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回合的比試,沒有擺擂台、沒有鳴戰鼓,有的只是默默的競技。萬一比試的結果對她不利,她要付出很私人的代價,不宜有他人旁觀。
張好弓、搭上箭,原則上甄相思不認為賈懷念真能夠贏她。放眼金陵,論射箭還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前些日子武狀元不信邪找她單挑,比試的結果,差點沒笑掉所有人的大牙。結果當然是她贏了,那傢伙連紅心的邊都沒沾上,真不知他的武狀元是怎麼當的?
回想起武狀元那張充血的豬瞼,甄相思免不了得意洋洋。
誰要他沒兩分賣力,硬是要動用關係捐個十分差事來做,落了個貽笑大方。
“可以開始了嗎,還是你準備就站在那兒傻笑到天黑?”
她才在想自己有多了不起,冷不防被倒了一盆冷水,澆醒地的春秋大夢。
“咳咳,可以了。”她真想一巴掌打昏賈懷念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老是破壞她的幻想。
這次的比試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立定站好射箭。
箭靶在三十尺以外,看誰能射中紅心。第二個階段,分段射箭。每隔十尺遠設立一處箭靶,共一百尺,着誰射得最遠。第三個階段,也是最難的一個階段,行進間射箭。每人選定一匹馬疾馳,長直的路段分設十處鏢靶,能一箭不漏的射中十處鏢靶為勝者。
這是武狀元大賽的標準賽程,甄相思故意拿這賽程做為她和賈懷念之間的比試,目的當然不必多說。
“請吧!”賈懷念仁立在一旁,雙手抱胸的請甄相思先開始,模樣悠閑至極。
她撇撇嘴,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她非得讓他吃癟不可。
瞄準目標,張滿弓,甄相思穩穩的把箭射出去——
正中紅心,他死定了!
“換你了。”得意到不能再得意,甄相思把射好的弓交給他,看他怎麼發揮。不是她想幸災樂禍,而是情況對他太不利,她這箭射得又狠又准,穩穩地打在紅心的正中間,他想贏她?難嘍!
她表面上笑得像個仙子,其實是等着跟他說再見。只見賈懷念明眸一轉,不動如山,瞬間把箭射出去。
咻咻!
甄相思的頸子伸得就跟射出去的箭一樣遠,當她看見自己辛辛苦苦擺上的箭,就這麼被隨後出發的箭射成兩半時,除了眼凸脖子扭之外,只剩目瞪口呆。
她的箭……被射成兩半,怎麼會?她是不是在作夢?
一連串的問號,使她如同獃子一樣的望向賈懷念,賈懷念低頭輕笑,捏了捏她的臉頰,提醒她——
“該準備下一場了。”他笑得有如朝陽。
對,還有下一場,下一場她一定要射得更準確,把這次受挫的恥辱連本帶利要回來。
帶着壯士斷腕的決心,甄相思正氣凜然的轉身走向下一個戰場,那兒有十個箭靶在等着她。
她搭好箭,一個箭靶、一個箭靶的射。她或許沒有一身銅筋鐵骨,但她的準頭奇佳,否則這些箭靶也不會一個接一個投降,接納她射去的飛箭。
“又輪到你了。”甄相思再一次把弓交給賈懷念,這回她已經沒有那麼自信,再見的話只說一半不敢完全說出口。
“謝謝。”賈懷念相當有禮貌的接下弓,又相當有禮貌的將訴一支一支射出去,最後那些箭又相當有禮貌的把原先釘在靶上的箭劈成兩半,那些斷箭也相當有禮貌的—一落下謝幕。
謝謝觀賞。
整出立定射遠的戲就這麼落幕,甄相思除了得到更多的恥辱以外,沒有別的報酬。
“相思,不要發獃,還有最後一個階段。”寵愛的摸摸她的頭,賈懷念心胸寬廣地把她的魂勾回來。
還有……第三個階段。
她勉強回神,幾乎喪失心智。是老天要滅她,還是要她再努力?事到如今,她只有放手一搏,否則永遠也別想走出這個山寨。
隨意選定一匹馬,甄相思二話不說跨了上去,立志非在騎射這一項扳回一城不可。
她做得很漂亮。長直的路段跑來不但一路順暢,而且每一支箭都順利送入靶心,不愧她名捕的頭銜。
“又……又該你了,呼……”她喘呼呼的跑完全程,勒緊馬繩后拍拍馬的頸子,對它的表現表示讚賞。
賈懷念什麼話也沒說,縱身一躍俐落的上馬。才握住馬韁哩!但見他像支箭似地射出去,行進間從容的張弓、搭箭,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轉眼間射倒十座箭靶。
甄相思看到完全呆掉。就算是皇宮內的高手也不見得有這樣功夫,他是怎麼練的?
“比試結束,你每樣都輸。”跳下馬,一把攬住她的腰,賈懷念立刻要債。“我們說好,如果你射箭輸了,要給我報酬,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讓他當弓箭射。問題是她是人,又不是弓,怎麼發射?
這個問題很快獲得解決。當她赤裸着身體抵在樹榦上,整個人呈弓字形向後勾緊他的脖子時,她終於了解,原來這不是問題。
照例,她又在他高明的做愛技巧下得到高潮,事後才來懊惱不已。
可惡,她居然輸了,下回的比試,她非贏不可!
第二回合的比試,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舉行。
也不知道她是心裏有鬼還是怎麼樣,她故意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比賽,免得大伙兒看笑話。
勾動着邪邪的嘴角,賈懷念當然知道她的企圖,也期待比賽后的結果。
“從這條線跑到那邊的樹林,先到先贏。”不消說,這比賽的路徑又是甄相思策劃的。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她這般熱心,讓給她就是。
“了解了,比賽可以隨時開始。”賈懷念一躍上馬背即握好韁繩,等着早已準備好的甄相思喊開跑。
“開始!”甄相思果然喊出口號。沿路上只見到兩位騎士策馬狂奔,誰也不讓誰,一直到進入樹林的轉彎處,女騎士才勒緊韁繩讓馬慢下來,放任前方的賈懷念繼續向前。
事實上,她做了一些手腳。呃……由於前一回比試,她實在被欺侮得太厲害,只好靠施點小計報仇,反正又不會害死人。
只是……在地上挖洞會不會太過分?在樹上吊一塊垂石,等他經過碰到預先架好的繩索就落下來揍人,會不會太缺德?還有那滿地突出的樹枝,但願他騎的馬記得釘馬蹄鐵,否則就糟了。
半是幸災、半是樂禍的從後跟進一路巡視。慘了,挖好的洞有被踐踏過的痕迹。完了,她所安置的垂石在空中擺盪。
死定了,地上的樹枝被踏得亂七八槽而且好像有人落馬的樣子。
她哈哈大笑,策馬悠閑地踱向終點。賈懷念那可憐的傢伙,此刻不曉得在哪兒療傷,她敢打賭,這回她非贏不可。
兵不厭詐,甄相思深諳這個道理,同樣地,賈懷念也是。
“你來晚了,相思。”
當她帶着笑意來到終點,發現他的笑意也沒少過。
“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出事,幸好你及時出現。”本該傷重的人,這會兒正氣定神閑、好整以暇的抱胸等在她的正前方,模樣瀟洒極了。
甄相思又一次得住。他、他沒被她設的那些陷阱絆倒,那、那一團凌亂是怎麼回事?
“想不到我會安然無事的度過那些陷阱吧?”他立刻為她解答。
甄相思白痴似的點頭。
“你真可愛,相恩。”他先是垂頭低笑,后直起身向她走來。
“你忘了這地方是我的地盤,我每天都要經過,你事先動過什麼手腳,我會不知道?”何況她的陷阱做得這麼差,連只兔子都逮不着,遑論是他。
“你……你早就發現我動手腳?”他這一番坦白可差點沒把她嚇得摔倒在地,她還以為自己的計謀完美無缺。
“那可不。”他像談論天氣一般自然。“只是我想你地洞挖得這麼辛苦,又要爬到很高的樹枝上掛石塊,還得想辦法收集凸出來的樹枝,我不假裝掉入陷阱意思意思,未免太對不起你。”
他的笑容很親切,眼神卻很冷冽,她立即感到不對。
“既然你都識破了,那我們再見……”她二話不說,揚起馬鞭就想溜,被他一把奪下,連人帶鞭一起拖下馬背,沒人幽暗的夜色中。
“別急着說再見,咱們還沒完呢!”他的眼眸倏地射出如夜梟般炯亮的光芒。“為了感謝你的小小詭計,我會加倍遵守我們的協定。”
呃,這個協定說出來很色情,做起來更激情。當日他們說好她若輸了讓他當馬騎,他也真的騎了,只是到最後演變成他躺在地上,她蹲坐在他身上,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前後左右上下不停的擺動,而她身下的馬兒亦十分樂於配合,奮力帶給她一波接一波的高潮。
扭動着楊柳般的腰肢,仰頭喊出無限的喜悅,甄相思筋疲力盡的倒在賈懷念的身上,指蔥漫不經心的撫着他的裸胸,後悔自己的小人行徑。
唉,壞事做不得。她也不過第一次使出小人招數,想不到就被逮個正着,得到這麼重的處罰。
下一回合,她一定不能輸,一定不能……
最後一次比試,由賈懷念安排,比套繩。
對於最後一回合的比賽,甄相思自信滿滿,不是她吹牛,她不知用過多少次繩索將想落跑的嫌犯給套進衙門,自然不可能輸。
帶着這份自信,她審視這回的遊戲規則。比賽分兩次進行,第一次比套死的東西,第二次則是套活的,而且他很有良心的把比較不會跑的山羊留給她,自己選擇套狂奔的駿馬,充分展現他的風度。
對於這項安排,她當然點頭說好,和他爭的人是傻瓜。比賽論輸贏,只要能贏,中間過程怎麼吃虧……晤,是對方怎麼吃虧都沒有關係。
比試由她先開始,開頭她就先將一張四方形的大桌子套住,甩到指定的地點,漂亮的動作,贏得在旁觀看的賈懷念一陣喝采。
“哪,該你。”她一臉春風的收回繩索,跟對手額首致意。
對方回了她一個微笑,也站在指定的地點。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好幾尺長的套繩,立刻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把她原先甩向指定地點的桌子又一溜煙的套住甩回原位,然後又在她的眼前,將桌子甩向更偏遠的角落,更奇迹的是,桌子竟然還好好的沒有裂。
瞠大着一雙靈燦的大眼,甄相思深深地感到大事不妙,她雖沒有輸,但也不算贏。
“平手。”賈懷念露出一個俊朗的笑容,宣告靜物套繩比試的結果。
她不情願的點點頭,是生是死就看下一個回合了。
最後一回合的比試,比套活的東西。這回她再不贏,賈懷念的眼神即擺明了她要留下來當押寨夫人。
押寨夫人?聽起來就像笑話。想她堂堂金陵第一名捕,豈可棄明投暗,知法犯法?
倏地,一個疑問在她腦中掠過。先前忙着跟他斗,她都忘了問賈懷念,他是怎麼當上山賊的?過去十四年來,他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
抬起迷惑的臉,甄相思不免責罵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兒時鄰居的責任。反觀賈懷念只是對她笑,動作瀟洒的釋放兩匹不同種類的畜生,無聲宣告最後一回合的比賽開始。
霍然回過神來,甄相思發現她的山羊居然不等她就先開始跑了。
“等一下,給我回來!”她忙追着山羊,暫時把心中的疑問拋到腦後,嘴裏念念有詞。
羊祖宗,大爺你可是我自由的重要依據,可不要給跑了呀!
她拼了老命的猛追山羊,無奈那隻羊也拼了老命的逃,一圈跑下來,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山羊爺爺可好,還繼續左跳右跳,擺明了不給她自由。
可惡,跟你拼了!
揮動手中的套繩在空中甩了幾圈,甄相思發誓非逮到這隻狡猾的山羊不可。
“咩咩咩!”狡猾的山羊爺爺像是故意跟她唱反調似的停下來,掉頭對她狂咩幾聲,表情可惡極了。
“它、它在跟我做鬼臉。”甄相思不可思議的瞪着那隻山羊,自言自語。她這輩子還沒有被山羊欺侮過,她跟它沒完!
“可惡,不要跑,給我回來!”她追在羊的後面大叫。
瞬間,只看到羊在跑,人在叫。過了一會兒,又看見羊在叫,人在跳。甄相思左套右套,就是套不着那頭狡猾的羊。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在旁觀看這奇景的賈懷念老早笑到彎腰,連眼淚都彈出來。
他的小相思……哎!
“你笑什麼?我很火耶!”被山羊狡猾逃掉,甄相思第一件事就是找主謀者算帳。
“別怪我,我也是一片好意,哪知道你會這麼笨。”嗯,回頭記得嘉獎手下,幫他找了這麼聰明的一頭山羊。
“我笨?”這個字眼顯然刺激了她。“我笨?!”要不是他故意找來這一頭天殺的山羊,她老早贏了。
“你本來就笨啊。”他聳肩。“誰要你不一開始就套住它的腳,只顧着發獃。”到底活的東西跟死的不同,它肯停下來對她做鬼臉,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甄相思激得臉都紅起來。這死傢伙,那時她要不是念着他,她怎麼會錯失良機?
“好了,相思,你認命吧!”邪邪地一笑,他當場就要索酬。
“乖乖的到我這裏來,不要讓我抓你。”彷彿認定她一定會自投羅網似地,他把兩隻手臂張得老開。
她會自投羅網才怪!大不了學那隻山羊一樣,她倒要看看誰的動作快。
“咩咩咩!”她學山羊怪叫了幾聲,朝他做了個鬼臉,後腳跟一轉就要開溜。
賈懷念也不緊張,隨她跑了幾尺遠才悠悠地拿起套繩往她身上拋,把落跑新娘逮回來。
“相思,你比那隻羊還狡猾。”他嘆口氣,一寸一寸把她拉回懷中,氣得甄相思不斷地掙扎。
“狡猾的人是你。”她只是賴皮。“故意弄了只難纏的山羊給我,自己挑了匹溫馴的馬。”還說她使詭計,他比她更狡猾。
“冤枉啊,大小姐,我那匹馬也不好惹。”他指指一旁昂首噴氣的黑馬,馬兒大人的眼睛倏地露出凶光。
“剛剛你只顧着追你的羊,沒時間看我怎麼和它過招,我可也費了一番功夫才套住它。”嗯,回頭記得責備手下,沒事幹嘛找了匹悍馬折騰他。
他這話倒也沒說錯,那匹馬看起來確實是挺凶的,看來她是誤會他了。
“誤會既然冰釋,接着就是索賠時間。”看出她有軟化的跡象,賈懷念一把摟住她的腰,嘴唇毫不客氣的落下。
“等一下!”她張嘴抗議,正好給他侵入的機會。一番唇舌交戰下來,她又落個氣喘吁吁,胸口起伏的命運。
她陶陶然的撫着他的喉結,猜想他要怎麼索賠。他則愛撫她紅腫的嘴唇,甜膩的咬了一口,將她攔腰抱起,走至幾步遠的樹下,放在那張被他神奇甩到這裏的桌子上。
“還記得我曾說過,如果你套繩輸了會怎麼樣嗎?”對着她的耳朵低潑的呢喃,賈懷念充滿暗示的語調,幾乎將她融化。
她無力的點頭,勉強記起當時的賭約,那時他好像說……
“你根本沒說要怎樣。”只是壞壞的揚起嘴角,要她自己模擬下場。
“我是沒說。”他咬她的耳垂承認。“但是我有預留想像的空間。”而他的想像十分狂野,就怕她承受不起。
“很抱歉我天生缺乏想像力,想不出你會如何對我。”她理不直氣不壯的頂了回去,惹來一陣蝕骨的吟笑。
“說謊,相思。”她艷紅粉透的臉頰即可說明。“我打賭你腦子裏想的東西跟我一樣,只是不甘心說出來,怕我取笑你。”
“胡說!誰跟你這色鬼想的一樣,你不要含血噴人。”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紅得一塌糊塗,間接泄漏出她說謊。
“你真是死鴨子嘴硬。”他無奈的搖頭。“也罷,就讓在下我,激發你的想像力吧!”
他激發她想像力的方法,說穿了很簡單也很乾脆,就是——脫。他先是去掉她的外袍,再解開她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