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頭痛。
韓炎抱着發疼的頭醒來，以為自己還在酒吧之中，意外看見客房的天花板。
……看樣子，他被抬進房間了。
宿醉未醒的韓炎，起先以為是在自己的房間，直到他看見李嘉兒掛在椅子上的針織衫，才發現他想錯了。
這是嘉兒的房間，該死，他怎麼會在這裏？
韓炎很少酒醉，更別提醉到不省人事，這是第一遭。
他用兩肘撐起身體，才發現自己的上半身是赤裸的，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嘉兒幫他脫衣服的？
韓炎實在弄不清現實環境，他的頭痛得半死，早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酒，超難過的……
「早安。」
韓炎噁心想吐，剛進門的李嘉兒倒是神清氣爽，手裏還提了一袋東西，看起來好像是早餐。
「早安。」昨晚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一瓶還是兩瓶？他記得還有好幾打啤酒……
「人很不舒服吧？」他蒼白的臉多少帶給她一點快感，昨天她可是在酒吧里熬了一夜。「誰叫你不會喝酒，又硬要喝，這就是逞強的結果。」
李嘉兒一進門就嘮嘮叨叨，韓炎也沒有空理她。他正忙着回想昨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他為什麼會在她的房間……
「我怎麼會在妳的房間裏面？」想不出來，乾脆用問的，省得累死自己。
「還說呢！」提起這個，她又有一人堆抱怨。「你昨晚喝醉酒，倒在酒吧里。酒保不知道你住哪個房間，倒是在你身上搜到我名字及房間號碼，他們就通知我去把你領回了。」
「然後呢？」領回，好難聽的用詞，他又不是包裹。
「你身上沒帶鑰匙，我只好請酒保幫忙扛到我房間。」被兩個大男人一路扛回房間不像包裹像什麼？幸虧不是國際郵件，不然她的麻煩就大了。
「原來是這樣。」他終於弄清楚了……「對了，酒錢付了沒？」他從來不欠帳的。
「付了。」她沒好氣的回道。「總共一萬六千五百塊錢整，含10%服務費。」
「我會還給妳。」他說。
「還有小費。」她手伸得長長的，多少被他氣到。要算得這麼清楚，就把小費一起給她，免得糾纏不清。
「多少錢？」好啊，要算來算啊，他絕不會積欠她一毛錢。
「兩千。」兩個酒保一人一千。
「統統還給妳。」韓炎從褲袋裏抽出皮夾，掏出一萬九千塊的現金給她。「剩下的不用找了，就當是小費。」他佔據她房間的費用。
「誰要你的臭錢？五百塊還你。」她堅持不多收他一毛錢。
「好啊，拿來！」他邊詛咒邊收錢，兩人鬥氣的樣子好像小孩。
「哼！」她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只是打開膠袋，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丟在他的腿上。
「這是什麼？」他看着腿上的三明治和養樂多，不明就裏的問。
「早餐。」沒長眼睛啊，三明治就長得那個樣子，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
「我不吃早餐。」他當著她面把她的好意丟回去，踢開被子下床。
「我也不喝養樂多，那是傻瓜才喝的東西。」他接着又把養樂多丟到垃圾桶里，挑釁地看着她。「反正都是過時的東西了，我再也不喝養樂多。」
這句話等於是向她宣告，他對她的喜愛已成過去式，對她來說是很嚴重的打擊。
「隨便你。」她也不爽，卯起來鬧情緒。
「隨便我就隨便我，X！」他拿起丟在一旁的襯衫穿上，走出她的房間，房門隨後甩上。
一整天下來，兩個人情緒都很不好。韓炎是始終冷着一張臉，李嘉兒是火氣很大，大家都不明白他們兩個怎麼回事，但都沒有人敢惹他們就是了。
「好棒哦，韓炎哥！你終於又恢復正常了……」
接近傍晚收工的時候，韓炎又恢復平日的談笑風生，和那些辣妹們大玩調情遊戲，看得李嘉兒心裏很不是滋味。
什麼嘛！對她們就那麼好，對她就只會大小聲，待遇差這麼多……
李嘉兒從來沒被韓炎冷落過，不知道被冷落的滋味是這麼難受，淚水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不能哭，她命令自己。
她是總監耶！堂堂一個總監，在手底下人的面前哭多難看，起碼也會被那些辣妹們看笑話。
李嘉兒勒令自己不能哭，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些什麼？多年以來她都一直希望他滾離她身邊，可一旦願望真正實現了，她又要死要活，一點邏輯都沒有，她這是什麼心情？
陷入愛情的人從來就無法看得清楚，旁觀者的眼睛倒是比什麼都利，有時利過銳劍。
「怎麼了嘉兒，心情不好？」導演遠遠就看見她委屈的表情。
「沒事。」她低頭閃避導演臆測的目光，深怕出糗。
「沒事怎麼會哭？」導演的脾氣雖好，神經卻是非常大條。一般人看見這種情況都會敷衍過去，就他不怕死敢直問。
李嘉兒反而愣住了。
「你、你知道我在哭？」她還以為地掩飾得很好呢！
「很明顯呀！」導演憨直地笑笑，看在李嘉兒的眼裏倍覺溫暖。
「也沒什麼啦，心情不好。」她終於承認。
「為什麼心情不好？」他早看出她心情不佳，但總有原因吧！
原因啊……
李嘉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聳肩。
「我們去喝酒吧！」導演不勉強她一定要把心事說出來，反倒邀她去小喝幾杯。
「你請客哦？」她驚訝地看着導演。
「那有什麼問題？」導演微笑。「只是幾杯酒，我還請得起。」
「我不只要喝幾杯酒，我要喝一整打。」她想起昨天晚上那些散亂得到處都是的啤酒罐，發誓一定要加倍奉還泄恨。
「那也不成問題。」豪氣，導演豎起大拇指。
兩人說說笑笑，到達露天開放的酒吧，才發現天敵也在，他正和那群辣妹在酒吧另一頭談笑着，行為非常囂張。
「我們要不要換間酒吧？」反正還有別的酒吧，導演問。
「不用！」李嘉兒斷然拒絕。「這間酒吧就很好，夠墮落！」
「呃，嘉兒……」導演滿頭大汗，但也多少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昨天一定吵架了，否則不會演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老戲碼，累死他這個旁人。
不遠處飄來若有似無的狠瞪，一直瞪得導演後腦勺發冷，是不是寒流來了？
「小姐，先來一打啤酒。」台灣啤酒代言人勇猛出場，他這個陪酒的小弟，只有猛笑的份。
前有惡狼，後有猛虎，看樣子他這個夜晚，一定慘兮兮……
幾罐啤酒下肚，不久后酒吧隨即傳出──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有智慧，有膽量，越戰越堅強……」
喝到最後，他們的總監居然大唱起「無敵鐵金剛」，跟人拚命發射木蘭飛彈。
咻咻！打死後面那些混帳。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不認輸，後頭那桌帥哥辣妹也來個大合唱，邊唱邊搖擺。
搖咧搖咧……
「導演，你也來，大家一起唱！」見苗頭不對，李嘉兒索性拉過導演，硬要他跟她一起唱無敵鐵金剛，以壯聲勢。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有智慧，有膽量，越戰越堅強……」一定要打倒後面那些敗類！
這個夜晚，果然不好過……
導演邊唱邊流淚。
殺、青、嘍！
「YA！YA！」隨着導演最後那句「OK」，連日來的苦難終於結束，每個人都欣喜若狂。
「終於可以回台北了。」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高興得不得了，導演也是。這是他第一支獨力拍攝完成的片子，雖然不敢說是盡善盡美，但至少有一定的水準，他個人非常驕傲。
「幹得好，導演，恭喜你了。」李嘉兒也趕過來祝賀。在這個圈子打滾了這麼久，她比誰都了解，第一支片子對新人來說有多重要，而他確實也做得不錯。
「謝謝妳，都是公司肯給我機會，不然我到現在還是助理導演。」導演非常高興。
「去謝我爸吧，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說實在的，李嘉兒還滿佩服她父親的。年紀一大把，腦筋卻非常靈活，對於新觀念也不排斥。
「是，謝謝董事長。」年輕導演的興奮都表現在臉上，看得出他非常開心。
「我是總監！」她笑呵呵，覺得他獃獃的樣子好好笑，忽地爆笑出聲。
「是，總監！」導演接受她的指正，兩人笑成一團。
「哈哈哈……」偌大的笑聲，還波及到一旁的辣妹。
「好吵哦！」
「對啊！」
「不過他們的感情真好，好羨慕……」
大家已經相處一段時間，多少培養出一些感情，講起話來也不再像剛開始時那樣夾棒帶棍。
所有事都很圓滿。片子順利殺青，辣妹囂張的氣焰亦收斂許多，大家嘻嘻哈哈鬧成一團，真箇是天下太平。
「韓炎哥，你說呢？他們是不是很配？」不知哪個遲鈍的辣妹，看不懂他們之間的玄機，還傻傻跑來問他配不配的問題，只看見他瞇眼。
「滿配的啊！」他慵懶地點頭。
只不過，這看似懶洋的回答，卻隱含着極重的殺氣，但沒有人看得出來，他的笑容一樣親切自然。
「對嘛！我就說他們很配。我敢打賭，等他們回台北以後，一定時常聯絡──」
「然後交往──」
「然後結婚──」
「我們就等着參加他們的婚禮！」
小女生笑得花枝亂顫，幻想力一個比一個豐富，絲毫未曾察覺她們身邊的帥哥臉色大變，已經快要殺人。
他冷冷地瞟着遠處談笑的兩人，心中邪惡的念頭蠢蠢欲動，只等待適當的時機出來作亂。
「導演，請客啦！」這時有人提議。
「對啊，導演。」底下的人瞎起鬨。「你是我們的頭頭，片子好不容易才拍完，你應該請客才對。」
「對啊！」
「對啊！」
大家不曉得是看中導演好欺侮還是怎樣，總之導演很開心，就算是故意起鬨也沒有關係。
「好啊，我請。」導演允諾。
「真的假的，導演這麼大方？」已經有人在吹口哨了。
「真的啊！」導演笑開懷。「多謝各位的鼎力相助，片子才能順利殺青，謝謝各位。」
導演深深一鞠躬，底下的人紛紛跪下來。
「導演千萬別這麼說，我們不是在演古裝片，請不要使用古代的字眼──」鼎力相助。
「哈哈哈！」
大家鬧成一團，硬是把導演的真心當成電視劇來演。跪的跪，倒的倒，看得出大家的感情真的很好，就連最不合作的辣妹們，也笑得非常開心。
「那導演，你要請我們吃什麼？」這是最現實的問題。
「呃，我也不知道，你們說呢？」
導演一句不知道，立刻引來多方意見。要吃面的、要吃炒飯的、要喝啤酒的，還有要喝花酒的，各式各樣的提議都有，聽得導演頭昏眼花。
「吃海產怎麼樣？這裏的名產哦！」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有理。
大家紛紛把頭轉向提出這項建議的韓炎。
「吃海產啊……」導演面露為難之色，應該是有苦衷。
「你們說好嗎？難得來到海邊，卻不吃當地的名產，回去會被笑哦！」台北當然也有賣海產，但總不若當地新鮮。
「好啊好啊，就吃海產！」底下的人一個一個舉手附和，都覺得韓炎的提議不錯。
臭小子，總算講出句人話。
李嘉兒表面雖然悶不吭聲，但她心裏其實滿贊成這項提議的，她愛吃海產。
「就這麼決定。」韓炎的嘴角呈現出一個有趣的弧度，心裏呵呵呵地笑，等待獵物入網。
「……那好吧！」導演勉強微笑道。「既然大家都決定吃海產，那我們就去吃海產，我沒有意見……」
「YA，萬歲！」
大伙兒不等導演把話說完，就忙着歡呼。導演看大家這麼高興，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苦着一張臉，暗自煩惱。
「吃海產嘍！」啦啦啦……
眾人勾肩搭背的往海產店方向走去，韓炎和辣妹們也在行列之中，前方是垂頭喪氣的導演。
活該。
韓炎幸災樂禍地睥睨着導演的背影。
他老早打聽清楚，導演是過敏體質，腸胃極為敏感。只要稍一不慎吃到不新鮮、或烹調方式失當的東西，別人沒事，他鐵定有事，不是拉肚子就是胃痛，若是不幸吃到海產，還會皮膚過敏，所以他才不想吃海產。
只不過呢，濫情的人就有這個好處──不敢和別人唱反調。說好聽一點是不好意思，說難聽一點是膽小、懦弱，不敢大聲說出自己的意見。不過無論好聽或難聽，這都給了他一次絕佳的整人機會。
導演不知道韓炎的報復心重，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頸子發涼，他是不是感冒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殺到了海產店，大家推導演出去點菜，導演支支吾吾（實在是因為不能吃海產，壓根兒不知道怎麼點菜），這個時候韓炎見義勇為，出來為導演解圍，着實獲得不少掌聲。
「就交給你了。」一堆餓鬼拍拍他的肩，就把點菜的重責大任交給韓炎。韓炎愉快地笑笑，比起在一旁看李嘉兒和導演說笑，這實在沒什麼，至少不必妒火中燒。
「老闆，我要這些蚵；炒蔭豉，還要那些花枝；炒芹菜，還要……」韓炎看準了一些沒那麼新鮮的海產大點特點，就怕老闆一時閃神，把新鮮的那部分拿起來做菜，到時可就不妙了。
對，他就是沒風度，怎樣？誰叫導演竟敢當著他的面和嘉兒大唱「無敵鐵金剛」，他非拆了導演這具破銅爛鐵不可。
「哈、哈啾！」奇怪，後頸怎麼越來越冷？
導演摸摸頸子。
「導演，你感冒了哦？」坐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關心地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頸子涼涼的……」
餐廳裏頭的工作人員歡歡喜喜的等開飯，韓炎點完了菜以後也回到餐廳裏面，和大家一起等待上菜。
舉凡海產店有個特色，那就是上菜很快。由於大多料理都是快炒的關係，沒多久韓炎點的菜就陸續送到，大家紛紛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一番。
「導演你也吃嘛，吃點蔭豉蚵，味道很棒哦……」
為了感謝導演請他們吃飯，一群馬屁精拚命挾菜到他的碗裏，害他不吞都不行。
「謝謝……」導演含淚吃完碗裏的菜，正想趁着空檔休息時，又被拖去灌酒。
「敬導演！」韓炎不用說，一定是那個帶頭起鬨的人，大家紛紛效法。
於是啤酒高粱統統倒進導演的嘴裏，喝都喝不完。
「不要再叫我乾杯了，我喝不下了……」導演喝到頭重腳輕，兩眼前方浮現出漩渦，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老闆娘，有沒有熱茶可以解酒？」大家看他酒喝不下了，改灌他茶。導演從善如流，喝了一肚子水，大家嘻嘻鬧鬧，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鐘頭才吃完，吃完后導演幾乎陣亡。
「導演，你不要緊吧？」李嘉兒見他臉色不對，趨前關心的問。只見導演搖搖頭，虛弱的回答──
「沒關係。」惡！「只是吃太多，休息一陣子就會好。」
「真的沒關係嗎？」李嘉兒還是不放心。
「真的沒關係。」導演笑笑，接着跟大家道晚安，就回到飯店房間休息。
雖然導演話這麼說，但李嘉兒總覺得不對。因為他的臉色真的很差，絕不只「吃得太多」這麼簡單。
果然，她的憂慮是對的。他們剛回飯店不到一個小時，導演的助理就緊急來敲她門，說導演肚子痛得很厲害，問她要怎麼處理？
「當然是掛急診了，這還要問嗎？！」李嘉兒差點沒被這些手忙腳亂的工作人員氣死，吼得比鍾馗還要大聲。
現場瞬間又陷入和拍片時候一樣混亂的狀況，有人說要打一一九，又有人說那樣太慢了，直接開車去醫院比較快。一陣兵荒馬亂下來，總算將導演平安送到醫院，痛快的吊點滴。
「導演真是有夠倒霉的，一會兒落水，一會兒食物中毒，好慘。」大伙兒擠在醫院走廊討論導演的慘況，都一致認為他很倒霉。
「就是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但就是沒人跟他一樣慘，連吃個海產都會中毒。」只能為他多多誦經，祈求他早日恢復健康，喀喀鏘！
「但是大家都沒事，怎麼就他一個人食物中毒？」怪哉。
「那是因為導演是過敏體質，只要一吃到不新鮮的海產就會拉肚子，嚴重一點的話還會食物中毒──啊，糟了！」導演的助理說到一半突然鬼叫鬼叫，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有外星人來襲嗎？
「我忘了導演不能吃海產，還跟人瞎起鬨。」真是太對不起一手栽培他的恩人，嗚……
「不要難過，你也是一時不慎，誤入歧途……」大伙兒搭住他的肩膀，叫他不要太自責。
「是這樣沒錯，但我還是沒盡到助理的責任……」外星人怎麼不把他帶走……
「你沒盡到的責任還很多吧？」一旁的李嘉兒氣到過來扭他的耳朵。「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沒事先跟我講，害導演食物中毒。」
「饒命啊，總監。」導演助理痛得哎哎叫。「我是沒有跟妳講，但我有跟韓先生說啊，他也知道的。」不要光懲罰他一人嘛。
「韓炎？」他知道？
「是啊！」導演助理拚命點頭。「他傍晚前跑過來問我，導演有沒有什麼特殊體質？我那時候就告訴他，導演對海鮮過敏，我怎麼曉得他也沒跟妳說。」扭得他的耳朵痛死了。
「是這樣嗎？」李嘉兒再問一次。
「是這樣的。」導演助理髮誓。
……難怪他會這麼熱心幫忙跑去點菜，原來是早就探聽好導演的弱點，來個「對症下藥」。
「總監？」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沒事，我先去看導演，你們先回去打包行李，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片子殺青，當然很值得高興。但是他們還要趕下一場，沒多餘的時間耗在南部，明兒個就要北上。
「那我們先回飯店去了。」沒有人知道李嘉兒為何臉色大變，但大家曉得若想活命的話，最好乖乖聽話。
「快回去吧！」李嘉兒送走一堆沒用的傢伙后，緊接着還有更麻煩的問題──如何面對導演？
……李嘉兒一個頭兩個大，最後決定誠實為上策，好好跟導演道歉。
「導演。」真不好意思，老是來探病。
李嘉兒在急診室門口徘徊。
「是嘉兒啊？請進。」導演躺在病床上，跟嘉兒打招呼。身邊的人走來走去，害她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對不起。」她代韓炎道歉。
「為什麼突然跟我說對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嗎？」誠實固然很好，但總要讓他知道原因。
「你會食物中毒，都是韓炎害的，所以我才說對不起。」她幾乎無力……
「韓炎？」導演愣了一下。「這應該跟他無關吧？是我自己的體質不好，腸胃較弱……」
「不，這跟他有關。」李嘉兒解釋。「他早探聽好了你對海鮮過敏，故意起鬨要吃海鮮，害你食物中毒。」
「咦，他知道我對海鮮過敏？」不會吧，這事只有他的助理知道。
「嗯，他事先問過你的助理了。」她羞愧地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導演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被自己的助理出賣了，這真是天意啊！
導演忍不住微笑。
「你笑什麼？」李嘉兒實在不懂男人，都已經被害到吊點滴了，還笑得出來，真不曉得他的腦子裏面都在想些什麼。
「我只是覺得很妙，竟然會被自己的助理出賣。」導演解釋。
「他沒有出賣你，只是沒有提防韓炎。」她為助理辯解。
「我知道，嘉兒。」導演點點頭。「換做是我，也不會提防韓炎，妳也不該提防他。」他的表現方式，太可愛了。
「我沒有提防他啊！」她聽不懂導演的意思。
「怎麼沒有？」導演搖搖頭。「妳一直不給他任何攻佔芳心的機會，一直在對他設限，那就是提防他。」莫要否認。
「我什麼時候對他設限了？」她死不承認。
「妳把他當成小孩子，就是在對他設限。」他一點一點說明。「其實妳應該仔細看看他，韓炎沒妳想像中孩子氣，妳也沒有自己想像中成熟。」都是誤解而已。
「我很成熟，而且他真的很孩子氣，看他對你做的事就知道，你還在幫他說話！」李嘉兒不服氣的叫了起來。
「他是有點孩子氣。」導演承認。「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喜歡妳，才會做出這些舉動。」還可以原諒。
「他根本是沒長大、幼稚！」豈止孩子氣而已。
「幼稚也是一種愛情的表現方式。」導演忍不住笑。「如果不夠愛一個人，還真幼稚不來呢！」
現代人都太假了，文明的表皮底下，包裹着一層又一層的虛偽。只有還有赤子之心的人，才會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真心完全表現出來，自是特別的可貴。
導演一語點破李嘉兒的盲點，在她心裏投下一顆震撼彈。
幼稚也是一種愛情的表現方式，她自己有時對韓炎也很幼稚，那不就表示，她也喜歡韓炎了？
「想通了嗎，嘉兒？」導演笑看她呆愣的表情。「愛情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於它有許多種可能，不一定每次都如妳想像的哦！」
導演或許憨直，在某些方面卻比她來得敏銳、透徹。也或許是他同為男人的關係，比李嘉兒更能了解韓炎的心理，以及衍生出來的舉動。
「我……」她的腦筋都打結了，能不能不要她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呵呵。」導演很善解人意，拍拍她的手臂就算了，不再為難她。
「明天我會和工作人員一起回台北，後續的事情，就交給妳了。」房間要退，有些器材要找宅配運送，這些都需要她做。
「嗯，我會處理，你不必擔心。」李嘉兒承諾，她會把接下來的事處理得好好的，他儘管回台北休息。
這樣也好。
導演心想。
大家都回去了，只剩下他們兩人單獨留在這邊，或許更有發展的空間。
「要把片子修剪好哦！」她為他的第一支廣告片加油。
「妳也要加油。」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互相打氣。
李嘉兒聳聳肩，不知道他要她加什麼油，又沒有片子好拍。
導演要她加油的──是愛情。
這點稍後她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