你怎麼進來的?我明明幫荻鎖門了呀。”

“我……告訴過你我是精靈嘛,當然是用法術嘍。”她半開玩笑着。

“少來了。是爬窗子進來的吧?”

她乾笑,不否詆也不承認。小石瞪了她一眼,打定主意下次連窗戶也要鎖起來。

“咦?你受傷了?”童彤發現他額頭一個腫塊。

荻聞聲也抬頭對上小石的眼神,恍然問:“他又喝醉了?”

小石無言點頭。

童彤籍著而人打啞謎似的對話,禁不住好奇,才想開日,此時樓梯一陣砰然作響,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後頭緊跟着酒保。看他的動作顯然是試着想攔住男人,但敵不過男人的蠻力,還是讓他直闖了進來。

儘管身形跑路,但他很快就到了荻面前,而且跪了下來,雙手緊握若荻的膝蓋,看得童彤一愣一愣的,但酒保和小石似乎都習以為常,只是冷眼旁觀。

“荻!你……果然……在這裏。”男人的舌頭打結,雙眼冒着紅絲,抬頭仰望着荻。“你,為什麼不見我,荻,荻,我需要你呀。”

他這一開口,童彤便知道他八成就是那個叫季文齊的人。

“我不需要你。”

“荻,別這樣,你需要的,我們互相需要,只有彼此合作才有生機呀,荻!”

“生機?”荻突然冷笑,“已經死了的人,需要什麼生機?”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荻,再給我一次機會,就這一次,好不好,荻?”

“我說過,以前的荻已經死了,沒辦法再幫你。”他兩眼望向天花板,不再看他。

酒保和小石會意,一起向季文齊逼近。

“不,你可以的,只要你願意。”男人想上前扳住荻的肩,但早有準備的酒保和小石搶先一左一右架住他。

兩人將他拉開。

“季文齊,你走吧。”小石說。

“不!”季文齊掙脫他們的鉗制,猛然揮拳正中小石的下巴,小石衷叫一聲,鮮血立刻自嘴角流了出來。

童彤呆了一下,反射性地將他一把拉開,並順手拿過荻手上剩餘的冰水,用自己的衣角沾濕,便往小石的嘴角壓下去。

兩個男人一時都被她的舉動弄得愣住了,只是怔怔地瞧着地,反而忘了房間另一角的動靜。

“荻,老天,不管什麼事,你先阻止他們吧。”

童彤的話提醒了荻,才發現季文齊和酒保正在纏鬥不休,身材佔了劣勢的酒保正處在挨打的狀態。

“住手!”他吼了一聲。

季文齊應聲停手,冷不防中了酒保一拳,但他彷彿不覺得痛似地,只是看着荻。

“你走吧。”尋愛“荻”季文齊哀叫一聲,聲音充滿了絕望。

荻面如雕像般無動於裒。

季文齊終於轉身往門口走去,剛才還生龍活虎的身形一下子像老了十歲般的沉重。

童彤看着這一幕,再瞧見荻無動於衷的臉孔,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怎麼你也這麼冷血呢?荻!”

這話一出,連走到門口的季文齊都忍不住頓住腳步,小石和酒保對望一眼,下意識地朝荻望過去。

“你說什麼?”

童彤聳聳肩,索性一吐為快,“我說原來你和蕨都一樣冷血。”

室內突然一片死寂,荻看着童彤,沉默片刻。

“你說蕨冷血?”

“正確的說,他是盲從。真正冷血的是你父親,很遺憾你也遺傳到了。難怪他對你此較偏愛。”

“短短几天你知道得好像不少,究竟是來打聽親人還是探問龍家的秘聞?”

他充滿調侃的語氣令她臉上一熱,囁嚅著詛不出話來。

“不過你說對了,”荻臉色一變,冷冷說:“我是冷血,這就是我,至於蕨,我很訝異你這樣說他,盲從?這話怎麼說?”

“反正你對他都已不聞不問了,管我怎麼說。”她有些賭氣地說。

“原來你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我哪敢哪!”嘴裏這麼說,臉上卻是相反的表情。

“那麼你來做什麼?”荻不禁也有些火氣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似地說:“我來是要告訴你,海世不是蕨一個人的,你多少也得扛起一點責任,這樣蕨就不用陷在苦海里不能脫身了。”

“苦海?”他失笑了。“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蕨掌管海世是陷進苦海?”

“是呀。”

“為什麼?”

“他一個人有責任沒有權利,白天要照顧公司,晚上還要看你爸爸臉色,弄得自己什麼也不是,這不是苦海是什麼?”

“你怎知是苦海而不是天堂。也許他甘之如給呢?”

他一言正中要害,她不禁啞口無話。蕨的確說過是心甘情願的。

她不說話,荻的嘲諷態度也跟着收斂了,他換上平靜的語氣,“看來你對我們家的事很有意見,我們得好好談談,你等著。”

他轉身向季文齊說:“走吧。到外面去把話說清楚。”說完,越過季,率先走上樓梯。

季文齊眼前透出一線曙光,朝重彤感激地一瞥,快步跟上去。他後面是仍一臉余怒未平的酒保。

房裏便只剩童彤和小石兩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荻?“小石悶悶地開口,他已掏出手帕,自己用冰水敷著痛處,雖然沒開口道謝,但*氣卻溫和了許多。

“不對嗎?”

“當然不對,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這樣說荻很不公平。”

童彤聳聳肩,“可是我總覺得他是真的需要幫忙,荻的態度叫人寒心。”

“姓季的是罪有應——唉喲!”小石撇撇嘴,立刻又疼得大叫。

“為什麼?”

小石咬着歷,看了她幾秒,考慮一會才說:“好吧,就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

“謝謝。”她說,雙眸里載滿興奮和真誠。

他莫名地又看她一眼,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你知道荻以前是作曲家嗎?”

童彤搖頭,不過她馬上聯想到龍家那間音樂室,心中霍然明白。

此時小石接下去說:“我和荻是五年前在季的酒吧認識的。當時季本身是個小有名氣的流行歌曲作曲者,他是個有心人,開酒吧請樂隊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觀察潮流趨勢和找尋音樂方面的會作人才。當時杜業他們就在他的酒吧駐唱,荻是他們的朋友,常去探班,就這樣認識了季。由於荻本身對作曲有興趣,因此他請季當他的啟蒙老師,季也因此發現荻的音樂天賦,常聳恿他上台表演自己的曲子。他有時候還會拉着他弟弟蕨一起來,你不知道,他們倆站在台上的樣子,不知道風靡了多少人,可惜不久蕨就退出了。”

他頓了一下,似乎陷入回憶中,滿臉神往的表情。過了一會,他繼續說下去。

“荻消沉了一陣子,季就聳恿他把舊的作品發表,沒想到真的一炮而紅,從此走上專業作曲的路子。

“可惡的是,因為荻當時還年輕,才二十歲,而且聽說他家裏希望他將來繼承事業,所以他除了創作外,其他一切事宜都交由季負責及挂名,季見有機可乘,見利忘義,最後就把荻的曲子佔為已有。”

小石說到這裏,神情十分憤慨。

“後來呢?”童彤小聲問。

他喝了口冰水,鎮定下來後繼續說:“荻當然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事實上他只是單純地喜歡音樂,根本不在乎名利,可是,先是蕨退出,接着季又背叛他,荻受到的傷害大深,從此絕口不再提創作了。

“後來季抄襲荻的曲風也作了幾首不賴的作品,名利雙收,但是終究沒天分,很快就走到了瓶頸,最近越來越多人懷疑他並非原作曲者,他的聲譽一落千丈,加上盛名來得太快,讓他一時忘了自已,財富沒累積反而負債纍纍,連妻兒都羨不活,現在他才想起荻,希望靠荻東山再起。”

“怎麼東山再起呢?難道要荻幫他作曲,再掛他的名?”

“不,”小石搖頭。“他倒不敢這樣要求,他是希望以經紀人的名義將荻推上樂壇,說好聽是彌補對荻的虧欠,其實是替他自己延續音樂生命。”

“喔。原來事情這麼複雜呀。”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不過她大致上還是明白了。

“現在,你還覺得荻冷血嗎?”

童彤搖頭,突然說:“不過如果我是荻,我還是會幫季文齊的。”

“為什麼?”小石差點沒跳腳。

童彤聳聳肩,“人總會犯錯嘛,而且他已經得到教訓,也有誠心改過,那就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事實上也是給荻自已一次機會,你說是不是?”說著說著,倒像經驗之談了。

小石怔怔瞧着地,突然嘆口氣,答非所問:“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碓善良天真得可以。唉,倒希望你不要這麼好。”

“為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他猛搖頭,一副早熟的模樣。

“誰說的,我懂。”

她朝他神秘一笑,歪著頭說:“你希望我不要這麼好,因為你把我當情敵了,對不對?”

他有些不自在,抿一下唇。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這種感情很可笑,事實上我也必須承認和荻根本不可能有結果,今天就算沒有你,終有一天他也會愛上某個女人,只是我無法剋制自己的嫉妒……”

他抬起頭誠摯地看着她,“我以前對你很不友善,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坦然接受。“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的感情可笑耶。“他又愣了一下,終於笑了,真正地笑了。他伸出手。

“很高興認識你,童彤。”

童彤欣然與他握手,也說:“很高興認識你,小石。”

小石出去了,童彤謝絕了他的邀請,因為她又聽到小霧的呼喚了。小石一走,小霧便出現了。

“可以走了吧?”小需有些急躁。

“現在?”童彤緒愕地問,“可是荻叫我等他回來的。”

“你還真的等他回來跟你算帳嗎?笨蛋!”

“喔。不過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趕呢?”

“好吧,老實說,因為我目前的法力只能維持到晚上十點。”看一眼皺眉的童彤,他一臉訕然,“沒辦法,新生嘛!”

童彤無奈,只好隨他走了。

***

馬薇薇的嘴巴好忙,忙着咀嚼,忙着說話,顯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蕨支著下巴看着眉飛色舞的她,不時點頭微笑表示關注,事實上他是有些心不在焉,腦海里不時出現童彤的身影和她的一席話。

薇薇是個中日混血兒,美麗聰穎而且積極不論是對事業或感情。由於她的父親是海世的股東之一,她本來在海世的企劃部工作,因為表現出色成為蕨的得力特助,兩人共事三年,感覺變得微妙起來,似朋友也似情人。

在她去美國做短期進修的期間,海世開始道逢風動的挑釁,蕨不願破壞她的興緻,因此隻字未提。

他們在海世大樓附近找了家清靜雅緻的餐廳用餐。

“所以,只要等美國那邊點頭,我們就可以着手進行了。”薇薇進修期間不忘做市場調查,一回來便迫不及待地向蕨報告,報告完畢,她面前的食物也剛好吃完,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蕨注意到她越來越懂得掌控時間了。

“咦?你怎麼吃得這麼少?”她注意到他面前幾乎未動過的食物。

“沒什麼胃日。”

“不都是你喜歡的嗎?”擺在他面前的的碓都是他慣點的含物,是她事先替他點好的。

蕨聳聳肩,端起酒輕嘗一日,沒多做解釋。

“怎麼了?公司有事嗎?”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她此時深海剛才自顧自地長篇大論,沒注意到他神色有異。

“沒事,別瞎猜。”他掛上慣有的微笑,不想破壞她的興緻。

但她敏感地察覺了,不放棄地問:“我在那邊曾聽說最近風動卯上海世的企圖更明顯了,是真的嗎?”

他點頭承認。事實上他的心不在焉並不單為海世,只是另一個理由更不便說,尤其是對薇薇。

“那麼,現在打算怎麼因應呢?”她關懷地問。

“爸爸的意思是要我……以毒攻毒!”

夜薇倒抽口氣,聲音微顫,“以毒攻毒?”

“嗯,他不能容忍這種蓄意的挑釁,打算將風動集團連根拔起。”

“但風動已經不是吳下阿蒙,要找它勢必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我知道,但是爸的個性……始終沒變!”他苦笑一下,“我想暫時拖延一陣子,看看對方有何動靜再說。”

“蕨,你……對我爸爸的提議,考慮得如何?”她的眸子充滿期待。

蕨沉默了幾秒,慢慢地歉然地搖了頭。

薇薇的父親一直希望龍馬兩家能早日結成親家。他是日本的大財主,有野心但沒有經商的本事,如果能和海世結合,對他固然有利,對海世更無異如虎添翼。

而且對目前海世的困境更有幫助。

但是蕨不願意用這種方式擴展勢力。他的自尊不許,他的感情也不許。因為,他對薇薇的感情並沒有到廝守一生的地步,只是,她似乎從不曾或許不願注意這點。

“為什麼?”薇薇的期待變成失望。她抓住他放在桌固上的手。“為什麼,蕨?”

他反握住她的手,委婉地說:“薇薇,我們都還年輕,過幾年再說好嗎?”

“再過幾年?那麼到底幾年呢?蕨?”她收回手,“我們認識三年了,還不夠嗎?”

“薇薇……”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我喜歡你,很喜歡。”

“但不到愛我娶我的地步,是吧?”

他無言以對,感到胃開始疼了。

“蕨,有時候大溫柔反而是種殘酷。”

蕨愣了一下,張口想說話,但她按住他的唇,怕他要說的正是她最擔心的。

雖然眼前的男人總像個離現實遙遙無期的美夢,但她寧可保有這個夢。

“算了,我不逼你。”她聳聳肩,故作洒脫,“就算我沒說,好嗎?”

他不曾張網,是她作向自縛無法自拔。望着他罕見的漂亮臉孔,溫柔優雅的風度,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她是他的知己,是他身邊最親近的女人,這就夠了。

放寬了心,她注意到了他胸前的乾燥花領夾。

“咦?這是什麼?”她伸手撫弄。

他低頭看了一眼,眉眼間漾起溫柔的笑意,“是一個朋友編的。”

“哦?”她遲疑了一下,終於問:“是……女的?”

“是的。”見她斂起笑容,他想了想,索性將童彤的身世來歷說了出來。

薇薇聽完,久久不發一語。

“薇薇?”

“啊?”她眨眨眼,回過神來,忙說:“是,原來如此。這麼說,你算幫她找了?”

他點頭。“是的,於情於理我想我有義務幫她。”

“為什麼?你並不欠她什麼。”

“不,”他嘆口氣,語氣沉重,“我想是有的。”

“哦?”夜薇雙眸流轉,神色間透若不安。

他點點頭。

經過深入調查,他發覺當時除了購買童家舊宅是經過計畫設計外,連童家原有的企業也是。這發現就是他近日愁眉不展的原因,每見到童彤,心裏的愧疚就多一分。尤其那天童彤的一席話,他表面上不以為意,心中卻澎湃難抑,不時自問是否真是太過盲從了,以至於蒙蔽了良知、變得無情而不自覺。

對於風動理直氣壯、公然大膽的挑釁,不知怎地,他越來越有種感覺——海世正遭到以其人之道還洽其人之身的報復。

不過這些事,深深關係著父親和海世的名譽,也許還有不為人知的秘辛,在證明之前他不打算對薇薇多提,只是說:“這件事我不好麻煩別人,正好你回來了,我想請你幫我查一查。”

薇薇眼神流轉,臉色微微一變,但立刻恢復,點一下頭。

“是,這件事就交給我。”她盯看着自己的杯子,聲音很輕,輕得近似耳語。

“謝謝你。”

她盯着桌面,輕扯了下嘴角,心中感到苦澀。從他的眼神語氣,她感到他有些改變,雖然還是一樣的溫柔,只是變得疏遠了。是因為那個女孩嗎?

蕨注意她的神色有異,但由於胄疼漸漸轉劇,他不打算深究,只想儘早回家。

薇薇堅持送他回家,基於女性對這方面的敏感,她急於見那位童彤一面。

***

在他們抵達龍家的同時,重彤也一屁股跌回客廳地板上。

“謝啦。”她揉揉屁股,白着眼說。

“不客氣,應該的嘛,我——唉呀,有人來了,我先閃了。”小霧來不及再吹噓下去,咻地走了。

童彤一回頭,看到了蕨和他身邊的馬薇薇。

“蕨,你不舒服嗎?”

“沒什麼,老毛病了,胃疼。”雖是輕描淡寫,但她看得出來他強忍着痛苦。

“我幫你沖杯牛奶好嗎?”

“好,謝謝。”

她衝進廚房去了。蕨看着她輕快的身影,奇異地感覺到自己的胄不那麼疼了。

“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孩,童彤?”

“是的。”

童彤很快端出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雙手奉上,態度恭敬得令他莞爾。

“蕨”薇薇碰碰他的手臂,用眼神暗示著。

藤頓悟了過來,忙替她介紹。“童彤,這位是薇薇,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薇薇臉色變了一下,還是勉強維持着笑容。

童彤匆忙朝她點了頭,隨著便極自然地膩若蕨的身邊坐下,薇薇看着,突然覺得自己也冒疼了起來。

“好喝嗎?”童彤殷勤地問,光潔雪白的臉蛋幾乎貼到了他的臉頰,他注意到她身上總有股淡淡的花香,不禁有些失神,直到見到她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才恍然發覺自己還沒回答。

“好喝。”他笑着回答,證明個地幾口便將它喝個精光。

“胃還疼不疼?”

“不疼了。”

“哇,這麼靈?”

“是呀。”

她看着他,傻傻地笑着,滿臉幸福。他回以疼溺似的眼神。

“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薇薇看不下去了,賭氣似地站起來。

“我送你。”童彤趕緊站了起來。

“不必了。你也是客人,怎好意思麻煩你。”薇薇話中有話地說,想想加了一句:“蕨就暫時麻煩你了。”

“啊,當然,沒問題。”童彤拍著胸口說,一臉認真的神情。

但這樣子看在薇薇眼裏卻是另一種意思——像在示威!因此她臉色更難看了,不過基於自身的矜持和教舂,她只是淡淡一笑,步履優雅地走了。

目送她消失的身影,蕨暗自吁了口氣。他當然看得出來薇的感受,但無能為力。

“你這一整天都在家?”他轉向跟在身邊的童彤。

“是呀。”她想都不想地回答,耳邊似乎聽到小霧低低的竊笑聲。

“荻,沒回來?”

“嗯。”

“奇怪!我以為會看到他的。”

“為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有種直覺,看到你便會想到他。”

出乎意料的,荻回來了。

他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飄進來,對蕨視若無睹,直接走到童彤面前。

“你為什麼沒等我?”

“我……”她尷尬地看看蕨。復者疑惑地看着她和荻。“很晚了呀。”

“晚?你無緣無故跑來說我冷血,一句很晚了,就想一走了之?”

天,他居然還念念不忘,回來找她理論。

童彤咽了一下,看看蕨質疑的眼色,避閑他的視線,低聲囁嚅若說:“對不起嘛,之前因為我不知道事情經過,才會這麼說你。”喘了口氣又說:“可是我看那個季先生真的很需要你幫助,你……”

“你都知道了,還是希望我幫他?”

她吸口氣,雖然他咄咄逼人的樣子有些嚇人,但還是誠實地點頭,“是。”

他沉默地注視地片刻,突然點頭了。

“可以,”童彤眼睛一亮,不料他雙手抱胸,臉上一抹詭異的笑容緊接著說:“只要你能說服我。”

童彤像泄了氣的皮球。不過想到季文齊那張絕望的臉,她仍然強打精神,想了想說:“嗯……助人為快樂之本!行不行?”

“天真!”

“有時候天真一點不也很好。換成是我絕不會見死不救!”

“那是因為你不是我,當然說得輕鬆。”他嗤之以鼻。

“誰說的。”她不服氣了。

他挑挑眉,詢問的眼光盯着地。

童彤看一眼蕨,咬咬牙,脫口而出:“信不信由你,我就常做這種事,最近更因為救了一個人而惹來大麻煩,可我一點也不後悔。”

“喔?”荻半信半疑,“說說看你做了什麼善事、惹了什麼麻煩。”

一旁的蕨也滿臉好奇。

“我不能說。”看到面前那張寫著懷疑的臉,她沮喪地低下頭。“我知道你不信,我也很難跟你解釋,可是我說的是真的。”

荻看着地的臉好一會,沉吟著,突然轉向蕨。

“蕨,季文齊要我幫他東山再起,你說呢?”

他話中有話。

蕨想不到荻會突然問他,愣了一下,有意無意地□避着他的視線,低聲回答:“他背叛過你,你有理由不幫他。”

童彤張大了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沒想到兩兄弟都一個樣,她正想辯駁,蕨卻在這時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也希望你再給他一次機會。”聲音更低了,但仍十分清晰。

“是嗎?”

這次,蕨正視他,毅然點頭。

荻笑了。他攤開手,故作無奈的樣子。

“本來我不打算幫的,不過既然這麼多人為他求情,我想我也閑得夠久了。”

“啊!原來你早就要幫他了。”

他換上可惡的笑容,那笑容回答了一切。

“不過,始作俑者是你,所以你也不能間著。”他賊成兮兮地觀着她。

“什麼意思?”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荻說完,視線突然落在蕨身上,嘴角一揚,“不過,這麼一來我就沒空幫你的王子脫離苦海了。事實上依我看來,你的王子既有事業又不缺美人,現在又多了你這個守護天使在替他抱不平,天堂也不過如此嘛。”

他每說一句,童彤臉上便一陣白一陣紅,想攔又攔不住,急得心裏直跳腳。

“你們在說什麼?”蕨滿臉迷惑。

“沒什麼,沒什麼,開玩笑的。”一面說一面朝荻示意。

“沒什麼?”荻竟似有意讓她難看。“你敢在我面前說,卻不敢對他說?”

童彤緊閉嘴唇,瞪了他一眼。

“怕他討厭你?”

“童彤,怎麼回事?“蕨忍不住了。

荻惡作劇似地朝她眨眨眼,然後便對蕨詛:“童小姐說爸爸是冷血動物,而你只會盲從,要我回來幫你減輕負擔,我很好奇究竟海世出了什麼狀況。”

“童彤?”蕨將臉轉向她。

“我……”她避開他的視線,雙手無措地交握,“我看不慣嘛。”

“你還對江老那件事耿耿於懷?”尋愛童彤默認了。

“還有你的經營手段,那些併購案……”

“原來你還是關心的。”蕨眼睛一亮。

“多少知道一些。”荻聳聳肩,眼睛卻仍盯着他,顯然急於知道答案。

蕨想了一下,才緩緩避重就輕地說:“經營一個大企業,有時候非常手段是難免的,而且商場本就是無情的世界,我想我沒做錯。”

“這是你自己的看法還是爸的?”荻漫不經心地問。

蕨的臉色變了一下,忍不住也回了一句:“你在乎嗎?”

料不到他會這樣反問,荻眨眨眼,舉起雙手。

“對,你說得對,我不在乎而且也無權過問,到此為止,當我沒問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荻。”藤急忙說。

“但我是這個意思,”荻淡淡地,朝童彤眨眼,“看到了吧,我無能為力了。”

說完,不待童彤反應過來,他大步走了。

蕨雖然張開口,終究忍住叫住他的衝動。

這幾年來他一直希望荻能回心轉意,回來接管海世,可現在,一腳陷入的他知道了海世不為人知的陰暗面,反而不想荻涉入了。

他轉臉望向重彤,後者一臉做錯事般的懊惱表情。對她,他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雖然她的熱心似乎過度了些,但她竟然能讓一向事不關己的荻關心起公司來。這又叫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蕨,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忙。”童彤終於擠出聲音。

“我了解。”蕨點點頭,“但是童彤,有些事,光是善意並不夠,我知道你對我的經營手段不苟同,但是我有我的立場,只要對海世有利,能讓爸爸滿意,就值得了,你懂嗎?”

童形默然不語,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懂。她只知道蕨不該是這樣的人,權勢名利對他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必須不擇手段?她想,她永遠也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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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甜蜜罰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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