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既不幸,又丟臉,乾脆不要做人算了。

姚珊瑚這一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痛苦過,好像什麼厄運都加在一起。先是擔心害怕他會出現,好不容易捱到下課,以為終於可以度過平靜的一天,他卻又裝扮得奇奇怪怪地等在校門口,害她成為眾人的笑柄。

坐在出租車內的姚珊瑚以為她已經夠倒霉了,殊不知,還有更倒霉的事等着她。除去震怒的校長之外,家中的長輩也早已擺好架式,等着質詢她:「為什麼露大腿?」顯然校長已經事先打過電話跳腳。沒辦法,誰讓姚珊瑚的六叔伯是校長的老長官,她這份工作,也是看在老長官的面子上才想辦法弄進去的,一舉一動,自是要特別謹慎小心。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無論做什麼事,都得屈就現實。

不過這些姚珊瑚事先都不知道,她只曉得趕快逃回家,儘快把自己關起來。

「珊瑚--」

誰曉得,她才剛走回家門口,家中的老人兵團就圍過來,把她炮轟得不成人形。

「校長說妳露大腿,是不是真的?」

「我、我露大腿?」姚珊瑚一頭霧水。

「妳真是敗壞家風。」長輩氣極。「也不想想自己是模範老師,竟然做出這種事,氣死我了。」

「可是六叔伯,我沒有--」

「還說沒有!」六叔伯駁斥。「沒有的話,校長怎麼會打電話來抱怨?」

「可能是我剛剛跳上出租車的時候,不小心--」

「怎麼可以不小心?」另一個長輩也覺得很丟臉。「妳是學校的模範老師,一舉一動都是表率。結果還讓人家打電話到家裏來,還敢強辯!」

長輩們一人一句,說得姚珊瑚一點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她真的覺得很委屈,也有夠倒霉,她只不過露個大腿,不小心被某個報馬仔看到,她就中鏢了。

咻咻咻!

現場霎時群魔亂舞,人手一支鏢朝她投射而來,她都不知道該先躲哪一支才好,

「姚珊瑚老師!」

幸好這時英雄駕到,英勇地轉移焦點,老人家手上的鏢才停止飛射,轉而對向阮少飛。

「你怎麼……」

「穿成這個……」

「樣子……」

難得老人家也有口吃的時候,姚珊瑚深深能夠體諒。回想二十幾分鐘前她也是這個表情,那時候參觀的人數更多,幾乎全校師生都在看。

「少飛,你瘋啦!」老人家終於受不了大喊。「好端端的,你幹嘛打扮成嬉皮的模樣?」

姜不愧是老的辣。

學生看不懂的裝扮,老人家們倒是一目了然,一眼就看穿那是嬉皮打扮。

「因為……」阮少飛又看着一臉紅暈的姚珊瑚。「因為……」

姚珊瑚臉上的紅暈因他的話而迅速淹沒至脖子,看起來快不能呼吸。

「因為我想改變。」

「呼!」幸好他沒真的講出來,不然鐵定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珊瑚,沒事妳幹嘛喘大氣?」不吉利。

「啊?沒有啊,二姨婆。」姚珊瑚陪笑。「我哪有喘氣……」

「我明明就瞧見妳喘氣,神經!」二姨婆不理她,轉而跟阮少飛說話。「我看你最近不太正常哦,少飛。上次穿得怪裏怪氣,這回又打扮成嬉皮,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姚珊瑚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沒什麼特殊原因。」他還是盯着姚珊瑚,眼神非常專註。「只是我以前太封閉了,想嘗試一點新事物。」

「新事物?」二姨婆愣住。

「就是做一些以前沒有做過的事。」阮少飛進一步解釋。

「我了解了!」二姨婆恍然大悟。「咱們家珊瑚也在嘗試新事物,每個星期五晚上都去跳土風舞,我看你也跟去好了。」順便培養一下感情。

「二姨婆!」不會吧,叫她帶這個土包子去跳舞?

「就這麼決定。」二姨婆不容她抗議。「明天晚上正好就是她跳土風舞的日子,你不妨跟去,看看人家都在跳些什麼。」也好學習。

「我真的可以跟姚珊瑚老師一起去跳舞嗎?」阮少飛固然歡喜,但也沒忽略姚珊瑚崩壞的臉色。

「不不不--」

「當然可以。」二姨婆伸手將她的嘴巴捂起來。「而且你也不要再叫姚珊瑚老師了,多見外,直接叫珊瑚就可以了。」

「珊、珊瑚?」阮少飛幾乎難以承受這意外的驚喜。

「嗯嗯嗯嗯--」二姨婆順便把姚珊瑚隨便亂搖的頭固定住。

「對,就叫她珊瑚。」她狠瞪姚珊瑚。

「那我就不客氣地接受您的好意了。」阮少飛朝二姨婆敬禮。「從此以後,我就叫她珊瑚,謝謝二姨婆成全。」

姚珊瑚的「人格權」,就在無法開口抗議的情形之下,被至親的人給賣了。等她再度恢復自由,已是歷盡人間滄桑。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孩子。」二姨婆笑呵呵。「不過你要記得,明天晚上不要再穿得怪裏怪氣,最好穿運動服。」不然人家還以為他要上台唱搖滾樂呢!

「好的,二姨婆,我會記住。」他神情興奮地看着姚珊瑚。「珊瑚……I好興奮……」

「幹什麼啦?!」叫春啊,她沒好氣的回答,惹來老人家十幾雙眼睛的狠瞪。

「明天晚上,就麻煩妳了。」帶他去跳舞。

跳流行舞和跳土風舞,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答案是,都一樣,都是一種消耗體力的運動。

姚珊瑚最想跳的其實是肚皮舞,但長輩們不允許,在他們的觀念里,那是一種傷風敗俗的舞蹈,是蕩婦們專門練來勾引男人的淫舞。

但天曉得,她真想做蕩婦,真想跳淫舞,為什麼老天爺要安排她出生在這種極端保守的家庭呢?

難道,這就是孟子所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珊瑚,少飛來啦!」

自樓下傳來的呼喊聲,打斷姚珊瑚深刻的冥想。

還是面對現實吧!

她無精打彩的下樓。

孟子已乘着黃鶴而去,只留下滿坑滿谷的名言供後人憑弔,其中又以這幾句最令人哀傷。

不過幸好他今天穿着正常,她不至於在整個土風舞社的朋友們面前丟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們可以出發了嗎?」身穿運動套裝的阮少飛,雖稱不上帥氣,但至少不像外星人,姚珊瑚也樂於多看他幾眼。

「走吧!」往好的方面想,她也算做善事,帶他出去見識世面。

姚珊瑚實在無法想像,過去那些年他是怎麼過的?連土風舞都沒跳過,實在太可悲了。

他們一起到達文化中心。這座文化中心的規模不算太大,但正廳前有個很大的圓形廣場,和階梯式的看台,是附近的居民們最常運動的地方。

想當然耳,會到這個地方進行的運動也不會太激烈,都是些要要劍或打打太極拳之類較溫和的運動,當然舞蹈也是很受歡迎的一個項目。

「姚老師,妳來了。」

到達集合點后,大家就開始打招呼。

「咦?妳還帶人來,這位是……?」

社員們都對阮少飛的身分感到好奇,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姚珊瑚和男人在一起,而且他們還戴同一款眼鏡。

「這位是阮少飛先生。」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他介紹給大家認識。

「各位好,我叫阮少飛。」他朝大家深深一鞠躬。「不好意思前來打擾了,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和大家一起跳舞。」

「你、你好。」大伙兒只好也向他敬禮。「請不必這麼拘束,跳舞就是要放鬆自己,請盡情享樂。」

「我會的,謝謝。」他仍僵得像木頭人。

姚珊瑚翻白眼,大伙兒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姚老師帶來的人,可真嚴肅啊!

果然相配。

凡是住在這附近的人都知道,老人巷裏面住着一位古板嚴肅--不,端莊守禮的國文老師,沒想到她的朋友也是同一型,猛!

一個團體有兩位這麼猛的人物,已是令負責教學的舞蹈老師頻流冷汗了,更何況又遇見千年殭屍,他都不知道怎麼教下去了。

「呃,阮先生……」舞蹈老師正在教右手抬、左腳點的動作,可阮少飛硬是有辦法做成同手同腳。

「請指教,老師。」阮少飛怎麼樣都無法手眼協調。

不怪他,老師流淚的想。有些人天生手眼就不能協調,現在再加上腳,他當然會跳得像個機械人。

「你可以把腳步踩大步一點,像這樣。」老師示範。「也可以把手舉高一些。」老師又教他。

「跳舞是一項展現自己的運動,動作太保守或腳步踏得太小的話,都無法展現它的力與美,這樣你懂了嗎?」老師語重心長,他教過不少運動白痴,但沒教過故障的機械人,實在不太懂得怎麼跟機械人說話。

「懂了。」原來他可以邁開腳步,大展身手,他終於了解跳舞的真諦。

「很好。」舞蹈老師拍拍他的肩膀。「現在我們重來一次,音樂!」

舞蹈老師豪氣萬千地下達重新播放音樂的指令,底下的學員立刻衝到手提音響前重新播放CD,優美的音樂頃刻流泄而出。

今日所播放的音樂是圓舞曲,相當優美輕快。上風舞社的學員,雖然都是第一次跳這首曲子,但圓舞曲基本上並不難學,只要雙腳夠快、跟得上節拍就好。

「很好,手展開。」

老師在一旁鼓掌打節拍。

「很好,兩腳打開飛快地--跨步……轉身……」

不知從何時開始,舞蹈老師的聲音變小,手也停止打節拍,全心全意地看往阮少飛的方向。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土風舞跳得像『八家將』一樣,佩服佩服。」

一分鐘后,現場爆出不可思議的讚歎聲。

「是啊,好厲害。」

大家的眼睛,都和舞蹈老師的方向一致,盯着阮少飛,感覺上好像回到那充斥着洋濱腔,華洋雜處的舊年代,都對他中西合併的功夫深感敬佩。

「這是……最新發明的舞蹈嗎?」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有人可以把圓舞曲跳成那個樣子,簡直太神奇了。

「還是他的腳抽筋,收不回來?」還有人提出另一種可能,無論如何,眼前的情景實在太怪異了,不由得他們不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家笑到肚子痛。圓舞曲應該是種優美的舞蹈,可是他!他硬是有辦法手張得像濟公拿扇,腳踩七星步,一直在原地轉圈圈。

於是無論是路人甲乙丙丁,或是土風舞社的所有成員,都停下來觀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靜觀中西合併的奇迹。

「爸爸,那個人是八家將嗎?跳舞的樣子好像哦!」然後路人小朋友也參一腳,問他爸爸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路人爸爸用為難的表情看着路人小朋友,不知道該用何種理性的角度,來解釋這種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

「……休息一下,不跳了。」幸好舞蹈老師及時回神,英勇地解救了為難的路人爸爸,也解救所有成員於失神的痛苦之中,大家紛紛回神。

「休息了、休息了。」音樂聲乍停,舞蹈社成員三三兩兩地走回階梯式的看台坐着休息,其中包含了好想鑽進地洞的姚珊瑚。

真丟臉死了,居然把圓舞曲跳成那樣,她好想、好想……

四周一片空曠,找不到牆可撞,不然她真的要去撞壁了。

「我跳得怎麼樣,還好嗎?」

她已經夠丟臉了,阮少飛這時偏偏又跑來問她跳得怎麼樣?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爛死了,像八家將。」人家八家將認真跳起來也很美,他偏有辦法跳成四不像,自律神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八家將?」阮少飛愣住。「……怎麼會像八家將呢?」老師明明是這麼跳的啊……

「要說濟公也可以。」她沒好氣的吐槽。「總而言之,就是不像圓舞曲,老師也羞愧得跑去躲起來。」

舞蹈老師是不是因為羞愧才躲得不見蛋,這有待討論,但他人是真的不在現場就是。

「你走開,不要吵我,我要休息了。」姚珊瑚打定主意,也要學舞蹈老師,假裝不認識他。

阮少飛果然乖乖的走開,專心想事情。

幸好他走了,不然給人看見他們兩個說話,一定會被認為是一對……

姚珊瑚慶幸這次阮少飛竟然這麼好打發,才想拿水起來喝的時候,看見剛才提出疑問的路人小朋友,手上拿着一輛很拉風的紅色遙控汽車,她立刻跑過去。

「這是你的遙控汽車嗎,小弟弟?」姚珊瑚問路人小朋友。「看起來好好玩的樣子。」

「對啊!」路人小朋友的表情十分得意。「這是我爸爸買給我的,很好玩哦!」他玩給姚珊瑚看。

紅色遙控汽車,在路人小朋友的操縱之下,一會兒前、一會兒后的四處亂跑,行動非常靈活。

「哇,真的好厲害哦!」姚珊瑚拍拍手。「你好會玩遙控汽車。」

「嗯,我已經玩很多年了。」路人小朋友點頭。「妳看我可以把車子……」

路人小朋友本來是在跟姚珊瑚示範遙控技巧的,姚珊瑚也很認真在學習,誰曉得這個時候又響起圓舞曲音樂,圓形廣場中又出現一道誇張的身影--

八家將重現江湖,斬妖除魔喝喝喝!

原來他轉身思考的目的不為別的,而是在想怎樣才能把舞步跳得正確。全然不察,優美的圓舞曲給他稍微整型改變了一下以後,原本已經很像八家將的舞步,變得更像,簡直已到達走火入魔的地步。

「八家將又來了!」路人小朋友顯然深有同感,卯起來大叫。

姚珊瑚的臉頓時脹成暗紅色,要不是有夜色做為掩護,被人瞧見了鐵定幫她叫救護車,看起來就像腦中風。

「阿姨,那個人是不是妳的朋友?」路人小朋友指着廣場中大跳個人舞的阮少飛問姚珊瑚。

「我不認識他。」姚珊瑚死命搖頭,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可是我剛才好像有看見他跟妳說話。」路人小朋友滿臉疑問。

「你看錯了。」說什麼也下能承認。「他不是我的朋友--」

「姚珊瑚老師!」

好死不死,就在她急於撇清和他的關係的當口,他竟朝她揮手,害她好尷尬。

「他好像在叫妳耶!」路人小朋友越看她的表情,越覺得可疑。

「他不是在叫我……」

「珊瑚!」

可惡,還越叫越親密,姚珊瑚額頭頓時爆滿青筋。

「妳不是說不認識他?」厚,被他抓包了,這麼大的人還說謊。

「珊瑚!!」

說謊當場被逮,不識相的人又在那邊鬼吼鬼叫,她真的會、真的會……抓、狂。

「遙控汽車借我一下。」她要撞死那個專門讓她出糗的混蛋。

「等一下,阿姨--」

勸阻無效。

全身已然着火的姚珊瑚誰的話也不聽,就算當搶匪也一定要把阮少飛撞死。

「前……后……左……右……」姚珊瑚靈活地操縱着遙控車,完全不顧形象地攻擊廣場上的阮少飛。

咦,哪裏來的遙控汽車,怎麼老跟着他?

阮少飛一頭霧水,但還是儘力閃躲。

「阿姨,妳好厲害哦!」好會操縱遙控車,路人小朋友面露崇拜之色。

「謝謝。」我撞我撞我撞撞撞……

又來了!我躲我躲我躲躲躲……

紅色遙控汽車像風似地馳騁在圓形廣場上,為了躲避不斷朝他襲來的遙控汽車,阮少飛只得一面配合著音樂,一面跨大步、揮大手,躲避腳下的致命武器。

那情形,更像八家將--斬妖除魔喝喝喝!

丟臉透了。

姚珊瑚這一生,從沒像昨晚一樣難堪過。她敢打賭,過了昨晚以後,她一定會被大家一致舉手決議通過,永遠從土風舞社中除名了。

其實這樣也好。

她偷偷地吐舌頭。

她壓根兒不想跳什麼勞什子的土風舞,等這件事情過去以後,她再偷偷報名去學肚皮舞,對,就是這樣。

「珊瑚。」

只不過呢,她每次剛想做壞事,就會被逮到,真的是很不幸。

「什麼事,五嬸婆?」

時逢星期六,老人家都在。女性長輩們仍和以往一樣圍起來哈啦,男性長輩們則三三兩兩坐在客廳,沒有開打方城之戰,真的是很稀奇。

「來!」女性長輩們把她拉到大門口,硬逼着姚珊瑚和她們一起閑聊。

原則上姚珊瑚對她們的話題沒有任何一點興趣,尤其她們臉上的表情又興奮得可疑。

「珊瑚,昨天少飛的舞跳得怎樣啦?是不是很好?」

原來,長輩們是要問這件事,害她還以為什麼事情呢,神秘兮兮。

「糟透了。」說起這件事,她就有氣。「他跳得一副好像撞邪的模樣,所有的人都說像八家將。」丟臉。

「八家將?」是廟會專門用來掃除妖孽的前導隊伍嗎?

「對,就是八家將。」斬妖除魔喝喝喝!

姚珊瑚氣憤不已,長輩們聞言後果真都沈靜下來,可見她們也覺得她很委屈。

和一個八家將一起出門跳圓舞曲,就知道她面臨多大壓力了……

「怎麼會跳成那樣?!」

緘默過後是忒大的叫聲。

「是啊,可見他壓力真的很大!」

「難怪他一天到晚說要改變自己!」

「是有改變的必要!」

姚珊瑚本來是來擊鼓申冤的,哪知道冤沒申成,原告反成了被告,這會兒所有老人家都拿責怪的眼神集體看着她。

團結力量大,真可怕……

「這都要怪妳了,珊瑚,都怪妳沒有好好照顧他,他才會成為笑柄!」

「他哪有成為笑柄,我才成為笑柄--」

「如果妳能再對他好一點--」

「或是再溫柔一點--」

「或是更體貼一點--」

「他就沒有這麼大的壓力了。」

「所以--」

「妳要負起全部的責任!」

非常簡短有力的結論,說得姚珊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不曉得她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他被八家將附身也是她的責任,她不能理解……

「三表叔公、六叔伯、五表叔公,你們快來聽聽看嬸婆她們在說什麼?」或許是她智商不夠,同輩之間可能比較容易溝通。

「她們在說妳對少飛的態度太壞了,要檢討。」男性長輩們解釋。

「是這樣嗎?」她茫然地看着各個長輩。「我有對他很壞嗎?」怎麼不說他都不放過她,更壞……

「對,很壞。」長輩們一致點頭,都站在阮少飛那邊。

姚珊瑚的下巴倏地掉到地上。原來人心真的可以在一夕問轉變,她由人人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變成專門欺侮老實人的大壞蛋了。

「……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喜歡他?」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有什麼好?惹來長輩如此疼愛。

「因為他會陪我們打麻將!!」男性長輩一致指着她的背後大聲回道。

「哈啰!」

陰風慘慘,幽靈入侵。

姚珊瑚只不過一個轉身,就撞到阮少飛的胸膛,跟堵牆一樣硬。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鼻子,被撞得好痛……

「現在。」他低頭擔心地看着她的鼻子。

「我不是問你這個。」可惡的人,幹嘛這樣看她啊,多擔心似地。「我是問你怎麼會來?」

「是我們打電話叫來的!」

長輩們代他回答。

「少飛說過,只要咱們什麼時候三缺一,就什麼時候打電話給他,他一定奉陪到底。」

換句話說,他是新任的牌搭子,她要敢多說一句話,就等着領死。

婆婆媽媽們愛他,爺爺爸爸們也喜歡他,她乾脆……乾脆上樓算了,省得留下來惹人嫌。

「站住,珊瑚,要去哪裏啊?」

最痛苦的是連走都不行,活脫是人間酷刑。

「我要回房間。」她委屈地說,眼睛不忘往阮少飛的方向瞄。

「回房間去幹嘛?」長輩們嚷嚷。「反正妳回房也只是窩着,不如留下來給我們倒倒茶,或是拿拿花生什麼的。」

「而且妳的位置是在少飛後面,別站錯了。」

老人家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讓她有偷溜的機會,她只好悻幸然地站到阮少飛身後。

方城之戰隨後展開。

不出所料,阮少飛又是「免費大放送」,三表叔公要二筒,他就給二筒。六叔伯要九條,他就給九條,五表叔公要四萬,他就給四萬,簡直可以當選最佳土地公--有求必應。

這個白痴……

站在他身後看他打牌的姚珊瑚,再也看不下去啦!不巧她正是那種輸不起的人,牌品特差。因此就算沒有她的事,她也憤憤不平。

「五筒。」坐在阮少飛右手邊的六叔伯把多餘的筒子打掉,擺明了聽九條,而且還是絕張。

在座的人都在偷笑,剛才已經碰了一張九條,枱面上已經三張九條,大概只有白痴才會把那張牌丟出來。

「少飛,輪到你了。」

很不幸地,下一個輪到阮少飛,他手上正好有九條,而他又抽了一張有用的牌,想也不想就要把九條丟出去。

「不要打那張牌--」姚珊瑚再也忍受不了阮少飛的白痴行徑,伸手阻止他把九條打出去。哪知竟會一時用力過猛,手和他的迭在一起也就算了,還將他面前的整排麻將推倒。

「哎呀呀,詐胡!」老人家可樂了。這種鳥龍事十年難得見到一次,沒想到竟活生生的上演,免費讓他們三家各撈一頓。

姚珊瑚本來應該說對不起的,但是她太驚訝了,他們的手竟然迭在一起。

他們的手迭在一起,嗯,這不是一件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可他們兩個的荷爾蒙就是很奇怪,只要一有肌膚上的接觸,就會擦出激烈的火花。

比如姚珊瑚現在腦子裏想的,就不是如何道歉,而是那天在置物室以及他們初次做愛的情節,臉也忍不住脹紅。

隨着腦中影像色情程度的加劇,她的臉色益發紅潤。想到最後,她幾乎噴鼻血,呼吸開始不順暢,咻咻咻地像是隨時會斷氣。

「珊瑚,妳的臉好紅,是怎麼回事?」老人家發現她不對勁,關心的問。

「是不是發燒了?」六叔伯過來摸她的額頭。

姚珊瑚倏然清醒。

真丟臉,老人家都在場,她竟然在想這麼色情的事,她真是對不起列祖列宗。

「我先回房去了!」她迅速抽回手,跑上樓懺悔,反省自己怎麼會有這種不合理的反應。

「珊瑚!」老人家不曉得她在害羞什麼,摸個手又不會死,他們家珊瑚真的是太保守了。

「來來來,給錢。」不過小輩要關心,要錢也不能含糊,何況是自動送上門的相公。

既然不小心成了相公,阮少飛當然是掏出皮夾,當個盡責的聖誕老公公。

「我怎麼會突然犯花痴?真是太丟臉了!」

樓上的姚珊瑚雙手抱着抱枕,呆坐在床上懺悔。

「你又放槍了,快拿錢來。」

樓下的阮少飛,則是不停地掏皮夾灑錢。

一個好好的周末,就這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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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愛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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