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豐左虎從來不知道,當杜幼霓關上手機,刻意不讓他知道她人在哪兒時,他要找她,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傭人、司機、守衛……所有他能問的人,全都三緘其口。

偏偏她不用上課了,否則,他只要到學校門口去堵她,不怕找不到人。

他也不能打電話問杜立委夫婦,人家可是大忙人,哪有空理他?而且,他一找他們,不就宣告他和幼霓的感情出現裂縫?在他沒確定兩人之間,究竟出了什麼事之前,他不會拿這樁感情的事去煩立委的。

把車子停在路邊,他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方法——

司法沒載她出門,那一定是申雁陪着她。

他按着申雁的手機號碼。幼霓的手機關了,不可能連申雁的手機也關上吧?

果然,電話通了!

他壓低聲音,說道:“小姐,你的車是不是在中正紀念堂旁邊?你的車子擋到我的車了,麻煩你出來把車移開。”

“你神經病啊?我的車停在士林官邸旁邊,怎麼會跑到中正紀念堂去?”

他預備的台詞,還有一句沒說完,申雁就關上手機,十足的悍女作風。

不過,他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士林官邸!?沒問題,他二十分鐘內,就可以到達。

***

“搞什麼嘛!也不弄清楚!打個電話還打錯!”

手機都關了十分鐘了,申雁邊走邊咆哮着。

“好了!手機的電話號碼那麼長,人家難免會看錯嘛,別再罵了。”杜幼霓無精打采之餘,還得勸着申雁。

“我們先到慈雲亭去。”申雁走在前方。四周美麗的景緻,讓她稍忘了方才那通罵她的烏龍電話。

杜幼霓跟在她身後,腦海中想的,還是豐左虎。

她不想悶在家裏想他,邀了申雁出來走一走,沒想到,身在美麗的景緻中,她無心欣賞綠草如茵的美景,滿腦子想的,還是豐左虎的身影。

登上亭子的二樓,眺望的是士林、陽明山一帶的景緻。

“哇,這裏真是美!”申雁兩手高舉,伸着大懶腰。“喂,幼霓,豐二少有沒有帶你來過這兒?”

杜幼霓搖搖頭。“沒有。”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我不知道。”

申雁嘆了聲,調侃着她:“唉,果然啊……”

“什麼事?”杜幼霓神情緊張的望着申雁,以為申雁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如果今天是豐二少陪你來,你一定會笑的花枝招展,一副精神飽滿、神采奕奕……不會像現在這樣,心不在焉的。”申雁挨到她身邊,笑睞了她一眼。“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啊?”

“我才沒有!”她苦笑着。

“高興一點嘛!只不過幾天沒見面,就害相思了?頂多過兩天,他就會回來了。”

她沒答話,只揚了個笑容。

“我們到凱歌堂去看看吧!”申雁興緻勃勃地。“看看蔣家子孫舉行婚禮的場所,是什麼樣子!可惜,你的豐二少沒來,要不然,也可以先預習一番。”申雁的話,讓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申雁,我們去玫瑰園,我聽說在每畦玫瑰之前,都有一株梅花——我想先看花。”

杜幼霓裝出興緻高昂的模樣,想刻意避開那會令她心情更加落寞的凱歌堂。

“那好吧!我們就直接去玫瑰園。”申雁拉着杜幼霓,邊走邊說:“我聽我爸說,那個玫瑰園是蔣宋美齡女士,最常流連駐足的地方……玫瑰花圃前種的梅芯,是蔣公的喜好……”

***

“才出來一會兒,你就要回去。”

申雁和杜幼霓一同走向停車的方向,一路上,不停地嘀咕着。

“我真的覺得有點累了。”杜幼霓垂首,無精打採的回應。

“好啦、好啦,上車吧,我先載你回去。”申雁幫她開了車門。

杜幼霓正要上車時,突然一輛跑車,咻地停在她們旁邊,刺耳的煞車聲,把兩人嚇呆了。

回過神來,申雁氣呼呼地,一腳正要踹上跑車的車前蓋,卻覺得眼前這輛跑車,好醒目、好熟悉……

“豐二少!?喂,你是想謀財害命啊?我差點就死在你的車輪下了!”申雁大刺刺的抗議着。“小心我告你這輛跑車!”

“沒那麼嚴重吧?”豐左虎拍拍她的肩膀。

“你出差回來了?怎麼沒去陪你們公司那位美麗又年輕的重要客戶呢?”申雁戲謔的道。

“我出差回來了?”豐左虎的目光,移向垂首站在一旁的杜幼霓。

“唉,有人在想男朋友,害相思了。”申雁笑嘻嘻地。“正好你來了,趕快把她帶走吧!要不然,接下來的癥狀可能就會茶不思、飯不想了!”

豐左虎咧嘴一笑,像一陣風似地,旋繞到杜幼霓身邊。他開了跑車的車門,請她上車。

杜幼霓像傀儡一般,坐進他的車內,一句話也沒說。

在和申雁哈啦了幾句后,豐左虎坐進了跑車的駕駛座內,駛離了士林官邸——

***

“幼霓,你怎麼不說話?”

車內沉默了好一陣子,紅燈車子停下時,豐左虎終於忍不住偏頭問着她。

“我……你……你不是在上班嗎?”她想裝出最輕鬆的表情,卻做不到。

“我在上班?我不是出差去了嗎?”豐左虎自我調侃着。

剛才和申雁哈啦的時候,他猜,申雁可能也不知道他和幼霓之間出了什麼事。

不過,他確定,這其間有了誤會。

“還有,我什麼時候有陪過公司年輕又美麗的重要客戶?”

如果有的話,他怎麼可能不記得呢?而且,這種好康的事,他一定會搶着去做,但偏偏公司的客戶全都是男的,而且泰半都是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

他對那些小腹微凸的中年男人、可沒有興趣!

“綠燈了。”她答非所問。

繼續開着車,他還是一頭霧水。

“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偏頭看着他,明明想擠出一抹微笑,還沒開口說一句話,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趕緊別過頭去,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在流淚。

即使要分手,也要快快樂樂的。

但只要一看到他的臉,她的心就莫名揪疼,心底的聲音不斷湧出——她不想離開他、她好想抱着他,告訴他,她有多麼地愛他。“幼霓、幼霓……”

一個左轉彎,他把車子駛入他私人別墅的車庫裏。

他把她的身子扳正,讓她面對着他,才發現她哭的像淚人兒一般。“怎麼了?”他捧着她淚如雨下的小臉蛋,心疼不已。“別哭了。”

她撲倒在他懷中,兩手抱住他的腰,哭道:“虎,我愛你,我很愛你的……”

他輕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真的很愛你……”她哽咽着。

他親吻着她的發頂。“我也愛你!別哭了,告訴我,你受了什麼委屈?不會是你爸媽逼你嫁給那個姓扈的吧?”

她一徑地哭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應該不可能吧!你爸媽是我見過最明理的人……至少,他們比我爸還明理。”

豐左虎推翻自己的臆測。“像我爸那麼固執的人,都沒逼我大哥非得娶誰了,你的爸媽,怎麼可能逼你嫁人?”

偎在他懷中的杜幼霓,搖搖頭。“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你問。”他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吸了吸鼻,她拿面紙,把眼淚吸干,以平緩的聲調問他:“虎,你愛的女人,有幾個?”

“這個問題,太籠統了些!”

他自以為幽默的說:“幼稚園的時候,我最愛的人是園長,因為她疼我、又常給我糖果吃;我也愛過小學的同學,因為她們都說,長大后要嫁給我,我想,我不能做個冷血動物,所以,我稍稍愛她們一些……還有,初中也有一批、高中時更多,至於讀大學時,每個說愛我的女生,我都會回饋一點點愛給她們……”

原來他的花心,早就根深柢固了。

她想,他的情感世界,不是她這個單純的女生所能了解的。

“好吧,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問?”他再笨,都聽得出來,這個問題之間,隱藏着另外一個問題。

剛才他說那些瘋話,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他一手扶在她坐的椅背上,另一隻手,則拉着她的手。

“你前幾天,去了機場了,對不對?”她直視着他。

她人都在他面前了,他若是想再刻意隱瞞她,那她和他之間的情感,就毫無意義了。

“是啊,我是去了機場。”他點點頭。

“那為什麼我那天晚上打電話問你,你卻告訴我‘沒有’!”她情緒不平地提高音量。“那天晚上——哪一天?”

“就是你去接機的那一天!”她垂首,聲音有些哀怨。

他傻愣愣地看着她,慢慢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

沒聽到他應聲,她以為,他心虛的不敢回應。

“算了!我不想提那件事!”

她哀怨的想着,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男人,哪個不是常換女伴,甚至有妻子的人,還不是照樣在外拈花惹草?

豐左虎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理清了頭緒,他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

“我先問你,你怎麼知道我去接機?”

那天晚上,他想告訴她,可是她急着進家門,他沒機會說。

也不可能是他爸、或者他老哥說的,因為他們不是碎嘴的人,堵冉也不可能,他一天到晚跟在他身邊繞,有事的話,堵冉也會一五一十的跟他報告。

“是……是尚農溫拿帶子給我看的。”她不想瞞他。

既然他自己願意提,那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

“帶子?”豐左虎瞪大了眼。“他跟蹤我,還給我偷拍?”他提高音調叫嚷着。

她反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沒做錯事,又何必怕人家偷拍呢?”“這不是有沒有做錯事的問題,偷拍是有罪的!”他話鋒一轉,喃喃道:“他不會也有拍到,我在飯店房間內,玩四P的遊戲吧?”她瞪大眼,憤怒大於驚訝。

她氣得開車門要離開,他急忙拉住她。“我開玩笑的,彆氣了。”

他兩手壓在她腰際兩側,免得她又莫名生氣,掉頭就走。

“你知道我去接誰嗎?想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想知道!”她也有倔強的一面。

“你不想聽,可是我一定要說。”他盯着她看。“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做豐安安。如果你知道前往火星的辦法,一定要告訴我,我絕對會把她丟到火星去的!”

他說了一長串,令她的思緒有些混亂。

“你還不懂嗎?她姓豐,而我,很不幸地,就是那個豐安安的二哥!”他直接把剛才那段話,翻譯了一遍。

“她是……你妹妹?”杜幼霓驚呼着。“你在騙我!我看那捲帶子,你明明對她很親昵,根本就超越了兄妹之情!”

豐左虎一臉苦惱。“我是被她逼的,真的!”

她狐疑的看着他,仍分辨不清他話中的真偽。

他苦笑一聲,把來龍去脈和她說清楚。

“那天晚上,我原本要告訴你,我要去接機的事,可是你急着回家,所以我就沒有機會告訴你。”他嘆了一聲,續道:“我妹說,有個男人一直在纏她,她要我假扮成她的男朋友,好讓那個男人知難而退。”

她直盯着他。

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在說謊。“可是,為什麼我打電話給你,你卻騙我,你沒有去機場!”她倒要聽聽,他要如何解釋。

“那一天,我陪着她去逛京華城,逛到我兩眼昏花、雙腿發軟,回家后,我倒頭就睡。”說著,他順勢倒在她懷中。

“我接了你打來的電話,沒聽見你在說什麼,只聽到她在叫嚷着,問我有沒有看到她的手錶,我回答她沒有,可是你卻掛了電話……”

他傷心的把臉埋在她的腹部。

“你冤枉我了!我不管,你要賠我——”

這麼一聽下來,好像真的是她誤會他了。

“好嘛,我道歉,是我沒有弄清楚。”她摸着他濃密的黑髮。“你要我賠你什麼?”

買個禮物送給他,當作是向他賠罪也不為過。

他坐直身,曖昧的一笑,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要你陪我睡覺。”

她害羞的捶着他。“你就是這麼不正經,人家才會誤會你!”

“對了,你和那個姓扈的在飯店餐廳里談什麼事?”他笑望着她。“不會是為了賭氣,所以約他出來,告訴他,你要嫁給他吧?”

“我才沒那麼傻呢!”她噘着嘴。“我只是叫他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漂亮!這麼說就對了!”他親了她的鼻頭一下。“幼霓,答應我,以後有事直接問我,別自己胡思亂想。瞧你,剛剛哭的那麼傷心,害我好心疼。”

她癟嘴一笑,主動抱住他的腰。“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亂猜測了。”

用鼻頭蹭了她一下,他偏着頭,順勢吻住她的唇。

抱着他的那種真實感覺好好,她終於清楚,他寬闊的胸膛,是她的歸依。兩人纏吻了一會兒,突然有人敲着玻璃窗門,把杜幼霓嚇了一大跳。

仔細一看,站在車子前的,不就是那個他想丟到火星的魔女嗎?

“豐、安、安!”豐左虎從齒縫間進出她的名字。他打開車門,她正好來到車旁。“你怎麼還在這裏?我不是叫你回家去嗎?”

“二哥,彆氣,千萬別生氣!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解釋。”豐安安一副事態緊急的焦慮神情。“打擾你們的親密,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她騰出時間,簡單的和杜幼霓打招呼。“嗨,你好,我是安安。”杜幼霓微笑地答:“你好,我是杜幼霓。”

“我知道、我知道……呃,請你們下車一下好嗎?”

口頭上,雖然說了“請”字,但豐安安可是直接把豐左虎拖出駕駛座。“喂,你做什麼?”看到自己的寶貝跑車被佔據了去,豐左虎心裏陡升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要去追我的幸福!別墅留給你們了,晚上我可能不回來了,再見。”

豐安安說完,關上車門,疾速的倒退,沒看清楚後方,砰的一聲,車尾撞上路邊的一棵大樹。

“豐安安!”怒喝的聲音,隨之揚起。

豐安安探頭一看,笑咧着嘴。“沒事、沒事,我保證不會有事。”換擋之後,踩了煞車前進,又砰了一聲,撞到了別墅的門柱

“豐安安——”豐左虎氣得握拳透爪。“我會改進的,相信我!”

咧嘴乾笑着,在老虎發威之前,豐安安幸運又順利地將跑車駛離。寶貝車子前後都被撞了,豐左虎心臟無力,愣瞪着跑車離去的方向。直到後方那咯咯的嬌笑聲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你還笑得出來,我看了都快暈倒了!”

杜幼霓嬌笑着。“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想把你妹丟到火星去了!”他的手搭住她的肩,虛軟的癱靠在她身上。

“別笑了,快扶我進去吧!”

***

杜幼霓在廚房內,翻找着煮咖啡的用具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虎,你嚇了我一跳!”

剛才她進廚房來之前,他一副失神落魄的,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這會兒,他卻又蠻橫有力的抱住了她。

豐左虎把下顎靠在她的肩上,輕輕的從嘴裏吐出熱氣,拂在她的粉頸上。

“我想你、好想你……他低啞的聲音中,蘊涵著曖昧的情愫。

倒抽了一口氣,她不安的扭動身子。

“虎,我……我要煮咖啡。”

他寬厚的兩掌,按住她忙碌的雙手。“別忙那個了,我想吻你……”語落,他的唇已落在她的粉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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